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简介:
從未想到,被人形容「寡心冷情」的他 
居然會如此深愛一個女子 
深愛到連自己都覺得害怕的地步! 
他身為一國之君,掌握天下眾生、睥睨一切 
卻獨獨掌握不了她—— 
那個他傾盡所有愛意的女子 
而當所有女人都費盡心思想接近他、討好他 
也只有她,片刻都不願待在他身邊 
心裡想的念的,不是如何回報他的寵溺 

 

而是如何逃離他、逃離宮廷這華麗的牢獄……

 

 

 

 

 

楔子
  
  數聲鶗鴂。又報芳菲歇。惜春更把殘紅折。
  雨輕風色暴,梅子青時節。永豐柳,無人盡日花飛雪。
  莫把麼弦撥。怨極弦能說。
  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夜過也,東方未白凝殘月。
  
  ——《張先•千秋歲》
  
  從未想到。
  
  被人形容寡情冷心的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會如此深愛一個女人,深愛到連自己都感到害怕的地步。
  
  他身為一國之君,九五之尊,掌握了天下蒼生的生殺大權,睥睨萬物,卻唯獨掌握不了她……他傾盡所有深愛的女子。
  
  他從沒想到,也未曾想過,卻已經不可自拔地……深愛上了她,一個恨他,就連片刻都不願多待在他身邊的倔強可人兒……
 
 
  閻皇臠奴1
  你飛奔經過身畔
  柔軟的青絲彷佛絲緞般滑過指尖
  殘留一絲似有若無的馨香……
  
第一章
 
  在京城,繁華熱鬧的首善之地,沒有人不知道步相府的名號;或許可以說在這天底下,步家就是權勢與地位的象徵,他們歷經三朝的苦心經營,終於在朝廷之中奠定了不可輕易動搖的根基。
  
  在步家,有人為官,有人經商,彼此之間的默契絕佳,善用各自的資源當作對方的後盾,每年賺進不少的財富,所以在民間有一種說法,那就是在這天底下最富有的人並不是皇帝,而是富可敵國的步家。
  
  急促卻輕快的女子腳步,踩碎了一地金紅交錯的落葉。
  
  時序入秋,空氣中透著寒涼的氣息,紅楓與金黃的銀杏葉一片片地飄散在地上。步永嫣不知道白己究竟闖進了什麼地方,為什麼這片林子就像迷宮似的,她打轉了半天,卻—直找不列出口。
  
  闖禍了!
  
  她緊抱著懷中的琵琶,匆忙的腳步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她愕然地看著眼前的小石亭,才驚覺自己根本就不曾逃離過這個地方。
  
  這裏明明就是皇宮大內,為什麼……為什麼會有這樣一片迷宮似的林子呢?她心裏有點忐忑不安,將懷裏的琵琶抱得更緊了。
  
  或許,她根本就不該莽撞行享,誤闖了禁地,而被衛兵追緝。要是一個弄不好,她個人安危事小,只怕還會丟了步家的顏面!
  
  對於自己身為步家人,步永嫣心裏總是感到驕傲萬分。雖然她只不過是—一個遠房的親戚,但從小就被老太君收養,被當成自家人一樣撫育。
  
  她一定要在別人發現之前,趕快回到太后殿,她不希望因為自己的關係,為步家惹來不必要的禍端。
  
  聽說,皇上對於他們步家在朝廷之中擁有顯赫的勢力感到不悅,不斷地傳出有意削減步家黨羽的消息,為了這件事情,步家幾位長輩都感到非常擔心,一直在想辦法拉攏他們與皇上之間的關係。
  
  最後,他們決定要將女兒送進宮裏,如果她能夠得到皇上的寵愛,等於持有了一張護身符,步家就能夠繼續在朝廷之中生存下去。
  
  無論如何都不可以……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在芙容姊姊入宮之前闖下不可彌補的禍事呀!
  
  步永嫣轉動一雙黑白分明的美眸,不安地瞧著四周的環境,落葉早就將她曾經走過的路給掩沒了,她深吸口氣,挑了一條小徑,打算再試試自己的運氣,說不定,這條小路能夠讓她找到出口——
  
  「如果沒有人替你帶路,你休想走出這片林子。」一道低沉渾厚的男性嗓音從她背後揚起。
  
  突如其來的聲響嚇了她一大跳,她停下腳步,怯怯地回眸覷了來人一眼,只隱約看見了他被涼風拂動的衣袍一角。
  
  「對不起,打擾了!」說完,她匆匆轉身,拔腿就跑,心裏有一種闖了大禍的感覺——
  
  就是這低沉的嗓音!命令士兵追緝她的,就是這男人!
  
  原本她是要悄悄潛進後宮的,卻沒料到闖進了這片美麗得令人屏息的林尹,驚擾了這個躺在書齋臥椅上沉思的男人。
  
  她雖然不知道他究竟是淮,但見他能夠喚動宮裏的禁衛軍,應該不是泛泛之輩才對!
  
  「站住,把臉轉過來。」男人壓沉了嗓音說道。
  
  他低沉的嗓音中充滿了不可抗拒的威嚴,步永嫣停下腳步,深吸了口氣以為壯膽,緩緩地轉過頭,還是把小臉壓得低低的。
  
  「我不是故意闖進來的,我只是好奇……」
  
  「好奇什麼?好奇住在這皇宮之中的人究竟是不是三頭六臂的怪物嗎?好奇他們會不會吃人嗎?」男人笑哼了聲,語氣中含著濃濃的嘲諷意味。
  
  「不是……」
  
  「要不然呢?你究竟在好奇什麼事情?」男人挑眉覷著她,好奇她這妮子到底還能把頭壓得多低。
  
  「我好奇……聽說皇帝的後宮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另外還有三千佳麗,個個國色天香,我想瞧瞧她們是否真的那麼漂亮……」她說得好小聲,真希望他乾脆別聽見算了!
  
  「怎麼?你想要與她們較勁嗎?」他聽說最近有一批秀女要進宮,她也是其中之一嗎?
  
  「當然不是!」她急忙搖頭澄清,「是我一個即將進宮的姊姊,她想知道自己會不會比別的妃子差勁,好讓自己心裏有個底。」
  
  「她是哪個府上的千金?」他笑問道。事實上,他對她的真實身分比較感興趣。
  
  「不能說,我不可以出賣她。」她搖了搖頭。
  
  「要是我保證守口如瓶呢?」他提出了誘人的條件。
  
  步永嫣思考了半晌,最後依舊用力地搖頭。「還是不能說。她只長我半歲,從小就照顧我,我絕對不能出賣她。看你一身尊貴打扮,怕也是皇帝跟前的人,要是我告訴了你,你跑去告訴皇帝,皇帝就會覺得我姊姊有怨妒較勁之心,到時候他不寵愛我姊姊的話,我的罪過可就大了!」
  
  她這妮子未免太會想,也想太多了吧!男人揚唇一笑,「難道你不想跟那位姊姊一起進宮嗎?」
  
  「不想。」她毫不猶豫地回答。
  
  「為什麼?」他好奇地挑起眉。
  
  「不想就是不想,哪有為什麼呢?」她說得斬釘截鐵,反而覺得他好奇陘,兩個人才不過初次見面,就硬要人家回答他一堆問題。
  
  她抬起眸正視他,一雙如星辰般閃亮的美眸閃動著不馴的光芒。
  
  這時,追隨至男人身邊的內官忍不住揚聲斥道:「放肆的丫頭!你以為自己在跟誰說話——」
  
  「退下!沒要你說話,就別多嘴!」男人冷冷一喝,揚手示意尾隨而至的禁衛們退到一旁。
  
  步永嫣看著原本跋扈的內官乖乖地退下,心裏更好奇眼前男人的真實身分。他的體態修長且高大,身穿一襲白色的常服,並沒有多餘的紋飾,卻顯得尊貴無比。如鐫刻般的臉龐上掛著微笑,但那淡淡的笑意卻滲不入他那雙冰冷熠亮的黑眸之中。
  
  她不知道當他睜開眼睛時,眼神看起來會如此懾人——他在書齋中閉目養神時,她有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心裏好奇他睜開眼睛的模樣,卻沒料到會如此淩厲,令人不敢迎視。
  
  男人定定地凝視著她粉嫩的俏臉,她看起來有些蒼白,還有點慌張不知所措。明明看起來就一副膽子不大的樣子,卻有膽量闖入不被允許進入的禁地,她那雙彷佛會說話的明亮皓眸……看起來竟有些頑強不馴呢!
  
  她真是一個令他感到矛盾,卻又覺得有趣的女孩!
  
  「如果我告訴你入宮之後,你可以得到皇帝的寵愛,得到數不盡的好處,你還是不想入宮嗎?」他語帶誘哄。
  
  「不想。」她依舊搖頭,不為所動。
  
  「你與你的家人可以得到榮華富貴,以及世人們的豔羨,對於這樣的條件,你一點也不動心嗎?」
  
  「只要姊姊入宮之後能夠過得快樂,我就滿足了。」她從來都沒有妄想過……不敢妄想自己得到比現在更多的幸福美好。
  
  哪怕只是多一點點,她都覺得自己會遭到天譴!
  
  看見她無欲無求的天真笑臉,男人一瞬間臉色黯沉了下來,他勾唇一笑,神情是不懷好意。
  
  步永嫣被他沉銳的眼眸瞧得心頭發慌,她總覺得他看著她的眼神好奇怪。彷佛就像—只野獸要將她吞噬似的。
  
  這時,一陣騷動似遠若近地傳來,或許是因為這個林子被設了陣法,人的聲音也變得不太真切,無法判斷遠近。
  
  「外面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去看看。」男人淡聲吩咐一旁的內官。
  
  「是!」內官匆匆地轉身潛入一條幽徑,過了一會兒,便回來稟告道:「啟稟主子,是太后殿那兒派宮女出來找人。聽說被太后邀進宮裏彈奏琵琶的姑娘不見蹤影,她們正在四處尋找呢!」
  
  「是你嗎?」男人看著她懷裏抱著的琵琶,淡淡地開口。
  
  步永嫣就像是一隻被毒蛇盯住的小兔,不知道他這條毒蛇接下來到底是要一口吞了她,還是繼續跟她玩「貓捉老鼠」的遊戲。
  
  最後,她點了點頭。「對,是我。我出來了那麼久,太后娘娘一定很擔心,才會派人來找我吧!」
  
  「那你走吧!」他出乎意料地爽快道。
  
  她愣愣地看了他半晌,沒想到他竟然如此乾脆就放過她。見機不可失,她緊抱著懷裏的琵琶,拔腿跑過他的身畔,往他所指的那條小徑離去。
  
  男人勾唇微笑,定眸瞅著她纖細的背影,當她越過他身畔之際,那一頭柔軟的青絲彷佛絲緞般滑過他的指尖,殘留了一絲似有若無的馨香。
  
  她以為逃出這座迷林之後,就等於從他的掌心中逃掉了嗎?
  
  如果她真的那麼認為,未免就太過天真了!
  
  這時,一旁年紀較為老邁的內監總管李公公上前說道:「啟稟皇上,這名女子私自闖入『飄香林』,應該要將她定罪才是!」
  
  男人覷了手下一眼,聳了聳寬肩,「不必了,我們一定還會再見面,這場遊戲,朕要慢慢玩下去。」
  
  一直以來,他就不是最受父皇疼愛的皇子。他排行老六,不如幾位哥哥受重視,也不若弟弟們因為年幼而受到更多的關愛。
  
  但他沒有得到父皇重視的主要原因,是他太過於成熟冷靜。就連他自己的母后都曾經私底下抱怨過他這個兒子太深沉老練,詭譎的心思令人捉摸不透,只好敬而遠之。
  
  但三年前,父皇駕崩之前,在遺旨上寫明瞭繼承帝位的皇子人選,出乎意料地,他的名字出現在那份遺詔上。
  
  黑閻半閉黑眸,慵懶地坐在軟轎之上,他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那件事情,心裏覺得好笑。他只怕永遠都忘不掉那天他的兄弟們一臉不敢置信的錯愕表情……或許在他們的心底,他們每個人都比他更有資格,而且更有可能坐上那張皇帝的龍椅寶座吧!
  
  宮僕抬著軟轎嫺熟地穿過凝祥門,步過長長的宮道,來到了太后平時起居的景仁宮。
  
  看見皇帝駕到,宮女們趕緊跑進去稟報太后。
  
  太后徐氏沒想到兒子會心血來潮,突然前來向她請安。她一直都不懂性情中庸的自己,怎麼會生出像他這樣冷靜世故的兒子,她不喜歡被他那雙寒眸盯住的感覺,涼颼颼的,直教人打從心底發顫。
  
  黑閻並不是不曉得母親對自己的嫌惡想法,所以自從繼位之後,他除了按照時節定省之外,從來不造訪景仁宮,他們母子幾乎可以說是最熟悉彼此的陌生人。
  
  他走進殿閣之中,向母后行了簡單的請安禮儀,便在宮女準備的金錦交椅上坐下。
  
  「皇上今天怎麼會有空來看哀家呢?」
  
  「朕有件事情要問母后,想必母后應該知道答案才對。」
  
  「到底什麼事情是哀家知道,而令皇上感到好奇的呢?」這下子換徐氏心裏感到好奇了,這天底下只怕沒有任何事情能教她這個兒子感興趣的吧!到底是什麼稀奇的事情能教他特地前來詢問?
  
  「前兩天母后在景仁宮舉辦了一場壽宴,朕行了祝賀禮後便先行離去,不知道母后邀請了一位彈琵琶的姑娘……母后應該知道她的身分才是!」他的語氣平淡,眸光深沉得令人瞧不出他內心真正的想法。
  
  「彈琵琶的姑娘?皇上指的是嫣兒嗎?」
  
  「嫣兒?那是她的名字嗎?」
  
  「皇上怎麼會突然問起嫣兒呢?」
  
  「朕想知道她是哪個府上的千金。聽說她在母后壽宴時彈奏過琵琶,想必母后應該知道她的身分。」
  
  徐氏點頭微笑,「哀家當然知道。她是步相爺所收的義女,是步家遠房的親戚。聽說她父親是位彈奏琵琶的師傅,所以她的琴技堪稱天下一絕,哪天應該讓皇上也聽聽看才對。只是……皇上怎麼會突然對她感到興趣呢?」
  
  「朕怎麼從來都沒聽母后提過她?」黑閻客套地問道,心想這也難怪,他們母子除了平日的問安之外,生活起居幾乎沒有任何交集。
  
  「她是步相爺引薦的。聽說她家前幾代祖先也是朝廷重臣,算起來也是名門之後。嫣兒的模樣清秀伶俐,心地也善良,這幾年在宮裏見多了鬥爭權謀,哀家很想要她這樣的可人兒陪在身邊,所以一直在想,是不是應該把她召進宮來陪伴哀家,等過兩年她的年紀到了,就把她指給朝廷的俊彥大臣,讓她有個好歸宿……到時候還要請皇上賜婚呢!」
  
  說完,徐氏微微一笑。像這樣跟自己兒子談天的貼心感覺,她還是頭一遭感受到呢!
  
