作品簡介:

 

哼!好歹她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絕世美女
身為紅袖招的花魁,可也不是普通人能見著的
怎知這超級無賴的傢伙不但指名要見她
還大剌剌的進駐她的閨房趕都趕不走
聽說他是當今皇帝最信任、權勢最高的臣子
為了賭一口氣,她不小心把自己賠了進去
乖乖跟他回府卻發現他不為人知的驚人身世
只怪自己當初貪財賣給他一疊「原諒券」
現下再怎麼委屈也都得原諒他的一切
但原諒可不代表一切,休書她還是可以照寫
就看這位搞定天下的狀元要怎麼收拾了……

 

 

 

 

 

楔子
 

    永夜?人何處去?絕來音。香閣掩,眉斂,月將沈。爭忍不相尋?怨孤衾。 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 顾夐.訴衷情-

 
 
    她是一個白癡!
 
    是的!她是一個天下超級無敵大白癡!
 
    否則,在一年多前,她怎?可能會笨笨地答應了孟觀雲那個老奸巨猾的提議,然後不幸地把自己陷入今天這個萬劫不復的處境!
 
    哈!她花無忌就是一個白癡……
 
    不!應該說就連白癡都比她好上千百倍,因?她竟然笨到相信他的提議,相信兩個原本仇視彼此的人可以試著喜歡對方,甚至於被他騙進了洞房,兩個人莫名其妙成了一對人人稱羨的完美夫妻!
 
    對,就是莫名其妙!要不是?了那個莫名其妙的賭注,她才不會笨笨地落入他所設的陷阱之中!
 
    啊!對了,他們之間是有賭注的!
 
    嗯……她賭什?呢?
 
    賭她會輸,然後……呸呸呸,誰會一開始就咒自己輸呢?她絕對不會這?做,那……她到底跟他賭了什?呢?
 
    天曉得!她花無忌向來對自己沒好處的事情記得不太牢,她覺得天底下只有兩種人把這種事情記得很清楚,一是善攻心計的老奸,另外就是不懂變通的傻子,而她花無忌不承認自己是上述兩者其中之一。
 
    好吧!管她究竟是什?人,反正今天她一定要將這件事情做個了結,免得夜長夢多。
 
     “相公……”她雙手背在身後,語氣甜膩地叫喚著眼前的男人,一步一步地朝他逼近。
 
    “你想幹什??”孟觀雲才剛從宮裏回來,正卸下一身玄銀色的朝服,對於妻子過分甜膩的語調,他的反應則是大表疑惑地挑起眉梢。
 
    “送你一份大禮。”嘿嘿,她已經在想象他收到這份大禮時,臉上究竟會出現什?表情呢?
 
    “臨行前的禮物嗎?”
 
    “什?叫作臨行前的大禮?”說實話,她常常都聽不懂這個男人說的話,他這個老奸巨猾生平最大的興趣就是把話說得很深奧。
 
    “我還以?你已經聽到消息了,今天早上,皇上決定出兵北戎,派我當隨軍參諜,十天之後,軍隊就必須出發,短則月餘,長則一年半載不會回京。”他陳述的語氣就像是吃飯喝茶般簡單輕鬆。
 
    不過,花無忌卻一點兒都不這樣以?,她氣撅紅唇,氣他故意隱瞞,“你?什?沒告訴我?”
 
    “我現在不是在告訴你了嗎?”如果他生平的本領就是把話說得很深奧,那?花無忌這個妮子最厲害的地方就是從來不把他的話聽進去。
 
    孟觀雲不由得好笑,心想:換個角度來看,像他們這樣的夫妻,似乎也不可不謂是一對絕配。
 
    “我不是這個意思,而是──”
 
    花無忌感到氣結,是呀!他確實說了,不過,在這種情況之下,普通的夫妻不都已經抱起來傾訴離情依依了嗎?怎?他們之間的氣氛就是比別人家怪異,到現在還那?平心靜氣說話?!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到底要送我什?禮物呢?”他笑著點醒她方才未竟的話題。
 
    “我……”
 
    “你故意不說,想要給相公我一個驚奇的大禮嗎?”
 
    “不,我……”
 
    “你想說什?呢?”孟觀雲微微一笑,依照他對她的瞭解,她想說的那件事情裏必定有鬼。
 
    她咬著唇,定定地看著他微笑的俊挺臉龐,不自覺地握緊了藏在背後的纖手,將手裏的東西擰成一團,一顆心也跟著緊縮了起來,兩行濕滑的液體不受控制地淌下雙頰。
 
    “無忌?”孟觀雲不敢置信眼前所見的景象,震驚地輕喚了聲:“無忌,你沒事吧?”
 
    她哭了!對於她突如其來的眼淚,孟觀雲感到手足無措,一直以來,她總是喜歡給他許多意想不到的驚奇,不過,其中並不包括她的眼淚。
 
    她的眼淚頓時有如潰堤的江流大海,抽抽答答地措控他道:“不一樣……我們跟別人不一樣……?什?會不一樣?好象……沒血沒淚,一點兒都不會捨不得似的。”
 
    “無忌,你究竟在說些什??我都快要被你搞糊塗了!”一下子說要送他大檀,一下子卻又哭得如喪考妣,她呀……真是教人頭痛!
 
    花無忌?起一雙淚眼望著他,心想:沒錯!她決定要將這整件事情結束掉是對的,再這樣下去,只是徒增煩惱,不知道從何時開始,這個男人的一切總是能夠影響她。
 
    會輸……再這樣繼續下去,她輸定了!
 
 
 
第一章
 
    瓊樓玉宇。
 
    似乎用再多華美的形容詞,都無法描述這整座宮殿的堂皇富麗,四百多年的顯赫歷史襯托出它的威嚴,增添它典雅的風範。
 
    這個夜晚,皇宮裏的氣氛顯得相當歡喜,因?就在三天前,皇帝最寵愛的妃子替他?下一子,礙于天子不能進血房的祖宗規矩,皇帝一直到今天晚上才真正見到自己的第八位皇子。
 
    “朕這八皇兒面貌長的真好,愛妃,以後像這樣的兒子替朕多生幾個。”皇帝抱著嬰孩,斯文俊秀的臉龐掩飾不住?人父的喜悅。
 
    “皇上真愛說笑,這種事情怎?會是臣妾能決定的呢?八皇子像皇上,應該是教皇上多讓臣妾生幾個像這樣的孩兒才對。”明皇妃雖然經過?子的折騰,卻依舊不減姿容清麗,她倚靠在疊起的繡枕上,笑視著天子丈夫懷抱著孩子的溫馨畫面。
 
    “你這算是在跟朕邀寵嗎?”皇帝笑睨了她一眼,故意出言戲弄道。
 
    “不敢。”她緩緩搖頭,嬌柔的嗓調不疾不徐。
 
    皇帝笑著將嬰孩交給奶娘,坐回床畔,大掌執起了愛妃纖細的香荑,“你有什?事情不敢做的嗎?在朕的妃子之中就屬你最機智聰明,朕想將你生出來的皇兒立?儲君,好好地栽培他,往後成?一世明君,造福天下百姓,不知你意下如何?”
 
    “這種事由皇上決定就行了,何必問臣妾呢?”
 
    “那朕立刻就下旨,策封八皇子?太子,待皇兒生辰滿百日之後,就立刻舉行冊封大典。”
 
    聞言,明皇妃大驚失色,連忙想要阻止,“皇上,冊封的事兒需要那?急嗎?臣妾怕皇兒尚小,就得到皇上如此恩寵,會引起?人非議……”
 
    “好吧!就依愛妃的意思,朕就把策封大典挪到皇子滿周歲時,這子你總該沒有意見了吧?”這似乎已經是他最後的容許範圍了。
 
    “看來臣妾無論說什?,只怕都不能改變皇上的心意了。”說著,明皇妃輕輕地歎了口氣。
 
    見到心愛的女人歎息,皇帝大大地感到不解,“愛妃,難道你不希望八皇兒他──”
 
    “臣妾希望皇上能夠再等一等,如果皇兒長大成人之後,果真俱備能勝任一國之君的資質,屆時皇上依舊想封他?太子,那臣妾絕對不敢有任何意見,一切就聽憑皇上的旨意。”她一雙美眸透出堅定,希望能夠勸服他。
 
    皇帝沈默了半晌,最後才點頭同意,長臂一伸,將她摟進懷裏。“就照愛妃的話去做吧!朕希望八皇兒能夠成?下一世的明君,雖然朕同意讓步,但想要立八皇兒?太子的心意卻是不變的。”
 
    明皇妃笑歎了口氣,偎進他的懷裏,這就是她所愛的男人,外表溫文儒雅,就像飽讀詩書的文人,雖然貴?一國之君,卻找不到一絲驕傲的霸氣,仁政而愛民,受到百姓的推崇,如果真要從他身上找出缺點,那就是太過容易相信險惡的人心了!
 
    這,才是教她最感到擔心的事情了!
 
    兵馬紛亂。
 
    皇宮大內處處烽火,一路上燒殺搶掠,無異是一處人間地獄,宮女宦人盲目地逃竄,還有人忠心地護著主子,不過大軍當前,他們的努力似乎一點兒都幫不上忙。
 
    “怎?會只有七個?不是有八個嗎?”帶領軍隊圍剿後宮的將軍清點了皇子的數目,發現與上頭指定下來的人數不符。
 
    “放稟將軍,在後宮之中確實只找到七個皇子,以及一個剛滿周歲的小公主。”小兵手裏抱著一名女嬰,面交給帶頭的人。
 
    “原來第八個是名公主?好吧!統統把他們帶走!”
 
    “你……你們要將皇子公主們帶去哪里?”一名年紀稍長的宮女勇敢地站出來,捍衛在皇子公主們的面前。
 
    “既然這個天下已經改朝換代,那?就必須將這些皇子皇女們送到他們該去的地方。”帶頭的將軍好笑地瞥了她一眼。
 
    “什?……什?叫作該去的地方?”老宮女顫聲間道。
 
    “陰曹地府。”他平淡地吐出四個字,殺紅的雙眼一點悲天憫人的感情都沒有。
 
    “皇子!公主!不要……”
 
    一時間,哀號聲四起,孩童們的哭叫也伴隨其中,只是他們的聲聲慘叫,並沒有對事實造成多大的影響。
 
    兵亂持續了一個多月,最後在新皇帝的高壓統治下漸趨平息,雖然在各地仍有零星動亂,卻已經撼動不了已經改朝換代的事實,四百年的皇朝正統歷史至此結束,錦繡江山又揭新的一頁……
 
    時光匆匆,轉眼間過了十九年。
 
    科舉,是士子們進升官僚最根本的方法,不過,十年寒窗苦讀,真正能夠取得功名的人卻少之又少,學子們都妄想當狀元,然而經過重重的篩選過後,能夠受到皇上青睞,欽點?狀元的人卻只有一位。
 
    朝殿上,一列新進的士子們站在階前,等待皇帝的面詢親考。
 
    “朕想問你們,你們寒窗苦讀十年,到底有什?地方可以?朕所用呢?”年近半百的皇帝坐在龍椅上,俯瞰殿下的士子們,等待著他們的回答。
 
    只是這個問題一被?出,只見士子們個個緘默不語,皇帝心裏感到得意,因?自己的問題竟然能夠難倒這群飽讀詩書的士子們,不過就在這時,他發現了其中一名士子面帶微笑,似乎並不覺得這個問題有任何難處。
 
    “你叫什?名字?”皇帝問道。
 
    “回皇上的話,草民姓孟,孟觀雲。”這位士子拱手答復道。
 
    “你在笑什??你倒是說說看自己有什?地方能?朕所用,說得好有賞,如果妄自尊大,信口開河,朕絕不輕饒。”
 
    “草民說不出自己能?皇上所用之處,卻想知道皇上如何用人?古人有雲:夫設官分職,所以闡化宣風。故明主之任人,如巧匠之制木。直者以?圓,曲者以?輪;長者以?棟梁,短者以?斗拱,無曲直長短,各有所施。明主之任人,亦由是也。”
 
    聞言,皇帝出乎意料地大笑,“好一個明主之任人,亦由是也!很好,孟愛卿,朕很欣賞你,以後就跟在朕的身旁好好學習,說不准哪一天你能夠當上我朝最年輕的宰相大臣。”
 
    “蒙皇上如北賞識,臣不勝惶恐。”
 
    “不用再參說了,今年殿試就由你拔得頭籌,封?狀元!”
 
    “謝皇上!”
 
    此時此刻,除了這名新科狀元孟觀雲之外,沒有人能夠想到今天皇帝的一番賞賜,竟會造成數年後的一場腥風血雨,恩怨,由此開端……
 
    從人們的眼底看起來,他孟觀雲似乎是一個受天眷顧的幸運兒,無論坐在那張龍椅上宰製蒼生的人是誰,他都是皇帝跟前最具權勢的寵臣。
 
    十年了!自從那天殿試上,他被先帝欽點?狀元,並被封?禦前策士之後,轉眼過了十個春秋。
 
    誰也料想不到,他這個皇帝跟前的寵臣,竟然成了頭號叛臣。
 
    只怕一直到臨死前,先帝都不敢相信自己最親信的大臣,竟然會動手焚毀他策立的遺詔,由四皇子寒戎代替皇太子胤焰登基?帝,並策畫了一連串的改革,以及撤換掉異己大臣,鞏固新皇朝的勢力。
 
    他必須這?做,同時,他也做到了!
 
    孟觀雲走進了梅天苑,在苑門口站定了腳步,揚手屏退了隨侍一旁的手下宮元,“無論發生什?事情,都不許任何人進來打擾。”
 
    “是。”宮元拱手接令,轉身準備告退。
 
    突然,孟觀雲想起了一件事,出聲喚住了他,“對了,我上次命你尋找的人有消息了嗎?”
 
    一時之間,宮元的臉色顯得有點難堪。“屬下已經盡力尋找,但只怕還需要一點時間,請大人見諒……”
 
    “算了,人海茫茫,一時片刻想要把人找出來也不是簡單的事,我沒有怪你的意思,退下吧!”孟觀雲輕擺了擺手,然後頭也不回地走進苑裏的大屋,在他身後,兩廂厚重的門板再度合起。
 
    宮元站在苑門口,目送著主人的背影,不敢有任何跟隨而上的念頭,因?那痢門後,是孟府裏唯一的禁地。
 
    每個孟府的人員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絕對不可以存有任何冒犯那塊禁地的想法,那扇桃花木門一年到頭都是緊閉著的,只有在他們大人生辰之日才會開?,他總是嚴令不許任何人打擾,一個人,一整天,靜靜地待在那間屋子裏,直到深夜才會出來。
 
    沒有人知道那間房裏究竟藏了什?神秘的東西,也不知道他們大人究竟在裏面幹什么,只因為沒有人膽敢冒犯他們看起來溫和冷靜的主人,生怕自己觸碰禁忌之後,下場將會萬劫不復……
 
    如果說,這家名?“紅袖招”的青樓比一般妓院特殊的地方,不是在於它樓裏的姑娘比較漂亮,也不在於她們特別會招呼客人,那到底是為什呢?
 
    因此,紅袖招每天都會有一堆媒婆們進進出出,習慣的人已經見怪不怪了!因?,他們心裏都知逍這些媒婆們?何而來,他們也知道這紅袖招只要有花魁花無忌在這裏的一天,媒婆們就會不斷上門來!
 
    花無忌,她被譽?百年才能誕生一個的絕色美人,當然會有一堆風流名士上門來提親,不過,知道事情內幕的人就曉得事實並非如此。
 
    媒婆,是紅袖招的鴇母花嬤嬤請來的,她一次次積極地替花無忌相親,?的就是早日將她嫁出去,免得她們一干人等沒被花無忌膽大包天的行徑嚇死,也遲早被她過人的聰明才智給氣死。
 
    “吳公子,你不再多坐一會兒嗎?”
 
    “不不不……我突然想起家中還有事,先、先走一步了!”
 
    “吳公子──”
 
    千呼萬喚也喚不回中了邪似的吳公子,他一臉蒼白,連滾帶爬地迅速遠離紅袖招。
 
    這時,?人?眸往上一瞧,對準了導致整件事情發生的罪魁禍首。
 
    通往二樓的階梯上,站著一名表情無辜的美麗女子,她攤了攤玉手,仿佛剛才發生的一切,統統不關她的事。
 
    她擁有一頭如上好絲緞渲染出來的黑髮,一雙勾勒出美麗弧度的柳眉,似雪的臉蛋上泛著淡 淡紅暈,她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美眸,柔嫩的雙頰因甜美的微笑而更顯豐潤,直教人驚歎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嬌美的女子。
 
    不過,對於紅袖招裏的人而言,眼前的一切就代表惡夢,花嬤嬤雙手叉腰,頗有架勢地準備開口:“無忌──”
 
    “是他自己沒有誠意,我又沒有對他做什?──”一張嫩如櫻花般的唇不悅?蹶起,花無忌似乎頗懂得先發制人的道理。
 
    “你要是沒對人家做什?,人家怎?會夾著尾巴,巴不得插翅離開我們紅抽招?!”
 
    “我只對那個‘人家’說,想要跟我成親可以,不過本姑娘妒心很重,以後絕對不許‘人家’娶小妾,更別說在外面養女人,家裏的每一分錢都要交出來,現在沒功名可以,不過一年半載後要混個宰相來當當,最好要有雄心壯志,順便把皇帝幹掉我也不介意,誰知道那個‘人家’一點膽量都沒有,聽完之後,兩條腿抖得像什?似的,嬤嬤,真不是我愛說,你看男人的眼光真的需要加強一下,免得老是找那種中看不中用的‘人家’,知道嗎?”
 
    聞言,幹嬤嬤差點暈倒,這妮子簡直就是不知死活,她難道不曉得?君可是死罪一條啊!
 
    “哼哼!無忌,你少來了!你這個妮子老是往人家的痛處踩,上一個相親的物件,你說他個子太矮,教他想辦法把身長拉高兩尺,當個七尺大丈夫,只要他能成功,你花無忌就下嫁於他,也不想想,都幾十歲的人了,怎?可能做得到呢?結果那個人現在到處去求長高偏方,也不知道求到什?地方去了。”
 
    “聽說去年到了波斯,學了踩高蹺,現在回來在天橋上賣藝,上個月我收到他的信,他很感謝我幫他找到了第二專長。”
 
    “還有上上一個……”
 
    “嬤嬤,我真是一點兒都不想說,那個男人簡直就是狗屁不通。”說完,她不屑地撒了撇紅嫩的唇角。
 
    “他不是德王爺的兒子嗎?怎?會被你說成狗屁不通?”
 
    “唉……雖然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學富五車,可是,大江東去浪淘盡竟然被他說成李白寫的,至聖先師是老子他兄弟,名字叫作烏魚子,這也就算了,他特地想露一手畫技給我瞧,可是畫出來的雞像鴿子,鳳凰像鳥鴉,簡直就教人看不下去,沒把他轟出門去就已經夠仁慈了,更何況還要我嫁給他?!”
 
    “這……這……不把你嫁出去,我對不起你阿爹、我義兄在天之靈呀!”花嬤嬤哭意故得戒大聲,試圖模糊自己的“識人不清”。
 
    “嬤嬤,我又沒怪你,反正你沒有看男人的眼光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我早就習慣了啦!”她聲了聳肩,耳邊聽見了樓下姑娘們的竊笑,可見她們也都心有戚戚焉。
 
    “你說這是什?話──”花嬤嬤才正想抗議,就被花無忌給打斷了。
 
    “嬤嬤,既然你覺得對不起我爹,那你乾脆就讓我留在紅袖招,陪你們姊妹後半輩子,如何?”花無忌美麗的嬌?綻放一抹討好的徽笑。
 
    想到她這個意禍精跟在身邊一輩子,花嬤嬤忽然覺得渾身泛過一陣寒顫,心想就算對不起義兄,也絕不能冒著隨時都會被氣到吐血的危險,繼續把花無忌繼續留在身邊。
 
    “如何?”花無忌不死心地再度追間。
 
    “再說吧!”她晾了晾手,轉頭回去招呼客人。
 
    “嬤嬤……”又來這一招!
 
    “反正我再努力個十年,等到你真的嫁不出去再說吧!”
 
    “十年?!”姑娘她就真的那?難銷出去嗎?花無忌覺得這番話簡直大大侮辱了她身?花魁的尊嚴。
 
    算了!比起對自己美麗容貌的驕傲,花無忌更有信心把每個前來向她求婚的男人都趕跑,纖手一?,羅裙一提,她嬌美的身影緩緩地往樓上飄去,此時,她唇畔的微笑教花嬤嬤看得背脊泛涼。
 
    花無忌,她是一朵沾不得的嬌豔花兒,這是京城中每個人都知道的事實,男人對她又愛又怕,女人對她則是又恨又妒,相同的是人們都睜大眼睛等著瞧,看哪個男人能夠將她這朵幹兒摘在手裏玩賞……
 
    萬千宮闕,幾度晨昏。
 
    這座堂皇典雅的官殿經過了改朝換代的燒毀,以及一再的重建修復,看起來與原本沒有兩樣,只是物是人非,二十多年前的臣子叛亂與兩年前的奪嫡之戰,對這座宮殿而言,似乎已經不再具有太大的意義。
 
    歲月輪轉,偉岸的殿堂依舊屹立不搖於天地之間。
 
    就在兩個月前,皇帝寒戎因?與侵入皇宮的刺客當面對峙,因而身負重傷,不僅近兩個月沒有早朝,而且只面見親近大臣,宮裏大小瑣事皆由孟觀雲一人獨攬大權,他在宮中的地位一時之間大大提升,幾乎可以說是位極人臣,除了他之外,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如此備受皇帝信任的大臣。
 
    也就是因?如此,朝廷大臣無諭大小事宜,都自動找上孟觀雲代?處理,但,還是有人急切地想要知道皇帝龍體康復的狀況,他們不滿同樣身?人臣,卻必須屈居於孟觀雲之下。
 
    “孟大人,皇上的龍體不知道是否已經痊愈……”
 
    才短短十多天,他不知道已經被這句話徵詢過幾次了,“李大人,關於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太醫才對吧?”
 