  「不,朕幫不上這個忙。」他冷冷地說,黑眸深沉一斂。
  
  「怎麼會幫不上呢?皇上又不是沒幫臣子們指過婚,只要皇上一道聖旨,說明指婚的物件——」
  
  黑閻冷冷地打斷母后的話,「這些事情朕知道該怎麼做,不需要母后費心指導。但就是這門婚事,恕朕難以照辦。」
  
  「為什麼就是這門婚事不行呢?」徐氏心裏感到納悶,「難道皇上是嫌嫣兒的出身不好,不想替她指婚?哀家剛才說過了,她算得上是名門之後……」
  
  「那倒不是。」說完,他站起身,微笑頷首,「如果母后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朕就先離開了。至於母后提起指婚的事情……不是朕不樂意照辦,而是她根本就不需要指婚的物件。」
  
  徐氏心裏納悶極了,看著兒子大步離去的軒昂背影,除了感到—頭霧水之外,心裏也忍不住暗歎,這輩子只怕沒有人可以真正接近他的心吧!就連她這個親生母親,都不曾覺得有一時半刻貼近過兒子的深沉心思……
  
  數十年來,步家在朝廷之中領袖群臣的地位從未有過改變,三代的經營帶給他們豐厚的利潤,民間有人傳說他們步家有一座大倉庫,倉庫中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金銀財寶,就算揮霍十輩子都花不完。
  
  這種說法或許是誇張了一點,但距離真正的事實也不遠。為了繼續保有如此龐大的財富,並且不斷地增加,他們步家簡直就是無所不用其極,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最近,步家人忙著張羅女兒進宮的事情,為了妥善打點宮裏的每個人,好讓女兒進宮之後可以大展手腳,得到人望,步家特地從收藏之中挑出小而精貴的珍品,好當成禮物贈送給需要他們幫助的人。
  
  就在大夥兒忙成一團的這時,宮裏傳來了皇上的口諭。
  
  「皇上……你再說一次,皇上……真的要駕臨我們步府?」步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雙眼,看著通報的管事。
  
  「沒錯。李公公特地派人過來,要我們趕緊準備迎接聖駕,皇上隨時都會抵達。」
  
  「傳口諭的人呢?我要親自見他,把事情問個明白……」
  
  「那人已經回宮覆旨了。老爺,我們該怎麼辦?皇上隨時都會駕到,步家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接待過聖駕,不趕快準備的話,只怕到時候會手忙腳亂。」老實的管事擔心地說道。
  
  「皇上即位後就與步家疏遠,我還在擔心該如何拉攏步家與皇上的關係,沒想到就從天掉下這個大好機會!」步顯心裏的高興完全表現在得意的臉上。
 
  他轉頭對管事吩咐道:「快點傳令下去,把府裏最好的器具拿出來,手腳俐落一點!對了,去吩咐小姐要好好打扮,說不定皇上是為了芙容而來……這倒說得通,咱們家的芙容生得是國色天香,稱得上是京城第一美人呢!皇上一定是聽說了這件事,才會突然說要來的吧!那真是太好了……」
 
 
第二章
 
  那天,她真的被嚇壞了!
  
  一直到現在,步永嫣都還是餘悸猶存——想到那雙仿佛會灼人心魂的黑眸,她就從心底不由自主地打起冷顫。
  
  他到底是誰?不會追究她私闖禁地的罪名吧?
  
  步永嫣穿過一條回廊,來到灶房門外,收起了紊亂的心思,準備踏進灶房,步相府裏老一輩的下人們都是看著她長大的,她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都逃不過他們的法眼。
  
  相形之下,從小跟她稱得上是姊妹淘的芙容就差了一點,她沒看出她從宮裏回來之後,臉色慘白的異狀,逼問不到她想要的消息,就一臉悻悻然地掉頭走人。
  
  她想,芙容一定是因為要入宮心裏緊張,才會看起來那麼不高興吧!畢竟皇宮內苑是一個莫測高深的禁地,更何況還有那個可怕的男人呢!
  
  還好要進宮的人不是她!步永嫣輕喟了聲,提起裙襦跨過灶房的門檻,迎面而來的是在灶房裏待了二十多年的張嬤。
  
  「嫣丫頭,你來灶房做什麼?」張嬤正忙著吩咐家奴搬出一些珍藏在庫房裏的金碗玉盤。聽說府裏將有貴客,大夥兒忙成了一團。
  
  「芙容姊姊說她嘴淡得很,想吃碗甜雪,說我做的最好吃,要我來灶房親手做一碗給她吃。」步永嫣沖著胖呼呼的老婦人一笑。
  
  聽她這麼說,張嬤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她每次都這麼說,根本就是故意把你當成下女使喚!說你做的好吃,硬要你做,可是做好了又說不想吃了,我看她根本就不安好心眼。」
  
  「張嬤,你不要這麼說嘛!芙容姊姊說她是因為喜歡我,才會要我做食物給她吃。你每次都把她說得像壞人一樣,我不喜歡聽你這麼說。」說著,她不高興地嘟起了小嘴,像受了委屈似的。
  
  「可是……唉,你這天真的丫頭,老是把你的芙容姊姊當好人,我只希望你哪天別真被她給害了才好!」
  
  「芙容姊姊才不會害我!」說著,她兩片白嫩的臉頰都鼓了起來,一雙明亮的美眸也瞪得圓圓大大的。
  
  看她這丫頭還真的生氣了,張嬤心裏憐惜,這丫頭從來都只為別人的事情操心……她慈愛地笑道:「好好好,你要做甜雪是不?張嬤我去替你拿需要的蜜餞過來。你看還需不需要其他的東西,張嬤我一次替你拿齊。」
  
  「不必了,謝謝張嬤。」頷首稱謝後,步永嫣開始準備做點心的前置工作,灶房裏的夥計也跟她都混熟了,生動把一些必備的鍋碗瓢岔讓給她,還不時湊過來告訴她一些獨家妙方。
  
  她一直都覺得步相府裏的下人個個心腸都好得不得了,不過芙容卻說什麼都不喜歡他們,這一點教她覺得納悶極了。
  
  從小,在步相府中,她一直都被視為最無害的人,對待她就如同親娘般的廚娘老是說她好欺負,說她凡事都不敢與人相爭,才會讓步家人把她吃得死死的,連反擊的能力都沒有。
  
  但她總是覺得步家人對她好,芙容姊姊更是將她當成妹妹看待,有時候還會給她一點東西,她實在是沒有什麼好爭取的。
  
  她爹臨終前曾經交代過,他要跟著娘走了,以後她就只有孤單一個人,沒人保護,勢必會受到許多苦難。如果不學會堅強,是絕對活不下去的。
  
  幸好,在她身邊,總有許多人對她好……
  
  一名灶房的小廝匆匆地從外面跑進來,「永嫣小姐,你這碗甜雪做好之後,端到祥麟軒去吧!」
  
  「祥麟軒?那不是芙容姊姊的閣樓呀!」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你端過去就對了!」
  
  「是,我知道了。」地點點頭。正好這時候張嬤端了一碗蜜餞過來,交給了她……
  
  奇怪了!怎麼突然要她把點心端到祥麟軒呢?那裏一直以來那是招待府裏貴客的地方,已經很久沒有使用了呢!
  
  步水嫣端著一碗剛做好的甜雪,穿過通往祥麟軒的階梯,一路走來,看見了幾張生面孔。她不記得步府中有這些看起來身手矯健的護衛,她走過他們面前時,他們平靜冷淡的表情,教她以為自己就像不存在似的。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她心裏不由得慌張了起來,低著頭匆匆地走過他們面前,一顆心就像快要從胸口跳出來一樣。
  
  該不會是她在宮裏的事情被相爺知道了,所以要審問她吧?她沒告訴過任何人,她怕得不敢告訴任何人,除非,是宮裏來了人……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步永嫣心跳得更快了。
  
  抬起眸,她看見相爺站在祥麟軒門外,一雙老銳的眼眸緊盯住她不放,應該是特地在這裏等她的。
  
  「老爺。」她在他面前福了福身。
  
  「我不知道『那個人』為什麼會想見你,不過我可是先警告你了,進去之後凡事小心一點,千萬別給我出任何差錯。」步顯以極冷淡的語調說道。
  
  「是……」步永嫣點點頭,不知道他神情為何如此不悅,更不知道他所指的「那個人」究竟是誰,但看眼前的陣仗,來頭只怕不小吧!
  
  她覺得自己好沒用,嚇得兩腿都快要發軟了,她硬著頭皮走進開啟的大門,在她進去之後,兩扇門隨即被人緊緊地從外頭扣上了。
  
  她嚇得趕緊回頭,想要開口喊人,卻在這時被一道沉冷的男人嗓音給喚住了。
  
  「既然進來了,就走過來一點吧!」
  
  「你到底是誰?」她吞了口唾液,往屋裏走去,努力地克制住顫抖的雙手,一雙大眼透出了滿滿的疑惑。
  
  「把你手上端的東西放在桌上吧!」男人又道。
  
  她依言將那碗甜雪放下,好奇地探頭想要看清楚藏身在簾幕之後的高大身影,心裏有點忐忑不安,因為這男人的嗓音聽起來是如此熟悉……
  
  黑閻揚唇一笑,從絳紫色的簾幕後走了出來,一雙沉魅的男性瞳眸直勾勾地盯住她不放,肆無忌憚地彷佛想要直接看穿她。
  
  是他!
  
  看著眼前那張略顯冷酷薄峭的俊美臉龐,步永嫣大吃一驚,她沒有想到自己會在府裏看見那日在林子裏遇見的男人。
  
  他……他怎麼會在這個地方?!
  
  張嬤說相府裏來了貴客,說的就是他嗎?天哪!他不會……不會是特地來追究她那天私闖禁地的罪行吧?
  
  「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誰嗎?」
  
  站在她面前的人?是指他自己嗎?步永嫣頓了頓,最後老實地搖頭,「抱歉,我真的不認識你……」
  
  「那你知道要你來這裏,是為了什麼事情嗎?」
  
  「不知道……」
  
  「現在朕以皇帝的身分再問你一次——如果能讓你享用天底下最至高無上的榮華富貴,得到朕的呵護寵倖,你願意進宮嗎?」
  
  「不要!」她用力地搖頭,感覺自己就快要喘不過氣了。
  
  他……他是皇帝?!老天爺,她真的闖禍了!
  
  「不要?」他眯細黑眸,濃眉淡淡一挑。
  
  為什麼他每次聽到她說不肯進宮,臉色看起來就好陰沉,似乎很不高興?
  
  她囁嚅地解釋道:「要進宮的是芙容姊姊,不是我,我從來都沒有想過進宮,從來沒有。」
  
  「就算朕要你進宮,你還是一樣堅持嗎?」他咬牙切齒,恨恨地說道。
  
  「我……要進宮的是芙容姊姊,不是我!」她急得快哭了,為什麼他老是問她進不進宮?她真的從來都沒有想過呀!
  
  黑閻陰冷地眯細了眸子,對於她不知變通的堅持感到深深的不悅,他一步步逼近她,眨眼間就將她逼到了角落。
  
  「不要過來,我要喊人羅!」她伸出手,試圖與他拉開一點距離。
  
  他冷不防地揪住她纖細的膀子,就像一隻迅猛的老鷹叼住了毫無反抗能力的小雞。
  
  「你叫啊!看你叫破了喉嚨,會不會有人來救你?」他邪氣地挑起眉,根本就不怕她的威嚇。
  
  步永嫣心裏明白他說的是真的,柔嫩的聲音因為害怕而微微發抖,「你到底……到底想幹什麼?」
  
  「你問朕想幹什麼?難不成你覺得朕需要得到你的同意?」他揚唇笑哼了聲,「一直以來,朕無論做任何事情,都不需要得到對方的同意;你也是一樣,你沒有任何拒絕的餘地!」
  
  他伸出大掌輕撫著她肩畔柔軟的秀髮,動作非常溫柔,彷佛是在安撫著她,但輕泛在他黑眸中的邪熾笑意卻教她不寒而慄。
  
  她站在他面前一動也不敢動,在他的盯視之下失去了力氣。
  
  老天爺!救救她吧!她好害怕……
  
  黑閻可以從她的眸光中看出她抗拒的意岡,他斂眸巡視著她小臉上的每一寸。
  
  說起來,她的模樣長得並不特別漂亮,如果硬要從她那張小臉上尋找過人的優點,大概就是那雙又圓又亮的眼睛吧!
  
  當她用那雙美眸嬌怯地看著人,就像一隻可憐又惹人疼愛的小兔,只是當有人要接近她時,卻又會遭到她充滿敵意的對待。
  
  然而,她充滿戒備的態度,卻意外地挑起了他的興趣,也意外地令他想要佔有她,完完全全地佔有,就算他想做的事情會狠狠地傷害她,他都覺得那根本就無所謂。
  
  突然,他扣住了她白嫩的頸項,俯首攫吻住她紅嫩的小嘴,強硬地將她一手提起,讓她必須要很用力地踮著腳尖,才不至於雙足懸空。
  
  步永嫣一時之間無法反應過來,她的腦袋仿佛被狠狠碾過一般,一片空白,教她幾乎無法判斷他正在對她做什麼。
  
  「唔……」
  
  終於,她反應了過來,伸手想要推開他,不料卻被他越吻越深入,他靈活的舌尖強硬地撬開了她不情願的嫩唇,狂烈地挑逗吸吮著她粉嫩的幽口,貪啜著她口中甜美的津汁。
  
  這時,屬於他男人強而有力的長臂將她擁得更緊,就在她急著想要反抗他的時候,他卻伸手褪下了她的外衣,大掌握住了她胸前飽滿的嫩乳,以拇指指腹隔著軟兜輕輕摩挲著她乳尖的嫩蕊。
  
  突如其來的親昵碰觸,讓她不由自主地嚶嚀出聲,一絲絲近乎刺痛的酸熱快感從他愛撫的指尖滲入了她的肌膚內,她從來都沒有過那種感覺,彷佛身子裏有某部分被融化了……
  
  她軟嫩的嚶嚀聲勾動著他體內最本能的欲望,黑閻伸手解開了她系在頸上的軟兜細繩,扯掉那片礙事的布料,一瞬間,兩團飽滿的雪乳彈跳而出,點綴在尖端的春色早就因為感受到愉悅而微微繃翹轉紅。
  
  「請你住手!我……」
  
  她倒抽了一口冷息,感覺他以拇指與中指輕輕地撚住了她嬌嫩的乳尖,以食指撩擦著她最敏感的尖端,一陣又一陣酸軟的快感從他的指尖漸漸地滲入她的肌膚之內,粉嫩的乳尖也充血變得嫣紅。
  
  她瑟縮起白皙的纖肩,呼吸開始變得急促不定。
  
  「你覺得羞人嗎?一張俏臉兒都紅了呢!」他俯唇在她的耳邊細聲邪語,不時以男性略鈍的指甲摳弄著她紅嫩的蕊尖,挑起她另一波更直接、更尖銳的歡愉感覺。
  
  「我當然……當然會不好意思,被你這麼對待……不,住手!請你住手!」她伸手想要推開他,但當她的纖手正要對他強健的肩臂施力之時,他卻冷不防地張牙咬住了雪白的嫩耳。
  
  「不……」
  
  她無力地嚶嚀了聲,感覺到他不甚用力地咬著她的耳垂,不時地以舌頭含舔著她微微反骨的耳廓,有種令人說不出口的麻癢快感,溫熱的男人氣息吹呼在她的肌膚上,一陣一陣地,令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她感到雙腿無力,原本想要推開他的纖手,不爭氣地握起了拳頭,緊緊地捉住了他長袍的衣袖,以為支撐。
  
  聽見了……她聽見了他沉穩的呼吸聲、以及唇舌舔弄著她嫩肌的曖昧滑膩聲,最後,她還聽見了自己如擂鼓般狂烈的心跳聲。
  
  他一定也聽見了吧!聽見了她的心跳得那麼快,隨著身子裏的快感不斷地增添,她的心跳就越快。
  
  不可以……她不可以那麼有感覺,再這樣下去,她只怕就連最後的矜持都要被迫放棄了。
  
  而他卻不允許她稍稍喚回理智,長臂一伸將她橫抱起來,修長的雙腿大步往平榻走去。
  
  他轉身坐在榻上,強迫她張開修細的玉腿跨坐在他的腰際,大掌探入了她的褻褲之內,長指深入了她柔軟的恥毛之間,分開了她兩片嬌嫩的花瓣,上下滑動了兩次,探觸到她已經微微濕潤的花核兒。
  
  「告訴朕,你都是如何撥弄琴弦的?是這樣嗎?」他語調微揚,修長的中指輕輕地彈撥撩弄她粉嫩的花核兒。
  
  「不……」
  
  她用力地搖頭,一張臉兒紅得就像深秋的楓葉;她急切地想要起身,卻被他有力的大掌按得更緊。
  
  「不是?那你教教朕,好嗎?」他邪氣地挑起眉,更加狂肆地愛撫著她雙腿之間嫩幽的花朵,直到他的手指感覺到一股滑膩的濕意從她花縫深處泌出……她是如此努力地想要隱藏,卻還是被他察覺了。
  
  「啊……」步永嫣感覺自己的下身彷佛被熱水浸融,一陣又一陣酸蝕的快感從她的花壺深處湧出。
  
  她輕顫著,覺得自己就快要變得不像是自己了!
  
  「你這麼有感覺,是因為朕做對了嗎?」他故意裝乖地反問,見她咬著嫩唇搖頭,不禁輕笑出聲。
  
  他沉渾的笑聲震進了她的耳裏,一聲聲都嚴重地干擾了她的心跳,她纖手緊緊地捉住他的衣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忽地,笑意在他的眸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兩道彷佛熾火的深沉欲望,他瞅了她一眼,唇角一勾,大手扯去了她的褻褲,強硬地剝開她身上剩下的衣物,讓她呈現近乎全裸的狀態。
  
  「不……住手!皇上,求你住手!」
  
  步水嫣拉住了最後一件即將被他扯掉的衣衫,倔強著不肯松放,卻在這時,女性幽嫩的下身被迫抵在他的胯間。
  
  她想要緊緊閉起玉白的雙腿,卻被迫跨坐在他的腰際,橫跨他胯間最曖昧的部位,柔嫩的腿心頂住了他火熱的硬實。
  
  他放開大掌,由得她保住了最後一絲遮蔽,在她睜圓美眸的瞪視之下,解開了男性的褲腰,釋放了早就已經火熱僨張的昂揚,強硬地抬起她白嫩的俏臀,以她身子裏最狹嫩的幽穴,犒慰他勃硬疼痛的亢挺。
  
  「不……好痛……」
  
  步永嫣感覺到一陣撕穿從她的小腹深處傳來,她明明都以為自己已經不行了,卻還是感受到他不斷的深入,她掙扎著想要抬起身子,卻在最後一刻被他大掌往下一按,沒根吞入了他。
  
  「啊……」她倒抽一口冷息,痛喊出聲。
  
  黑閻伸出雙臂摟住了她纖細的嬌軀,好半晌沒有動靜,俯唇啄吻著她美麗瑩嫩的肩膀,蜿蜒的吻一直來到了她的胸前,他一時克制不住貪嘗的欲望,張唇含咬住她一隻櫻色的嫩蕊。
  
  她輕顫著,不敢相信自己此刻竟然與這個男人緊緊地結合在一起!
  
  好疼!她以為自己會死掉……
  
  這時,他埋首在她的胸前,開始挺動長腰,一次又一次來回貫穿她緊窒飽嫩的花穴。
  
  「不要……不要……」
  
  步永嫣不斷地搖頭,更加激動地想要反抗他。疼痛已經不那麼明顯,但一次又一次,他亢熱的昂揚不斷穿刺她柔軟的花穴,她說不出來那種感覺究竟是不是疼痛,總覺得好羞人,為自己感到無地自容。
  
  「求求你……不要……」
  
  她纖手按住了他結實的鐵肩,嬌弱白嫩的身軀不住地顛晃,一次次地承受著他淩厲而強勁的穿刺。
  
  但黑閻似乎對於她的祈求恍若未聞,男性大掌牢牢地握捧住她圓翹的臀瓣,不斷地由下而上挺動長腰,每一次的抽擊,都深深頂住了她女性最柔嫩的花心,他幾乎可以感覺到她花壺深處因此而痙攣不止,如絲緞般滑膩的嬌穴有如嬰兒嫩口般,緊緊地吸銜住他不放。
  
  「不……求求你……住手……我求求你……」
  
  步永嫣已經不知道自己還可以怎麼辦了,她心裏感到滿滿的羞恥,他亢熱的昂揚不斷地激擦著她最羞人的花徑,彷佛存心要將她灼爛般狂烈侵犯,她心裏好害怕……害怕一陣又一陣強烈的歡愉快感將她變得不再像自己。
  
  她將嬌顏埋在他的頸窩,嚶嚶地低泣了起來。
  
  此刻,黑閻感覺胯間的欲火就快要為她而爆發,狂烈的快感幾乎令他疼痛了起來,他想要在她的身子裏完完全全地釋放出來。
  
  卻在這時,他聽見了她脆弱的低泣聲,胸口仿佛被人鞭打,隱隱地傳來一陣抽痛,他放緩了速度,眷憐地緊抱住她嬌顫不已的身子。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做?」她哽咽地問道,任由他緊緊地摟住她,她不願意承認,但那種與他緊擁在一起的親昵感覺,似乎美好得會讓人想要就此耽溺下去。
  
  「噓,別說話。」他柔聲說完,吻住了她的唇,嘗到了她唇畔淚濕的鹹味,胸口一熱,悸動得不能自己。
  
  「唔……」
  
  她哭著嚶嚀出聲,感覺到他充滿憐愛的對待,他的每一次貫穿,都教她深深地感覺到他的存在,花壺深處泛起了一陣又一陣的痙攣快感。
  
  終於,她再也無法按捺住流竄在四肢百骸的歡愉快感,在他寬闊的懷抱之中達到了高潮……
 
 
第三章
 
  「送她進宮。」黑閻走出祥麟軒,投給步顯冷冷的一瞥,「三天后,朕會派人來接她,最好那個時候你已經改變她的心意,否則……」
  
  一抹森冷至極的微笑泛上了他的嘴角,似乎接下來的話不需要他再多說,步顯心裏應該有數才對。
  
  步顯確實非常明白自己此刻的處境,他是已屆花甲之年的老人,但他的兒子卻還太過年輕,在朝中的勢力尚未穩固,只要稍有差池,他步家在朝中經營三代的勢力將會毀於一旦。
  
  「可是,她只不過是個奴婢……」
  
  對於步顯的說法,黑閻似乎感到相當不悅,銳眸冷冷一眯,「你敢說朕的女人是個奴婢?!」
  
  這個提示只怕是再明顯不過了,步顯趕緊改口,拱手道:「是臣說錯話了,請皇上放心,三天之後,皇上絕對會在宮裏見到嫣兒。」
  
  「最好是這樣。」黑閻笑哼了聲,拂袖而去。
  
  「皇上,那小女……」
  
  「你女兒就不必進宮了,朕對她一點興趣都沒有,你不必白費心機。」說完,不等步顯回答,黑閻率領一干侍從大步離去。
  
  「是,老臣知道了。」步顯拱手送駕,略顯尖刻的老臉垂得低低的,眼神之中透出了一絲陰沉。
  
  事情的發展太出乎他的預料——怎麼可以呢?要進宮的人怎麼可以是別人,而不是他的女兒呢?
  
  糟糕……這真是他生平遇過最糟糕的壞事!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補救,他絕對不可以讓步家辛苦經營三代的家業毀於他的手上!
  
  又圓又亮的銀月高高地懸掛在夜空,照得枝頭上的綠葉也泛著閃亮的光澤。
  
  今晚,皇宮裏空置已久的絳雪軒特別熱鬧。
  
  步永嫣坐在花廳中的交椅上,看著幾個宮女不斷拿出新衣裳在她的身上比對,一件接著一件,一件比一件漂亮華貴。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那麼多美麗的衣衫,一時之間,步永嫣覺得自己就快要被這些鮮豔的顏色弄得眼花撩亂了。
  
  雖然步相爺夫婦在名義上是她的義父母,步府的下人也會稱她一聲「永嫣小姐」,但大夥兒都心知肚明,她的身分只比一般下人強些,在步相爺夫婦眼中,她不過也是一個可供差遣的丫鬟。她的衣服都是芙容丟棄不要的衣裳,過分華麗的衣飾根本就不適合她,但她別無選擇,府裏好心的女紅嬤嬤總會替她稍作修改。
  
  只是偶爾嬤嬤改得比原來的別致好看,芙容就會不太高興,總是會找藉口再把衣裳要回去——不是自己要穿,而是想辦法將衣裳毀掉。
  
  她心裏捨不得,卻總不忘對女紅嬤嬤道歉,說她費盡心思替自己改造的美麗衣裳,最終還是沒能保住。
  
  嬤嬤總是罵她傻,說這又不是她的錯,別掛在心上,下次她一定要做更漂亮的衣裳給她穿,存心要氣死芙容小姐。
  
  後來她才發現,不只是芙容不喜歡這些下人,其實他們也不太喜歡芙容這個小姐。對於他們之間針鋒相對的情況,她除了有點不解之外,有時候也覺得挺有趣的呢!
  
  「這些都是給我的?」
  
  步永嫣不敢置信地看了香兒一眼。她是特別被派來伺候她的宮女,聽說從小就在宮裏長大,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呢!
  
  香兒笑著點頭,「對。在娘娘進宮之前,皇上特地吩咐女紅們趕工制衣,嚴令說速度要快,但給娘娘的衣裳卻不能有絲毫馬虎……娘娘你瞧,香兒進宮這麼久,還從來沒有看過比這更美麗細緻的衣裳呢!」
  
  「我不需要那麼多衣裳,做那麼多根本就是浪費了。」她不知道黑閻心裏到底在想什麼,欺負了她之後,才想要拿這些漂亮的衣裳做為補償嗎?
  
  那她不要,這些東西她根本一點兒都不想要!
  
  「娘娘,你可千萬別這麼說,在這皇宮裏,有多少妃子想要這些賞賜而不可得呢!」
  
  香兒熟絡地指揮底下的宮女把成箱成櫃的衣飾歸位,七、八名宮女來回地穿梭,每個人都打從心底歡迎新主子的到來。
  
  這時,門外傳來了初更的梆子聲,眼看時候已經不早了,香兒卻無論如何都不讓主子更衣上炕歇息。
  
  她說皇上可能會駕臨絳雪軒,如果這時候先讓主子睡下,到時皇上看到的是一個長髮淩亂、眼皮浮腫的女子,興致一定會大打折扣的。
  
  聽了香兒的話,步永嫣乖乖地坐在軒裏的交椅上等待,並不是因為要等黑閻大駕光臨,而是她根本也睡不著。
  
  入了夜的後宮,除了宮女偶爾穿梭來回所發出的衣物悉卒聲之外,悄靜得教人感到心裏發慌。
  
  她想起了入宮的前一夜,只有府裏的下人們替她高興慶祝。那天晚上,芙容並沒有出來與她辭別,聽說她身體不適,根本就下不了床榻,她想要去探望她,卻被委婉地拒絕了……
  
  不知過了多久,香兒從殿門外走了進來,在她面前福了福身,「娘娘,你該歇息了。香兒替你寬衣。」
  
  「可以睡了嗎?你不是說皇上會來嗎?」
  
  「那只是香兒的猜想。娘娘是皇上親自點選進宮的,身分跟一般的妃嬪不同,香兒猜想娘娘進宮第一天,應該會受到皇上的寵倖才是,不過香兒剛才去跟幾位姊妹探聽過了,皇上在二更的時候去了薑妃的寢宮,今天應該不會過來這裏,所以娘娘請歇息吧!」
  
  香兒的神情有些失望。哪個宮女不喜歡自己的主子受寵?這代表著自己在宮裏的地位同時也可以受到重視。如果主子誕下皇子,以後就連在宮裏走路,人們都要讓一讓呢!
  
  「嗯。」步永嫣不知道婢女的心思,輕輕地點頭,被動地任由香兒與幾名宮女替她更衣,卸下頭上的珍玉寶飾。
  
  她抬起清澄如水的美眸,望著銅鏡中照映出來的娟秀臉蛋,覺得一切的事情發生得太快,教她沒有真實的感受。
  
  他不來也好,所謂的「寵倖」,就是那天他對她做的那回事吧!她不懂……為什麼是她?他們僅有過一面之緣,為什麼他非要她進宮不可呢?實際上,芙容姊姊比她美上千百倍呢!
  
  那天晚上,張嬤幫她淨身時,看見她腿邊已經半凝幹的血跡,直說那是「大喜」,可她只覺得身子裏好疼,隱隱約約還泛著一種被扯裂的感覺。
  
  她說不喜歡那種感覺,張嬤笑著罵她是傻女孩,說那是遲早會發生的事情,女兒家嘛!總會疼上那麼一次……
  
  「娘娘,你請好好歇息,有什麼事情就喚香兒—聲。」香兒笑著說完,伸手將一層又一層的紗帳放下,重重密密地掩好。
  
  側身躺在香枕上,步永嫣幾乎無法從紗帳之後透視外面的景物,空氣之中飄散著淡淡的薰香,香兒說這是為了讓她可以好眠。
  
  但她怎麼睡得著呢?
  
  突然間發生了那麼多事,她的心好亂,今晚一定會失眠吧……
  
  或許是助眠的薰香起了作用,也或許是她太累了,還不到半個時辰,她就承不住眼皮沉重的壓力,沉沉地昏睡了過去。
  
  在宮裏度過的第一個夜晚,好靜、好靜……
  
  不只是香兒,後宮的妃嬪們都在猜想步永嫣會受到皇上如何的寵愛,只怕是會將她捧在掌心,細細地呵疼吧!
  
  但沒有。
  
  從她進宮之後,黑閻沒有一次臨幸過她,半個多月過去,她就像被遺忘在絳雪軒似的,就連一開始偶爾會上門來聊天的妃子也漸漸不來了。香兒說她們根本就是見風轉舵,知道皇上不寵愛她之後,逃得比什麼都快,怕是根本不敢開罪薑妃吧!
  