    “可是,孟大人是皇上最信任的近臣,一定更明白才對。”
 
    “我想,你要說的是我孟觀雲專權獨擅,攏斷朝政,蒙蔽我皇視聽,使我皇無心政務,不思國事,你是想藉此提醒我嗎?李大人。”
 
    “不不不……”李大人連忙搖頭,“老夫絕對不敢對孟大人有任何不敬的想法,只是皇上他已經那?多天沒早朝……”
 
    “李大人有要事要請示皇上嗎?很重要嗎?可否先讓孟某有幸耳聞一番?”孟觀雲想也不用想,那件事情肯定是參他這個專權的亂臣賊子一本,好讓他在皇上而前失去寵信。
 
    李大人不曉得自己的心思已經被對方猜個正著,但他還是被孟觀雲盯得想要快點逃離眼前的窘局,“不不不……沒什?重要的事,孟大人,下官忽然想起家中還有要事,請容許下宮先行告退。”
 
    “去吧!”孟觀雲冷笑地瞅著那逃之夭夭的背影。
 
    他心想:如果,他們這些個大臣們知遵寒戎傷勢已經好了大半,但卻故意將政權下放給他,好讓自己可以專心一志地?贏回自己心愛的女人做努力時,不知道他們的心裏有何感想?
 
    孟觀雲聳肩一笑,獨自走在長長的殿廊上,這時,一尊黑暗的身影悄然地靠到他的背後,壓低嗓音道:“大人,你想找的人有消息了。”
 
    “都查清楚了嗎?”孟觀雲眸色一厲,似乎對於這件事情異常重視。
 
    “是的,那個人的後代,一直都在京城裏。”
 
    “在什?地方?”
 
    “紅袖招。”
 
    “紅袖招?”孟觀雲沈吟玩味著這三個字,眉心輕蹙。“這地方的名字聽起來忒奇怪。”
 
    黑影點了點頭,“回稟大人,它確實不是一個平常人會去的地方,那是一家青樓妓院,您所尋找的那個人,身分更是非比尋常。”
 
 
第二章
 
    原來,人太紅也不是一件好事。
 
    才不過剛踏進“紅袖招”,孟觀雲心裏就已經有所感觸,他這張臉皮像是忽然寫了名字似的,根本就不需要報出名號,凡是見到他的人,莫不充滿敬畏地喊一聲“孟大人”。
 
    “孟大人!真是稀客,快請進!”花嬤嬤像是在請神般,小心翼翼地伺候孟觀雲進門,“姑娘們,咱們紅袖招今晚來了貴客,快點出來招呼呀!”
 
    “不必了,嬤嬤,孟某今夜來此,是?了找一個人。”孟觀雲沈靜而從容地面對眼前的紊亂。
 
    “找人?我知道孟大人想找什?樣的人,咱們紅抽招裏應有盡有,鶯鶯、燕燕,你們還在裏頭磨蹭個什?勁兒,還不快點出來招呼貴客?!”
 
    “來啦!”一群打扮得妖嬌美麗的女子立刻粘了上來。
 
    孟觀雲看也不看她們一眼,唇畔的微笑稍嫌冷淡了一點,“我想嬤嬤誤會了,今夜孟某並非前來尋歡……不,你想這?認?也成,不過,我想見的不是那些鶯鶯燕燕,而是你們紅袖招的當紅花魁──花無忌。”
 
    “無忌?!”他可是真識貨!不過……
 
    “對,她是貴寶店引以?傲的花魁,孟某今夜特地前來一睹她的風采,希望嬤嬤可以安排一下,如何?”
 
    “呃……這個……無忌……”
 
    一時之間,花嬤嬤感到左右?難,沒錯,無忌確實是她們紅袖招的鎮店之賓,不過,她同時也是可能害她們隨時被砸店的罪魁禍首,眼前這位孟大人可是不能得罪的大人物,要是一個不小心……
 
    一思及此,花嬤嬤不由得打從腳底心發冷了起來!
 
    “如何?有困難嗎?”他眉心一蹙。
 
    “這個……我們無忌她……她今天身子不爽……所以……”這時,一股寒意從腳涼到了頭,又從她的頭冷到腳底心,生怕被眼前的大人物發現她正在說謊。
 
    千萬拜託,無忌呀無忌,你別在這個時候出來攪局──
 
    “嬤嬤,你剛才到底在大呼小叫些什??”一道輕輕柔柔的女子嗓音在花嬤嬤的耳畔響起。
 
    “啊!”花嬤嬤嚇退了兩步,身子一軟,差點站不住腳。
 
    “啊!”花無忌突然也跟著大叫了聲,只見嬤嬤本來勉強站住的身子被嚇得咚地一聲跪地不起。
 
    “無忌,你……你在鬼叫些什??”花娘嬤回頭心有餘悸地指著眼前美麗的臉蛋,忍不住又急又氣。
 
    “我是聽到嬤嬤在叫才跟著叫,那嬤嬤你又在叫什??”她笑著扶起嬤嬤虛軟的身子骨,一臉古靈精怪。
 
    “我……我這個……”花嬤嬤的臉色紅白不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她能夠老實說自己是心虛被她的出現嚇到嗎?
 
    “嬤嬤,你是不是有什?事情怕被我知道?”
 
    “不……不、不是,無忌,現在還不到二更天,你不是應該還在閣樓裏小憩嗎?怎?現在就下來了?”
 
    雖然花無忌被譽?花魁,不過她好歹都是恩公唯一的後代,哪有可能教她真的下海陪客呢?除非有那種捧著大把銀兩,威脅著不見花無忌一面便要鬧場的公子哥兒,她才會請動這位好惹事的小姑奶奶親自“解決”,而且通常這一招效果特別好,那些公子哥兒們都是乖乖繳錢,卻只能摸摸鼻子自認倒楣。
 
    “睡不著。”
 
    花無忌似乎不知道自己簡單三個宇就讓花嬤嬤嚇掉了魂,天曉得她老人家生平最怕她半夜不睡覺,下樓趴趴走。這時,她一雙美眸探照出去,“咱們紅袖招今晚似乎來了貴客?”
 
    “啊!”花嬤嬤大叫了聲,顧左右而言他道:“無忌,這兒……這兒沒你的事,快回去!”
 
    “嬤嬤,你今天晚上真的根奇怪耶!我聽說那個人是來找我的,?什?說沒有我的事呢?”不知是真傻還是裝糊塗,花無忌眨巴著盈盈水眸,擺出一臉無辜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花嬤嬤納悶地?了她一眼,心想敢情這妮子練就了一雙順風耳?
 
    “我就知道嬤嬤喜歡玩什?都不說的遊戲,所鰍我剛才站在你背後好一會兒,什?都聽到了。”
 
    什么都不敢說絕對是有苦衷的,哪里是遊戲那?簡單而已?嬤嬤歎了口氣,只能認命了!
 
    “算了,我認了!無忌,就算是嬤嬤求你,為了我們紅袖招姊妹們的飯碗著想,請你好好款待這位貴客,知道嗎?”
 
    “貴客?”花無忌挑起秀麗的眉梢,定定地望向站在花嬤嬤面前的男人,發現他也正在注視著她。
 
    一個好生俊俏的女子!
 
    孟觀雲在心裏暗暗讚歎,如果只聽說過傳聞而不見其人,只怕到死都很難想象在這天底下竟然會有如此美麗的女子!
 
    哼哼!他該不會又是嬤嬤找來要娶她的男人吧?!花無忌挑起眉梢,上下打量著眼前高大俊彥的男人,心裏不得不承認他的相貌真是難得一見的上品,就連氣度都是無可挑剔。
 
  她為什么要用這種眼光打量他呢?孟觀雲迎視她璀璨的美眸,心裏忍不住好笑地疑問。
 
    他到底在笑什么呢?他難道不曉得這樣看著人家莫名其妙一直笑,是一件很沒有禮貌的事情嗎?花無忌從頭到尾將他瀏覽一遍之後,心頭挺不爽的。
 
    他們兩人究竟看著對方心裏在想什?啦!花嬤嬤在一旁看得心驚膽跳,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說些話圓一下場面。
 
    他哪里犯著她了嗎?要不然她的表情看起來似乎對他很不滿。
 
    雖然人品氣度看起來都不錯啦!不過,那一雙似乎想要望穿人心的賊眼怎?看,她就怎?討厭!
 
    他們……他們不是才第一次見面嗎?怎?……怎?會相看兩無言,空氣中還飄滿了詭異的氛圍?!嬤嬤一顆心差點快要跳出來。
    
    人美則美矣,不過,看起來似乎脾氣不太好的樣子,他是不是應該就此撤退,免得惹上大麻煩?
 
    把討厭的人身上的錢榨光,是她生平最大的樂趣!花無忌決定在他發現自己原來很討厭他之前,用貴客之禮好生給他“款待”。
 
    既來之,則安之!孟觀雲最後決定留下來,見識一下她到底想玩什?把戲,好開開眼界。
 
    “大人,請隨小女子上棲吧,”她甜甜一笑,拾裙往階梯步去,還不時地回眸看他是否齦了上來。
 
    “有勞了。”孟觀雲拱手稱謝,同樣也是笑得溫和有禮,雍容得體的態度就像是最佳翩翩公子。
 
    “小心腳下,要是不小心被絆倒就不好了。”她美眸一瞟,精靈古怪的眼神像是在等著看好戲。
 
    “多謝姑娘關心。”他怎?覺得她的叮嚀聽起來頗有誼咒的意味?孟觀雲越來越懷疑自己究竟遇上一個什?樣狡黠的女子?
 
    “不客氣。”她嬌嫩的語氣生怕甜不死他似的,吟吟一笑,步上樓梯的纖細身影顯得妖嬈動人。
 
    他們……他們剛才不是還在瞪對方,仿佛彼此間有不共戴天之仇嗎?怎?現在兩個人的臉上都笑得像可以掐出蜜汁來呢?
 
    一時之間,花嬤嬤感覺到剛才冷回腳底心的寒意,又全部一湧而上……
 
 
    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常常會引發許多曖昧的聯想;花無忌卻一點兒都不避嫌,將孟觀雲帶進房裏後,殷勤地張羅吃食,並且拿出了陳年佳釀招待,至於是何居心,大概就只有她自己心裏明白了!
 
    “今夜孟大人特地指名小女子陪侍,真教小女子感到受寵若驚。”招待客人嘛!當然先客套一番再說。這一點規矩,花無忌非常明白。
 
    “你看起來似乎不太怕我?”孟觀雲卻早已經發現她客氣的表面之下,藏著另一種居心,只是擺在他面前的佳釀,他照飲不誤。
 
    想用烈酒灌醉他?門兒都沒有!他在考慮是否該老實告訴她,別浪費如此美酒用來灌醉內功深厚的男人。
 
    “我不是都說受寵若驚了嗎?這樣你還不滿意呀?”這個男人真貪心,花無忌撇了撇紅唇,“嬤嬤說過你是貴客,要好好伺候,否則回頭她要找我算帳,你是新來的,不懂我跟嬤嬤之間的恩怨,我們之間的新仇舊恨可多了,要是真的算起來,只怕三天三夜沒完沒了。”
 
    “看不出來你會怕她。”他聳肩笑了笑,一針見血地指出事實。
 
    他的眼睛可真利!花無忌眯細美眸,心裏頓時對這個男人充滿戒心,“咱們不談這個,孟大人既然指名小女子,也不失?是一種緣分,就讓咱們今夜把酒言歡,不醉不歸,就先讓無忌替大人撫琴一曲,如何?”
 
    奇怪了!他都己經喝了好幾杯酒,?什?還是氣定神閑,一點兒異樣都沒有呢?花無忌心裏納悶,猜想自己剛才是不是一時手誤,沒拿到那種可以醉倒幾百個大漢的陳年烈酒?!
 
    “別忙。”他伸手按住了她柔嫩的香荑,黑眸與她筆直對視,“孟某今夜來此,是有些事想與花姑娘求證一下。”
 
    “什?事?”小不忍則亂大謀!耙無忌克制住想要抽回手的衝動,等著看他被醉倒之後,就任由她擺佈的狼狽模樣。
 
    “你的身世。”
 
    這個男人的開場白似乎跟別人不大一樣?花無忌抿了抿紅唇,漫不經心地聳眉,“像這?無聊的話題不值得一談,孟大人,你想聽什?曲子?”
 
    “我只對花姑娘的身世有興趣。”
 
    這個男人不只是開場白,就連興趣都跟別人不太一樣!花無忌開始覺得他有點變態的傾向,不過,一個成功的賣笑女子應該要對客倌有問必答,至於要回答什?呢?那就看她心裏高興了。
 
    “好吧!那我就只好告訴你了,本姑娘今年芳齡二十,有一個爹、一個娘,不過爹爹跑去跟閻羅王下棋,娘親正在跟老天爺培養親密關係,他們二老把我這個女兒一個人留在人間孤軍奮鬥,瞧,多狠心的爹娘。”她抽回被他擒住的小手,坐到琴座前,纖指撥了根細弦兒,發出清脆的琴音。
 
    她說話的方式好有趣!孟觀雲忍不住被她逗笑,從她淘氣的語調之中,很明顯可以聽出她曾經是個被寵愛的女兒。
 
    “敢問令尊大人是怎?死的?”他再度追問。
 
    她靜靜地?了他一眼,片刻後才道:“?了救人,我爹是天底下最笨的大好人,他什?人都救,所以他什?東西都沒有留給我這個女兒,倒是有一堆想報恩的傻子找上門就是了!”
 
    “知恩本來就該圖報,?什?你把這些想報恩的人當作傻子?”這話聽起來教他心裏覺得不太舒服。
 
    奇怪了!她說別人是傻子,他幹嘛蹙眉擺出那種近似不悅的表情?花無忌覺得他越來越奇怪了。
 
    “我把凡事一心執著之人都叫作傻子,若不傻,就不會堅持想要報恩了!”輕脆的琴音叮地一聲,低低地周盤在室內,久久不絕。
 
    “你似乎不希望這些人找上門來?”
 
    “我花無忌喜歡自食其力。”
 
    “所以,你什?都不需要嗎?”這下他可真傷腦筋了!
 
    “應該是吧!至少,我現在想不出來自己究竟缺了什?,孟大人,你到底問這個做什??”
 
    “沒什?。”孟觀雲神秘一笑,輕聳了聳宿,“我只是忽然想到如果自己與京城第一花魁孤男寡女同睡一房,不知道會引起多少男人?之爭風吃醋?”
 
    “你說這話是什?意思?”她的心裏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我想這意思應該很明白才對,花姑娘,我覺得自己與你一見如故,想在紅抽招多住幾天,我想……就從今天晚上開始吧!”說完,他起身就往內室走去,大手撩起雪色的繡帳,修健的長軀大剌剌地往床上一躺。
 
    “喂!那是我的睡榻──”花無忌提起羅裙,追趕在他身後,她氣呼呼地瞪著眼前佔用她睡床的男人,他有沒有搞錯?躺得那?輕鬆自在,難道他以?這是在自己的地盤上嗎?
 
    “我知道。”他一手托頷,邪氣地朝她眨了下眼。
 
    “你知道還躺上去?!孟觀雲……不,孟大人,小女子我不賣身的。”識時務者?俊傑,花無忌忍住了滿肚子的怒火,決定先把他趕下那個專門拿來“睡覺”的地方再說。
 
    “這個我也知道。”
 
    “你既然知道,那還──”簡直無賴!
 
    笑瞅著她怒眼圓瞪卻依舊美麗動人的臉蛋,孟觀雲躺在屬於她的閨床上,非常慷慨地提議道:“我不介意讓你睡一半。”
  
    “你不介意,但我很介意自己只睡一半,尤其是在自己的床上!”她嬌聲回吼,美眸怒睜,瞪著他的手撫在她平時臉蛋睡靠的地方,心裏直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彆扭感。
 
    “凡事總有一個開始,說不定咱們可以彼此適應呢!”
 
    “不可能!我絕對不會……不對呀!你剛才明明就喝了那?多酒,怎?可能沒有醉呢?難道……難道它不是……”?了證實內心的猜想,花無忌快步回到花廳,一手抓起桌上的酒瓶,打算親身試驗看看。
 
    “慢著!”來不及了!他看著她將瓶中剩下的小半罐陳釀咕嚕一口喝盡,美麗的嬌?起初一陣蒼白,然後迅速地轉變成蜜桃般嫣紅的?色。
 
    “你騙我……這明明就是……”一股熱辣的後勁竄上,花無忌開始覺得自己的世界在旋轉,眼前的他從一個變成兩個,兩個變成四個,然後,幾百個“他”在她面前轉圈圈,每個“他”都是同一張表情,說著一樣的話。
 
    “我從來都沒有說它不是,只是你的疑心太重了!”孟觀雲箭步上前,及時撈住她癱軟如泥的身子。
  
    “騙子……”一聲呢喃般的指控從她的唇間逸出,接下來的事情她再也沒有半點感覺了。
 
    然後,花無忌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就在她昏迷不醒的時候,孟觀雲光明正大地住進“紅袖招”,成?她不能更改的局面。
 
    結果,孟觀雲一在“紅袖招”住下來,就是半個月過去;在這段時間內,他這個朝廷重臣流連在脂粉堆裏的消息,如火如荼地渲染開來,人們都在傳說厲害如孟觀雲,原來也不過是一個普通迷戀女色的男人。
 
    對於這個傳聞,他本人倒是一點兒都不介意。
 
    但有另一個人非常介意,那個人就是花無忌。
 
    哼!那個男人簡直就生來討人厭的!仗著自己在朝廷裏權大勢大,硬是在她的閨房裏留宿了半個月!
 
    不過,這還不是教她最生氣的地方,最最教她介意的事情莫過於他對她的魅力視若無睹,半個月來,別說對她動手動腳,他就連她一根手指都沒多碰!雖然她並不賣身,可是,看一個會與別的女子談笑風生的男人,在面前變成七情不動的柳下惠,她心裏就是覺得難過極了!
 
    “喂!孟大人,快點過來吃,保證你從來沒有吃過這?好吃的烤乳鴿。”她手裏揚著一支小鴿腿,朝他揚了一揚。
 
    孟觀雲遠遠地就看見她在院子裏生了一堆火,雪白的俏臉被煙給熏黑了一小塊,模樣看起來十足逗趣,“你哪來的乳鴿?”
 
    “這只鴿子今天一早飛到我院子裏,我怎?趕它都不走,你知道嗎?那時我心裏就有了一個感想。”哼,他等著接招吧!花無忌不改盈盈笑?,殷勤地替他張羅吃食。
 
    “什?感想?”孟觀雲從容一笑,說實話,通常這個小妮子太過殷勤時,他心裏就會感到有點害怕。
 
    “今天……嘿嘿,可以加菜了。”她唇畔的微笑挺賊,卻也忒甜。“你聞,是不是挺香的?”
 
    老天!千萬不要印證他此刻內心的想法,孟觀雲的心緊張地漏跳了一拍,“在這鴿子腿上……可有綁上什?東西?譬如說……一封信函?”
 
    “信函?你是說綁在鴿子腳上的小書筒?”她偏著美麗的小臉,非常天真地反問道。完了!她真的把他的信鴿拿來烤成乳鴿吃!孟觀雲感到一陣
    暈眩,不過,他依舊很鎮定地問道:“對,就是綁在鴿子身上的紙條,在哪里?”
 
    “紙條?有這種東西嗎?啊!”她恍然大悟地叫了聲。
 
    “怎?了?”孟觀雲心裏隱約感到不徉。
 
    “你知道的嘛!烤鴿子最重要的東西是什??”她眨了眨長長的睫毛,笑眯眯地瞅著他。
 
    “是什??”
 
    “真笨,就是一團熊熊烈火,才能把鴿子的表皮烤得又香又脆呀!那?重要的東西,你怎?可以不知道啊!”
 
    “那跟我說的那封信函到底有什?關係?”他必須要很用力克制,才能夠教自己忍住別掐斷眼前她美麗的小脖子。
 
    “當然大大有關係了,一團熊熊烈火,往往都來自有一個很好的火引。只有一個很乾燥的火引,才能夠生起一團熊熊烈火……”
 
    “你把那封信當火引燒了?!”老天,誰來將他扶住,在聽完這女人所說的話之後,他快要暈倒了!
 
    “真聰明,所以我就說你知道的嘛!”她非常不吝嗇地給予他讚美,美麗的小臉漾滿了喜孜孜的微笑。
 
    孟觀雲狠瞪了她一眼,“我天殺的怎?會知道?!這?重要的一封密函,你把它給我當火引燒了,簡直就是──”
 
    “我終於明白了!”她完全沒把他的話聽進耳朵裏,只顧著打斷他的話,跟他分享內心的最新感想。
 
    “你明白什??”黑眸陡然一眯,質疑地瞅著她。
 
    “原來這只鴿子是用來送信的,難怪……”她恍然大悟的表情就像是頓悟了菩提心的小沙彌,只差沒有感動得痛哭流涕。
 
    “你到底想說什??”或許,他應該要問這女人又想要幹什?了!孟觀雲心裏也有所感觸,只是苦歎秀才遇到兵,有理怎?都說不清。
  
    “既然是送信的鴿子,一定常常飛個十萬八千里,運動量絕對十足,難怪,它的肉質充滿彈性,鮮美可口,吃完真是教人回味再三呀!”說完,她津津有味地舔舔唇,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
 
    “花、無、忌!”他忍不住嘶聲大吼,生平第一次失控。
 
    “什?事?”何必大吼大叫呢?她花無忌又不是聾子。
 
    “你竟然把那封密函給燒了?!老天,你究竟知不知道這整件事情的重要性?”他眯細黑眸,惡狠狠地瞪著她。
 
    “我知道了。”她裝作乖巧地點了點頭。
    
    “你知道?”他不信任地撈起眉梢。
 
    “對呀!我剛才不知道,不過現在知道了,你一副看起來就非常緊張的樣子,就算是白癡都知道那封信對你一定很重要。”
 
    他早該猜到這個女人根本就沒有一點悔改的意思,“算了!既然已經燒掉,多說無益。”
 
    說完,他長長地喟了口氣,若有所思地轉身離開。
 
    “喂!”她揚聲喚住了他。
 
    “你還有什?事嗎?”他回眸。
 
    “誰說多說無益,本姑娘好歹也是京城第一花魁,外表美麗嬌豔是基本條件,深諳琴棋書畫是普通常識,密函上區區幾個小字,你以?我會看不懂嗎?隨便用腳趾頭想,也應該猜到我是看完再燒的嘛!”
 