  薑妃這個名字她聽說過無數次了,她似乎是後宮的大紅人,模樣生得嬌媚動人,生長在書香世家,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也因為如此,得到黑閻相當程度的喜愛。
  
  聽說薑妃非常不喜歡其他妃子老往她這裏跑,而她自己則稱不上喜歡或不喜歡,只是她們來絳雪軒陪她喝茶聊天時總會到處逛逛,看到漂亮稀奇的玩意兒,就會連騙帶哄地要她把東西送她們,最後都是被香兒硬攔了下來,要不,她這絳雪軒早就成了一間空屋子了。
  
  用過了午膳,步永嫣坐在天井中的小亭裏調著略微走調的琴弦,就在這時,香兒興沖沖地跑了過來。
  
  「娘娘,皇上……皇上說要見你呢!」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生恐耽擱了大事。
  
  聞言,步永嫣微蹙起靈秀的眉心,心裏有些訝異。進宮那麼久,她都要以為黑閻早就忘記她這號人物了呢!
  
  那天,模樣圓潤清秀的武妃曾經含蓄地提醒過她,皇上的後宮佳麗眾多,忘了其中一、兩個,是常有的事情。
  
  她還在想,自己大概就是被遺忘的那一個。
  
  「召見我?有說是什麼事情嗎?」想到黑閻那雙陰沉的眸子,她的心口忍不住緊了一緊。
  
  「我也不清楚,是一位公公過來傳話的,他要娘娘快點盛裝打扮過去大殿,片刻也不能耽擱。」說著,香兒拉起主子就往屋裏走去,一路上還吆喝著其他宮女過來幫忙。
  
  在宮裏,主子是否受到皇上寵倖,攸關她們這些下人的榮辱,說什麼都要想盡辦法把自己的主子推銷出去才可以。
  
  「可是他又沒說是什麼事……」步永嫣努力想要跟上香兒飛快的腳步,一名宮女順手接過她懷裏的琵琶,她還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就被按到了妝台前,一群人七手八腳地替她妝點了起來。
  
  香兒從衣篋中挑選了一套嫩黃色的衣衫,回頭笑吟吟地說道:「娘娘,宮裏就是這樣,皇上說的話就是聖旨,咱們就只有聽話的份兒。娘娘,你喜歡這件衣衫嗎?還是香兒再替你挑選另外一件……」
  
  這陣子,他的心裏總是有些懊惱。
  
  自從接了步永嫣進宮,他就覺得心頭不舒坦,總是惱恨自己的衝動莽撞。
  
  他明明最痛恨步家一門在朝廷為非作歹,正想除之而後快,沒想到卻親自招進了一個禍害。
  
  無論步永嫣是一個多麼膽小柔弱的女子,她在步相府長大,受到步顯的養育,只怕有一天也是他的心頭大患。
  
  偏他就是克制不住衝動,一種想要將她留在身邊的衝動,但在這同時,他卻又深自感到懊惱,矛盾的心情令他一直抗拒著不想駕臨絳雪軒,不想承認自己很可能犯了一個自招禍害的錯誤。
  
  剛接見完來朝的使臣,黑閻不發一語地坐在龍椅上,臉色陰沉,心裏想著來使剛才說的話,心裏有不好的預感。
  
  一定要先發制人!黑閻心裏盤算著。一直以來,他總是能夠洞燭機先,在災禍發生之前防範于未然……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了一陣騷動,守在殿外的衛士們聯手阻擋想要闖入的人。「娘娘,皇上剛才下令不許任何人打擾,你一定是弄錯了。」
  
  「可我的侍女明明就是這樣告訴我的,怎麼可能會弄錯呢?」步永嫣柔嫩的語調中透出不解。
  
  「讓她進來。」黑閻沉聲吩咐,陰沉的臉色更加冷淡三分,斂著眸,盯著步永嫣緩步入殿。
  
  「你來做什麼?」看樣子她還精心打扮過呢!
  
  「我……聽說……你……」步永嫣聽到他的問題,不禁有些怔愣。
  
  怎麼……真的是她弄錯了嗎?
  
  「娘娘,不可直呼皇上為『你』,要用尊稱。」站在黑閻身邊的老人,同時也是皇宮大內的總管太監李公公忍不住出聲提醒。
  
  「我知道了。我聽說皇上……召見我,所以我就過來了。」
  
  「娘娘,不可以說『我』,要自稱臣妾才可以。」
  
  「是。臣妾……」
  
  他根本就沒有召見她!一瞬間,她曾經令他動心的清茲秀麗的臉容,忽然讓他感到反胃,「這是步顯教你的嗎?」
  
  「什麼?」
  
  「謊稱朕宣召,擅自闖入大殿的伎倆,是步顯教你的嗎?」他曾經以為她與別人不一樣,沒想到他終究還是看錯了。
  
  「我……臣妾不懂皇上在說什麼?」
  
  「難道不是嗎?因為你入宮之後,朕一直都沒有到過你的別院,你一時心急,就想出這種拙劣的伎倆,是嗎?」
  
  「我沒有!」
  
  「出去!朕現在不想見到你!」
  
  「你不想見到……臣妾,為什麼……為什麼要……」她顫著聲問,心裏充滿了不解。
  
  「你想問為什麼要召你入宮,是嗎?」黑閻挑眉冷冷一笑,別開冷淡的視線,懶得再看她一眼。「如果你現在立刻出去的話,這件荒謬的事情朕可以當作沒發生過。」
  
  「我是真的以為……沒有任何人教我,我是真的以為你要召見我,我沒有說謊,那位公公真的是這麼說的……你可以討厭我沒關係,可我不要你以為我因為想要爭取你的注意而撒謊!」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討厭自己竟然因為害怕而雙腿發軟。
  
  「你說就算朕討厭你也沒關係?你知道這代表了什麼嗎?你是想說自己什麼都不要羅?」在這宮裏、在這天下,他所說的話就代表了一切!
  
  「對!」她此刻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他強硬加諸在她身上的,她從來都沒有強求過,從來沒有!
  
  「你以為自己說得那麼無欲無求,朕就應該心軟相信你嗎?」黑閻勾唇一笑,冰冷的眼神似乎在嘲弄她的天真。「你錯了,你越是說自己無所求,朕就越討厭你!出去,朕不想再多看你一眼!」
  
  他冰寒的言詞幾乎教她的魂魄都感到顫抖,被他當場給予難堪,步永嫣只能露出柔順的微笑,福身道:「遵旨。」
  
  她一臉難過地轉身往外步去,卻在這時,被他冷冷地喚住。
  
  「記住,以後沒有朕的宣召,不准踏進大殿半步。」
  
  「臣妾謹遵皇上旨意。」她悶悶地說完,加快了腳步往殿外奔走,從來沒有感到如此難堪過!
  
  步永嫣走後,大殿中彌漫著近乎冰凍的沉默,最後是黑閻身邊的李公公開了口。
  
  「皇上,嫣妃娘娘看起來不像是會撒謊的人。」
  
  「她是步顯身邊的人,誰說得准呢?」黑閻冷笑了聲,心裏的懊惱更加深了一分。
  
  「那就讓奴才去替皇上查查吧!」李公公溫和地笑了笑,「這當然不是皇上下的令,皇上是九五之尊,說的話就是聖旨,當然不會錯怪別人。可要是奴才手下真的出了一個會假傳聖意的傢伙,當然是非揪出來不可了!所以,調查這整件事情的真相,是奴才的職責,皇上,您說是吧?」
  
  黑閻笑哼了聲,果然不愧是待在他身邊那麼多年的隨侍,竟然將他沒說出口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紅葉落盡,秋去,寒冷悄悄來臨。
  
  入宮才不過幾天的光景,步永嫣卻覺得已經過了一生一世。深宮裏的日子總是寂靜又漫長,雖然香兒與一干宮女都努力要逗她開心,可是,她的心總覺得沉沉的,有點想念……過去單純的美好。
  
  御花園中,一株早開的寒梅吸引了她的注意,花朵是輕輕淡淡的白色,近看卻又像是淺紅色的。她心裏不懂,為什麼明明就是同一種花兒,遠看近看卻竟然有兩種顏色……
  
  「聽說,你那天自己跑去見皇上,是嗎?」薑妃帶著一票擁護自己的妃嬪命婦們在不知不覺間走到了她的身後。
  
  步永嫣聞聲回眸,下意識地想找香兒,卻想到她剛才說要替自己拿添暖的袍子,回絳雪軒去了。
  
  「你怎麼不說話?嫣妃妹妹,虧你出身步相府,竟然連這一點規矩都不懂!要是你的輕舉妄動,教皇上以為我們這些後宮嬪妃個個都不懂事,那該怎麼辦才好?」說著,姜妃一行人氣焰高張地將她逼退了幾步。
  
  「我做什麼是我的事,跟你們無關。」步永嫣一個不慎,往後踩上了泥地,心想回去之後大概又會被香兒叨念——她交代過在宮裏千萬要維持儀態的完美,就連繡鞋都不能沾上一絲塵泥。
  
  「你說什麼?跟我們無關?」薑妃似乎覺得她的話很好笑,與一群同伴肆無忌憚地大笑了起來。「你當然跟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派人打聽過,你名義上是步相爺的義女,實際上所做的事跟一般奴才沒兩樣,要是跟你扯上關係,豈不是要教我們紆尊降貴,配合你這個奴婢嗎?」
  
  薑妃一句句說著,一步步朝她逼近,終於將步永嫣逼到了梅樹旁,梅樹尖銳的枝椏勾住了她的肩袖,她急著想要扯開,細緻的布料卻應聲而裂,這個情形又惹得薑妃一群人笑得花枝亂顫。
  
  「瞧瞧你這個樣子,依我看,你根本就不適合這高貴的皇宮,以後自己識趣一點,皇上不想見到你,就別不要臉地自動送上門去!哼,竟然還自己跑到大殿去求見皇上……丟不丟人哪?!你這丫頭最好明白自己的身分……」
  
  這時,薑妃身旁的人似乎發現情況不對,著急池揪了揪她的衣袖,示意她別再說下去了。
  
  「你拉我做什麼?我說得不對嗎?她明明就做了丟人的事情——」這時,薑妃終於知道武妃揪她衣袖的理由了。
  
  「她去見朕是很丟人的事情嗎?」黑閻剛才在書齋裏悶得心煩意亂,想出來御花園散步,沒想到就撞見了眼前的情況。他睨了步永嫣一眼,見她咬著唇,一雙美麗的眸子之中盈滿了淚水。
  
  「臣妾參見皇上!」薑妃嚇得臉色慘白,趕緊福身請安。
  
  「那天確實是朕宣她進大殿的。朕有些話想對她說,所以把她找去了……對於這件事情,你有意見嗎?」
  
  「怎麼可能?明明就是她——」
  
  「你是想說朕在騙人嗎?」黑閻眸光一沉。
  
  「可是……」
  
  「你不把朕的話當回事,是打算欺君嗎?」
  
  「臣妾不敢!」
  
  「既然不敢,就別讓朕再聽到半句閑言,否則朕絕不輕饒!」
  
  「是,臣妾知道了。」薑妃咬著唇,狀似委屈地低著頭,眼神中卻又透出對於步永嫣的暗恨。
  
  她千料萬算,都沒想到這麼多天不曾去見步永嫣一回的皇上,竟然會在這個時候維護她!
  
  步永嫣揪住了被枝椏勾破的衣袖,有些吃驚地看著黑閻,心裏正覺摸不清頭緒,就被他瞪了一眼,「你還不過來?」
  
  「我……」她愣愣地望著他朝自己伸出的大掌,遲疑了半晌,終於提起裙襦,快步往他走去。
  
  黑閻強硬地握住她不肯交出的纖手,根本就不管她心裏有點抗拒,拉著她轉身就走。步永嫣忍不住回眸覷了薑妃等人一眼,雖然被欺負的人是她,但此刻薑妃慘白的花容看起來卻有點可憐。
  
  漸漸地,跟隨在黑閻身後而來的宮僕們擋住她的視線,她才收回目光,感覺自己的手被他握得好熱、好緊……
 
 
  閻皇臠奴2
  軟嫩的嚶嚀勾動著男人最本能的渴望
  狂烈的快感幾乎要將人吞沒
  只想在你身上完完全全釋放——
  
第四章
 
  「怎麼?怕了嗎?」黑閻回眸問著跟在他身後的嬌人兒,被他握在掌心裏的小手,感覺有點冰冷。
  
  她搖了搖小腦袋,想要否認,卻還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
  
  「既然要待在宮裏,你遲早要習慣這種事情。」他口吻淡然地說道。
  
  「可是……」她黯然地斂眸不語。
  
  「你想說自己不是心甘情願入宮的,所以不需要、也不必要學會習慣嗎?」說完,他挑起眉睨了她一眼。
  
  「我……不敢這麼想。」她確實是沒那種想法,但不想待在宮裏卻是事實。只是,她已經是他的妻子了,除了他的身邊,她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去。
  
  「沒那麼想最好。」他不悅地悶哼了聲。
  
  「你為什麼……要替我辯護?那天明明就是我自己闖進了大殿,為什麼你要說是自己召見我的呢?」
  
  「朕……高興。」他遲疑了半晌,終於昂起剛毅的下顎,完全就是任意妄為的高傲神情。
  
  其實是因為那天她離去之後,他總覺得事情有點蹊蹺,後來李公公發現一名手下神情有異,追問之下,才知道整件事情是薑妃與其他妃子聯手戲弄她的,她根本就沒有說謊。
  
  不過,他不願在她面前承認自己誤會了她,所以刻意擺出驕傲的姿態,不肯輕易認錯。
  
  「難道只要你覺得高興,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嗎?」她柔嫩的語氣中透出了幽怨,因為她也是他「任性」之下的受害者。
  
  「朕……」他猛然住口,冷哼了聲,硬是不肯在她面前賠罪,就算是被她誤會也無妨。
  
  從見到她的第一面起,他的心裏就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有點煩,有點悶,想要見到她,見到她之後卻又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事情。
  
  見他半晌答不出解釋,步永嫣心裏一惱,就像個倔強的孩子般,想要抽回被他緊握住的小手。「放開我……」
  
  她討厭他!
  
  她不知道自己心裏究竟在期待他說些什麼話來安撫她,可至少她不希望自己只是他一時高興之下,強要進宮的女人!
  
  如果他說喜歡的話……如果他肯說有一點點喜歡她,或許,她可以覺得釋懷,或許她就會覺得後宮的歲月不再度日如年。
  
  但他沒有!
  
  黑閻直勾勾地瞅著她微微漲紅的嬌顏,硬是不肯放開她柔嫩的小手。
  
  怎麼可能呢?繚繞在他心中不去的眷戀感覺……她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竟然如此簡單就勾起了他心中的悸動?
  
  就算她是一隻豢養在他身邊,隨時都可能咬斷他脖子的老虎,他都不肯輕易放手!
  
  「放開我……」步永嫣沒發現他黑眸中閃動著熾熱的光芒,一味地想要掙脫。「如果皇上沒有要緊事情的話,臣妾要回寢宮去了。」
  
  這時,像只無頭蒼蠅的香兒終於看見了主子,一時喜出望外,抱著暖裘匆匆地跑了過來。
  
  「娘娘,原來你在這裏!香兒去了梅樹旁看不見你,心裏快要急死了……」
  
  這突如其來的打擾讓黑閻心情一沉,眸光頓時轉黯,他放開了步永嫣纖嫩的小手,「你走吧!」
  
  步永嫣一得到松放,就像是一只得到自由的鳥兒,迫不及待地轉身從他身邊飛奔逃離……
  
  「娘娘,剛才皇上跟你說了些什麼?有沒有說他為什麼都不來看你?」香兒一邊替主子穿衣添暖,一邊忍不住好奇地問。
  
  「沒有。」步永嫣搖搖頭,心裏有點難過。
  
  為什麼……明明是她急切地想要掙開他的手,然而,當他真的放開她,她的心裏竟然感到一陣失落?
  
  難道,她內心真正的想法,是希望他握住她的手不放嗎?
  
  「那……皇上有沒有說什麼時候會來看你?」
  
  「沒有。」
  
  「那娘娘也沒有求皇上要抽空到咱們絳雪軒來羅?」
  
  「也沒有。」她依舊只是搖搖頭。
  
  香兒覺得自己根本就是白問了,主子的答案她用腳趾頭想也知道!
  
  「娘娘,你為什麼不懂得把握機會?剛才跟你面對面說話的人可是皇上耶!」
  
  「那又怎樣?」
  
  步永嫣有點不高興地噘起嫩唇。自從她進宮之後,每個人都在提醒她黑閻是皇上,是她絕對不能反抗的天子丈夫,可她寧願他不是……
  
  「娘娘,你難道還不明白嗎?這裏是皇宮,如果可以得到皇上的寵愛,就代表咱們絳雪軒以後前途無量……」這時,香兒忽然住了嘴,看見有人往她們這裏走過來,「娘娘,那不是皇上身邊的李總管嗎?他正帶著人往這裏走過來了呢……」
  
  該死!
  
  明明他就不想讓她走,為什麼要逞一時之氣,眼睜睜地看著她走掉呢?
  
  回到書齋之後,黑閻忍不住對自己生起悶氣。
  
  記得她與他第一次見面,就在這間書齋裏。
  
  那時他正閉目假寐,聽見門外傳來異樣的聲響,沒想到一睜開眼,看見的會是一張靈秀白嫩的臉蛋。
  
  她那雙彷佛小白兔般又圓又大的無辜美眸,深深地吸引住他,他不假思索,立刻起身追逐!
  
  「皇上……」
  
  一道嬌嫩的嗓音引起了他的注意,黑閻驀然回眸,看見步永嫣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匆忙地跑進書齋,見到他背門而立,似乎有些驚訝。
  
  「你來做什麼?」他看著她旁若無人地闖了進來,臉色一沉,心想外面的人是死光了嗎?否則怎麼沒有人阻擋她呢?
  
  他沒料到門外的守衛早就被李公公藉故調走了!
  
  「我……我……」她瞥見他那雙陰沉的眸子,被嚇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不會又有人騙你說朕要召見你吧?」
  
  她搖搖頭,「李公公說你人不舒服,好像病得很嚴重,可是又不肯讓太醫看看,要我過來勸勸你……」
  
  「你覺得朕看起來像生病的樣子嗎?」
  
  「不像。」她很老實地搖搖頭。
  
  「那不就得了!朕的身體好得很,不勞你擔心。」到了這個地步,他還是不肯放下身段。
  
  「那……那一定是李公公搞錯了,臣妾告退。」說著,她大大地鞠了個躬,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轉身就要跑走。
  
  為什麼宮裏的人都喜歡說謊騙她?步永嫣心裏好懊惱,因為她覺得自己好笨,老是被人騙!
  
  「慢著!」他忽然出聲喚住了她,「你先別走,朕發現自己頭真的有點昏,雙腿無力,兩眼昏花,好像真的生病了……」
  
  「怎麼會?你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她飛快地跑過來扶住他,而他也當然不客氣地把高大身軀的重量加了一半在她身上。
  
  「可是,朕現在覺得頭好像更昏,眼前的東西好像都在打轉……一定是生了很重的病,才會這樣的,是不?」他故意裝出虛弱,並且故意反問她。
  
  被他這一問,步永嫣心慌意亂地搖頭,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趕緊扶著他在臥榻上躺好。「你不要緊吧?我去教人喚太醫過來幫你診脈。」
  
  說著,她轉身就要跑開,卻被他一手拉住了。「不需要。你只要陪朕在這裏好好躺著就好了。」
  
  「陪你躺著就能治病嗎?」她露出了不信的表情。
  
  「對。」他硬是將她攬進懷裏,強迫她一起躺下。
  
  他心裏暗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該罰李總管的欺君之罪呢?還是應該獎賞他的擅作主張?
  
  打從一開始,他就不想放開她,有力的長臂鎖住她纖細的腰肢,沉聲道:「朕有沒有跟你說過,其實你應該多吃點,太瘦了。」
  
  「我天生就是這樣,吃再多都不長肉。這一點大概是遺傳到我娘吧!她身子不好,很容易生病。」
  
  這麼說來,她也很容易生病嗎?黑閻眸色一點,碰觸她柔嫩軟頰的大掌力道收斂了些,似乎把她當成了易碎的琉璃娃娃。
  
  「你有兄弟姊妹嗎?」
  
  「沒有。我娘的身子骨很弱,勉勉強強才生了我這麼一個女兒。她一直想再生個弟弟或妹妹跟我作伴,可是爹說什麼也不肯。」
  
  「你爹一定很疼愛你娘吧?」
  
  「嗯,爹常說如果沒有娘的話,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活在這個世界上,娘也說她是為了爹,才會活著的。」
  
  「朕有很多兄弟姊妹,可是卻沒有半個值得信任,防著自己人就像在防賊一樣,倒不如孤家寡人,還省得煩心。」說著,他聳聳寬肩,露出了自嘲的苦笑。
  
  「可是,至少他們還活著。」
  
  「朕不是說過了嗎?有這些兄弟還不如沒有。」
  
  「可是,我卻很想有兄弟姊妹,有比較好……」說到最後,她低垂小臉,神情有點幽怨,「爹死去之前,交代我一定要堅強的活下去,他明知道我只有一個人,明知道我會受到許多折磨,可是,他是為娘而活的,他不能沒有娘,所以娘去世之後不到兩個月,他的身體就漸漸衰弱,拋下我走了……他明明知道的,卻還是走了……」
  
  「所以,你就想如果有兄弟姊妹的話,或許比較不孤單嗎?」他注視著她的神情顯得好溫柔。
  
  「我不想要一個人……偶爾,我心裏會埋怨爹,怨他為何如此狠心,我不想一個人活下去……一個人總是好孤單、好寂寞。」
  
  「現在不是有人陪你了嗎?」
  
  「誰?」她直覺地反問,不料卻招來他惱怒的瞪視。
  
  她這妮子說話未免太直,也太不討人疼愛了吧!黑閻伸出長臂,用力地摟住她纖細的腰肢。「你看清楚,是在你面前的人,是朕陪著你!難不成你現在還想說自己是一個人嗎?進宮當了朕的妃子之後,你還想說自己依舊是孤單的一個人嗎?」
  
  「我……沒這麼說。」她將小臉埋在他懷裏,輕聲說道。
  
  他寬闊的胸膛充滿了懾人的力量,剛強而陽麝的男性氣息一絲絲地鑽進她的鼻息之間,她雖然感到有點緊張,卻莫名地覺得安心。
  
  「記住,你是朕的。」他壓沉了嗓音在她耳畔說道,言語之中充滿了對她的獨佔之情。
  
  他磁性的嗓音彷佛會懾人般,令她不由得震了一震,但她依舊低著頭,默然不語,只是怯怯地,伸手抱住了他。
  
  「抱著你會比較好嗎?」她問。
  
  「那當然。」
  
  他微微一笑,俯唇在她的頭頂輕輕一吻,不願相信懷裏的小白兔可能有一天會變成反噬他的猛虎。
  
  她不會的……她只是一隻柔弱需要憐愛的小兔子……
  
  那天之後,黑閻幾乎是天天晚上都到絳雪軒去,臨幸的次數之多,簡直就到了專寵的地步。
  
  這個消息很快就在宮裏傳開,大臣們也都知道要三不五時巴結賄賂一下步永嫣,但她不懂得官場上這一套收受賄賂的骯髒手法,有時候過分堅持的拒絕讓她得罪了許多大臣。
  
  許多人都在心裏嘀咕她不識大體,殊不知這就是她獲得黑閻專寵的最大原因,因為她夠真、夠單純。
  
  原本步顯對於自己的女兒未能進宮耿耿於懷,但知道步永嫣在宮裏受到皇上寵愛之後,大感驚喜。恰巧最近步家就像惹上了衰神一樣,諸事不順,他得到了一個可靠消息,有一個耿直不識相的諫司捉住了他在江南收取官員賄賂的證據,準備在皇上面前參他一本。
  
  為此,他特地進宮求見得寵的嫣妃娘娘,她是他所收的義女,無論如何都應該要給他三分情面才對。
  
  但他料錯了,他才一開口,就遭到步永嫣的拒絕。
  
  「不可以!老爺,嫣兒不可以這麼做。」
  
  「為什麼不可以?你只要稍微動一點手腳,抽掉其中一本奏章,神不知鬼不覺,誰也不會發現那本奏章是你拿掉的,不是嗎?」步顯沒料到自己會被拒絕,大感吃驚。
  
  「但竊取皇上要批閱的奏章是不對的事情。」
  
  「不管到底是錯是對,你就當是為了步家……如果讓皇上看到那本彈劾奏章,步家辛苦建立的聲勢只怕會岌岌可危。」
  
  「到時候我會替老爺求皇上開恩的!」
  
  這麼說來,她就是不肯答應羅?!步顯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角,「開恩?你以為皇上是你隨便說兩句,就會改變心意的人嗎?進宮的人應該是芙容才對,如果進宮的人是她,那就一切麻煩都不會有了!」
  
  「老爺?」他眼光中透出的恨意教她不由得心脊一寒。
  
  「別忘了,你是個孤女,是我們步家辛辛苦苦把你撫養長大的,現在該是你報恩的時候了!」
  
  「不,嫣兒還是不能答應,這件事情嫣兒辦不到……可如果步家真的遇上了麻煩,嫣兒絕對不會坐視不管的!」
  
  「不必了,哼!」
  
  步顯氣衝衝地走了,心想當初要是二王爺元庸當上了皇帝,或許他們步家就不會面臨如今的窘局。
  
  果然,當年無論如何,他們家族都應該要盡力輔助二王爺當上皇帝才對……
  
  他總是嫌她太瘦,老是掂著她纖細的手臂說她不長肉,所以只要他下了朝,總是逼她與他一起進膳,讓他看看她到底吃了多少東西。
  
  用過了早膳,他把她留在禦書房裏,不讓她離開。他命人替她準備一些容易吃的零嘴,要她在一旁看書陪他,要不也可以彈彈琴。
  
  步永嫣看著宮人將一疊疊奏章堆到了他的案前,心裏忽然想到了忿怒離去的義父,小聲地問道:「皇上……會看過每一本奏摺?」
  
  「你問這個做什麼?」黑閻從奏章中抬起眼瞅著她。
  
  「我……只是好奇而已。」她心虛地笑了笑。
  
  黑閻揚唇一笑,「不一定。每天發生的大事朕在早朝時就聽大臣上奏過,批閱奏章只不過是例行公事。」
  
  「所以,你不是本本都看羅?」一絲雀躍的光芒從她的美眸中綻出。
  
  「對。這就是你感到好奇的事情嗎?」他反問。
  
  「嗯,不過現在都懂了。」說完,她把小臉埋進書卷裏,隨手從碟子裏拿了一顆蜜漬紅棗吃著,總算放心了一點。
  
  如果黑閻不是每一本奏摺都看,那就代表他可能不會看到那本彈劾義父的奏章。
  
  就算他真的看了那本奏章,步家算是三朝元老,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她會求他網開一面的。
  
  看著她幾乎把小臉貼在書卷上,黑閻勾起了一抹高深莫測的微笑。他對她說了謊,他會看過每一本奏章,哪怕裏頭記載的只是芝麻綠豆大的事,只要是有關於國家政務,他絕對不掉以輕心。
  
  他知道她見過了步顯,也知道有一名江南的諫司寫了一本奏章要彈劾步府,他絕對會好好利用的。就憑步氏一門在朝中作威作福了三代,就憑步顯與他二哥元庸過從甚密的關係,他就絕對不會饒過……
 
 
第五章
 
  每天練琴早就是步永嫣的習慣,但她已經好幾天不曾碰過心愛的琵琶了,因為那天在彈奏《菩薩蠻》的時候,因為運指一個不小心,彈斷了最細的麼弦,還在指尖割傷了一道小口子。
  
  為此,步永嫣心裏難過了好幾天,甚至在琴弦斷掉的時候淚灑當場,最後黑閻只好很無奈地要李總管把琵琶拿走,免得她看了又傷心難過。
  
  但在這個時候,卻發生了一件令她喜出望外的事情,那就是步芙容透過了太后的安排,進宮與她相見。
  
  「芙容姊姊,嫣兒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傻丫頭,這怎麼可能呢?你是我最愛護的妹妹,無論如何,姊姊也要想辦法見到你呀!」
  
  「要入宮一定很難吧!否則姊姊也不會過了好幾個月才來看嫣兒……」說著,步永嫣愣了一愣。
  
  她已經進宮幾個月了嗎?心裏似乎沒什麼真實感呢!只覺冬去春來,時間飛快地在黑閻寵溺她的時光裏度過。
  
  他很凶,可是,大多數時候都對她很好;托他的福,這兩、三個月來,她增胖了不少,香兒說她多長點肉比較白潤好看。
  
  「你心裏在怪我那麼久不來看你嗎?」芙容熱絡地牽起她的手,嬌媚笑道:「你也知道姊姊先前身體微恙,大夫說我是受了風寒,你是要伺候皇上的人,怎麼可以被我的病給傳染了呢?這兩天我的病才剛好,就急著進宮來瞧你了,你不會在心裏埋怨姊姊吧?」
  
  「當然不會!」
  
  「讓姊姊瞧一瞧……真是可憐的妹妹,瘦了一大圈,看起來比在家裏的時候憔悴多了呢!」
  
  「有嗎?我沒感覺自己瘦了。」明明就是胖了不少。
  
  「其實你根本就不想進宮的,是不是?嫣兒,你的性子單純善良,根本就不適合過皇宮的生活,這裏充滿了爾虞我詐的陷阱,你是無法應付的,是不是?」她接連問了幾個問題,存心教步永嫣來不及回答。
  
  「芙容姊姊,我……」步永嫣看著芙容娟秀的臉龐,一時之間有點迷惘。
  
  不知為何,她想要反駁說宮裏的生活並沒有想像中困難,這裏的人偶爾還是有人情味的。
  
  就像那天,姜妃差遣宮女送來了一小碗食膾蓴魚羹,聽說蓴菜在農曆四月生莖而未長出葉子,叫做雉尾蓴,是蓴菜之中第一肥美的,用魚膾配上這時的蓴菜做羹,其味更是鮮美。
  
  薑妃的娘家位於江南,每逢這個時節就會派人特地送來當季的蓴菜,雖然薑妃與她先前有點過節,但送羹時卻不忘算她一份,並且命宮女轉告她,說不想被視為小心眼的人,以一小碗魚羹表示心意。
  
  見步永嫣支吾不語,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芙容媚然一笑,親熱地拉著她,就像一直以來對待她的慈愛模樣。
  
  「姊姊實在不忍心看你繼續這樣痛苦下去,讓姊姊幫你吧!我一開始就應該要這麼做才對,沒阻止你進宮是姊姊的錯,讓姊姊有機會彌補這個錯誤,想辦法讓你出宮,好嗎?」
  
  出宮引步永嫣吃驚地瞪圓美眸,一瞬間,她想到的並不是離開這座華麗堂皇的宮廷之後,她會感到多麼不舍,而是如果她離開皇宮的話,就代表了她也必須要離開黑閻!
  