    “你看過內容了?”他應該對這個女人懷抱最後一絲希望嗎?孟觀雲不敢有太大的信心。
 
    花無忌點了點頭,“對呀!裏頭只寫了八個字,簡單的很,我一下子就把它背起來了,你要不要聽聽看?”
 
    他有選擇的餘地嗎?這個女人似乎忘記那封密函本來就屬於他,他當然有必要知道內容了!“上頭究竟寫了哪八個宇?”
 
    “大事不好,快快速回。”她一字一句地背出內容,美麗的小臉看起來乖巧而且溫馴。
 
    “信上真的這?寫?”他懷疑地瞪著她。
 
    “你不相信?隨便懷疑人家不是一個好習慣哩。”她忿忿地反駁道。
 
    “把人家的鴿子隨便烤來吃,也不是一個很好的習慣。”他輕輕鬆松地反將了她一軍,冷笑轉身走人。
 
    “哼哼,我看你能囂張到什?時侯,就不信趕不走你這個討厭鬼!”花無忌偷偷在他的背後扮了個鬼臉,從袖子裏拿出一張被折疊方正的紙條,看也不看就把它丟進火裏去,隱約可見紙上寫了幾個字,但卻並不是她對孟觀雲所說的那句話……
 
 
第三章
 
    大概是她父親生前幫助過太多人了,所以,自從她父親去世之後,一堆三教九流的人物莫名其妙地出現在她身邊,供她差遣以報她父親的大恩大德。
 
    其中,不乏一些江湖上厲害的狠角色,他們對花無忌這個美麗古怪的女子則是又愛又怕,原本只是?了報恩才會聽命於她,但日子久了,她就像有一種奇怪的魔力般,教人喜愛,甚至於想要一直待在她身邊,但這並不代表他們忘記了她惹事上身的恐怖能力。
 
    “小姐,請問有何吩咐?”李庸是最常被花無忌派出去做事的人,他的武功忒高,與花無忌氣味相投是因?她能夠?他乏味的江湖生活平添樂趣。
 
    “我要你去調查一個人。”她一邊踮起腳尖,打開鳥籠替烏兒添水,一邊對李庸吩咐道。
 
    “小姐想要屬下去調查誰?”
  
    “那個人可不簡單,他是皇帝跟前最紅的寵臣,孟觀雲。”她就知道他絕對會被嚇一跳。
 
    “敢間……小姐?什?要調查他的事情?”李庸遲疑了半晌,終於決定問出口,不過,隨便想也知道她是因?那男人登堂入室,住進她小姐的閨房裏,她想盡辦法想趕走他,卻大半個月不見成效。
 
    “你沒聽說過嗎?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她回眸挑?了他一眼,心想這?簡單的事情,他豈會不懂?!
 
    “小姐,你想要與孟大人?敵嗎?”李庸沒想到她真的打算跟孟觀雲那個厲害的男人杠上!
 
    行走江湖數十年,對於孟觀雲的事?他倒是聽過不少,傳聞他毀詔改立四皇子寒戎?帝,其中,他拉攏大內高手雲集的“禦影門”,與京城第一世家龍府交好,又有“天醫盟”盟主冷厲痕的良藥劇毒當他的利器,這一切的心機只?了能讓寒戎更穩坐皇帝的寶座。
 
    雖然沒有人能猜到他這?做的原因,但像他這樣一個城府甚深的男人,只能說戒之慎之,不可不防。
 
    “你先別管,反正我自有主張。”說完,花無忌揚手揮退了他,並轉身卸下挂上的鳥籠,笑哼著小曲兒,腳步輕快地溜鳥去。
 
 
    “果然不出我所料。”花無忌那妮子果然是在騙他!那天鴿子所攜的信函根本就沒有要他早點回去!
 
    孟觀雲好笑地心想:她就真的對他如此深惡痛絕,千方百計一定要他趕快離開“紅袖招”嗎?
 
    他就偏不!
 
    “雖然現在對方沒有動靜,不過,還是要弟兄們盯緊一點,有任何風吹草動就立刻向我稟報。”
 
    雖然這一段日子他忙於跟花無忌鬥智,但那並不表示他對於正在發生的事情一點防範都沒有。
 
    “遵命。”官元拱手領命,忽然,他警覺到身邊似乎有一點不對勁,“大人,需要屬下去解決一下嗎?”
 
    “不需要,是熱人。”孟觀雲搖頭,從他一踏出“紅袖招”,就已經感到有人在背後跟蹤,只是他一直假裝不知道,默不作聲而已。
 
    “大人認識那個跟蹤我們的人?”
 
    “我不認識他,不過,我與他的主人倒是有一點小小的……交情。”孟觀雲勾起一抹徽笑,說法非常含蓄。
 
    “既是同道中人,何不現身說話?反而必須這樣跟蹤咱們呢?”
 
    “關於這一點,我也感到很好奇。”孟觀雲沈吟思考了半晌,一抹詭譎至極的微笑冷不防地躍上他的唇畔……
 
    好奇怪!?什?她只是派李庸去調查一下孟觀雲,他回來時卻整個人都怪怪的,提起“孟觀雲”這三個字時,說話還會吞吞吐吐的呢?
 
    一彎銀月之下,花無忌納悶地走在後院的長廊上,心裏總覺得整件事情絕對有鬼,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花姑娘,要上哪兒去呢?”孟觀雲忽然出現擋住她的去路。
 
    “出去透透風,不勞費心,孟大人。”她投給他嫣然一笑,神情之中透出一股說不出的鬼靈精怪,哼!她才不會讓他發現自己派人去跟蹤他呢!
 
    不過.此刻泛在孟觀雲唇畔的微笑卻更顯詭譎,他試圖忽略……不,應該說他壓根兒不在意她藏在笑靨之中的挑釁意味,“咱們兩人現在好歹都是同住一間房的伴兒,彼此關心一下是應該的。”
 
    “喔?是這樣嗎?”她可一點兒都不這?想。
 
    “難道不是嗎?花姑娘,以後有什?事情不明白,就直接問孟某吧!我一定有間必答,有些事情透過別人來說……總是不太好意思,是不?”他意有所指地?了她一眼,眼神詭異而且曖昧。
 
    “你說這話是什?意思?”花無忌質疑地眯起美眸,心想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事情?
 
    他扯開一抹邪氣的微笑,語帶玄機,“什?意思?我還以?花姑娘一聽就會明白呢!”
 
    這個男人怎?老是以?她跟他肚子裏的蛔蟲會有交情呢?花無忌淡撇了撇唇,沖著他虛?一笑,“恕小女子愚昧,孟大人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懂。”
 
    “你真的不懂嗎?”
 
    “不……”
 
    她?起眸,卻沒料到他竟然出其不意地吻住她的唇,一瞬間,她?之愕然,不知道自己應該要如何反應,一個揚手卻被他逮個正著,充滿彈性的男人薄唇逗留了片刻,並沒有霸道的深入,然後,他放開了她,轉身離開,那回眸的一笑似乎更添那吻的逗弄意味。
 
    花無忌不敢置信地捂著唇,回想著剛才的事情,沒想到自己竟記住了每一個細節,他與她,唇與盾的輕觸……
 
    如絲緞般似有若無的觸感,唇間還殘留一絲不屬於自己的微燙溫度,?什?……他的吻明明就是如此輕微,而她劇烈的心跳卻像是被人重重地撼動了般,久久不能平息……
 
    其實,每個人都知道德王爺並非皇室宗親,只是在當年先帝叛變時,他帶領了大軍率先進宮,奪下政權之後,他就被封?王爺,享有宗室奉祿。
 
    而他唯一的兒子就仗著自己的父親是王爺,到處?非作歹,他在聽說花無忌有了孟觀雲當入幕之賓後,更是急著想到“紅袖招”準備也仿照孟觀雲的例子,可以一親芳澤,卻沒想到仍舊被拒絕,一氣之下,惱羞成怒。
 
    “你別再裝了!什?賣笑不賣身?笑話!你只不過是一個青樓女子,還當自己是三貞九烈的聖女嗎?”他不甘心,還是想要欺近花無忌。
 
    他可真不死心!花無忌唇畔綻一抹嬌豔至極的冷笑,“世子,那可真不好意思,就算我花無忌是一個人盡可夫的妓女,也不願委身於你──”
 
    “你這個臭女人!”世子一張臉漲成豬肝色,大力地飛撲上前,伸手擒住她纖細的手腕。
 
    一瞬間,在她的腦侮中浮現了孟觀雲的臉,生氣的、微笑的、冷嘲的,以及低頭吻她時,近在眼前的邪氣表情。
 
    該死!她怎?會在道貞操不保的危急驪頭想起他那一號人物?!花無忌咬牙將德王世子用力推開,不讓他的魔手有任何親近玷污她的機會。
 
    “啊──”
 
    他尖銳的慘叫伴隨著巨大的撞擊聲,花無忌楞楞地看著世子在面前倒下,在他身後的牆壁上蔓延開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他死了嗎?
 
    一瞬間,花無忌感到自己的手腳因?這個念頭而變得冰冷,半晌無法反應過來,心裏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孟觀雲!
 
    這時,在樓下已經從嬤嬤口中得知世子前來鬧場的孟觀雲急步入房內,一進門看到的就是眼前的景象,“無忌,這裏發生什?事了?”
 
    花無忌纖手顫顫地措著眼前一動也不動的男人,“他……世子他想對我用強的……他想……我不要,然後我推了他一下,結果……結果他撞到了柱子,一動也不動了。”
 
    “夠了!不用再說了。”他大概猜出了事情的真相,放開她走向世子倒臥的地方,俯身探手探觸他的鼻息。
 
    “他……他死了嗎?”
 
    “不,還有氣兒,應該只是撞到頭昏迷而已。”看著好事的人們逐漸地聚集,孟觀雲當機立斷,就近喚來宮元,“派人送世子回王府,順便去請京城裏最好的大夫!如果德王爺間起事情的真相,就說一概不知,要是誰敢多嘴半句,孟某絕不輕饒。”他鎮靜地指揮全場,立刻就穩住了混亂的局面。
 
    “是!”
 
    人群散去,房內再度回復最初的平靜,這時,孟觀雲才有全副的心神,轉眸注意到站在事發當場一動也不動的花無忌,她絕美的臉蛋此刻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大大的眼睛仿徨地望著人群消失的方向。
 
    他想,大概是這幾天跟她相處久了,心思也變得有些不正常,否則,?什?看見她顯露無助的那一瞬間,竟然會感到……心疼?!
 
 
第四章
 
    “你知道自己闖下了什?禍嗎?”
 
    終於在過了許久之後,孟觀雲才開口,此刻,在他的心裏幾乎已經可以預見一場風暴即將席捲而來,目標將會對準花無忌。
 
    “他會受傷是咎由自取,我才沒做錯事!”她倔強地回嘴,纖細的指尖依舊有些冰冷。
 
    “難道你一點也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嗎?”他嗓音一沈,對她的不知死活感到一絲不悅。
 
    “我說過──”她?之氣結,都已經說過不是她的錯了,?什?他還是毫不留情地指責她?!
 
    “德王爺在朝廷中的勢力不小,世子現在昏迷不醒,但他總會醒過來,到時候,他又會怎?對王爺陳述這件事呢?無忌。”他輕歎了口氣,望著神情倔強的她,神情顯得有些無奈,“我不管這件事情究竟誰對誰錯,只知道無論如何都必須盡自己的力量保住你。”
 
    “我能保護我自己,不需要你多勞。”花無忌別開嬌?,一口回絕他的好意,哼!不用他貓哭耗子假惺惺啦!明明只會不分青紅皂白地罵她,現在又說要保護她,鬼才相信他的話!
 
    虧她在最危險的時候,還想起了他……笨!
  
    不過,孟觀雲並不將她的拒絕聽進耳朵裏,心裏推敲了半晌,最後做出了一個決定,“我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成親。”
 
    這個男人到底有沒有在聽她說請?!花無忌決定如果他沒聽清楚的話,自己不介意再對他說明一遍。“我不要──”
  
    “相信我,我這?做全是?了你好。”
 
    哼!她怎?可能猜到他心裏的想法?真是對不起,她花無忌向來與他孟觀雲肚子裏的蛔蟲沒什?好交情!
 
    “可是我不想當你妻子。”
 
    “為什么?”
 
    “反正,我就是不要當你妻子,孟觀雲之妻……噫!聽起來就怪彆扭的,不不不,我不要!”她兩手搓掉一堆雞皮疙瘩。
 
    聞言,他?之氣悶,天底下多少名媛淑女搶著要“孟夫人”的寶座,唯獨她將之視如蔽屐,這教他覺得男人的自尊心大大受損,忽然,他靈光一閃,想起一條妙計。
 
    “無忌,以前宮裏的大官們替我相親多次,我一個也不想娶,而我聽說說嬤嬤替你相親的次數也不計其數了,你卻到現在還嫁不出去──”
 
    “誰說我嫁不出去?我花無忌好歹是京城第一美人,怎?可能隨隨便便嫁出去呢?孟觀雲,請你修正一下說法,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無論說法是什?,到現在咱們男未婚、女未嫁卻是一個不爭的事實,無忌,咱們兩人來打個賭啊!”
 
    “什么賭?”
 
    “我想,咱們至今尚未嫁娶的原因,應該是在於不知道如何與人談情說愛,又或者應該說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愛人,既然如此,咱們何不試試把彼此湊和在一起,看是否會愛上對方,誰先愛上,誰就輸了。”
 
    “愛上你?”她露出一臉“這種事情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表情,“你是在說我?愛上你?不,你在開玩笑。”
 
    發出內心最大的疑問之後,花無忌一臉古怪的表情,似乎正在納悶眼前這個男人怎?會以?這個玩笑很好笑呢?
 
    誰可以借他一把劍,把這個總是口無遮攔又不識好人心的女人給宰了吧!孟觀雲按捺住內心不滿的情緒,心想她真好本事,總是把他最不欲?人知的深沈情緒給勾引出來。
 
    “如何?你怕了嗎?”
 
    “開玩笑,我花無忌膽大包天,區區成親小事,怎?可能會怕了呢?”
 
    “那咱們就說定了,三天之後,我派人來迎你過門。”他?這整件事情下了最後的結論。
 
    而他忽然驟下的結論卻徹底困惑了花無忌,“什?……等、等等!我剛才……不對,是你剛才說了什??我怎?好象有點聽不太懂?”
 
    “不過只是一點小瑣事,你沒聽懂不打緊,只消乖乖等著三天後進我孟家的門就成了!”說著,他轉身準備離去,心裏知道這件事情越快辦好,她的安全就越快獲得保障。
 
    什么叫作“小瑣事”?!花無忌不敢置信地瞠大美眸,心想這個男人真的以?迎娶她過門,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嗎?不成!她花無忌何許人也,怎?可以輕易地被唬弄過去呢?
 
    “孟觀雲,你給我站住!”她雙手抆腰,嬌喝喚住了他。
    
    “怎??你現在已經開始捨不得我了嗎?”他在門口停住腳步,回眸邪氣朝她一笑。
 
    “鬼才會捨不得你啦!”這個男人的臉皮真厚。
 
    他嘖嘖了兩聲,笑著搖頭,“別咒自己,身?你未來的相公,我一點兒都不希望你變成鬼,倒是希望你可以長命百歲,要不然,我的人生可能會活得挺無聊的。”
 
    他才在咒她早死啦!花無忌不由得一肚子火,“你等著瞧,我絕對會活得比你長命,一定不會比你早死。”
 
    “我想,你已經把我的話聽進去了,這是一個好現象。”說完,他投給她一抹迷人至極的微笑,轉身大步離開房裏。
 
    望著他修長高大的背影,花無忌搔了搔耳畔,覺得似乎有哪里出了差錯。到底是……對了!她還沒有問清楚有關他迎娶她的“小瑣事”呀!
 
    就在她發現事情不對勁之處,?起頭想要追問之時,能夠回答她的男人背影已經消失在遙遠的彼方,再也不見蹤影了!
 
    誰說“記恨”是女人的權利?男人對於侮辱自尊的事情向來記得很牢,就如同這次花無忌不想嫁他一事,就令他感到心裏不快。
 
    這個不知死活的小女子,竟然大聲嚷嚷說她不想嫁給他當妻子?!她難道不曉得自己這次招惹到什?樣的麻煩人物嗎?他可是賠上自己的清譽,設法要替她解決這次的大問題呀!
 
    俗話說得好:“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在花無忌這個以“氣死閒人不償命”?天生長才的人面前,他這個好人當得可真辛苦。
 
    孟觀雲一本本漫覽過堆積在書案上多天的卷宗,試圖將全部注意力放在卷宗的內容上,不教自己有空閒想清楚自己即將幹下的蠢事。
 
    他真的要娶那個遲早會將自己氣出心臟病的女人?妻嗎?不過,如果他不犧牲自己將她娶進門的話,留著她?禍人間,似乎是一件挺缺德的事。
 
    佛語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但,要不是?了報恩,管他佛祖菩薩怎?說,他也不會惹禍上身……沒錯,他就是花無忌口中那些知恩圖報的“傻子”其中之一,五年前,在他生命瀕危之際,曾經蒙她爹爹捨命相救,他才能夠活至今日。
 
    不過,就算是死,他都不會讓花無忌那個女人知道他就是那些“傻子”成員之一,否則只怕會被她嘲笑到死,只是,她真該感謝她爹好心的成果,生前就已經替她找好了“保命符”。
 
    “派人去告訴德王爺,如果要上門找花無忌替兒子報仇的話,請他先跟我孟觀雲打聲招呼,否則,我可是會很不高興的。”一回府,孟觀雲就立刻派人處理這件十萬火急的大事。
 
    “大人,真的有必要?了一個青樓女子得罪德王爺嗎?”宮元似乎對於主人這件事情的處理方式大表不解。
 
    “說話小心一點,再過三天,你嘴裏的那位青樓女子就是本官的妻子,算起來也算是你的主子,我可不希望有人因?她的出身而錯待了她的身分,我想,這話裏的意思應該很明白了吧?”孟觀雲黑眸一眯,低況的男性嗓音之中充滿了濃濃的警告意味。
 
    宮元被主人冰寒的眸光給懾住了,連忙地拱手應答道:“是,屬下知道該怎?辦了!”
 
“那就退下吧!”孟觀雲大手一揚,只要他一旦決定的事情,就不容許有任何更改。
 
    被唬弄了!
 
    沒錯,她花無忌確實被這個叫作孟觀雲的男人給唬得一楞一楞,莫名其妙就要把自己給嫁出去了!
 
    不過,說她是被騙的倒也不儘然,除了賭注之外,孟觀雲另外還向她保譏絕對會保“紅袖招”不受德王爺的荼害,而她也知道再留下去,只會帶給“紅袖招”更太的麻煩。
 
    “孟大人,真是太謝謝你了!”
 
    “沒錐,我們紅袖招所有人都對你的大恩大德感激不盡,你將我們從苦海中救離,下輩子我們做牛做馬,都會記得報答你的恩情。”
 
    “嗚……太好了!我活了那?久,終於等到老天爺今天長眼了!”
 
    “沒錯,我們終於不必擔心隨時都可能被氣死,無忌嫁出去之後,我們要幹安活到七十歲絕對不是難事。”
 
    “大恩人……孟大人,你真是我們紅袖招的再生大恩人……”一群女人圍著孟觀雲,看著他的眼光就像是在膜拜神明一樣。
 
    喂喂喂,越說越過分了喔!這個硬是將她架上花轎的臭男人,怎?突然間變成她們紅袖招的恩人了?花無忌美眸圓瞪,一時間被氣得不知道該說什?,真是太過分了,好歹她以前也曾經替她們努力賣命過,這下子竟然把她說得像瘟疫一樣?!
 
    “嬤嬤──”
 
    她才正想開口忿忿地抗議,就被孟觀雲給不著痕?地掩住小嘴,只能唔唔地悶叫著:“放開!”有些話她不說出來,心裏不痛快!
 
    “你們放心吧!我絕對會好好對待無忌,我想,這才是你們心裏最想告訴我的話吧?”孟觀雲笑笑地說道。
 
    “咦?”她們不約而同發出疑問聲,心想都已經把話說得那?九彎十八拐了,他怎?還是可以猜出她們內心真正的想法呢?
 
    沒錯,她們好歹都是受過花老爺恩惠,看著花無忌長大的人,當然希望她能夠尋覓一個好良人,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誰說青樓女子多薄情,她們心裏可都是熱情洋溢,只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罷了!
 
    這時,聽孟觀雲這?一說,花無忌心頭一酸,忽然之間,她好象也開始捨不得離開紅袖招了!
 
    “嬤嬤……”她哽咽一喚。
 
    每人一聽到她語帶哭音,心裏警鐘頓時大作,老天!她該不會在最後關頭決定要留下來吧?!
 
    千千萬萬不要啊!捨不得她離開是一回事,不過,把她這個災星留下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孟大人,時侯不早了,請早點?程吧!”
 
    “嬤嬤……”
 
    “快快快,吉時是片刻都耽攔不得的,無忌,你嫁過去之後,千萬不要太想念我們,快上車出發吧!”話一說完,姊妹們七手八腳地要把她架上馬車。
 
    “我不──”
 
    她想說不要走了嗎?!不不不!那可千萬不行!?姊妹完全不敢深入假設這件事情的後果,硬是將花無忌塞進馬車之後,揚手拍了馬屁股一下,然後,她們拿起手絹,一邊目送馬車緩緩離去,一邊擦拭著微笑的淚水……
 
    到底是誰規定新婚之夜一定非得把新娘折騰到底才算數?花無忌現在對那個規定的人發出非常嚴重的杭議。
 
    不過,她還是沒有忘記最重要的一件事情,那就是──洞房!
 