  「可是……那是不可能的吧!芙容姊姊,嬪妃進了宮之後,除非是死了,否則根本就不可能出得了宮廷的呀!」她勉強扯出一抹笑容。
  
  「沒錯,就是死了才能出宮,只有這個方法才能讓你出宮去。」
  
  「芙容姊姊,我……」
  
  「你放心,姊姊當然不是真的要你死掉,只需要動一點小小的手腳,就可以順利接應你出宮了。」
  
  「可是……」步永嫣心裏充滿了猶豫。如果……如果黑閻發現她是裝死的話,那該怎麼辦?
  
  他生氣的樣子……好嚇人呢!
  
  「放心,姊姊會幫你先找好落腳的地方,只要事情進行順利,再過沒多久你就可以出宮,只要避一陣子,等風頭過了之後,你就可以像平常百姓一樣出來走動。你想想,皇上的後宮有多少絕色佳麗,他哪會記得還有你這號人物呢?」芙容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輕拍了拍。
  
  聞言,步永嫣心裏覺得不太舒服,不太喜歡芙容說黑閻會輕易地把她忘記,就算只是假設,她也不喜歡。
  
  芙容看著她,露出滿意的微笑。從小,步永嫣這個膽小鬼就像跟在她身後的跟屁蟲,凡事以她馬首是瞻,從來不敢反抗她所說的話。
  
  當然,她一定是用非常客氣的請求語調,當個心腸好、容貌美的芙容姊姊,否則怎麼會把她這個小傻瓜騙得團團轉呢?
  
  「不!」
  
  「嫣兒,姊姊有沒有聽錯?你是在說自己不想出宮嗎?」
  
  「對,芙容姊姊,對不起,嫣兒真的不想出宮。」她不想離開這裏!雖然她知道後宮中充滿了鬥爭,自己也一定還會再被騙,但她就是不想走,這是在步家時從未有過的感覺。
  
  那是一種屬於自己歸處的美好感覺……雖然她很愛哭,而只要她一哭,黑閻就會板著臉罵她,但她知道他其實是拿她沒轍。
  
  芙容沒想到自己好話說盡,竟然會被她拒絕——果然她爹說得沒錯,受寵的嫣妃娘娘非但不會是他們步家的幫手,反而會害了他們!
  
  她扯開一抹燦爛至極的笑容,拉著步永嫣在錦榻上並肩坐下。「傻丫頭,說什麼對不起呢?姊姊剛才是跟你開玩笑的,你不要放在心上。來,跟姊姊說說這些日子到底都發生了些什麼事情,咱們姊妹好久沒有談心了,你一定有很多話要對姊姊說吧……」
  
  最近,朝野之間沸沸揚揚地流傳著一種說法,那就是民間傳說二王爺元庸才是真命天子,理應要擁護他登基為帝才對!
  
  對於這種說法,黑閻一笑置之,許多大臣憂心這流言會造成天下動盪不安,連袂懇請聖上派人查出流言的出處,做出適當的處分。
  
  表面上,黑閻不動聲色,實際上早就已經調派人手暗地裏做出處置,他做事一向不喜歡打單驚蛇,有趣的遊戲他喜歡慢慢玩。
  
  「啟稟皇上,您吩咐奴才的事情辦好了!」這時,李公公帶著人抱著步永嫣的琵琶走進書齋。
  
  黑閻抬眸瞥了他一眼,「為何會這麼慢呢?只不過是一條細細的琴弦,你卻耗去了大半個月,不怕朕治你個辦事不力的罪名嗎?」
  
  聞言,李公公趕忙拱手回報道:「回皇上,嫣妃娘娘那把琵琶乃是絕品,就連使用的琴弦都是由巧匠細心撚成,奴才催過制弦的師傅,請他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一條新的麼弦,但這位師傅脾性特拗,說他寧可開罪皇上,也不願呈上次等的弦線,壞了整把琴絕妙的音色。」
  
  「那位師傅的脾性倒與她挺像的嘛!」黑閻笑哼了聲,揚手示意李公公平身,「傳朕的旨意,賞給這位師傅百兩黃金,要他再多做幾副弦線,免得下次弦斷了,又有人要難過半天。」
  
  「是,奴才這就去辦。」說完,李公公躬身告退。
  
  「事情都辦好了嗎?」
  
  「是的,請小姐放心,奴才全部都按照小姐的吩咐去做,已經在她要喝的參湯裏動了手腳……她的婢女一定料想不到禦膳房會交給她一碗有毒的湯藥。」
  
  「很好,這下我就不信她還能跟我搶!」
  
  「只是小姐……要是被查出來怎麼辦?」
  
  「你在說笑嗎?刑部的官員跟我爹都有一點交情,只要皇上不追究,咱們就可以隨便找個人頂替上去,到時候誰會知道呢?放心,她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嬪妃,死何足惜?皇上一定也不會將她放在心上才對。」
  
  「那倒是,從沒聽說有哪位君王把他的妃子放在心上呢!」
  
  「當然,她根本就不是那個該進宮伺候皇上的人,今天會有這種下場,怪不了誰……」
  
  說完,芙容輕輕地笑了出來,其實她根本沒有那麼想進宮,只是她不服……不服自己怎麼會輸給步永嫣那個膽小又怕事的妮子!
  
  她怎麼會只是想當一個小小的嬪妃呢?她爹說,只要事成之後,她就算想當皇后都可以呢!
  
  看見心愛的琵琶補好了弦,那妮子應該會很高興吧!
  
  真是的,她老是咬著嫩唇,一副就快哭出來的楚楚可憐模樣,教他看了就莫名其妙感到心煩意亂。
  
  這下他幫她把琴修好了,她總該可以不哭了吧!
  
  那傢伙除了哭之外,大概什麼也不會做……不,她還會做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忤逆他。
  
  這本事她可厲害得很呢!
  
  打從第一次見面,她就存心要惹他不高興,但他還是狠不下心腸,每次看到她哭,他的心就亂成了一團。
  
  他帶人抱著琵琶走進了絳雪軒,卻在門口就碰到香兒匆匆忙忙地跑了出來,見到了他,連忙說道:「皇上,不好了!嫣妃娘娘她……她病了!」
  
  「病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黑閻心裏忽然泛過一陣不祥的預感,大步沖進內室,看見步永嫣柔弱的纖細身子就像斷了線的傀儡般側躺在炕緣,一頭柔細的發絲流泄而下,半掩住她蒼白的小臉。
  
  他飛快地抱起她,大掌捧住她漸漸失去溫度的嫩頰,胸口有一瞬間疼痛得就像碎裂般難過。
  
  「嫣兒?你醒醒,嫣兒!」
  
  「皇上,任您怎麼喊、怎麼喚都是沒用的,娘娘……她一直昏迷不醒,奴才們試過了各種方法,就是喚不醒她。」
  
  「那還不快點召太醫引快召太醫!」他氣急敗壞地吼道。
  
  「是是……奴才這就去!」說完,香兒立刻轉身跑了出去。
  
  這時候的步永嫣只覺得好痛苦,她感覺好昏、好沉,彷佛身子被灌滿了鉛水般,絲毫不能動彈,她好想就此沉沉睡去,再也不要醒來。
  
  「你這傢伙!振作一點,朕不允許你死!振作一點!」黑閻牢牢地擁住了她,試圖用自己的體溫暖和逐漸冰涼的她,大掌握住了她纖嫩的小手,將自己身上的內力源源不絕地傳送給她。
  
  只要能夠維持住她最後一絲餘息,他可以做任何事情!
  
  在黑暗之中,步水嫣聽見了有人在喊她。
  
  為什麼要在她耳邊大吼大叫呢?她只不過是想要好好睡一覺而已,她只不過是累得不能動彈而已啊!
  
  她真的好累,再也堅持不下去……她再也堅持不下去了!
  
  她一直都不懂……不懂娘為什麼拖著病弱的身體,也要活下去,她說爹需要她,所以就算只是多享有片刻的生命,她也要活下去。
  
  「該死!太醫怎麼還不來?!她的呼吸越來越弱了,快去召太醫,就算是死的,也要給朕弄活過來!」
  
  可是,多活一刻,不就多了一刻的痛苦嗎?
  
  當年,她才不過七歲的嫩娃兒,看著娘每天輾轉于病榻之上,明明就一副很痛苦的樣子,卻老是跟爹說感覺好多了,再過兩天一定可以痊癒。
  
  可是,她最後還是死了,就連爹,她都一起帶走了!只留下她一個人……他們都走了,只留下她一個人孤零零的……
  
  「嫣兒,你睜開眼睛,你睜開眼睛看著朕哪!」
  
  她不要……她不要睜開眼睛,一旦清醒,又將只剩下她一個人,孤零零的,還要裝出堅強活下去的樣子。
  
  她好痛苦……她不想醒……她不是娘,還有爹可以牽掛著,她呢?誰可以令她牽掛,而又有誰會牽掛著她呢?
  
  夜盡,月兒將沉。
  
  東方的天邊透出了一絲黎明的曙光,雖然殿內擺放了足夠溫暖的火爐,但空氣中依舊沁著一絲清晨的涼意。
  
  一整夜,黑閻都坐在步永嫣的炕旁,一瞬也不瞬地盯著昏迷不醒的她。
  
  一整夜,絳雪軒裏都是人來人往,無論是太醫或是宮女,個個都如臨大敵,無不膽戰心驚,生怕一個不小心,弄丟了嫣妃娘娘的寶貴性命,他們幾條賤命搞不好就會被拿來陪葬。
  
  直到半個時辰前,步永嫣的情況漸漸穩定,太醫宣佈無大礙之後,黑閻才揮退了所有人,獨自一個人將她抱在懷裏。
  
  只差一點點……只差一點點她就回天乏術了!
  
  一想到她脆弱的生命可能在他面前逝去,黑閻忍不住緊咬森牙,大掌用力地握成了拳頭,忿怒的心情不言可喻。
  
  他大掌握住了她柔嫩的小手,依舊感覺到她從指尖透出冰涼,他緊緊地握住了她,片刻也不肯松放。
  
  她看起來好蒼白,柔嫩的肌膚看起來幾乎呈現透明的狀態,仿佛隨時都可能從他的面前消失……
  
  不!他絕不放手!
  
  好不容易,他才找到了一個人可以在這深宮內苑之中陪伴他……從第一眼見到她,他就決定要她入宮,不計任何代價,就算她會恨他,他都不想對她放手!
  
  這時,李公公看了看外面陰暗的天色,悄聲走到了主子的面前。
  
  「皇上,您一夜未歇,是否應該趁早朝之前稍作歇息呢?」
  
  「不必了,朕就直接從這裏去朝殿吧!」
  
  「可是……」一夜未歇,身子怎麼受得了呢?
  
  黑閻不高興聽見有人反駁他的決定,陰沉的黑眸冷冷一掃,「朕怎麼說,你就怎麼做,教手下的人去準備吧!」
  
  「是。」李公公躬身領命,知道此時此刻無論是天大的事情,只怕都不能令主子離開嫣妃身邊吧!
 
 
第六章
 
  下了朝,黑閻匆匆地趕回絳雪軒,因為他接獲通報,得知步永嫣的情況再度惡化,好幾次都差點沒了氣。
  
  「你們不是說毒性已除,不礙事了嗎?」黑閻氣急敗壞地咆哮。
  
  太醫們個個膽戰心驚,生怕稍有不慎,就賠上了寶貴的腦袋。「應該是這樣沒錯,不過這毒的性子狡詐,娘娘必須經過長時間的調養,才能夠將體內的毒性完全去除。」
  
  「真的能痊癒嗎?」
  
  「回皇上,是的。」
  
  「完全的痊癒嗎?」他冷厲質詢的嗓音微微揚起,「回答朕,你能夠完全治癒殘留在她體內的毒嗎?」
  
  「一定可以,只不過娘娘需要定期服藥,快則三個月,慢則半年,娘娘的玉體一定可以完全康復。」
  
  「絕對要完全康復才可以,聽見了嗎?無論用多珍貴的藥材,都一定要完全治好她!」
  
  「臣謹遵聖旨。」
  
  太醫退下之後,黑閻好半晌不說話,臉色陰沉,忽地,砰地一聲,他揚起長臂一拳擊在宮柱上,發出了好大的巨響,硬實的柱身因此凹陷了一個大洞,朱漆斑駁脫落。
  
  李公公在一旁看了心急,生怕主子傷了自己的身子,連忙上前勸說道:「皇上請息怒,千萬別因此氣損了龍體。」
  
  「她不可以……無論如何,就是不能動她!這傢伙的身子骨那麼單薄柔弱,哪能夠受到絲毫的損傷呢?」黑閻眯細冷眸,綻露出一絲近乎殺意的凶光,「來人!就算把整個皇宮掀過來,都要把那個下毒的人給揪出來!」
  
  一會兒昏睡,一會兒清醒,這種情況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步永嫣已經快要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清醒的,或者自己根本就不曾清醒過。
  
  她的身子一會兒冷,一會兒熱,有時沉如千斤重,有時候卻又輕得像是會隨風飄走,身不由己的感覺好痛苦。
  
  一直以來,她總是不懂,不懂母親對於父親的依戀,但此刻,當她睜開雙眼的刹那,看見黑閻那雙深邃的黑眸正緊緊地盯住她時,她似乎有那麼一點明白了。
  
  就算是多享有片刻……就算只是片刻都好,她都想多看那雙深邃淩厲的黑眸一眼,只是多看一眼都好!
  
  「皇上?」她輕輕地開口,稍微挪動了下身子,想要與他強壯的胸膛稍稍拉開一點距離。
  
  但他卻不許她這麼做,有力的臂膀一攬,硬是將她牢牢釘在自己的懷抱之中,「不要說話,你需要多休息。」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我覺得好累,渾身……沒有力氣。」在他的懷裏,她感到好緊張,就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所以朕才說你需要多休息。」他很想直接教她閉嘴別再多問,因為無論她問得再多,他也不會告訴她。
  
  他已經教所有下人都封口,對於她中毒一事,就當作沒有發生過,她的膽子向來不大,要是知道有人要毒殺她,絕對會嚇壞她的。
  
  「只要多休息就好了嗎?」她怯怯地問,心裏總覺得他表現出來的態度與平常不同,教她感到有點不踏實。
  
  「那當然。」他悶哼了聲,不再接話。
  
  「我不想死。」她小聲地說,天外飛來一句。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告訴他,但她就是覺得自己應該要對他說。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你只是得了風寒而已,死不了的。」他一副「你想死還沒那麼簡單」的不屑表情。
  
  見他恢復了蠻橫跋扈的樣子,步永嫣非但不怕,反而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才是她熟悉的他,除了蠻不講理之外,還有點瞧不起人。
  
  「我知道了,我一定會好好休息的。」
  
  「那最好。」他冷哼了聲,長而有力的雙臂緊緊地抱住她,以男性剛硬的下顎摩挲著她柔軟的發頂,輕輕地歎了口氣。
  
  還好,她醒了……
  
  清晨,天猶未亮,大批禁衛軍湧進了鼎鼎大名的步相府邸,仔細地搜查任何有關於叛變的證據。
  
  「大人,請您看這個!」一名校衛帶著手下抬來一個大箱子,掀開了硬被撬開大鎖的箱蓋。
  
  「龍袍!?」負責領隊搜索的吳將軍大吃一驚,轉頭望向步顯,「這是屬於皇上的寶貴物品,怎麼會在你的府裏出現!?」
  
  「這……這……」一切都來得太快、太突然,步顯措手不及,兩腿一軟跪在地上。「這……這是要給二王爺的……請將軍饒命!步顯只是一時想不開,做錯了事,請將軍饒命!」
  
  「這些話請步相爺去向皇上說吧!」說完,吳將軍大手一揮,命令手下將這個列為叛變重要證據的箱子抬回去。
  
  聽見了有人推開門扉的聲響,步永嫣從睡夢中緩緩睜開雙眼,看見晴朗的天光從窗外迤邐而入。
  
  看這天色,應該已經過了卯時吧!
  
  她回過神,看見了黑閻背光而立,淡淡的翦影將他原本就高大偉岸的身軀襯托得更加懾人。
  
  「發生什麼事情了嗎?你的臉色看起來好凝重。」她小聲地問,看見他同時也在看她。
  
  「沒事。」黑閻搖頭,側身坐在炕邊,「今天感覺身子好些了嗎?」
  
  「嗯,好多了。」就算胸腹之間依舊隱隱作疼,她也不願告訴他,不想……讓他擔心吧!
  
  黑閻知道她在騙他,她柔嫩的小臉看起來依舊如此蒼白,眉心還微微地鎖擰著,應該是身上還有些地方在疼吧!
  
  但他又何嘗不是呢?今天一早,他派出去的軍隊查出了他二皇兄以及步顯的叛變證據,雖然心裏早就有數,但當他親眼瞧見那件私制的龍袍時,心情還是不免沉了一沉。
  
  「那就多休息,朕不吵你了。」他只是想看看她……說也奇怪,每次看見她那張嬌怯柔嫩的俏顏,他的心情就會感到平靜。
  
  「嗯。」她點點頭,又昏沉地睡了過去。
  
  為什麼……她會覺得那麼累?好幾次,她都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在下墜,仿佛就快要掉到地獄般令她害怕,如果不是聽見了他呼喊她的聲音,或許,她根本就回不來了吧!
  
  他喊著她的低沉嗓音,聽起來總是好溫柔,教她捨不得不回應,所以,無論她走得多遠,一聽到他喊她,還是會回來……
  
  她究竟昏睡了多久?
  
  今天一早醒來,步永嫣終於感覺清醒了,她勉強地撐起虛弱的身子,定睛看清楚四周。
  
  或許是沒人料到她會在這個時候醒來吧!房裏空無一人,門外卻有宮女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進來。
  
  「就是今天了嗎?」
  
  「是呀!沒想到步家一門風光了數十年,竟然會落到今天這種下場。」
  
  「可是,娘娘不也是步家人嗎?那她……」
  
  「娘娘是皇上寵愛的妃子,當然會沒事。不過除了娘娘之外,步家一門幾乎沒有人可以逃過一死,想起來真是令人不勝欷噓。」
  
  「聽說二王爺逃掉了,人還沒捉到嗎?」
  
  「聽說皇上派禁衛軍嚴密巡邏,還有調派軍隊在全國各地搜索……照這情況看來,應該是還沒捉到人吧!」
  
  「這些事情娘娘都還不知道吧?」
  
  「那當然,皇上吩咐絕對不能讓娘娘知道這些事情,否則娘娘要是知道步家一門都要被問斬,一定會受不了的……」
  
  驀然,正在說話的宮女噤了聲,因為她發現主子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過來,她就站在隔簾之後,一雙美眸不敢置信地圓睜著,早就沒幾分血色的嬌顏,此刻更是慘白得嚇人……
  
  終究,她還是晚了一步。
  
  步永嫣由宮女扶著孱弱的身子趕到刑場時,蒼白的臉容看起來仿佛隨時都會暈倒似的。她看見了圍起刑場的白布已經沾上了飛濺的鮮血,那紅豔的顏色染在白布之上,教人觸目驚心。
  
  「不……」她掙開宮女攙扶的手,急著想要衝上去,卻在這時被一雙有力的臂膀從後頭攬住。
  
  「不要過去!」黑閻一聽說她醒來,立刻就帶人趕了過來,卻沒來得及在她目睹鮮血之前阻止她,對此,他不禁厲聲斥責一旁的宮女,「該死!不是教你們把人看好的嗎!?」
  
  一干禁衛宮人莫不噤若寒蟬,被主子淩厲的神情嚇得臉色蒼白,生恐自己的下場就像白色圍布之內的人一樣。
  
  步永嫣聽見了他熟悉的渾厚嗓音,用力地掙開了他,虛弱的身子晃了一晃,最後被宮女給扶住。
  
  「你想瞞著我,把步家人統統處決掉?你怎麼可以……他們犯了什麼錯,你要這樣對待他們?」
  
  對於她的質問,黑閻的臉色異乎尋常的冷靜,「他們早就該死了。自從登基之後,朕就一直想要處理掉步家這個心頭大患。他們結黨營私,在官場上作威作福,簡直就到了『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地步,這樣的亂源,朕怎麼可以放著不管呢?」
  
  「可是你殺了他們所有人!為什麽?為什麼!?」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朝他大吼。
  
  「朕想做的事情,不需要特別對你解釋理由。」說著,他伸臂就要將她摟進懷裏,「過來,那種血腥的場面不適合你看。」
  
  「不要碰我!你不要碰我……」她掙脫他的箝制,就像一隻刺蠍豎起了全身戒備,令人難以接近。
  
  面對她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黑閻冷怒地眯起黑眸,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擒拿住她纖細的手腕,硬是將她拉回面前,俯首以近乎貼靠的距離直瞅著她倔強的美眸,「別想惹朕生氣,你真的以為凡事都能由得了你嗎?」
  
  「你可以殺了我。」
  
  「休想!」
  
  「只剩下我一個人了……他們都死了,現在,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為什麼要活著?我不要!」一想到步家就只剩下她一個人,步永嫣就忍不住悲從中來,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珍珠,不斷滑落雙頰。
  
  聽到她這種說法,黑閻惱怒地眯起眼眸,沉聲道:「跟朕回去。」
  
  「不要!」
  
  「你的身體還很虛弱,別使性子,跟朕回去。」他不顧她的掙扎,強硬地將她騰空抱起。
  
  退候在一旁的大臣們從來沒有見過他們的君王如此生氣,一個個膽戰心驚,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不要!」她激動地哭叫,揚起纖手摑了他一巴掌。
  
  瞬間,鮮明的掌印浮現在他的臉頰上,一旁的護衛見狀,立刻沖上前打算保護主子,卻馬上被喝退。
  
  「住手!誰敢動她一根寒毛,朕絕對不饒!」黑閻眸光冷冷一眯,沉聲低喝,「統統退下!」
  
  不只是護衛,就連步永嫣也被他震住了。她愣愣地看著他臉頰上的紅印,一瞬間,淚眼迷離,她快要看不清楚他銳利的雙眸,卻覺得身子仿佛快要被他揉碎。
  
  「你以為我會感謝你的不殺之恩嗎?你以為留我活命,我就會對你懷抱感激之情嗎?不會的!我恨你,我恨你!除非你將我殺了,否則只要我活命的一天,我就會一直恨你!」
  
  聽完她近乎嘶喊的恨語,黑閻揚唇一笑,淡然地聳聳肩,似乎並不是很在意她要花那麼多力氣來恨他。
  
  「就算如此,朕還是不想讓你死。」
  
  聞言,步永嫣頓時崩潰了,她無助地哭喊出聲,「為什麼……為什麼你就不是不肯放過我?我究竟是做錯了什麼事情?究竟是做錯了什麼……讓你一直不肯放過我……」
  
  黑閻斂眸冷冷地瞅著激動嘶吼的她,無動於衷地回道:「你必須活著。你要恨也好,要怨也罷,你就是必須活著!」
  
  她美眸圓睜,愣愣地瞪著他冷絕的臉龐,豆大的淚珠凝在眼眶,無言地訴說著她此刻內心的脆弱茫然,卻又對他如此深惡痛絕!
  
  「朕不許你死!無論你有多不願意,朕都不許你死!」
  
  「為什麼你總是不肯放過我?我不要進宮的……打從一開始,我就不想進宮的呀!」
  
  「該死!你這不知好歹的傢伙——」黑閻冷冷地眯起冷眸,綻出了一抹幾近痛恨她的光芒,揚聲喝道:「來人,把娘娘帶回宮去!」
  
  他將步永嫣交給幾名宮女,吩咐一隊武功高強的禁街隨侍在旁,嚴令要是丟了人,他們就提著腦袋來見他!
  
  步永嫣被一群宮人七手八腳地塞進轎子裏抬走,她一直掉著淚,哭得傷心欲絕,那可憐的模樣教在場的人都不禁要為她一掬同情的淚水。
  
  唯一表情沒有動靜的,大概就是被她視為鐵石心腸的黑閻。他冷冷地掃視了刑場一遍,開口道:「傳朕旨意,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緝拿二王爺,絕對不能讓他逃了!」
  
  這時,一名文官站出來回道:「啟稟皇上,聽說二王爺一向與北方的蠻族交好,有沒有可能他會往北方逃去呢?」
  
  黑閻聞言,冷眸一斂,沉聲道:「調派一隊精兵封鎖邊界,生要見人,死,朕要見屍!」
  
  將領們接令離去,在場的大臣們個個噤若寒蟬,不敢輕舉妄動。
  
  再遲鈍的人,都能夠聽出主子語調中幾乎滴得出鮮血的殺意……
  
  他總是在尋覓著,尋覓著一個能令他安心待著的地方。
  
  皇族的生活看似享盡了榮華富貴,實際上,皇宮卻是一個比戰場更可怕的地方,他用盡心機獲得了最後的勝利,卻輸掉了過平靜生活的權利。
  
  最後,他用了最多心力照料呵護的小兔子,還是變成了隨時都可能撕斷他喉嚨的猛虎。
  
  黑閻緩步走進絳雪軒,來到了內室,看見步永嫣緊揪著錦被,蜷在暖炕的角落,他坐上炕邊,朝她伸出大掌。
  
  「你身子好些了嗎?」
  
  「不要碰我!」她掀開了被子,在她手中赫然是一把匕首,那銳利的刀鋒隱隱閃動著殺意。
  
  看著她手中的匕首,黑閻揚起唇角,淡淡一笑。
  
  「你想殺朕嗎?那麼,你的利刃應該擱在這裏——」他強硬地握住她的手,將刀尖抵在自己的心口上,「這裏,一刀穿過朕的心臟,立刻取朕的性命,讓朕連召喚手下的機會都沒有,你就可以趁宮人發現朕的屍體之前,一走了之。」
  
  步永嫣感覺自己被他緊緊握住的纖手好熟、好燙,他掌心源源不絕傳來的溫度仿佛就快要燒灼了她。
  
  她斂下美眸注視著他寬闊的胸膛,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故意這麼做,想到他的心口被自己一刀穿刺,她就覺得快要不能呼吸。
  
  「記住了嗎?要取一個人性命最快的方法是刺中心臟,要快、要狠、還要準確無比,不能有絲毫的猶豫。」
  
  「放開……」聽他訴說謀殺自己的方式,仿佛只不過是料理俎上肉般輕而易舉,步永嫣卻反而感到心慌。
  
  「記住了嗎?你的刀要刺在這裏。」他收縮了大掌的力道,將她纖細的手腕握得更緊。
  
  「放開我……放開我!」她心裏越聽越慌,用力地想要抽回被他箝制的手腕,不想再受到他話語的影響。
  
  「你怕了嗎?」他放開了她,含笑的嗓音中似乎有一點嘲諷。
  
  「我不怕!」她用盡全身力氣朝他大吼。「我絕對不會原諒你的殘忍!」
  
  「殘忍?你真的知道殘忍的人究竟是誰嗎?」他直勾勾地瞅著她,仿佛他指控的人就是她。
  
  「當然是你這個殘忍無情的暴君!」
  
  聞言,黑閻揚唇冷笑,高大的身形俐落地翻下暖炕,順手拉攏了下微亂的外袍,轉身深沉地瞅了她一眼,「真希望你在知道真相之後,還能堅持自己的答案。」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步永嫣感覺心裏仿佛被人狠狠地劃了一刀。
  
  他的神情看起來好悲傷……
  
  他唇畔明明勾著一抹微笑,為什麼她會覺得他是悲傷的?
  
  不,不可以!步永嫣不斷地搖頭,勸服著自己不原諒他,絕對不原諒他!
  
  老爺、夫人,還有芙容姊姊……那天,她還在這裏與自己聊著近況,親熱地拉著她的手,肩並肩地坐著談心。
  
  可才不過幾天的時間,他們就都死了……
  
  她不原諒黑閻!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原諒他!
 
 
  閻皇臠奴3
  失去了你的陪伴
  靈魂仿佛被人惡意地剜去一半
  剩下的一半日日夜夜承受著被割離的痛苦
  忍受著想念另一半的煎熬……
  
第七章
 
  一連兩天,黑閻將自己關在書齋之中,足步不出,就連早朝都休停了兩天,大臣們議論紛紛,猜想大概是二王爺的叛變給了皇上太大的刺激。
  
  他躺在鋪著獸皮的長椅上,靜靜地閉目養神,只有他心裏知道,他的心根本一點都不平靜。
  
  步永嫣那個不知好歹的妮子!
  
  她說他殘忍……他真的如她所說,是一個殘酷無情的暴君嗎?
  
  如果他是暴君,早就將不聽話的她打進天牢,極盡所能地折磨她了!
  
  但他沒有,不是嗎?他盡了所有的努力,就只是為了保住她……他想要保護的人就只有她了!
  
  為什麼她就是不懂呢?口口聲聲說恨他,卻不知道想要殺掉她的人,就是她視若親姊的步芙容!
  