    “娘子。”一道輕輕柔柔的低沈男聲出現在她面前,伴隨而來的是一雙深沈的男人笑眸。
 
    啊!來了、來了!花無忌一時手忙腳亂,隨便把身上的鳳冠霞披一剝,準備倒頭就睡,“不要吵我,我好困……”
 
    這個時侯她竟敢說很困?!孟觀雲挑起眉梢,語氣略顯一絲不善,“你竟敢在新婚之夜倒頭就睡?好,你就給我睡睡看。”
 
    “好,睡給你看。”說著,她拉起大紅的緞被往頭一蓋,閉起美眸,完全不管他嗓調低沈的恐嚇,當真就要昏睡過去。
 
    好一個花無忌!孟觀雲忍住了失笑的衝動,挑眸?著她,依舊壓著沈沈的嗓調,“你還真睡了?”
 
    “你不是說睡睡看嗎?那我就真的睡給你看,我這?做豈不是正遂了你的意?”他這個男人真是蠻不講理!明明就是他叫人家睡覺的,現在又翻臉不認帳了!她轉了個身,覺得這副大紅緞被由她一個人睡起來太寬敞,老是找不到一個很安穩的姿勢入睡。
 
    不過,在另一個高大溫熱的軀體加入之後,她立刻決定自己喜歡剛才寬敞的感覺。花無忌很用力地緊閉美眸,試圖讓自己看起來不?所動。
 
    “過來一點,我確定自己會比牆壁更令你溫暖。”他笑笑地伸出長臂,差點以?自己抱了一個木頭娃娃。
 
    “不要!”木頭娃娃立刻發現自己不能坐以待斃,奮而抗敵,“真小氣,一個堂堂翰林大學士的府裏竟然只準備了一床被褥。”
 
    “那是因?咱們是恩愛的夫妻,下人們覺得我們不會需要另一床被褥。”他迷人的薄盾湊近她雪白的耳朵,溫存的氣息一陣陣地拂過她的耳畔。
 
    “你不要再擠過來了,我已經快要被你擠得沒地方睡了!”她伸出一雙纖細的藕臂與他做殊死決鬥,不想讓他輕易得逞。
 
    “是嗎?我個人倒是覺得咱們兩人之間的空隙稍微大了一些,親愛的娘子,你不喜歡與相公我親近熱絡些嗎?”
 
    “好熱喔!”她說完之後,試探他的反應,卻發現他根本就無動於衷,忍不住提高了嬌嫩的嗓音,“好熱、好熱、好熱喔!孟觀雲,你到底聽見了沒有?我說很熱──”
 
    “我聽見了,瞧,我現在不是正在替你想辦法解決嗎?”
 
    “呃……?”她睜圓美眸瞪他。
 
    “等我幫你將身上的衣服脫掉之後,我想應該就不會太熱了,再忍一忍,我的動作很快的。”
 
    “慢、慢……慢著!”她急忙按住他解衣的大手。
 
    “?什?要我慢著呢?親愛的娘子,你剛才不是在喊熱嗎?”
 
    “對,可是我……我現在不熱了!”
 
    “小騙子,你看起來臉那?紅,說你不熱,誰信呀?”他故意假裝聽不懂她的話,一雙賊手繼繽進行解衣的動作。
 
    “孟觀雲!”她連名帶姓喚住了他,心想要不是他在她身上亂七八糟摸來摸去,她也不會臉紅得像只出水蝦子。
 
    “請問有何指教?我的娘子。”他以一副很認真的眼神回望她,微微斂去盾畔的邪惡笑意。
 
    在他難得誠懇的眼光盯視之下,花無忌覺得心裏泛過一陣異樣的感覺,總覺得……不踏實!對.這個男人怎?可能會有道種表情,如果不是他身體有病,就是他心裏有鬼,反正無論是何者,都教她感到不太放心。
 
    “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咱們……咱們坐起來,好好說吧?”她勉強扯出一抹笑,胡亂地提出了一個建議,其實心裏根本就不知道什?是所謂“很重要”的事。
 
    “我們現在這樣很好,你說吧!”
 
    好個頭啦!花無忌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卻沒傻到放棄這個難得的發言機會,“咱們現在真的是夫妻了?”
 
    “既然已經拜過堂,應該就已經算是了吧!”他一副輕鬆而且模棱兩可的語氣,曲起長指輕輕滑過她弧度優美的下頷,感受她肌膚的柔嫩。
 
    色鬼!她不客氣地拍開了他亂摸的大手,努力讓自己不受他的影響,刻意硬著聲說:“我不想當你的妻子,咱們來打個商量,我當你小妾,好不好?”
 
    “當我孟觀雲的妻子到底有哪一點不好?”他緊蹙起眉心,不服氣地瞪著她神情認真的俏?。
 
    “因?人家說妻不如妾嘛!我就是要當小妾,你到底答不答應?”她撅起紅唇,強硬地勒索答案。
 
    他直勾勾地瞅著她,試圖從她晶亮的美眸透視內心的想法,“如果我就這樣被你惹惱了,是否正好稱了你的心?”
 
    “那都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這?想。”
 
    “好吧!小妾就小妾,反正我無所謂。”他揚唇一笑,瞧她正松了口氣的時候,又補加了一句:“雖然是小妾,不過該做的事情,咱們還是要做。”
 
    “什?……”花無忌有一瞬間的愕然,她還以?自己有機會逃脫,不過,就在下一瞬間,她就立刻發現自己大錯特錯。
 
    “其實,聽到你不肯嫁給我時,我心裏有一點生氣,你知道嗎?”他柔柔地在她的耳畔低語,俯首在她雪白的頸窩,以鼻輕嗅著她身上的香氣,以唇輕吻她頸上柔嫩的肌膚,有力的長臂以溫柔的力道緊鉗住她。
 
    眼前這個看起來邪惡迷人的男子,真的是在紅袖招裏坐懷不亂,連她一根手指都沒多碰的柳下惠嗎?
 
    呃……好吧!他沒多碰她的手指,小嘴兒倒是被他偷吻了一下,不過,這並不是她現在關注的重點!花無忌心裏一陣慌亂,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對他施予反擊,好讓自己能夠全身而退。
 
    “而你是不是應該做些什?好讓我消氣呢?”他迷人低磁的嗓音緩吐在她的耳畔,大掌緩緩地從她的纖腰滑下。
 
    “不要……不要……”不要靠她那?近啦!
 
    “不要?你不要什???什?不說話了呢?”他的舉動更加挑逗了。
 
    “說……我說……放開……放開我,”她快喘不過氣了啦!然而,就在下一刻她卻發現他並不需要牢牢地將她抱住,只要男性陽剛的體魄輕輕靠近,就足以奪取她呼吸的能力。
 
    “試問我能將你這激烈的反應,視?向我道歉的誠意嗎?”孟觀雲揚唇一笑,緩緩地從她雪白的細頸吻下她美麗的鎖骨。
 
    “不想嫁給你又不是我的錯!”花無忌忿忿地反駁,沒想到這個男人竟然如此會記恨!她在他的懷裏不停地掙扎著,心口因?他親昵的碰觸而泛起一陣近似戰慄的熱潮。
 
    他的唇……總是輕輕碰觸她之後,就立刻離開,轉移到下一個地方,仿佛不經意的觸碰,更加勾引起她內心的騷動。
 
    他不語,而她則是心慌意亂得不知道該說些什?,一時之間,他們之間安靜的只剩下他低嘎的呼吸,以及她淺促的喘息聲……
 
    “住手……”她揚起纖臂想推打他,卻立刻被他眼明手快地擒住手腕,一時之間進退兩難。
 
    “怎??你已經決定要向我道歉了嗎?”
 
    “不……”
 
    “你知道嗎?一個壞人通常都不會說自己有罪,就好象一個犯了錯的人,永遠都會說自己是對的。”
 
    “你這個表裏不一的男人沒有資格說我!”
 
    “我表裏不一?”他?之一楞,動作頓停。
 
    “對!在‘紅袖招’裏像個七情不動的君子,現在卻像個……像個色魔!這不是表裏不一,那會是什??”她氣嘟嘟地反瞪他,等他一個完善的解釋。
 
    天曉得要在她的面前當個君子有多?困難!孟觀雲想起那一段與她同床共枕,卻什?事情都不做的日子,簡直就是惡夢一場。
 
    不過,有哪個新嫁娘會形容自己的相公是色魔?!他對這句話感到相當……不高興,停留在她纖腰上的手輕而易舉地解開了單薄的系繩,唇畔揚起一抹惡意的微笑,“我想,我們之間有許多誤解與歧見,無忌,不過我會很樂意做些事情解決咱們夫妻眼前的困境。”
 
    “一點都不需要!”她激動地大叫,似乎想要打消他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心裏著實悶慌的緊。
 
    “咱們是夫妻,你就不必跟我客氣了。”他憐愛地盯著她氣嘟嘟的嬌?,俯盾吻住她正準備開口反駁的小嘴兒,似乎打算一勞永逸。
 
    她哪有跟他客氣?!卑鄙!狡猾!無恥……花無忌在心裏把能罵的話都給說盡了。
 
    孟觀雲逐一地解開她身上的束縛,他大手一揚,一件件喜氣的紅綢衣就像夕陽的雲彩般,緩緩地飄落在地上,身下的嬌軀則是逐漸地展露出如玉般的色澤,教他驚歎不已。
 
    “不要……”她用手捂住泛紅的俏臉,不敢多瞧他一眼,更別說看清楚眼前他對自己所做的事情。
 
    “無忌?”他不解地輕喚了聲。
 
    “住手……”她細聲的嗚叫就像蚊蚋般微弱,被他這?一喚,絕美的臉蛋更加紅潤,仿如白玉潑了上等的胭脂般。
 
    她在害羞!
 
    他大膽而且任性的小妻子竟然在害羞?!孟觀雲不敢置信地失笑,雖然他心裏明白她是不賣身的清白之軀,卻從來沒有想到她竟然會像只驚慌失措的小兔般,羞澀地蜷成一團。
 
    她這反應教他不禁更加憐愛了!
 
    “我親愛的小娘子。”
 
    這一夜,花無忌被喚醒了不知幾回……
 
 
第五章
 
    “夫人吉徉。”
 
    “參見夫人。”
 
    “嗯,你們統統都退下吧!”花無忌走進書房,立刻就揮退了下人,靜悄悄地走到書案前,瞥了坐在案前審閱卷宗的丈夫半晌,終於柔柔地開口喚道:“相公……”
 
    “請問有何指教?我的娘子。”孟觀雲不動聲色,同樣也擺出一副溫柔的笑臉,停下手中的毫筆,?眸迎視他美麗的娘子。
 
    “這個,拿著。”她不由分說地將一疊紙條塞給他,並且用一副非常期待的表情注視著他。
 
    “你給我這一些小紙條做什??”孟觀雲不解地看著手裏的紙條,逐一攤開來細瞧。
 
    “賣你呀!”她一臉理直氣壯。
 
    “賣我?你教我買這一疊就像隨便從簿子上撕下來的廢紙?”對於她的理直氣壯,孟觀雲則是感到有點愕然。
 
    “這才不是廢紙!這可是我辛辛苦苦設計出來的券子。”花無忌忿忿地反駁他的說法,心想他真是一點欣賞的眼光都沒有。
 
    “什?券子?”孟觀雲皺著眉心,一個個念出紙上所寫的字,“掃地券、洗衣券、捶背券、還有……親親券?”
 
    “對呀!花樣?多,應有盡有,很值得你花錢來買吧!”她笑眯眯的表情,看起來就像天底下最奸的商人。
 
    “你忘記自己是我娘子了嗎?”他揚眉睨了她一眼。
 
    “是小妾。”她替他訂正道。
 
    “好,小妾就小妾,既然你是我的小妾,?什?我還要花錢買這些鬼券子?我孟觀雲的府裏家奴不少,不需要你掃地、洗衣,你相公我身強體壯,不需要你替我捶背,最後,?什?就連親你都要付錢?”
 
    “不是付錢,是你買我的券子,然後就可以使用這券子親我。”她很有耐心地替他解釋規則。
 
    “請問這兩者的道理有什?不同嗎?一樣都是付錢,早付晚付而已。”他一針見血地指出事實。
 
    她偏著俏?想了一會兒,“這?說好象也對,可是,你娘子我準備自食其力,自己養活自己,你這個當人家相公的人難道不該覺得很高興嗎?”
 
    “關於這一點,你大可不用擔心,我孟觀雲雖然只是一個小官,不過,養活成千上百個你只怕一點都不是問題。”
 
    “小官?算了吧!在這天底下,如果你孟觀雲想屈居第二名臣子,大概沒人有膽量搶第一,不過,我花無忌天生志氣高,/不屑讓你養,不過,如果你想要自動樂捐的話,我也是不反對的啦!”
 
    說著,她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一隻像是隨便用紙糊的箱子,上頭大大寫了三個字──樂捐箱──一臉笑眯眯地搬到他的面前。
 
    “這是什?東西?”相信他,這絕對是每個見到此種狀況的人,內心都會共同發出的深深疑問。
 
    “還虧你身?內閣大學士,區區‘樂捐箱’三個字,你都看不懂嗎?”她頗不齒地撇撇嬌唇。
 
    “字是看懂了,不過,我相信自己聰明的娘子絕對有更深一層的用意,可否請娘子大發善心,替?夫解釋一下?”
 
    “原來你也是挺聰明的,竟然曉得我另有用意。”花無忌非常稱許地點頭,又繼續說道:“我花無忌生平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伸手等著要錢、張口等著吃飯的夫人小姐們,所以,雖然我知道你錢財不少,不過,我要自己賺錢花用,不看你的臉色過活。”
 
    雖然她嘴裏誇他聰明,不過,孟觀雲覺得這個女人骨子裏簡直就是把他當笨蛋!算了,他倒是想瞧瞧她究竟想搞什?鬼!
 
    “原來你想要的就只是這樣嗎?”
 
    “不,除了生活花用之外,我還需要一筆數目很大的錢財,嗯……大概需要個幾十萬兩吧!”她扳手指數出了一筆大金額。
 
    聞言,孟觀雲蹙起眉心,納悶地問道:“幾十萬兩?!你到底存那?多錢幹什?呢?”
 
    “我要替全天下的妓女贖身。”
 
    “你想讓天底下的青樓妓女全部都從良?!”這志氣可真不小。孟觀雲一時之間哭笑不得。
 
    “才不是,我要替她們開一家更大的妓院。”
 
    看她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樣,孟觀雲足足錯愕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只見她舔舔筆尖,拿出一本帳簿記下今天的進帳;她真的確定自己在說什?嗎?天底下哪有把人救出火坑之後,又再度推進更大的火坑?
 
    這……大概只有她想得出來吧!他忍不住心底的疑問,決定問個清楚,“你能告訴我原因嗎?”
 
    她姑奶奶擺出一副“既然你問了,那我不妨告訴你”的神氣表情,“你也知道我是青樓出身的姑娘,但誰說身?妓女就應該要任男人糟蹋?我偏要開一家最好的青樓妓院,當一個天底下最成功的老鴇,訓練我旗下的姑娘們賺光、騙光、掏光你們這些薄情郎的錢。”
 
    “身為你的相公,聽到這番話,心裏的滋味真是複雜。”孟觀雲越來越懷疑自己究竟娶了一個怎樣的妻……不,是小妾?
 
    他孟觀雲是這天底下最具權勢的大臣,但他娶進門的小妾生平最大的願望是當一個成功的老鴇?!
 
    他真懷疑自己當初娶她的決定是否……算了!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呢?既然木已成舟,他這個相公就睜只眼、閉只眼,隨她去了!
 
    孟觀雲歎了口氣,收下了那一疊亂七八糟的“廢紙”,乖乖地掏出銀兩進貢她手裏那只紙糊的“樂捐箱”……
 
    那件事,絕對不會如此輕易結束的!
 
    向來慎謀遠慮的孟觀雲知道德王爺絕對會找機會替兒子報仇,他聽說德王世子自從在“紅袖招”撞到腦袋之後,整個人就變得有點癡呆,別說像以前那樣?非作歹,就連最基本的生活能力只怕都成間題。
 
    在娶花無忌之前,他曾經答應她要保住“紅抽招”,但……說起來簡單,做起來不容易呀!
 
    “大人,咱們不出面介入這件事情……真的可以嗎?”宮元對於主人的處理方式深感不解。
 
    “現在我們不宜與敵人有正面衝突,否則會壞了大事。”孟觀雲沈吟半晌,終於決定凡事以大局?重。
 
    “但夫人那裏……”
 
    “別讓她知道,否則,原本簡單的一件事情,只怕會越弄越擰。”他美麗的小妾或許聰明過人,不過,對於險惡的官場文化,她就像一隻初生之犢般,只能任由人宰割了。
 
    如果讓她知道他事先知情,卻對“紅袖招”見死不救的話,他孟觀雲平靜的府裏只怕即將掀起一場浩大的風波!
 
    她沒有公公、沒有婆婆,也沒人管。
 
    嫁給孟觀雲一個多月,花無忌開始覺得人生沒啥樂趣,整天吃喝拉撒睡,少了一群供她戲弄的追求者,耳根子清淨了,不過,樂趣也同時減少了!
 
    原本,她還幻想著會有一個惡婆婆來虐待她這個媳婦兒,好讓她扮演悲劇女主角,有機會可以回“紅袖招”去訴苦。
 
    不過,就算這樣她也不能回去,因?,孟觀雲說如果她回去會帶給“紅袖招”不必要的麻煩,教她乖乖待在府裏不要亂跑。
 
    這兩天,她聽府裏的下人說,在孟府裏有一處禁地,那就是梅天苑裏一扇長年不開放的門,一向都只有他們的主子能夠進去。
 
    梅天苑裏那扇緊閉的大門,引起花無忌高度的好奇心。
 
    “不能進去??什??我也是這府裏的主子呀!”近午,花無忌來到了這個傳說中的院落,背著雙手,神情不解地站在這棟神秘的屋宇門前,左看右瞧,就是看不出來它到底什?地方不對勁。
 
    被孟觀雲派來伺候花無忌的隨婢搖了搖頭,“夫人,詳細的原因我們也不太知道,不過,大人嚴令我們不能接近這個地方,想必有他的用意吧!”
 
    “好吧!既然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那我去問問好了。”說著,她纖手提起羅裙,就要轉身往孟觀雲書房方向跑去。
 
    這時,隨婢立刻喚住了她,“夫人,請千萬三思呀!大人對這院子的一切看管得很嚴,要是弄個不好……”
 
    “有這?嚴重嗎?只不過是問問他這屋子的用處,他應該不會那?小氣,不跟我說吧!”她站定了身,聳了聳纖肩,並不把隨婢的警告當作一回事。
 
    “無忌。”孟觀雲低沈的嗓音在另一端長廊上揚起,他不知道何時出現在那個地方,深邃的黑眸定定地看著她,“你在那裏幹什??快過來。”
 
    花無忌側首望向他,敏銳地察覺他神情透出一絲凝重,似乎對於她的舉動充滿了戒意,“剛才正想去找你呢!我在想這屋子裏──”
 
    “那屋子裏頭什?都沒有!”他立刻打斷她,並且介面道:“快過來,下人們已經準備好午膳等咱們過去了。”
 
    “可是──”?什?他的反應總教她覺得事有蹊蹺呢?花無忌還是不太死心,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在原地站定與他僵持著。
 
    “你一定要我過去親迎,你才肯過來嗎?”他渾厚的嗓音之中透出不容反抗的威嚴。
 
    “好吧!你說沒什?,那就真的什?都沒有。”她忍不住又瞧了那扇緊閉的門板一眼,終於乖乖地步上長廊,走到他身邊。
 
    “這才聽話,以後你想去什?地方,我都不管,就只有這裏不准你去碰,聽見了嗎?”他以嚴肅的眼光緊盯住她。
 
    “嗯,知道了。”才怪!花無忌表面上點頭如搗蒜,一副聽話的乖乖模樣,殊不知她其實是有目的的,“相公……”
 
    又來了!孟觀雲每回聽到她甜如蜜糖的呼喊,總要做好萬全的心理準備,他挑眉?著摟住自己臂膀的小娘子,語氣也是輕而溫柔的,“你有什?事情要告訴我嗎?娘子。”
 
    假惺惺!花無忌嘴上不說,心裏卻罵得挺過癮的。她依舊維持著甜美的語調,一雙纖細的手臂就像章魚般抓住他不放。
 
    “相公,你要不要跟我買一些‘原諒券’?”
 
    孟觀雲蹙起眉心,覺得自己是她這個魔女相中的獵物,似乎怎?也逃不掉了!“什?原諒券?”
 
    “那券子作用可大了!你沒想到我會那?聰明吧!不不不……應該是我這個小妾太替相公著想了,有了這種券子之後,無論你是要出去風流,還是帶女人回府,我都可以原諒你喔!你也知道男人嘛,難免會花心一點,我能諒解的。”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宰相肚裏能撐船”的寬容模樣。
 
    說到底,還不是要他花錢去買?!孟觀雲看了手上的券子一眼,表面不動聲色,心裏卻忽然有了一個念頭,“你說,只要用了這原諒券,無論我做錯了什?事,你都會原諒我?”
 
    “對。”她點了點頭,有種成功在望的感覺。
 
    “好,我買了。”孟觀雲突然停住腳步,笑視著似乎不敢置信事情竟然會如此順利的她,冷不防地俯唇給她一個輕吻,“這是訂金,至於剩下的帳款,我會派帳房如數奉上。”
 
    誰說他可以拿吻當訂金的?!
  
    雖然聽到他很樂意買券子,不過,花無忌可沒被他給唬弄過去,她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一本簿子,就在他錯愕的瞪視之下,精打細算的寫著,“親親券總共發行了兩百五十六張,剛才你親了我一下,扣下一張,另外還有兩百五十五張,喂,相公,你只剩下兩百五十五張親親券了,要不要再多買些存貨,我可以打折便宜賣……”
 
    太奇怪了!
 
    這兩天,花無忌心裏覺得困惑極了!孟觀雲那個老奸巨猾怎?肯輕易花大把銀子,只?了買她幾張不知道什?時候才能派上用場的券子呢?
 
    難不成,他真的想到外面去“偷吃”?
 
    向來多疑的花無忌總覺得這件事情必然另有隱情,不過,她也不知道從何查起,所以只好將這件事情?諳腦後,先偷溜回“紅袖招”去看看從前的姊妹,不知道她們現在過得如何?
 
    雖然她偷溜回“紅袖招”的事情要是被孟觀雲知道的話,她一定會被罵到臭頭,但“紅袖招”附近的地形她熟得不得了,只要不被德王爺發現,一切就不會有問題了!
 
    但,她沒料到自己會看到這副令她驚愕的光景,昔日風光鼎盛的“紅袖招”如今人去樓空,只剩一片被火燒毀的殘木碎瓦!
 
    怎么會這樣?!她離開才不過短短數月……
 
    “你終於還是忍不住跑來了。”孟觀雲無聲息地出現在她的身後,他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而她的行蹤一直都在他的監視之下,或者說,是在他的保護之中,所以,她才剛溜出孟府,他就已經接到消息了。
 
    “是德王爺幹的,對不對?”花無忌沒心思去細想他怎?會如此迅速找到她,她俯身拾起一塊燒焦的木片,轉身嚴厲地瞪著他,“你難道不曉得德王爺要這?做嗎?”
 
    “不,我知道德王爺會下手。”事已至此,他並不想再欺騙她。
 
    “你知道?!你既然知道竟然還讓他燒了‘紅袖招’?”花無忌氣憤至極地將手中的木片用力扔向他。
 
    孟觀雲眼明手快地接住她的攻擊,脆弱的木片在他的掌中轉眼間就被捏成了粉未,“他想對付的人是你,但你在我的保護之下,他對付不了你,就只有拿‘紅袖招’泄憤了,不過,嬤嬤她們沒死,我已經及時派人將她們接到江南去避風頭了。”
 
    他以?只要這?告訴她,她就可以原諒他的所作所?嗎?“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過我要保護‘紅袖招’不出事兒的,可是,你明明事先接到了通報,卻沒出手相救……”
 
    “我必須以大局?重,有時候犧牲一些東西,也是情不得已的。”她以?他又何嘗願意見死不救呢?
 
    “她們不是東西!她們是人!嬤嬤一直以來都對我最好了,她?了報恩,不顧一切收留我,‘紅袖招’是她這輩子最重視的東西,現在竟然被人一把火給燒了!這都是你害的……我討厭你!孟觀雲,我這輩子最討厭的人就是你!”她握起一雙繡拳,用力地打在他胸膛上。
 
    “你不能討厭我。”
 
    “?什??我偏偏就要!我偏就要討厭你、恨你……”驀然,她美眸圓睜,不敢置信地瞪著出現在他手裏的東西。
 
    “是你說過,只要有這券子,無論我做了什?對不起你的事情,你都可以無條件原諒我,是不?”他揚了揚手裏的紙張,似是有恃無恐。
 
    “你──”
 
    “如何?這可是你自己賣給我的,難道,你想不認帳?”
 
    “你怎?能夠在這種時候……你卑鄙!”他早就料到了!花無忌恍然大悟,他早就料到會有今天的事,所以才會毫不猶豫地向她買券子!
 
    “我這種做法確實不夠君子,不過無忌,是你自己說過,只要用了這張券子,無論我做了什?事,你都必須原諒我。”
 
    “我……”
 
    “眼前,你有兩個選擇,一就是說話不算話,另一個就是原諒我今天的所作所?,不准對我記恨。”
 
    “我不要──”
 
    “你真的打算說話不算數?”他桃起挺拔的劍眉橫睨她,一針見血地說中她的痛處。
 
    “孟觀雲,你混蛋!”她再也沒有見過比他更卑劣的人了!花無忌一雙美眸忿忿地瞪著他,心裏氧得牙癢癢。
 
    “你應該非常清楚我現在想聽的不是這個,說!說我無論做了什?,你都會原諒我。”
 
    她後悔、她痛恨!花無忌生平從來沒有一刻如此痛恨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一句簡單的話在她柔嫩的唇間掙扎著,遲遲說不出來,“我原……原諒……不,我做不到!”
 
    “現在的你沒有選擇的權利。”他硬聲提醒道。
 
    “你……你不要再逼我了啦!我原諒你就是了嘛!”她恨恨地瞪著他,強忍著不讓懸在眼眶旁的淚珠掉下來,嬌美的嗓音因哽咽而破碎沙啞,“你好過分……怎?可以這樣逼我!怎?可以這樣……”
 
    她好嘔!
 
    可是,她卻氣到哭不出來,胸口飽脹著滿滿的熱氣,嗆得她好難過,要是真能哭出來……她絕對要用淚水淹沒他!
 
    “別氣了,要是氣壞身子就不好了,”他揚唇徐徐一笑,展開修長的長臂環抱住她顫抖的身子,感覺到她確實被自己氣壞了。
 
    “還不都是你害的……”花無忌緊癟著小嘴,心想他這個男人怎?這樣厚臉皮!把人家惹毛了之後,還好心教人家不要?他氣壞身體?!天底下哪有這種道理的啦!
 
    她悔恨……這輩子,她從來都沒有像此刻如此悔恨過……不!她可以無條件原諒他,但是,要是什?都不做,那她就不叫花無忌了!
 
 
第六章
 
    藥王穀
 
    對於許多人而言,“藥王穀”是一處充滿危險的龍潭虎穴,雖然,在醫邪冷厲痕收了徙弟曹小小之後,情況似乎好轉許多,不過,就另一個角度而言,這個地方依舊教人不能掉以輕心。
 
    似乎是?了彌補對花無忌的虧欠,孟觀雲特地撥空帶她到郊外散散心,順道來到了“藥王穀”;他非常明白她還?了那一天的事情暗自生著悶氣,那怨氣只怕是一時片刻不會消去了。
 
    當他們的馬車抵達“藥王谷”時,正好碰到冷厲痕與徒弟曹小小正在吵架,不過,熱情好客的曹小小還是不忘替他們兩位客人泡一壺“好荼”,然後再回頭去跟師父理論。
 
    “人家叫你喝荼啦!”
 
    花無忌重重地把茶壺放到他面前,替他斟了一杯,也?自己斟了一杯。哼!替他斟茶是給他面子,她才不會讓人看出來自己小心眼,?了“那件事”介意得不得了。
 
    對!她已經釋懷了,一點兒都不會介意得不、得、了!花無忌簡直就是咬牙切齒地想。
 
    孟觀雲無奈地笑歎了聲,接過她遞上來的茶水,心想他是否該告訴她實話,其實他早就看出來她根本就很生氣。
 
    全副心思盤繞在她身上,以致於他毫無戒心地把茶給一口飲盡,然而茶水才滑到了喉嚨,孟觀雲立刻就感到不對勁,不過,他卻還是維持一臉平靜,似乎什?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這個荼是誰泡的?”他語氣淡然地問道。
 
    “冷大夫的徒弟,曹小小。”花無忌略偏嬌?,綻放一抹近日難得見到的甜美微笑;就在不久之前,她也把杯裏的荼給喝光了。
 
    恐怖的難喝。
 
    “很好,非常好!”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那位曹小小煮出來的茶以“害死人不償命”的難喝有名。
 
    “你現在有什?感覺?”
 
    “頭昏。”
 
    “我也是,我的手麻了……”他們彼此交換著“喝茶”過後的心得。
 
    “我也是,現在肚子像是被人拿大刀穿了孔似的,一陣涼涼的。”對於習武之人而言,類似像“氣海”、“丹田”這種地方感到虛涼的情況,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只是,從他平靜的表情看不出來。
 
    聽完他的?述之後,一抹雀躍的笑容躍上了她的唇角,“我也是耶!相公,那你的眼睛前面會不會一片暗暗的?”
 
    “會。”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後,花無忌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我也是耶!那是不是代表我們兩個人都快昏過去了?”
 
    聞言,孟觀雲不由得低歎了口氣,無奈地正視著她美麗的笑臉,“無忌,遇上這種事,你不應該那?興奮才對吧?”
  
    “不應該嗎?可我就是好高興,因?,真高興不只有我……一個人……要昏過去……相公,我……等你呀……”說完,咕咚一聲,花無忌嬌軟的身子就往旁邊一躺,昏了過去。
  
    “無忌?無忌?!”孟觀雲及時攬住妻子頹軟的嬌軀,急忙地在她的耳畔大聲叫喚;什?叫作她等他?難不成她是在說兩人黃泉路上再相逢嗎?!
 
    “冷厲痕!你還不趕快出來救人!”他朝屋裏揚聲大吼道。簡直該死!明明知道自己徒弟的茶不能喝,那小子竟然還放任她四處泡荼給人家喝!
 
    孟觀雲心焦地注視著懷裏昏迷的人兒,心裏不禁又氣又惱,他才不會讓她輕易丟掉小命,不過,等他把她救醒之後,少不得要打她一頓屁股,以懲戒她以後不許亂說話!
 
    “無忌,快醒醒。”
 
    誰在喊她?花無忌緩緩地從昏暗中醒轉,一絲光線刺痛她的眼睛,兩排長睫歙動了下,過了片刻,眼前的男人身影才逐漸變得清晰。
 
    “我們沒死?”她微微地掙動了下,卻發現自己被他抱在懷裏,身體就像剛出生的嬰孩般虛弱。
 
    聞言,孟觀雲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你沒聽說過‘禍害遺千年’這句話嗎?咱們兩人都是禍害,注定要長命。”
 
    “你才是千年禍害,不要把我跟你算在一塊兒。”她撇了撇紅嫩的小嘴,似乎對他的話不太同意。
 
    好吧!至少能有力氣與他爭吵,算是一件好事!孟觀雲聳肩一笑,伸手撥開她頰畔的發絲,“咱們是夫妻,還有分什?彼此嗎?你沒聽說過,夫妻本是同林鳥──”
 
    她嬌哼了聲,“禍到臨頭各自飛。”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那根本就是在造孽,你沒聽出來嗎?你難道及聽說過‘冤家宜解不宜結’嗎?”這男人在考她的文學造詣嗎?花無忌蠕動了下身子,他強健有力的懷抱教她覺得有點不自在。
 
    “咱們是夫妻。”他冷冷地指出一個事實,收緊了長臂的力道,不許她輕易從他懷抱中掙脫,天曉得她昏迷了兩天兩夜,差點把他給急壞了。
 
    不過,花無忌卻一點都不知道自己曾經昏迷不醒,教他擔心了兩個日夜,稍稍挪動嬌小的身子,卻發現這個舉動只是教她在他的懷裏陷得更深,卻還不忘嘴硬,似乎不惹他生氣絕不罷休,“我知道呀!不過我想,我一定上八輩子都沒燒好香,這輩子才會淪落到這種下場。”
 
    “無忌,你──”他眯細黑眸,透出一絲惱怒。
 
    生氣了吧?!哼,不惹他生氣,就難消她心裏的惱怨!花無忌甜美一笑,在他怒氣爆發之前,伸出柔荑輕撫著他線條繃硬的臉龐,“你沒事吧?我記得你跟我一起中毒的,不是嗎?”
 
    “不要試圖轉移話題,我話遠沒有說完──”
 
    “你不要緊吧?看你的臉色不好,是不是身子還怪怪的呢?”她小手上摸、下摸,似乎想要找出教他不快的痛處。
 
    嫌他臉色不好看?還不是都被她氣出來的!孟觀雲輕哼了聲,語氣悶然地回答逍:“我沒事。”
 
    “真的?那太好了,我就知道相公你天下無敵,小小一杯茶絕對毒不死你這個大老奸。”她拍手發出小小的鼓掌聲,透出一臉喜悅。
 
    她說這話到底是在誇他身強體壯,還是在罵他是個千年禍害所以死不了呢?孟觀雲心裏覺得好氣又好笑,卻拿她沒輒,只能勸自己不要再追究,“你身上還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沒有了。”她兩手一攤,仿佛先前中毒的事情根本就沒發生過。
 
    “以後藥王穀的荼千萬不要亂喝,知道嗎?”孟觀雲以嚴肅的眼神盯住她上過她點頭答應;直至此刻,她那張昏迷不醒的蒼白臉蛋,仍曹教他感到心臟差點停止跳動,泛著險些碎裂的疼痛。
 
    他原本以?這個專會惹禍的美麗女子只會教他生氣,沒想到,她還有更大的本事教他心痛,這對他而言似乎是個天大的壞消息。
  
    “你不是說咱們是禍害,死不掉嗎?”花無忌卻不知道自己的過人本領,頑皮地輜吐香舌,硬是不肯點頭。
 
    “你們在說什?‘禍害’讓我也聽鴉吧!”這時,真正的禍害曹小小手提著一壺荼,興匆匆地靠了過來。
 
    花無忌深深他望了她一眼,忽地揚眉勾起美麗的微笑,轉頭對孟觀雲說道:“相公,出來那?久,咱們該回家了吧?”
 
    “你說的對,回家吧!”孟觀雲立刻就悟出她話裏的意思,伸手扶她下床,大掌拿起她小巧的繡鞋,替她穿上。
 
    “喂!你們不喝完我泡的茶之後再回去嗎?”曹小小整張雞蛋臉兒都苦了起來,一壺茶在他們的面前提得高高的。
 
    她?了將功折罪,才辛辛苦苦又泡了一壺的說……
 
    “相公,我們回家泡個香噴噴的香花浴,我替你擦背。”花無忌穿好繡鞋,起身與孟觀雲兩人自顧自地走出去,把曹小小與她的茶?在腦後。
 
    “聰起來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可是我妤像沒買過擦背券。”孟觀雲似乎已經被她訓練得“習慣成自然”了!
 
    “那你要不要現在買一張?”
  
    “多少錢?”
 
    “放心,我可以算你便宜一點……”花無忌笑吟吟地挽住相公修健的長臂,與他兩人快步離開“藥王谷”,簡直是一刻都不敢多留了!
 
    在他們的心裏不約而同地想著:開玩笑,要是再繼續留下去,不知道又要被“毒”昏幾天幾夜了……
 
    自從他兒子撞到頭之後,整個人就變得昏昏沈沈的,說話顛倒,狀況時好時壞,一個苦心栽培出來的兒子,就這樣被花無忌那女人給害慘了!
 
    不!他絕對不能就此善罷甘休!德王爺恨恨地心想。
 
    現在,他是投鼠忌器,怕輕舉妄動會壞了大事,讓孟觀雲那只奸詐的老狐狸警覺到他的意圖,而事先有所防範。
 
    待他的大業一舉成功,他會連鬼子的仇一起根回來!
 
    “你所親的話可是千真萬確?”德王爺坐在堂前交椅上,居高臨下地俯瞰著他所派出去探子正傳回消息。
 
    “回王爺,如果沒有十分的把握,屬下不敢上稟。”
 
    “好啊!這可真是老天爺賜給本王的好機會,我就不信這次還不能將孟觀雲這只老狐狸給獵到手,他死定了!”
 
    “王爺,咱們下一步該怎?辦?”
    
    “先按兵不動,畢竟咱們還有更大的目標,這次咱們就來個一箭雙雕,完成大業!”
 
    本來他心裏還沒有十分把握,以?先帝曾經派出“禦影門”的高手暗殺自己的四子寒戎一事只是空穴來風,沒想到從敬事房裏流傳出來的一本秘帳證實了他的想法。
 
    誰會忍心殺害自己親生的兒子呢?所謂虎毒不食子,但如果那孩子根本就不是出於自己的血脈,只怕就是除之而後快了!
 
    先帝大概沒想到,以?自己奪得了美嬌娘,卻也同時幫人養了兒子,在這種情況之下,他根本就不可能將自己的帝位傳給四子寒戎,並且亟欲誅殺自己生前最中意的繼位皇子胤焰。他想,這整件事情根本就是有人在搞鬼,既然同樣都是不具有皇室血統的人,那他這個開國有功的王爺,豈不是比一個可能是前朝皇帝遺留下來的孽種更適合那張龍椅嗎?
 
    而那個搞鬼的人只怕就是孟觀雲了!只是,他受到先帝如此器重,?什?要幫寒戎奪嫡登位呢?
 
    另外就是,他多年來心裏還有一個揮之不去的疑慮,那就是當年他帶兵闖進皇宮,卻從來沒有見到那傳聞中極受前朝未帝寵愛的第八皇子……
  
    這時,探子沒發現主人臉色有古怪,拱手賀道:“屬下先恭喜王爺心願終於得以實現!”
 
    德王爺雖被打斷了沈思,卻還是掩不住得意的表情,故意裝出不在意的瀟灑模樣,“還不急,等本王坐上了那張九龍金椅,這天下就是我的了!到時候,我就不信孟觀雲還護得了他那個小娘子,哈哈……”
 
    清明之日,時值春回大地,草木抽芽扶綠,放眼所及無不一片榮景,人們趁此大好時光出遊踏青,卻也因?清明寒食禁火,怕冷餐傷身,所以人們盛行打秋千、蹴鞠、拔河來暖身鍛煉。
 
    吃幾天寒食會不會傷身,花無忌並沒有概念,不過,她倒是非常喜歡玩秋千,一大早用過了膳,她就跟著幾名隨侍的女婢來到院子裏,早在幾天前,家丁們就架好了秋千;秋千是仕女們玩的遊戲,聽說去年孟府沒這活動,今年是特地?她這位新夫人準備的。
 
    “聽說,大人在百忙之中抽空,命下人在清明之前搭好秋千架,好讓夫人可以玩這‘半仙之戲’,免得吃多了寒食,傷著了玉體。”
 
    “哼!我才沒要他關心呢!”她嬌哼了聲,輕輕擺蕩著秋千,心裏想起了孟觀雲,“他那個人老是神秘兮兮的,說什?難言之隱,說什?苦衷,反正聽他說話總是會被氣死。”
 
    隨侍的小婢不解內情,只是老實地說道:“大人平時?人都很客氣的,只有在他生辰的那一天,他總會一個人進去梅天苑,每當那時候,他的表情總是好可怕、好嚇人,他進去之後,總是一整天都不出來,也不吃東西,日子久了,咱們底下的人也都已經習慣了。”
 
    就在花無忌對這番話展現高度興趣之時,一道老邁的聲音打斷了她們的對話,“咳!”
 
    “伍總管!”小婢急忙拜見。
 
    “伍安參見夫人。”老人拱手拜見花無忌。
 
    “免禮。”花無忌擺了擺纖荑,示意他不必多禮,裙下纖足輕晃了一晃,秋千也跟著擺蕩了起來,她笑視著伍安,輕鬆的神情像是找他閒話家常。“伍總管,我今天穿的這一襲新衣好看嗎?”
 
    “夫人天生麗質,怎?穿都好看。”
 
    “沒想到伍總管這?會說話,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呀!”花無忌又擺了擺纖足,甜美的笑容就像掐得出蜜汁似的。
 
    “夫……夫人……伍安說的句句都是實話,絕對不敢欺騙夫人!”他誠惶誠恐,被女主人的話給嚇壞了。
 
    “你說不敢騙我,是不是我無論問你什?,你就老實回答呢?”花無忌像是逮住把柄一般,笑間道:“那?,伍總管,無忌心裏很納悶,孟家家勢如此顯赫,想必有不少先祖先輩,怎?清明卻不見我相公祭祖掃墳呢?”
 
    “這……夫人何不親自去問大人呢?”這個間題實在是太敏感了!伍安緊張地吞了口唾液,無言以對。
 
    “他只說不必。”
 
    “那……那不就得了嗎?大人既然說不必,那夫人也就不要再追問……”他開始後悔中途插進來打斷她們的對話了,但梅天苑之事也很重要呀!
 
    “可是人家夫妻在成親第一年都會上花墳,難道因?我是小妾,所以相公才會不想帶我去見仙逝的公婆嗎?”
 
    “這……這……”吞吐了半天,伍安還是回答不出個所以然來,完全沒有心思發現他的女主子正在沈思一件與“祭祖”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花無忌心想,絕對是這樣沒錯!孟觀雲絕對是因為她只不過是他的小妾,才會羞於帶她去見死去的公婆,哼!那個沒誠意的男人,雖然是她自己堅持要當小妾的,但他總也不能一直這樣耗下去呀……
 
    月如?。
 
    花無忌捧著一盆鮮摘的櫻桃送到孟觀雲書房裏,自從她嫁進孟府之後,才發現皇室官家規矩特多,比如他們在四月初春過了清明之時,就會設牡丹盛會賞芍藥花,初八食“不落夾”,就是用葦葉包糯米,吃起來跟粽子差不多,另外,就是要品嘗櫻桃,以?此歲諸果新味之始。
 
    她心裏覺得奇怪,聰說這些規矩並不是每個當官的人都會照辮,但孟府總管伍安卻一件不漏,簡直比皇家禮數更嚴。
 
    剛才從?房過來,就看見他已經在張羅下人準備二十八日上藥王廟進香的事,聽說每年此時總要飲白酒、冰水酪,取新麥穗煮熟,剝去芒殼,磨成細條食之,這似乎是所謂的“稔轉”之禮,藉此機會品嘗今年五穀之新味,而她這個小妾夫人似乎只要擺著好看,等著吃喝而已。
 
    嫁給他之後,花無忌發現每天晚上他總是在書房裏辦公到很晚,起初她總是自行睡下,不過,似乎習慣了有他陪伴,漸漸地,她總是在深夜捧著細點,隨便拿本野史小說陪他辦公,雖然,她總是會不自覺地窩在他身邊先睡著,隔天醒來時,就會發現自己已經被他抱到床上。
 
    每個晚上,他們總是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並沒有很刻意談些什?,就是莫名其妙會出現一些可以閒扯的請題,有時好笑、有時令人生氣,而也有平淡的時候,但他們就是不會無聊。
 
    這……或許就是夫妻之間的生活吧!她似乎已經漸漸習慣,只要有這個男人在身邊,她就會奇妙地感到滿足寧靜。
 
    但她並沒有發現他對自己的影響,偶爾,她會隨手拿起他書案上的卷宗翻閱,每當這時,他總會無奈地輕瞥她一眼,那表情看起來就像是拿她沒輒,又更像是不希望她知道太多官場上煩人的事。
 
    “馬齊、甯居、施允祥……”她習慣成自然地坐在他腿上,拿著最近一本奏章翻念著,紅嫩的小嘴裏嚼著新鮮的櫻桃,一雙纖足騰空地晃呀晃,“相公,雖然我對官場不熟,不過,我知道這些人是以前太子党的死忠擁護者,你怎?會把他們……”
 
    “你想問我怎?會讓死對頭的手下任命總理事務府大臣,是嗎?”孟觀雲知道她並不笨,甚至於聰明過人,才不過多看了幾本他的奏章,就已經約略知道誰是敵人,而誰是同夥了!
 
    “對呀!那可是很大的官呢!”她點了點頭,一雙美眸眨巴地望著他,希望他能給她解答。
 
    他搖頭輕笑,伸手接住她吐出來的櫻桃子,又喂了她一顆新鮮果實,才緩緩地說道:“那不只是很大的官,總理事務大臣位元高權重,是朝廷裏不可或缺的核心人物,你覺得我讓敵人的心腹擔任此要職,就等於是自個兒架了一把刀在脖子上,隨時都有危險,是嗎?”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她更用力地點頭,一顆沒心思咀嚼的櫻桃將她粉嫩的臉頰塞得鼓鼓的。
 
    “沒錯,這確實是一項驚人之舉,不過,我也同時安插了自己的人馬進去事務府,我重用馬齊、施允祥等人是?了讓滿朝文武都認?吾皇是一位大度寬容、有容人之量的君主,而安插自己的心腹,則是收監督制約之效,如此一來,就算馬齊他們手握重權,也有做不了的手腳。”
 
    “你好卑鄙。”
 
    “無忌,沒有人會這?直接批評自己的相公,知道嗎?”他似有不悅,沈聲糾正她的說法。
 
    “對,可是你很卑鄙的事實還是沒改變。”花無忌直勾勾地瞅著他,既然他說不能批評自己的相公,那她換個說法好了。
 
    “好,卑鄙就卑鄙,隨你去說吧!哈哈哈……”孟觀雲忍不住被她認真可愛的表情逗得開懷大笑,長臂一攬,將她給摟進懷裏。
 
    花無忌凝視著他俊美的臉龐,知道這個男人在笑,可是,她卻總覺得在他的笑容裏藏著一些……不?人知的神秘,那是一種氣息、一些東西,以及教人參不透的黑暗陰影;忽然,今天隨婢所說的話在她的腦海中響起──
 
    大人平時為人都很客氣的,只有在他生辰的那一天,他總會一個人進去梅天苑,每當那時侯,他的表情總是好可怕、好嚇人……
 
 
第七章
 
    趁著?人不注意的時侯,花無忌偷偷溜進了梅天苑,心想今天如果不從這屋子裏得到一些答案,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她知道梅天苑裏絕對藏著一項大秘密,而那正是孟觀雲極力隱藏,不許任何人知道的。
 
    她試探地推開兩扇厚重的門板,並不期望自己能夠順利打開,但意外地……或許是因?下人們太過敬畏孟觀雲,這扇門根本就不需要上鎖,就能夠遏阻他們,教他們根本不敢有任何冒犯之心。
 
    門在她的面前緩緩地開?,漆黑的屋裏透不進絲毫陽光,她小心翼翼地走進門內,借著從門縫透進來的光線,過了好半晌她才看清楚屋內的陳設。
 
    一瞬間,她感到愕然,而且不敢置信。
 
    如果要她用言語形容,那她會說這是一間靈堂……不,是祠堂!而且,這並不是一座尋常的祠堂,因?她看到每一座牌位上都刻著謐號,那是皇帝的謐號,她絕對不會看錯的!
 
    花無忌忽然感到不寒而慄,前朝四百年的輝煌歷史就在她的面前,從極盛到隕落,逐一地呈現,近乎真實的幻影攫奪了她全部的心神。
 
    龍袍?!黑暗中一抹金黃閃過她的眼簾。
 
    在這個地方怎?可能出現龍袍呢?難不成,她的相公打算要謀反嗎?花無忌一時之間被自己這個念頭給嚇壞了!
 
    他完竟是誰……她的相公究竟是什么人物?!花無忌被蜂擁而上的雜亂心思給困惑住了,沒發現一尊高大的男人身影也跟在她的背後進來,站在她身後,以冷厲的眼光鎖住她。
 
    “你在這裏幹什??”孟觀雲冰冷的嗓音宛如能夠將人割傷的利刃。
 
    “相公?”她一時反應不過來,轉身時差點絆倒自己。
 
    “我不是說過了嗎?無論是任何人都不許進來這個房間,包括你也是一樣的,無忌。”
 
    她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冷漠的神情,直勾勾地仿佛可以將人心凍結一樣,“是因?……因?這件龍袍嗎?還是,這一列列前朝皇帝的牌位?”
 
    “出去。”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這龍袍──”
 
    “如果你現在立刻聽話出去,我可以不計較你所犯下的錯,無忌,我想你應該聰明到可以衡量兩者之間的輕重才對。”
 
    聞言,一肚子無名火湧上花無忌的心頭,她瞪圓了兩顆美麗的黑眸,雙手叉住纖腰,嬌聲回吼道:
 
    “孟大人,我想你說錯了,我花無忌沒那好本事,否則也不會笨到以?自己在你心裏的地位與別人不同,以?自己的關心你會知道,以?……以?你這個冷血動物原來還有一些人性,不,我錯了,真是抱歉,小女子我如此蒙您大人看得起,如有冒犯,請、多、包、涵!”
 
    吼完,她轉身掉頭就走,沒看見他一臉錯愕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管他的!反正他死活也不關她的事,她花無忌直到此刻才終於學會了這一點,雖然,這個認知來得稍晚了些。
 
    孟觀雲臉色鐵青,咬緊了牙關,並沒有開口出聲喚住她,只是原本就不平靜的胸臆因?她的振振有辭,而更添了一絲波瀾。
 
    對她兇神惡煞,他又何嘗真的樂意呢?
 
    只是,他必須保護某些東西不被發現,這已無關他的身世,而是?了……證明他在這個世界上並非孤獨的唯一手足……
 
    在那之後,她足足有兩天不肯與他說話。
 
    對於這種情形,近三十年來都追隨在孟觀雲身邊伺候的伍安實在看不下去,想要出面當說客。
 
    “無忌這女娃兒有時候是無法無天了一點,可是,對於皇子你倒也是真心對待,她其實是很?皇子你設想的。”伍安對花無忌這位夫人也是愛恨摻半的,她對待下人都挺和氣,但有時牙尖嘴利教人吃不消。
 
    但她確實沒做出什?真正傷人的事情,而且,自從她嫁進府裏之後,主子的笑容看起來比以前開朗多了。
 
    沒想到無忌那妮子竟然也頗得人心!孟觀雲笑歎了聲,神色卻顯得有些沈凝,似乎心裏藏著不?人知的事兒。“伍總管,無忌這件事情暫且不提,不過,有件事情我卻必須提醒你一下。”
 
    “請皇子吩咐。”
 
    “今時今日的我,只是一個聽從君命的臣子,就算曾經貴?皇子,卻都已經是過往雲煙,從今以後,我不希望再聽到你喚我皇子。”
 
    聞言,伍安大驚失色,“不成,伍安曾經發過毒誓,我伍家子孫一定世世代代效忠於──”
 
    “我深知你的忠心耿耿,只是你可以在心裏想,絕對不能喊出口,如果你不同意這?做,就算你想離開孟府,我也能夠體諒你有不得已的苦衷。”他使出最後手段,逼眼前這位忠心的老仆聽話。
 
    “不!皇子……不、主人!我不想離開!請您不要趕伍安走,以後……伍安不再稱您?皇子,只放在心裏想……是的!就算嘴巴上不說,在伍安的心裏,您永遠都是最尊貴的皇子!”伍安說著,忍不住老淚縱橫。
 
    為什么?為什么老天爺如此殘忍?放眼天下,有誰的資質能夠比得上他眼前的八皇子!他才是該當皇帝的人呀!只是……
 
    恨命運作弄人呀!
 
    “退下吧!至於無忌的事情,我心裏自有分寸。”孟觀雲遣退了伍安,一個人陷入了深思……
 
    他們夫妻倆的寢房,如今就跟戰場沒有兩樣;不過,想要挑起戰端的人只有花無忌,孟觀雲則是無論她怎?罵,都仿佛無動於衷。
 
    “無忌。”他追隨在她身後輕輕喚道。
 
    “走開啦!”跟屁蟲!花無忌快步地想要遠離他,只要看到什?東西,就抓起來往後朝他扔去。
 
    孟觀雲左手撈住一個花瓶,右手接住一把利剪,還是不改一派輕鬆,“不要生氣了,我向你賠不是,行嗎?”
 
    “孟大人,省省吧!我一介小女子的喜怒哀樂,不勞大人您費心問候,讓我自行料理就成了。”她故意說反話,管他知不知道她是故意在氣他的。
 
    “你在生我的氣?”他放下花瓶與利剪,立刻又被迫接住一尊木刻的雕像,要不是他眼明手快,絕對會被下一個淩空飛來的茶壺砸到。
 
    “對。”她倒是很乾脆地一口承認,一雙美眸恨恨地瞪著他,“你可以別管我,但你管不著我生誰的氣,我偏就是氣你,氣你不識好人心,氣你妄自尊大,把別人的好意都當成驢肝肺!”
 
    “無忌──”
 
    “你可以再用原諒券對付我呀!反正我就是笨,才會沒想到你這只老狐狸會拿我愚蠢的主意反咬我一口,拿出來呀!我認了就是,只要你把那張該死的券子拿出來用,我就會毫無條件原諒你,然後……然後我……”她一張紅嫩的小嘴委屈地癟了起來,一時之間心口悶到不知道該如何說話了。
 
    這時,孟觀雲替她把話接下去說,“然後,你就算心裏嘔到了極點,還是會原諒我,可是無忌,雖然那種券子我還有一堆存貨,可是這次我不會拿來對付你,是我不對,身?人家的丈夫,卻讓自己的妻子如此沒有安全感,我想向你道歉,讓你主動原諒我,而不是因?一張上頭寫著‘原諒’二字的券子。”
 
    “不要以為自己說好話充君子,我就會不計前嫌原諒你。”她哼哼了兩聲,對他的好言相向採取視若無睹的態度。
 
    “我說過了,這次我絕不逼你。”他揚起一抹沈靜的笑容,緩慢的語氣就像是在訴說著一件與自己無關的旁事,“或許你總有一天會知道,但無忌,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對你而言沒有好處,嫁給一個大官,坐享榮華富貴,這對許多女子來說是好事,但,如果是嫁給一個亡國的皇子,被別人知道了,對你……可是一點好處都沒有的,你明白嗎?”
 
    “他們……是你的祖先?那你是──”
 
    “是那場浩劫中唯一以李代桃僵之計,逃脫升天的八皇子,無忌,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真相嗎?”他定定地注視著她,眸中迸出了溫柔的光芒。
 
    “我……”她一時語塞,半晌說不出話來,就在片刻之前,她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會聽到如此震撼人心的一番話!
 
    “聽我這?說,你能原諒我一時情急之下,對你說出來的重話嗎?”他柔聲徵詢著,語調之中帶了一點誘哄。
 
    “你……太狡猾了!”他明明知道她會原諒他!花無忌對於他的篤定感到又氣又惱,卻又無請可說,只有對他的心疼泛溢胸口。
 
    看著她含嗔的美眸,孟觀雲知道自己的詭計得逞了!他揚唇一笑,將手中的東西擱下,並把心不甘、情不願的她摟在懷裏,安撫地輕拍著她的背。
 
    真是委屈她了!他憐愛地心想,接連著兩次都要她無條件原諒他,對她這個向來脾性不太好的人而言,真是折騰了!
 
    “你一個人……這些年來是怎?過的?”
 
    “已經都是過往雲煙,不重要了。”他輕聲了聳肩,似乎不想再提起。
 
    “可我想知道!我……我們好歹都是夫妻,身?你的妻子,我想知道……讓我知道,好嗎?”最後的一句話,她問得遲疑又小聲,不確定他會答應自己的要求。
 
    孟觀雲況眸凝視了她半晌,微微一笑,像是首肯了她的請求,低沈的嗓調緩緩地回憶著過往。
 
    “當年,在叛軍攻佔皇宮之前,母妃將我交托給她的兄長,囑咐他一定要安全將我帶離京城這個危險的地方,只是誰也沒料到,我們就藏身在最危險的地方,舅舅傾全力栽培我長大成人,?了躲避官兵的追捕,我捨棄了原本的姓名,改母姓孟,當時,在我的身邊有許多當年從大內保護我逃出去的武功高手,我隨舅舅學文,隨他們學武,就在及冠之時,我考上狀元,備受皇帝信任,也多虧了他的信任,我才能夠策畫全盤的奪嫡大計。”他輕描淡寫的語氣,就像是在跟她談論今天的天氣。
 
    她終於知道?什?孟府裏的禮數規矩多如牛毛,只因?知情的人都曉得,他們正在服侍的主子原本是一個應該當上帝王的人呀!
 
    “為什么……問什么你是幫助四皇子奪嫡登上皇位,而不是謀反奪回天下呢?這天下原本就屬於你的呀!”她仰起美眸凝望著他,那神情仿佛是她這輩子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似的。
 
    “因為……他會是一個好皇帝。”他含笑的語調之中似有一絲隱諱。
 
    她才不信!花無忌總覺得事情有哪里不對勁似的,揪著他的衣領追問道:“就只是?了這個理由?可是你──”
 
    “我無所謂。”他微笑搖頭。
 
    “怎?會無所謂呢?你明明才是正統的皇位纜承人。”
 
    “原來你比較想嫁給一個皇帝嗎?”他故作驚奇地挑起眉梢。
 
    “才不是!”花無忌大聲反駁,直想奉送他一腳,他在說什?嘛!她才不是那種膚淺的女人呢!
 
    “那就好,要不然?了你再策畫一次謀反大計,我不僅要損耗不少心神,只怕還會一下子蒼老好幾崴。”他語氣輕鬆地開著玩笑。
 
    他輕鬆的語調之中透出一種無欲無求的瀟灑,仿佛二十多年的恩怨已經有如過眼煙雲消散不見,花無忌不知道自己究是哪根筋出了差錯,心裏酸酸痛痛的,一雙纖細的手臂緊緊地抱住他,就只是想抱著他。
 
    “你在幹什??”他?她這個略嫌稚氣的舉動失笑不已。
 
    “沒事,我現在只想這樣抱著你,別動。”
 
    “你想安慰我嗎?”
  
    “你不需要安慰。”她知道他是那種不要別人同情的男人,但她越是知道,就越感到心疼。
 
    她這妮子平時看起來牙尖嘴利,直想氣死人不償命,可是,有時候卻貼心得教他胸口很暖和,“那你?什?要抱住我不放呢?”
 
    “為了感謝你平常跟我買那么多券子,我一時心血來潮免費大奉送,別擔心,不會要你付錢的。”
 
    又在胡扯!孟觀雲知道她心裏根本就不是這么想,只是為了讓他感到好過一點罷了!他並不點破她的用心良苦,只是微微一笑,伸出長臂將她滿滿的好意納入懷裏……
 
 
第八章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花無忌莫名其妙變得安分多了!
 
    她似乎漸漸習慣了孟府的官家生活,但那並不代表她放棄了賺錢的目標,相反地,她將魔爪伸向孟觀雲以外的人,譬如財大勢大的龍府,她就是有辦法教天下第一首富龍天樞?了嬌妻貢獻銀兩。
 
    她倒也不是突然間心疼起孟觀雲,只是,她後來仔細一想,如果只找自己的相公開刀,賺來賺去還不都是賺「自己人」的錢嗎?
 
    雖然不想把他瞧得如此親昵熱絡,但他是她的相公總是不能否認的事實;花無忌站在大鴿籠前,看著眼前這一群黑白灰相間的鴿子時而跳躍、時而拍動翅膀的可愛模樣,隨手拿了一把專司飼鴿的老伯給她的飼料,一點點地喂進籠子裏,只見有幾隻不知死活的鴿子爭相想停在她的手上啄食。
 
    孟觀雲其實挺害怕她常到這個養鴿的地方,畢竟,她不是沒有吃掉他信鴿的先例,誰知道她哪天會不會心血來潮,又拿他的鴿子加菜?!
 
    花無忌就是故意喜歡嚇他,三不五時閑來無事,就往鴿籠這裏跑,然後晚上夫妻兩人獨處時,她就會告訴他說今天鴿子似乎又胖了,看起來挺美味可口的樣子!
 
    沒辮法,她就是喜歡看他無奈地瞪她,拿她沒輒的表情。
 
    「聽說刑部執掌朱大人想把千金嫁給咱們大人呢!」一道熟悉的婢女嗓音在路過鴿籠時傳到她的耳畔,引起花無忌的注意。
 
    她隨手把鴿子飼料給撒了,好奇地將嬌?探出隔絕鴿籠與外面通道的矮木,看見兩名女婢端著午膳,似乎正準備往她與孟觀雲的寢房步去,她們似乎沒有發現她的存在。
 
    「不可能吧!咱們大人不是已經有無忌夫人了嗎?」另一名婢女看起來似乎不太相信這個傳聞。
 
    「可是無忌夫人是小妾呀!朱大人的千金嫁進來應該算是正室,身分會比無忌夫人尊貴。」
 
    「誰說無忌夫人是小妾?她明明就是大人明媒正娶的妻子。」
 
    「聽說是夫人自己堅持的,大人也不反對,所以照這種說法,無忌夫人是小妾沒錯。」
 
    「那……朱大人的千金不就准嫁得成了嗎?」
 
    「是呀!咱們孟府的正室夫人寶座總不能一直虛懸吧!我想大人應該會娶朱府千金,畢竟朱大人在朝廷也是個長老級的人,聽說大人也挺信服朱大人說的話呢!」
 
    「那無忌夫人……」
 
    「能怎?辦呢?無論她對待咱們這些下人再好,也都只是個妾室,只有認命的份兒了!」
 
    說著,兩名婢女漸漸走遠,只剩下花無忌一人楞楞地待在原地,鴿子的咕咕聲不時地傳進她的耳裏,似乎想問她剛才究竟聽見了什?。
 
    一定是個壞消息吧!否則,她的臉色不會如此蒼白……
 
    「這個男人的心裏到底在想什?呢?」
 
    這句話,或許是孟觀雲身旁的人一直都想問,卻也明白就算問出口,也得不到真正的答案。
 
    對許多事情,他總是神秘地笑笑不語,然而,就算是說著無關痛癢的話,都能教人感覺到這個男人不可小?,只要稍有不慎,他就能趁虛而入。
 
    「這真的會是我們最後一個敵人嗎?」似乎已經厭倦了爭鬥,「禦影門」門主聞人玄琢笑容之中有著無奈。
 
    「希望如此。」龍天樞跟著回應,這兩年來,他們一直生活在爾虞我詐的處境裏,能有一時片刻的安寧,他們於願足矣。
 
    都是行走在同一條道路上的同伴,「天醫盟」盟主冷厲痕只是站在一旁靜靜地聆聽著,與近三年前孤孑一身,無所畏懼的自己相比,此刻的他們都有了令自己牽腸挂肚的妻室,確實是該歇下來的時候了。
 
    而安靜的人並不只有他,還有拿著一本地域圖在手裏看著的孟觀雲,他出乎意料的沈靜引起了寒戎的注意,「你在想什??」
 
    對於這個問題,孟觀雲?眸一笑,「我在想是否應該找個小國來打,咱們一直虛晃在這裏也不是辦法,不是嗎?」
 
    「你是說……」
 
    這時,大夥兒都流露出了然的微笑,他們都知道這將會是一個最好的辦法,找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國來玩玩,活絡一下他們的筋骨,也乘機將整件事情劃下一個完美的句點!
 
    近午,日正當中,天空晴朗如洗,是一片萬里無雲的蔚藍光景,翠綠的枝頭上不時傳來輕脆的鳥叫聲,偶有一兩聲蟬嗚,似乎對人們說明了今年的夏天將會提早來臨。
 
    花無忌穿著一襄白色清涼的夏衫,坐在書房前的長廊簷下陰影處,一雙柔荑托著粉腮,若有所思地望著晴朗的天空,涼風吹起她月白的綢裙,一隻小巧的蓮足展露在驕陽下,鞋上嫩黃色的蝶兒似乎頓時鮮活了起來。
 
    她已經坐了好久、好久一段時間了吧!
 
    至少,孟觀雲下朝回府,一踏進寢院門口,就看見她坐在那兒一動也不動,絕美的嬌?透出一絲煩悶。
 
    「你在想什??」依照以往的習慣,他直接走向書房,在進門之前,他隨口一問。
 
    「沒什?。」她?起美眸瞥了他一眼,小腦袋搖了兩下。
 
    「是嗎?」孟觀雲笑聳了聳眉,心想她既然不想說,那他也大可不必自討沒趣,徑自走到書案前坐下翻起待他處理的卷宗。
 
    就這樣?!花無忌不悅地癟起小嘴,美眸圓睜,回頭瞪了他一眼,「你不問我了嗎?」
 
    孟觀雲失笑,果然不出他所料,要是真的沒事的話,她就不會特地坐在書房門前等他了。「你不是說沒什?事情嗎?」
 
    「嗯……其實如果要說沒事,好象也不儘然,雖然我不想說,但如果你想聽出話,我還是可以說給你聽的。」
 
    雖然她說的好象不在意,但深諳她古怪性格的他心裏明白,她說這話的意思是教他自己識趣一點,看到親愛的娘子不好意思說出口,他就要強硬一點把話問明白。
 
    「到底是什?事情?請問能夠讓相公我有幸耳聞一番嗎?」孟觀雲展開微笑詢問道。說真的,他是自從娶了她以後,才學會如何當一個好相公的。
 
    被他這?一問,花無忌忽然就像活力全開似的,起身蹦蹦跳跳地來到他的書案前,一臉「既然你問了,那我就只好勉?其難說吧!」的表情,雪白的柔荑扯住他的衣袖。
 
    「相公,你覺得我怎樣?」她語氣甜得像沾蜜似的。
 
    她到底想幹什??孟觀雲忽然間覺得整件事情變得有趣了!「什?怎樣?我的無忌當然是什?地方都很好囉!」
 
    「那……比朱家千金好?」她的語氣充滿了試探的遲疑。
 
    聞言,孟觀雲?之愕然,眉心也跟著打了個結,「你怎?知道朱大人想把女兒──」
 
    他難道不曉得像孟府這種大戶人家話傳得特別快嗎?花無忌表情古怪地瞥了他一眼,紅嫩的小嘴高高地蹶起,「你先別管我怎?會知道,只要告訴我誰比較好就成了!」
 
    「我不是說過你什?都好了嗎?」
 
    「你說這話沒誠意,說不定那個朱家千金也什?都好,比我更好。」她滿嘴酸溜溜的。
 
    「這我可及說。」他被她充滿怨妒的嬌嗔神情給逗笑了。
 
    「你……會娶她嗎?」笑什??她可是很認真的呢!
 
    「我不是已經有你了嗎?」他語有深意地重復了這句話。
 
    「可是你都沒有──」她忽然住了口,一抹紅嫣閃過粉頰。
 
    看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他感到相當好奇,展現難得一見的「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窮追精神,「你說我沒有什??」
 
    「沒……沒什?!」她否認的神情顯得有些古怪,沈默了半晌,才終於又忍不住開口了,「我是你的小妾夫人,對不對?」
 
    「對。」他微笑點頭,沒發現她的臉色有一瞬間的蒼白,只是不解她?何突如其來一問,「無忌,你今天到底怎?了?」
 
    「沒什?,你忙吧!我不打擾你了。」她垂頭喪氣地擺擺手,轉身緩緩地步出書房。
 
    沒錯,她只是他的小妾……
 
    這明明就是她自己決定的事情,?什?……她忽然感覺到有點難過?!她忍不住在心裏暗罵:孟觀雲大笨蛋,花無忌也是大笨蛋……
 
    這個幸福的沒天沒地的女人究竟想要對她說什?呢?在家父寵、出嫁夫寵,只怕以後生了兒子也會被寵得亂七八糟,在她無憂無慮的生命之中,哪來一堆東西好抱怨的呢?
 
    這個好命得沒天沒良的小女子就是龍府夫人裴宓兒,就是那個前一陣子以?自己年過十八就有克夫之命,想要自動下堂求去,結果害她親愛的相公龍天樞只好拋下身邊的公事,想盡千方百計打消她這念頭。
 
    「無忌姊姊,你?什?要當小妾呢?」這個探奧的問題一直困惑著裴宓兒單純的頭腦,聽她相公說是無忌姊姊自己想當小妾的。
 
    這個小女子擺明瞭來提醒她曾經幹下的蠢事嗎?花無忌揚起一抹明豔至極的微笑,纖肩一聳,「小妾有什?不好?當人家的小妾才好!妻子呢,是拿來被虐待成黃臉婆用的;而小妾呢,則是拿來讓人寵的,所以你說,當小妾有什?不好呢?」
 
    「可是,無忌姊姊,你不是告訴過宓兒,夫妻本是同林烏,夫與妻相互扶持,是缺一不可的伴侶呀!」
 
    「那是在說你跟龍天樞那男人,我們夫妻才不是這樣,說好聽一點,我是他的心尖尖兒,是被小心呵護的,可是實際上,我是他的心頭刺,他恨不得把我給拔掉,可是我命韌,他除不掉,就只好小心看顧著,免得被我刺進他的心坎兒裏,要了他的命。」說話的同時,她絕美的臉蛋上透出一絲埋怨,物件卻不是眼前的裴宓兒。
 
    就在這時,孟觀雲信步從簾後走出來,他揚唇輕笑了聲,糾正道:「你說這話錯了,早就在心裏頭了!無忌,你這刺根本刺得深深的,教我孟觀雲生平第一次感到無力招架,確實是險些要命呀!」
 
    花無忌沒料到自己說的一字一句盡入了他的耳裏,一時又羞又氣,忿忿地跳起來指控道:「你不是君子,偷聽人家說話!」
 
    「不聽,我怎?知道你將自己妄自菲薄成我心頭的一根刺呢?花無忌,你是我生平的第一次失策,怕也是唯一的一次,你不是刺,是毒瘤,留著痛,不過,除掉更痛。」
 
    「孟觀雲,你把如花似玉的我說成是一顆毒瘤?!」她不敢相信!她簡直不敢相信他竟然把她……
 
    「不是嗎?」
 
    「當然不是!那太醜了!」她忿忿地鼓起腮幫子,大聲地抗議道。
 
    「確實不太好看,不過,我個人覺得這個比喻倒是挺貼切的。」他聳了聳肩,笑?她圓鼓鼓的雙頰泛起潮缸。
 
    這時,看著他們夫妻吵嘴卻一點兒都幫不上忙的裴宓兒眨了眨眸子,看看花無忌,又看看孟觀雲,忽然想起她相公曾經說過的話,他說有時候夫妻之間的吵架是在培養感情,吵得越凶,就代表他們的感情越好。
 
    如此一想,她決定先行悄悄退場,至於這裏就留給他們夫妻去好好「培養感情」吧!裴宓兒臨去之前,沖著他們夫妻甜甜一笑,順手將門給帶上。
 
    而無論是離去、微笑,或是臨去之前的關門舉動,統統都沒有進到花無忌的眼裏,她的敵人只有眼前這個把自己說成毒瘤的男人!
 
    「我不管,你怎?可以說你美麗的娘子是毒瘤,我好歹比那東西好看一千倍、一萬倍!」
 
    「其實本質是一樣的。」他回答的語調還是很平靜的,孟觀雲並不似她如此粗心,立刻就發現這屋子裏只剩下他們兩人。
 
    「你這個負心漢!薄情郎!我怎?可能跟毒瘤的本質是一樣的?!孟觀雲,如果你把我當成毒瘤,那一開始就不要娶我嘛!我這顆『毒瘤』一點都不希罕被你娶啦!」她背過身去,再也不想多看他一眼。
 
    「無忌……」他在她身後輕輕喚道。
 
    「幹什?啦?」她才一回身,紅嫩的小嘴就被強硬地吻住,就連多說一句話也辦不到。
 
    花無忌瞪大美眸。
 
    「唔……」一聲嚶嚀滑逸而出她的曆間,立刻被他給吸吮去,就連她的抵抗,他都照單全收,似乎一點都不是問題。
 
    單薄的衣衫不知何時已經堆積在她的腳邊。
 
    花無忌覺得胸口緊縮,差點喘息不過來,她在他的注視之下感到羞赧,?步地後退,直到抵到桌沿,失去了可以逃脫的後路?止。
 
    沒料到自己竟然會陷入退無可退的困境,花無忌驚喘了聲,?眸瞅見他正不斷地朝自己逼近,同時也瞧見了他眸中熾熱的情欲。
 
    他一向都是溫和而冷靜的,但只有花無忌知道,真正的他充滿了侵略的危險性,在要她時,他從不掩飾自己的狂熱。
 
    她雙手倚在桌沿,與其說是退無可退,倒不如說是她正在等待著他,他白色的外袍如幽魅般飄落了地,一轉眼,頎長的身軀將她困鎖在圓桌前,大掌輕輕一推,讓她倒臥在桌上,任由一頭黑亮的青絲披泄而下。
 
    「啊……」她低吟了聲,無助地咬著自己的手背,貝齒啃咬著雪白的肌膚,不片刻就浮現一排嫣紅的齒痕。
 
    「無忌,告訴過你多少次了,你這個咬手的習慣不太好。」孟觀雲憐愛地輕斥了聲,執起她的手,輕吻著她被自己咬紅的淺痕。
 
    「不……」
 
    爲什麽……他總是能夠帶給她如此巨大的影響呢?她總是不敢教人知道他帶給她多大的滿足,還有愉悅!
 
    只是,今天就算沒有朱千金,也會有別的女人哪!
 
    他到底……心裏在想什?呢?
 
    她不知道,但她又在想什?呢??眸望著他熾熱的眼眸,花無忌一時對自己的心意感到有點茫然…
 
 
第九章
 
    箭已在弦上,隨時都有一觸即發的可能。
 
    就算如此,孟觀雲卻非常明白該出兵時,才能出兵,以免輕舉妄動,打草驚蛇誤了大局,這也就是?什?他每一出手,總能收出奇制勝之效的原因。
 
    “事情都清楚了嗎?”寒戎閱覽完他所遞交上來的奏章,神色認真地尋求再次肯定。
  
    “嗯,再正確不過了!”孟觀雲一抹微笑從來不離唇畔。
 
    “德王爺那方面呢?難道沒有動靜嗎?”
 
    “他還是處心積慮想要調查出那件事情的真相,想要拿來當作對付咱們的把柄。”對於這個問題,他唇畔的笑容瞬間變淡了。
 
    而寒戎卻顯得更感興趣,他緩緩地步下殿階,走到孟觀雲的面前,一雙陰美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視著他,“不只是德王爺,朕也很想知道整件事情的真相,你老實告訴朕,到底……咱們是不是兄弟?”
 
    最後一絲微笑正式地從孟觀雲的唇畔逝去。“四爺已經貴?一國之尊,事實究竟如何,應該不太重要了不是嗎?”
 
    “據聞,當年京城被攻破的那一天,叛軍只殺了七位皇子,如果沒有改朝換代,那位八皇子應該才是坐上龍位之人。”寒戎直勾勾地注視著孟觀雲,觀察他的反應。
 
    而孟觀雲卻只是淡淡地陳述一項?所皆知的事情,“在皇宮被攻陷的那一夜,凡是流有宗室血脈的皇子公主都難逃被誅殺的命運,八皇子沒被誅殺,並不代表他存活了下來。”
 
    “或許,他逃過一劫了呢?”
 
對於這個問題,孟觀雲一點兒都不想回答,“無論如何,現在坐在那張龍椅上的人是你,這已經是一個不能改變的事實了,不是嗎?”
 
    “話雖如此,朕卻依舊不能釋懷,因?,那個僥倖存活下來的人很可能是朕的親兄弟。”
 
    話落,兩個男人彼此相視無言。
 
    或許應該說他們凝望著對方,心裏有著各自的想法,卻不知道整件事該從何說起,只能放任一切盡在不言中。
 
    而寒戎心裏卻非常明白,他將永遠都不會從孟觀雲的嘴裏得到答案,這個男人永遠都不會讓別人知道他心裏真正的想法,所以,他又回到了老話題,“朕想咱們還有最後一件事情尚未解決。”
 
    “我知道,不過,在這件事情結束之後,我希望皇上可以允許我辭官隱退山林。”孟觀雲拱手奏請,看起來不像在開玩笑。
 
    “你要辭官?為什么?!”寒戎愕然。
 
    “在官場上打滾十餘年,夠了,也膩了。”孟觀雲笑得雲淡風輕,仿佛一切都不再挂懷。
 
    “不,朕不許你中途退出!”對於這一點,寒戎異當地堅持。
 
    “我並非半途而廢,而是等這件事情處理完之後。”
 
    “你想逃嗎?”一雙陰美的眸子緊盯住眼前的男人不放。
 
    而對於這樣的質問,孟觀雲只是聳肩以對,“就算是吧!如果你覺得我這是叛逃,那我就是。”
 
    寒戎卻不認同他的說法,回想過去幾年的往事,“是你讓朕知道父皇追殺我的原因,也是你讓朕知道原來自己也可以當皇帝,是你巧妙利用了玄琢與‘禦影門’替朕做事,是你……你親手策畫了這一切,沒有道理在我們成功之後,你卻自動退出,掉頭走人啊!”
 
    “因為我的目的已經達到,沒有理由繼續留下來。”只是這?簡單的事情,真有那?難懂嗎?孟觀雲笑歎了聲。
 
    寒戎緩緩搖頭,以無比堅定的眼神望著這個極可能才是他親手足的男人,硬聲說道:“你的目的……只是想將朕拱上皇帝的實座嗎?燒掉詔書,剷除異己,就連二哥胤焰你都不放過,只因他是朕面臨的最大敵人,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讓朕能夠順利登上皇位,不是嗎?所以你不可能背叛朕,就算天底下禍人都叛離了朕,你也會留在朕的身邊!”
 
    隔天,大內下了皇詔,十天後將派大軍?程攻打時有擾亂邊疆行?的北戎國,彰顯天朝的威嚴,使四海歸心,萬民臣服。
 
    這個消息傳到德王府,不斥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冶哈哈,竟然在這個時候派大軍攻打北戎,果真是天助我也,等到他們兩敗俱傷之後,我就可以坐收漁翁之利了!”德王爺想不到事情竟然會進行得如此順利,先前他似乎太看得起寒戎的帝術,以及孟觀雲的巧謀慎思了!
 
    “恭喜王爺終於可以如願以償!”一群逢迎巴結的屬下們跪地道賀主子,似乎已經將他當成了未來的皇帝。
 
    “沒錯!等我除掉寒戎與孟觀雲之後,就可以登基當皇帝,順便把那個花無忌送給我兒子當小妾,讓她服侍他一輩子。”德王爺對於唯一的獨子遭受到這樣的災難,心裏對花無忌還是恨得牙癢癢的。
 
    此時,跟隨在德王爺身旁的師爺插嘴道:“世子可真有福氣,聽說那花無忌美若天仙,是個百年難得一見的大美人呢!”
 
    這個說法引起了德王爺的高度興趣,他笑眯的眼睛裏透出淫邪的念頭,“那本王倒要見識一下,她這個能夠把孟觀雲迷得神昏顛倒,甚至不惜與本王?敵的女子到底是怎樣一副花容月貌。”
 
    完全沒有料到危機正在逼近自己,這時的花無忌正在傷腦筋。
 
    休書到底怎?寫呢?
 
    她可不可以白紙一張任由孟觀雲去填寫呢?他是本朝的第一謀士,絕對可以把一封休書寫得文情並茂、有條有理……
 
    哎呀!現在是她要休了他,而不是教他把自己休掉,要是把休書讓給他來寫,他絕對可以細數出她十條、百條、甚至於是千條罪狀……好吧!她先承認自己並不是一個好娘子,缺點足足有一大籮筐,但不知道是她僥倖還是孟觀雲天生喜歡被虐,反正她就是到現在都還沒有被休掉。
 
    但,就算她能夠在休書上寫上他一千個、一萬個無人能及的優點,她都還是想把他給休掉!
 
    誰教他……
 
    哼!她就要看看當他收到這封休書時,會是怎樣一個錯愕的表情?
 
    沒辦法,她就是喜歡看他無奈地瞪著她,拿她沒輒的樣子呀!
 
    他要出兵去打仗?!
 
    花無忌沒有料到自己寫好了休書,準備給他一個“大驚喜”的時侯,自己竟然先被奉送了一個更震撼的消息。
 
    只是,任憑孟觀雲千料萬想,都沒有想到自己即將出兵的消息竟然讓她哭得淚漣漣,她真的那?捨不得他嗎?
  
    她怎么哭了呢?
 
    這原本不是他的打算呀!
 
    不過,教她哭得亂七八糟的原因並不是他即將帶兵出征的消息,而是她覺得他們沒照正常的夫妻來一段臨別依依的戲碼而感到不高興。
 
    這真是……一個教人不知從何安慰起的頭疼理由呀!
 
    “無忌、你剛才不是說要送我一個大禮嗎?你還沒告訴我究竟想送我什?禮物呢!”他試圖轉移話題,溫柔地拭去她滾落頰邊的淚水,最後,他出借了衣袖,而她也毫不客氣地拿去擦鼻涕。
 
    “我不要理你了!”花無忌再度被氣得大哭,這個男人到底有沒有神經啦!看她都已經哭得那?淒慘了,就不會安慰她一下嗎?
 
    “你難道又想要感謝我長久以來對你的光顧,所以想要送優惠券給我嗎?如果是這樣,那我只想要一種券子,請你在券子上寫兩個字:微笑。我想花錢買你的笑容,不要你哭。”
 
    “你這個人怎?那?爛好人啦!什?微笑券?沒這種東西啦!”她埋首在他寬大的衣袖之中,悶悶地吼道。
 
    “連‘原諒’這東西你都能賣了,?什?不能讓我買你的微笑呢?無忌,我們可以不用像尋常夫妻那樣依依不捨,沒關係的,如果你能笑著送我上戰場,我會更高興。”教她哭……他硬是捨不得呀!
 
    聞言,花無忌從袍袖中?頭,楞楞地望了他一眼,看見他溫暖的微笑,她心裏?那間更惘然了……
 
    送君千行淚。
 
    人家不都是這?說的嗎?不過,他們似乎跟別人不太一樣,那天哭得稀哩嘩啦的花無忌,今天卻只是倔強地抿著嫩唇,一滴淚都不掉。
 
    “拜託,笑一笑,別讓我帶著你悲傷的模樣離開。”大批軍隊正在身後等待出發,而他親愛的小娘子竟然只是緊抿著嫩唇,一句話也不說,這教他看了……心疼哪!
 
    “我才一點兒都不難過呢!”她輕哼了聲,終於開口說出第一句話,聽起來卻有點走調,帶著想哭的哽咽聲;他說不想看她哭,她就不哭,但……她笑不出來呀!
 
    誅都能看得出來她說的是反話,孟觀雲搖頭失笑,“好吧!如果你覺得太痛苦,那就暫時把我這個臭男人忘掉好了,反正,依照咱們常常吵得水火不容的情況來看,應該是不難做到才對。”
 
    “忘……怎么忘?你這個笨蛋!說忘就忘,哪有這么簡單的?!”花無忌氣得一雙花拳統統往他身上招呼去,被他氣得忘記剛才自己努力假裝出來的不在意。
 
    “你不是很討厭我嗎?”孟觀雲笑接住她的攻擊,心裏知道身後有許多將士們都睜大眼睛,等著看他的好戲。
 
    “可是,我還沒討厭到巴不得你去死的地步呀!”
 
    “是嗎?聽到你這?說,?夫的心底可真是欣慰呀!娘子。”他張開雙臂,給了她一個擁抱。
 
    他這個男人到底在搞什?啦!花無忌用力地想推開他,急著想把話說清楚,“你要活著回來,要不然,我怨對不會原諒你,絕對不會!”
 
    不是說捨不得他嗎?怎?連抱都不肯讓他抱呢?孟觀雲笑歎了口氣,“好吧!那我答應你,就算是死也要回來──”
  
    “孟觀雲!你又提那個字?!”她原本嬌媚上揚的唇角,此刻全部垮了下來,“我討厭你,要跟你誓不兩立……”
 
    他又再歎了聲,無奈道:“剛才罵我提了那個忌諱的字眼,現在又要跟我誓不兩立,女人的心思可真是難以捉摸呀──”
 
    誰說她的心思難以捉摸?她現在心裏什?也不想,只希望他能夠平安歸來,這一點微妙的心思,難道聰明如他,竟然會不懂嗎?
 
    “孟觀雲,你這個大笨蛋──”她大聲嬌吼,那音量似乎是想讓天底下每個人都知道他其實沒有外表看起來那?聰明。
  
    當一個好丈夫,就是要在妻子責?時假裝沒聽到!孟觀雲深深地凝看了她一眼,忽然轉移了話題,“如果這場仗能夠凱旋歸來,我打算辭官退隱山林,到時候……你肯跟我走嗎?”
 
    “我──”他到底在睨什??花無忌一時被他弄糊塗了。
 
    “你不必急著回答,乖乖等我回來,知道嗎?”
 
    “你真的會平安回來嗎?”
 
    看見她一副不確定的表情,就像被驚嚇的小兔般,孟觀雲起了逗弄之心,“這可就難說了,你要知道勝敗乃兵家當事──”
 
    “我不管啦!你一定要毫髮無傷地回來,要不然我以後就不要再理你,還要去告訴全天下的人,說你是一個表裏不一的大壞蛋,還要……還要……反正你一定要平安回來啦!”她撲在他強健的胸膛嚶嚶低位,不知情的人會以?她被孟觀雲給欺負了!
 
    “這么禁不起玩笑話?”眼前的她,真是一隻柔弱的小兔呀!
 
    “誰跟你開玩笑!我是說真的,如果你不回來……”她語氣一頓,別開濕紅的美眸,似乎是?了不讓自己太專注地看他,心裏更添不舍,“我一點也不會想你,反正……反正……”
 
    都已經傷心得快要說不出話了,還敢說她不會想他嗎?孟觀雲笑歎了聲,輕輕地將她抱在懷裏,“你這態度真是一點都不可愛。”
 
    “不要你管。”她嘴裏還在耍著倔強,不過,一雙纖細的手臂卻是將他抱得緊緊的,仿佛這一分離,就是一生一世了!
 
    真的要跟他分離了嗎?
 
    自從與他初次見面到現在,他就像一隻討人厭的跟屁蟲似的,她高興時也出現,生氣時也在身邊,她就連偷偷做壞事,都逃不過他的眼睛,日子久了,他的存在對她而言就像空氣般……不再教人那?討厭了!
 
    等他回來時,她會如何對他說呢?
 
    說她決定不要他,一封休書從此與他成了陌生人?
 
    還是說她天涯海角都隨他去呢?
 
    她想,自己的心比較偏向後者吧!
 
 
第十章
 
    趁著孟觀雲鎮著大軍去攻打北戎,德王爺終於正式展開行動,與神羌國取得聯絡,準備在短期之內兩方會合,一起舉兵進攻京師。
 
    然而,就在此際……
 
    一名德王爺的爪牙急匆匆地跑進王府大廳,嘴裏嚷著;“王爺,不好了!軍隊……軍隊就在昨日改變行進方向,往官渡而去了!”
 
    德王爺聞訊趕出來,也跟著大驚夫色,“官渡?!那是通往神羌國的必經之地呀!怎?……怎?可能?!不是說要攻打北戎的嗎?”
 
    “王爺,如果大軍真的是要去攻打神羌,那咱們的後援──”一思及此,兩人的臉色都?之慘白。
 
    德王爺咬牙低咒了聲──這一定是孟觀雲那老狐狸玩的把戲!他以聲東擊酉之訐鞘了咱們,該死!要是神羌國真的被殲減,那咱們也活不了了!”
 
    箭已在弦上,不得不發!如果現在就此住手,也難逃一死,關於這點,德王爺比誰都清楚。
 
    “王爺,是不是要乘機……逃離京城?要是被他們逮到,咱們絕對沒有好下場,王爺,動作要快……”
 
    望著手下畏怯的表情,德王爺卻是有恃無恐,“不!不用怕,咱們還有最後一張王牌可用,她可以讓我們平安逃出京城,不必擔心被殺害。”
 
    他孟觀雲豈是笨蛋?!
 
    在已經知道朝中有叛臣聯絡外敵準備諜反的情況之下,怎?可能浪費大批軍力去征戰一個無關痛癢的小國家呢?
 
    虛者實之,實者虛之,或許德王爺現在正努力地在參透這道理吧!孟觀雲坐在軍帳之中聽取將領們簡報軍情,心裏好笑地想著。
 
    由於他們出其不意地攻擊,神羌國一點防備都沒有,以致於節節敗退,天朝大軍距離勝利之日應該不遠了。
 
    這時,一名哨兵快步地奔入帳內,急聲上奏道:“大人府中的家人快馬來報,說是有極重要的事情要稟報大人。”
 
    “快請他進來。”孟觀雲沒有料到京裏會派人來,心裏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惑,只希望不要成真才好。
 
    進來的人並非是孟府的家人,而是一直都跟在花無忌身邊保護的李庸,孟觀雲與他曾經有過一面之緣,只是一直都沒教花無忌知道罷了。
    
    李庸上回被花無忌派去調查孟觀雲,沒想到立刻就被人發現,只是孟觀雲竟然在把話問清楚之後,就將他放走了,從此以後,他就知道孟觀雲這個男人並不是好對付的,幸好,他的主子最後是嫁給他,而非與他?敵。
 
    “大人,請儘快設法救夫人……她被德王爺給捉走了!”一路上快馬加鞭,李庸幾乎已經累到快說不出話來了。
 
    聞言,孟觀雲胸口就像被狠捅了一刀,想也不想,立刻下令道:“快備馬!我要回京。”
 
    一旁的將領們紛紛大驚失色,其中一個人硬著頭皮勸說道:“大人,現在正是軍情最險之時,大人你是領軍的人,如果你違抗君命,就這樣走掉,只怕會犯了欺君之罪……”
 
    “那正好,我還正愁找不到機會被開除呢!”笑著說完,他高大的身影一掠,眨眼間就出了帳門,勒馬賓士,往京師的方向趕去。
 
    德王爺府中陳設華麗,甚至於略顯俗氣的大廳之中,此刻戒備森嚴,空氣之中可臥嗅出人心浮動,只是沒有人敢在德王爺面前表現出來而已。
 
    而這一切統統都是她相公造成的!花無忌對於這一點不知道該感到高興,還是應該要責怪他將她拖累,才會被人給當人質捉來。
 
    她就像一株嬌豔的牡丹化成人兒似的,靜靜地坐在一張酸枝木交椅上,絕美的風姿一點兒都不受身旁俗氣的陳設影響,依舊故我地綻放著清冽的香氣,一如她平素敢愛敢恨的作風。
 
    “要是知道你這?美豔不可方物,本王應該要早點動手才對,真是便宜了孟觀雲那傢夥。”德王爺一臉淫笑,語氣之中有種悔不當初的意味。
 
    老子跟兒子都是一個嘴臉!花無忌輕撇了撇嫩唇,心裏頓時懷念起孟觀雲那個教她又愛又恨的男人。
 
    “早點動手?王爺,你怎?不早說呢?無忌景仰王爺的大名已久,只是苦無見面的機會呢!”她笑吟吟的模樣好似一朵解語花。
 
    “你……你真的那?想見本王?!”德王爺受寵若驚,不敢置信地問道。
 
    “對呀!我很想看看到底是什?樣的老子,才能生出那種?非作歹的笨兒子。”她的語氣倏然一冷,兜頭潑了他一盆冷水。
 
    “你──”好一個牙尖嘴刁的女子!德王爺氣得渾身發抖,“來人!把她給本王拖到地牢去!”
 
    這女人一點都寵不得!德王爺在心裏決定不再對她客氣,就按照原來的計畫,讓她伺候他那白癡兒子一輩子吧!
 
    再也見不到他了嗎?花無忌看著兩名大漢就要把自己給架走,心裏忽然有些感傷,事情怎?會這樣呢?她才正想追隨他到天涯海角呢!
 
    就在她幾乎都快要絕望的時候,一道熟悉的低沈男嗓幽幽揚起,“誰敢動她一根寒毛,就是存心與我孟觀雲過不去。”
 
    她循聲回眸,看見孟觀雲高大修長的身影不知在何時出現在門口,而他的身後則是一片混戰,“相公……”
 
    “無忌,沒有人告訴過你嗎?當一個人質就應該要有人質的樣子,無論如何,我都希望你能留一條命等著相公我來救,知道嗎?”只有在這種時候,他才會覺得自己“教妻”無方。
 
    他來救她了?花無忌起初忍不住綻放微笑,突然又想起了一件極重要的事情,嬌聲喝道:“你走開啦!”
 
    他們從來就不是恩愛夫妻,如果他今天不幸?了救她而死……?了一個隻會跟他吵嘴的頑劣妻子而死,天底下還有比這個更冤枉的事情嗎?
 
    不!等他找到另一個溫柔多情,與他相親相愛的娘子時,他要死幾次都隨便,反正,她就是不願他?自己挺身犯險,甚至於犧牲性命。
 
    可是,她不要他去找別的女人啦!花無忌一張嫣紅的小嘴癟了起來,想到他在她死後,尋覓另一個與他相愛的女子,與她相守一生,心裏就苦的跟吞了上百斤的黃蓮沒兩樣。
 
    “無忌,你不要再鬧了,你現在唯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乖乖地把你的嘴巴緊緊閉起來,知道嗎?”
 
    “我不要。”
 
    “不容許你說不!”他隱隱動怒了。
 
    她被他氣得忍不住大聲嬌嚷:“你這個人怎?這樣子啦!我不想讓你救,那是我的自由,你管不著!”
 
    “我是你的相公,只要是你的事我就管得著!”他勉強忍住怒意,將想要怒吼的衝動降到最低。
 
    “你又不喜歡我,只有一個笨蛋才會?不愛的女人而死,我現在是好心在保護你的一世英名,我的苦心你到底知不知道?!”她理直氣壯地指控道。
 
    聞言,孟觀雲差點氣暈過去,他怎?可能會知道呢?她這個笨女人的蠢心思,他大概花一輩子的時間都弄不懂。
 
    “誰說我不喜歡你?”
 
    “你沒說過。”她悶悶地說道。
 
    “就算我沒說過,那也不代表我不愛你!”
 
    “啊……”花無忌一張嫣紅的唇因驚愕而微?,她應該把這句話視?他深奧言語的代表作嗎?
 
    還是,他只是很簡單地在表達一個意思,那就是他其實是愛她的?一時之間,花無忌一顆小腦袋裏打轉著無數多種的可能性。
 
    孟觀雲歎了口氣,其實,根本就是不是他說話深奧,而是她老是喜歡把一件簡單的事情變複雜,以?不這?做的話,就侮辱了她天賜聰明的腦袋。
 
    “現在,請問我有這個榮幸可以救你了嗎?”
 
    “你真的喜歡我?”
 
    “我想答案應該是毫無疑問的。”
 
    “那……那么什么……為什么你都沒有……”她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難言之隱。
 
    “無忌,長話短說,咱們時間有限。”他耗盡了最後一絲耐心。
 
    什么叫作“長話短說”?根本就是不應該說吧!此刻旁邊的人簡直就看傻了眼,心想他們這對夫妻簡直就是瘋了!大敵當前,他們竟然甜甜蜜蜜說起情話了?
 
    尤其是德王爺,他簡直就是錯愕到了極點,他的人質正在與她的相公談情說愛,而他的手下正在門外被人追著跑,如果是本來武功就很高強的聞人玄琢也就算了,天下第一首富龍天樞正在恐嚇他的護院,乖乖讓他的妻子當成白虹劍的練習物件,要不然就只有死路一條。
 
    這……這也就算了!哪里跑出來一個臉蛋白白潤潤的瘋丫頭,拿著一壺茶追著一群士兵跑,奇怪的是在她面前倒下的人竟然出乎意料地多?!
 
    瘋了!他們統統都瘋了!德王爺一時受到了極大的刺激,眼前……眼前這些人就是他一直想要除之而後快的敵人嗎?
 
    “你說喜歡我,可是?什?……?什?你都沒有想要把我這個小妾擢升?正室?”花無忌一點兒都不關心門外的混戰,一雙水盈盈的美眸含怨地瞅著孟觀雲,似乎要他給個好答復。
 
    原來……原來這就是她老是說他負心薄情的理由!孟觀雲恍然大悟,心裏好笑又無奈,忍不住歎了口氣。
 
    “一直以來,只有你一個人以?自己是小妾,我可從來沒有這?想,無忌,自從娶了你之後,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再娶別的女人,小妾與正室對我而言沒有分別,只要你高興就好。”
 
    “可是你都沒有說……”她的表情還是萬分哀怨,心裏卻有絲竊喜。
 
    “那咱們可以晚點再說,現在……”孟觀雲一雙黑眸倏地冷然眯起,長身一躍,冷不及防地將花無忌給撈進懷裏,讓她脫離危險之地。
 
    德王爺完全沒有想到事情的發展竟然是這副模樣,他張口結舌,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話,“你到底是不是──”
 
    孟觀雲一口截住他剩餘的話,唇畔揚起一抹冷笑,“你那?想知道答案嗎?那就讓我告訴你吧!德王爺,是的!我就是你心裏想的那個人,你心裏一定很遺憾,當年沒有斬草除根,但沒關係,你還有很多時間,一個人到地獄裏去慢慢悔恨吧!”
 
    話落,一道慘叫聲頓起,人們停止了正在進行的動作,與那淒厲的叫聲比較起來,四周顯得如此寧靜,恩恩怨怨歷經了二十餘載,終於在此際劃下最後的完結,一場經由叛變所引來的風波,也即將平息……
 
    有人為了帝位處心積慮,卻也有人瀟灑地視那九五之尊的頭銜如蔽屐,對比之下,更覺得人的貪念顯得可笑。
 
    “你真的一點都不眷戀自己現在的權勢地位嗎?”被狠狠地訓了一個時辰之後,花無忌終於有機會可以問出心底的話。
 
    “我只在乎你。”孟觀雲將她摟進懷裏,心想他要是不在乎她,就不會浪費一個時辰的唇舌,只?了教她以後當人質時,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不過,花無忌一點兒都不領情,“別貧嘴,也不要試圖岔開話題!回答我,你是不是真的……什?都不想要了?”
 
    “你不想與我隱居山林,做一對隻羨鴛鴦不羨仙的恩愛夫妻嗎?”他挑眉覦了她一眼。
 
    “隱居山林確實無聊了一點……不對!現在是我在問你,不是你來問我,孟觀雲,你少把話題給我扯遠了。”
 
    他似乎沒把她的話聽進去,把話題扯得更遠,“對了,無忌,你到現在都還沒有告訴我,到底那一天你究竟想送我什?禮物?”
 
    “呃……這個……禮物……”不會吧!花無忌猛然吞了口唾液,心想她都已經把這件事情?到海角天邊了,他怎?在這節骨眼又想起來了呢?
  
    “你該不會反悔不想給了吧?我可是非常期待自己娘子難得的禮物,無忌,你究竟想送我什?呢?”
 
    “就是……”唉!現在教她怎?老實說出口呢?“那個東西”只消一出手,後果可不是開玩笑的呀!
 
    “你越是不說,我就越好奇,娘子,那禮物真的如此難以?齒嗎?”
 
    “不,我怕見光死。”
 
    “喱?這玩意兒如此玄妙詭奇,只要一見光就完了嗎?”既然如北,他非得瞧瞧不可。
 
    “不,是這東西一‘見光’,我就‘死’定了。”她又不是笨蛋,這一點自知之明她是有的。
 
    “無忌。”他低沈的嗓音刻意拉長,隱約透出恐嚇的意味,暗示她乖乖地把真相全盤托出。
 
    “好嘛!我招就是了!”她從懷裏揣出一封信,心不甘情不願地塞到他的手裏,心想這可不是她自順交出,是他自己堅持要看的。
 
    “這是什么?”他拿著那封信,上下打量了一番,忽地,一抹微笑泛上他的唇瓣,“無忌,這該不會是一封……情書吧?”
 
    情書?花無忌服納悶地麒了他一眼,心想這男人怎?會有如此自大的想法,裏頭要真是情書,她現在就不會一個頭兩個大了。
 
    “不,其實……它是一封想把你休掉的休書。”好吧!她至少坦誠說出來了,老天爺該不會想要懲罰像她這樣誠實的好孩子吧?
 
    “休書?你竟然要給我休書?!”他簡直不敢置信,一雙黑眸又驚又氣地瞪著她,忍不住揪起她雪白的耳朵,揚聲大吼:“花、無、忌!我到底做錯了什?對不起你的事情,你竟然想要把我休掉?!”
 
    原來,調侃一個不幸落難的人,是會遭受到報應的;孟觀雲沒想到聞人玄琢被妻子休棄的遭遇竟然有一天會落到自己頭上。
 
    “你不能怪我,以前我又不知道自己喜歡你!”她可憐兮兮地抱住腦袋,嬌嚷出自己的滿腹委屈。
 
    所以才說這個東西一旦見光,她就死定了嘛!花無忌忽然覺得自己果然天縱聰明,事情還沒發生,就已經預知到自己最後的下場!
 
    “馭前不知道,那現在呢?”他緩和了語氣,試圖維持住理智,眼眸透出深邃的試探。
 
    “喜……喜……”她粉嫩的雙頰漲滿紅暈,一個“歡”字哽在喉嚨半天,就是不知道該用什?語氣對他坦白。
 
    “喜?喜什么?”
 
    “就是……喜……”她猛然吞了口唾液,心想依照她現在臉紅熱燙的程度,遲早會全身著火燒起來的。
 
    唉……他這男人有沒有搞錯,她雖然已?人婦,不再是個不經人事的黃花大閏女兒,但這?教人難以?齒的事情,只要彼此的心裏都有數就好了,何必苦苦追問呢?
 
    “怎樣?你打算回答我了嗎?”孟觀雲握住了手中的“把柄”,不怕她不肯說實請,“還是,咱們兩人來算算前仇舊帳,反正,咱們兩人有的是閒話家常的時間,是吧!”
 
    “就只有你了啦!”她一鼓作氣,大聲吼了出來。
 
    “什么?”這個妮子似乎跟在他身邊學壞了,最近說起話來特別難懂!孟觀雲挑起眉梢,似乎非逼個水落石出不可。
 
    “我說,在我心底就只有你一個人了啦!”她真的恨恨恨恨……恨死他這個愛戲弄她的男人了!只是,她非常明白自己內心真正的心情,恰恰好與?聲惱恨他的想法相反,雪白的小臉染上羞赧的潮紅。
 
    他揚起一抹滿意的微笑,深深地凝視著她絕美的臉蛋,有力的長臂將她緊緊地擁入懷裏,遏止不住內心激蕩的心緒,俯首在她耳畔低低地說道:“相信我,我也跟你一樣。”
 
    聽到他這?說,花無忌的心跳得像頭小鹿在亂撞,“那不就是說……你的心變成我的,而我的心變成你的了嗎?”
 
    “我想這意思相當接近了。”他低聲地說完,冷不防地俯唇吻住她柔軟的唇瓣,以?天長地久的盟誓。
 
    到底是誰曾經說過呢?換我心,?你心,始知相憶深……
 
 
尾聲
 
    采菊東籬下,幽然見南山。
 
    一座山頭、一棟小屋、一彎流水、一畦田園,完全就是一副符合“陶淵明”精神的隱居聖地,男耕女織,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
 
    難道,最後孟觀雲他們還是捨棄京城的繁華生活,來到這座碧草如茵的山上過生活?
 
    一切都是如此寧靜,至少,在一陣吵雜的馬蹄聲介入之前,這裏確實是安靜的不像塵世。
 
    一名官兵打扮的男人躍下馬來,匆匆地走到孟觀雲面前,將手裏的詔書呈上,稟報道:“大人,皇上問您假放夠了沒有,如果您滿意了,是不是可以請早日回宮,現在宮裏。有根多事情等待您去處理。”
 
    呃……事情好象有一點不太對勁。
 
    沒錯!什么?“采菊東籬下,幽然見南山”的陶淵明精神?孟觀雲根本就還當朝?官,他與花無忌根本就沒有隱居!
 
    不是因為他貪戀榮華富貴,而是寒戎根本就不放人;開玩笑,少了他這一個善於理政的幫手,皇帝這位子突然間就變成了天底下最多事的苦工,整天有打理不完的政事,哪里還有心情享受人生?!
 
    孟觀雲看完了手裏的書信,大約瞭解事情的概梗,揚聲往遠處一畦藤花漫漫的籬笆喊道:“無忌!”
 
    “幹什么?”一張絕美無雙的臉蛋探了出來,那正是花無忌,她穿著一襲簡便的嫩紫春衫,興匆匆地跑到丈夫身邊。
 
    “宮裏派人來傳話了,咱們收拾準備回家吧!”他伸手將沾在她髮鬢上的草屑拿掉。
 
    “這?快?人家不要啦!才短短半個月,根本就還沒玩夠!瞧,人家昨天才播種的稻子,今天連抽芽都還沒!”
 
    “像你這樣隨便撒稻法,咱們就算等一輩子也等不到米吃,倒是這裏的鳥兒會很感謝你免費送給它們一堆糧食。”孟觀雲輕撇了撇唇,語氣閑涼地潑了她一盆冷水。
 
    “人家不是說隱居要自給自足嗎?我已經很努力了,你不幫忙就算了,竟然還說風涼話!”她可是很投入角色之中的呢!花無忌忿忿地抗議道。
 
    “誰說我沒幫忙,昨兒個一整天拿著鋤頭耙地的人是誰?”他似有不悅地?了她一眼。
 
    “你敢抱怨?!好,以後不需要你幫忙了,凡事我自己動手做,不過,要是不幸你兒子出了什?差錯,那我可不保證。”她故意叉腰挺出微隆的肚子,似乎對他的抱怨有恃無恐。
 
    “不不不,孟觀雲一切聽憑娘子大人吩咐。”他歎了口氣,心想這能怪得了誰呢?會有今天的下場,還不都是他“自作孽”嗎?
 
    “這才對嘛!”她哼哼了兩聲,非常滿意得到他這個答復。
 
    只是簡單的回京一事,就能夠讓他們夫妻兩人吵那?久嗎?傳令官忍不住在一旁提醒道:“大人,請快點收拾回京吧!皇上說有緊急的事情,想要與孟大人見面商談。”
 
    “我知道了。”他輕頜了首,長臂摟住妻子依然纖細的腰身,“無忌,京裏似乎發生了緊急的大事,咱們有不得不趕緊回去的理由。”
 
    “好吧!”沒關係,他們來日方長,而且她已經開始想念京裏美味的點心佳肴了,她在他的攙扶下緩緩步回小屋,不忘提醒道:“下次咱們不種稻,換別的作物來種吧!”
 
    “你想種什??”
 
    “地瓜。”
 
    “爲什麽想種地瓜?”他?之愕然。
 
    “好象比較簡單,你不覺得嗎?”她很認真地看著他。
 
    “大概吧!”他漫不經心地聳了聳肩,對於她這個不知道從哪里得來的結論不置可否。
 
    “聽說江南是魚米之鄉,咱們下次去考察一下吧!”她雙手圈住他的臂膀,一雙黑白分明的美眸充滿了希冀的意味,沖著他眨巴著。
 
    “考察什么?”
 
    “稻米的種法。”
 
    “你剛才不是說要種地瓜嗎?”他心裏納悶,這妮子說風就是雨的本事似乎越來越高強了!
 
    “你不是也說我種的稻子發不出芽嗎?被你這?一說,我當然要好好研究一下,免得被你看不起呀!”這?簡單的道理他都不懂,怎?能夠輔佐皇帝治理國事呢?花無忌越來越懷疑他怎?可能受到重用。
 
    “你的目的只有這個嗎?”他挑眉笑瞅了她一眼。
 
    哼!他的眼光真賊,她的意圖一下子就被他看穿了!花無忌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托出內心真正的想法,“我想順便去看嬤嬤她們,也不知道她們在江南的生清如何?”
 
    孟觀雲明白她內心的思念之情,點頭道;“好,改天咱們就下江南去玩,花個一年半載好好學習稻米的種法。”
    
    “好好好,那我就可以天天見到嬤嬤她們,這樣一來,她們一定會很高興,對不對?”花無忌興奮的不得了,已經忍不住神遊到江南去了!
 
    他可不敢確定她們會很高興!孟觀雲只是揚唇一笑,不點破她的說法,兩人一起進屋裏收拾細軟,準備回京。
 
    臨去之前,傳令官忍不住回頭望了山頭一眼,唉……他們何止是種不出稻米而已呢?
 
    到底誰能來告訴這對夫妻,其實他們上次種的瓠,根本就是絲瓜,以?種的是蔥,其實根本就是韭菜,他放眼望向遠處的一畦美麗百合花田,心想有誰能夠猜出那裏本來想種下去的是蒜頭呢?對於他們夫妻而言,花的球根與蒜頭並沒有兩樣……
 
    原來,不是每個人都有隱居山林的天分,天生我材必有用,至少,善於治人治國的孟大學士就一點兒都不合適。
 
    下次,他們究竟又會種出什?樣的地瓜呢?真是教人拭目以待,傳令官聳了聳眉,轉頭隨著他們夫妻兩人離去。
 
    此時在他們的身後,有一道柔軟的輕風,徐徐地吹揚著,涼涼地吹過滿山遍野的奇花異草。
    
    對於人們執著的恩怨,清風它不解,幾千年來,這道風吹過樹梢、吹過恒久不動的大石、吹過了四季春秋,拂過人們的愛與恨,滌淨了恩恩怨怨,而明日的一切,又將在風揚起時再度展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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