  「皇上,奴才有要事稟報。」一名年輕的公公受了總管的指示,在門外揚聲通報。
  
  「退下!沒朕的命令,誰也不許來打擾!」黑閻冷冷地說。
  
  這名年輕的公公非但沒有退下,反而更進一步地說道:「可是……嫣妃娘娘她……情況有點不對勁,總管大人說一定要請皇上親自過去瞧瞧。」
  
  該死!那妮子到底要把她自己折磨到什麼地步,才會甘心滿意?
  
  黑閻怒氣衝衝地來到絳雪軒,還沒進門就看見了一群宮女擔心地聚集在門外,看見皇上駕到,她們紛紛退到一旁。
  
  「你何苦這樣為難自己呢?」黑閻一進花廳就看見了滿桌子不曾動過的飯菜,而她就坐在窗邊,失神地望著窗外,仿佛恨不得自己長了一對翅膀,可以逃出生天。
  
  步永嫣看見他不斷地逼近,倔強地抿起嫩唇,直到他大掌擒住了她纖細的手臂,才不得已地開口道:「走開,我不想見到你。」
  
  「你為什麼不用膳?他們說你已經兩天沒吃了。」黑閻冷笑心想,或許她折磨的不是她自己,而是他!
  
  「我不想吃,我只想離開這裏……我不想見到你,你走開!」
  
  「你就真的那麼痛恨朕?你想要朕死,是嗎?」他咬牙切齒,每一個低嗄的音節都仿佛是從他的齒縫間迸出。
  
  她虛弱地閉上美眸,不回答他這個問題。
  
  她消極的態度徹底地惹惱了他,黑閻猛然揪起她細瘦的膀子,強迫她站起來,「好,你想殺朕是嗎?那就給你一個機會!」
  
  「你到底想做什麼?」步永嫣吃了一驚,急著想掙脫他。
  
  黑閻冷不防地抽起一旁禁衛傍身的長劍,交到她的手裏,「你不是想殺朕嗎?這是你唯一的機會,一劍劃破朕的喉嚨,或是你要一劍刺穿朕的胸口都可以,你動手吧!」
  
  「皇上——」李公公與一旁的宮人禁衛都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息,急忙地想要上前阻止。
  
  「誰都不准過來!」黑閻陡然揚聲喝退了眾人,一雙淩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住她,「你只有這次機會,快點動手!」
  
  握著冰冷的劍柄,她不禁打從骨子裏泛涼,步永嫣搖了搖頭,「我不要……我不要……」
  
  「你怕殺了朕之後,會被衛兵們捉起來嗎?你放心,朕現在就下旨,無論朕是生是死,誰都不許動你半根寒毛!」
  
  「你讓我走……求你讓我走,好不好?」她雙手一松,長劍應聲跌落地面,脆弱的淚水奪眶而出,就連嬌嫩的嗓音都變得破碎。
  
  她下不了手……她下不了手殺他!
  
  「不。只有這一點,朕辦不到!」他對她絕不放手,絕不!
  
  「那就讓我死!你不殺我沒關係,只要我一直不吃,就算你不殺我,我也會死!」
  
  「你——」他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深吸了口氣,冷笑道:「好,你想走是嗎?朕讓你走!」
  
  「你是說真的?」
  
  「君無戲言,朕既然說得出口,就一定做得到!過來!」說完,他硬是揪起她纖細的膀子,將她按到擺滿食物的桌案前坐下。
  
  「吃!能吃多少就吃多少,你最好把自己養得強壯一點!想要恨朕,你也要有那個力氣才行!」
  
  他有力的大掌掐得她好疼,仿佛恨不得將她給捏碎一般,從他的動作之中,她感受到—種壓抑的怒氣。
  
  她看著眼前滿桌的食物,好半晌沒有動靜。
  
  見她一直都沒有用膳的意願,黑閻黑眸冷冷一眯,低沉的嗓調也跟著冰冷起來,「你最好聽話一點,不要等朕後悔讓你出宮——」
  
  不等他把話說完,步永嫣急忙伸手捉起了一隻雞腿,湊到嘴邊狠狠地咬了一口,狼吞虎嚥地把嘴裏的肉吞下,差點給噎著了。
  
  她絕對不允許他反悔!她絕對不能讓他找到反悔的藉口!她一定要離開這裏,離開他的身邊!
  
  「慢點吃,別噎到了。」他瞅著她,冷淡地說道。
  
  聞言,她瞬間有點愕然。是她聽錯了嗎?他淡然的語氣中仿佛透露了對她的關心之情……
  
  步永嫣回眸看著他深竣的臉龐,發現他也在看著她,那雙總是冰冷的黑眸深邃得幾乎要將她的靈魂給吸噬了一般。
  
  「待在朕的身邊,真的令你如此痛苦嗎?」他露出了一抹苦笑,仿佛這句話不只是在問她,同時也在反問自己。
  
  為什麼?為什麼他的神情看起來如此悲傷呢?
  
  一時之間,她的心口泛起一種說不出的疼痛,隱隱約約的抽疼,卻幾乎快要奪走她的呼吸。
  
  「是的,我寧願待在一群惡狼之中,任由它們將我生吞活剝,也不願待在你的身邊。」她刻意以最平淡的語調緩慢說道。
  
  「是嗎?朕知道了。」他淡淡一笑,轉身大步離去,不教她看見自己臉上沉痛至極的神情……
  
  月靜,夜深沉。
  
  黑閻不讓宮僕掌燈,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書齋的長椅上,望著窗外圓月的銀亮月光照亮了一室。
  
  他一直都是一個人,在這皇室之中,他就像是一匹孤狼,不特別親近誰,誰也親近不了他。
  
  兄弟與大臣們都形容他是個行事果斷、性情孤傲的君王,註定要被孤立在這天底下最至高無上的寶座,終了一生。
  
  黑閻驀地冷笑了聲,或許,這真的是他命中註定的,雖然他心裏曾經懷抱過一絲希望,然而就在他極力想要挽留的時候,她卻說連一刻都不願多待在他身逞……
  
  這時,他聽見門外傳來了腳步聲,他冷冷地側眸望向門口,看見了一縷纖影怯怯地推開書齋大門。
  
  看見靜坐在黑暗中的男人,她嚇了一跳,卻強忍住沒喊出聲。
  
  「有事嗎?」他轉回眸,淡淡地問道。
  
  步永嫣斂下美眸,小聲地問道:「我只是想來問你……什麼時候……我可以……走?」
  
  「朕既然已經答應讓你出宮,就絕對不會反悔。」
  
  「那我到底什麼時候才可以走?」
  
  「你就真的連一刻都不願多待?這座宮廷真的讓你如此痛恨,就連片刻你都不願多留?」他一動也不動,大掌緊緊地握住扶把,結實的手背上隱隱浮動苦筋脈。
  
  「是的。」她點點頭,站在門邊不敢接近他半步。
  
  「你說你不願一個人,現在步家被抄了,你一個人……能去哪里?」
  
  「哪兒都好,只要不是在後宮之中,哪兒都可以!」
  
  「就算是孤單單的一個人,也無所謂?」
  
  「是的。」
  
  就在她說完這句話的同時,一陣冷風驀然向她襲來,才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經把門甩上,將她擒住,強硬地按在長椅之上。
  
  「朕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是誰的人?你究竟是屬於誰的?」
  
  她別開美眸,拒絕回答他這個尖銳而且敏感的問題。
  
  她是他的妃子,他說過她屬於他!
  
  她知道他想要得到什麼答案,卻故意不回答他:他男性沉麝的氣息,近得教她無法控制住自己飛快的心跳。
  
  黑閻揚起一抹冷笑,她以為這樣就可以拒絕他嗎?「朕要讓你知道,無論你在什麼地方,你的人究竟是屬於誰的!」
  
  說完,他大掌一伸,近乎蠻橫地撕碎了她胸前的衣料,俯首咬住了她白嫩的纖頸,一點兒都不憐惜地吮咬著她柔嫩的肌膚,不消片刻,只見被他吮咬的地方一片殷紅,彷佛滴得出鮮血般。
  
  「不……」她雙手用力想要推開他,可面對他高大強健的體魄,她那一點力氣根本使不上作用。
  
  黑閻一掌捉住了她的手腕,將她牢牢地釘在長椅之上,毫不留情地繼續撕碎她身上的衣料,一時之間,幽靜的暗室中不斷傳出裂帛的尖銳聲響,以及女子反抗的喊聲。
  
  「不要!你住手!住手——」驀然,她瞪圓了美眸,未竟的話語還梗在她的喉頭,她卻一句話都喊不出來了。
  
  那是一種她從未體驗過的、一種被烈火灼穿的疼痛,沒有任何的前戲、沒有任何的愛撫,他扯碎了她的褻褲,亢熱的男性昂揚在一瞬間貫穿了她乾澀的花穴,任憑她痛苦地喊叫、激烈地抵抗,他依舊一意孤行地撕裂了她!
  
  「好痛……」她弓起嬌軀,纖手深陷入他結實的臂膀,無法阻止他挺動長腰,在她的身子裏律動抽送。
  
  黑閻對於她的痛苦恍若未聞,深邃的雙眸閃動著冰冷的光芒,仿佛就算把她給搗毀了也無所謂!
  
  他一掌捉住了她纖細的手腕,一掌反按住她細瘦的膀子,完全不讓她有掙扎的餘地,一次又一次,仿佛想要在她嬌嫩的花徑裏灼出鮮血般,猛烈而且毫不留情地抽擊著。
  
  此刻,他們的血肉緊緊地結合在一起,沒有任何愛液潤滑著他們本能的律動,反而讓他們更緊密地結合,他亢熱的欲火,每一寸都緊貼著她嬌嫩的內襞,隨著每一次的狂烈抽送,越發灼熱而且債張。
  
  「唔……」步永嫣咬著唇不讓自己喊叫出聲。
  
  好痛!好幾次,她覺得自己就快要痛暈過去,卻又被下一波襲擊而來的痛楚給喚醒。
  
  他生氣了!
  
  她可以感覺得到他狂烈的怒火,透過他的行動傳達到她的身體,她可以感覺到他恨不得將她撕碎,以泄心頭之恨!
  
  從來都沒有過……就算是他第一次強佔她的身子,她都不曾感到如此直接而尖銳的痛楚,他似乎想在她的身上烙印,烙上屬於他的印記,所以就算將她弄傷了也無所謂,就算真的將她毀壞也無所謂!
  
  驀然,他低吼了聲,就像野獸般在她的身子裏狂烈地侵犯著,在一陣深而頻繁的抽送之後,他長軀一顫,在她的花穴深處激射出濃熱白鬱的火焰,而她也因為承受不住而昏厥在他的懷裏。
  
  看見她滿布著淚水的蒼白容顏,一瞬間,黑閻痛恨起自己,他起身抽開,褪下外袍覆蓋在她嬌裸的軀體上。
  
  他系好了衣帶,轉身走出書齋大門,抬眸看見了一輪飽滿的銀月高高地懸掛在暗夜,心痛地閉起雙眼。
  
  他不想這樣的……他根本就不想這樣傷害她,卻還是把她傷得那麼深……
  
  「皇上!?」李公公穿過林徑,走到書齋前,看見主子臉上沉痛的神情,不禁感到擔憂。
  
  「朕真的不知道……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了!」他的嗓音低沉而沙啞,仿佛胸口梗著一顆燒灼的石子,吞不得,吐不了,一陣又一陣地劇烈地灼痛著他的胸口。「還不夠嗎?朕對她……還不夠好嗎?」
  
  「讓奴才幫您吧!皇上,這件事情就讓奴才替您分憂解勞吧!」李公公體察主子內心的痛苦,拱手自請接下這個重大的任務。
  
  黑閻轉頭望著陪伴自己多年的老僕,半晌無語……
  
  那夜,他派人連夜將她送到近郊的離宮,起初她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直到馬車進了鍾粹宮,她才發現了不對勁。
  
  他騙她!他根本就不肯放她走……他只不過是換了一個方式,換了一個地點,依舊是將她向禁了起來。
  
  「讓我走!我不要在這裏,我不要!」步永嫣激動地想要奪門而出,卻被幾名宮女聯手拉住,守衛見情況不對,急著將大門給掩上。
  
  「娘娘,請不要這樣,這是皇上的旨意,你只能待在這裏,在接到皇上的旨意之前,我們不能讓你走。」
  
  「他說謊!他說要讓我走的!我不能留在這裏,我不能……」她捉住了一名宮女的手,哽咽地祈求道。
  
  她不能再留在他身邊,絕對不可以!
  
  「娘娘,這是不可能的,你已經進宮成了皇上的妃嬪,除非是死,否則是絕對離開不了皇宮的。」
  
  「那就讓我死!」她激動地大喊,卻在這時,被一道蒼老卻有力的咳嗽聲給打斷了。
  
  「娘娘,就讓奴才在這兒陪你,不好嗎?」李總管笑著自後廳步出。
  
  步永嫣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裏看見他,一時大為吃驚,「李公公,你怎麼也……」
  
  「奴才為娘娘說話,惹怒龍顏,就被趕出宮了。娘娘,你就讓奴才跟在你身邊伺候吧!」
  
  「可是,你是我的長輩,要你伺候我……還是讓嫣兒把你當長輩伺候吧!」她原本激動的情緒被他四兩撥千斤給轉移了。
  
  「娘娘果然是一個善良又貼心的可人兒,心軟得跟豆腐似的。」李公公笑歎了聲,搖了搖頭,「還是讓我伺候娘娘吧!你也知道我在宮裏當差了那麼多年,一時之間沒有主子可以伺候,可能會老得很快,搞不好一下子就會死掉了……娘娘,你忍心讓我減短壽命嗎?」
  
  「可是……」
  
  「說不定我本來還有二十年可活,結果失去了生活重心之後,短短兩個月就撒手人寰……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那老頭我該怨誰呢?唉……只能怨自己不中用,才會讓人家覺得自己老了……」說著,李公公自顧自地哀怨了起來,越歎越大聲,生恐步永嫣沒聽見似的。
  
  看著眼前老人可憐的模樣,步永嫣一時心軟,連忙點頭,「好好好,我聽你的話就是了!」
  
  「真的?」聽到這種話真是教人太高興了!
  
  「嗯。」她又點頭,有點遲疑地說道:「可是,我實在想不到有什麼事情可以讓你做——」
  
  「唉,人老了果然還是……」李公公又開始有模有樣地歎氣。
  
  「好好好,你做、你做!只要你別哀聲歎氣,我身邊的細瑣雜事就都由你打點吧!」她真是服了他了!
  
  「那太好了,我想自己一定可以再多活個幾十年,真是謝謝娘娘的大恩大德!」李公公笑得合不攏嘴。有句話是怎麼說的呢?喔,薑是老的辣,這句話果然說得一點都不錯。
  
  步永嫣一時之間啼笑皆非,實在沒看過這麼賴皮且不服輸的老人。
  
  算了,有人可以在這裏陪陪她……也是好的。
 
 
第八章
 
  她是如此急迫地想要逃離他身邊,卻沒料到,她只不過是從一個牢籠逃到了另外一個,依舊……還是遠離不了他。
  
  圓月當空,星子們相較之下失了顏色。
  
  步永嫣坐在小軒窗邊,心愛的琵琶就擱在一旁,上頭的琴弦不知道什麼時候換好了……
  
  在她昏迷不醒時,似乎發生了很多事情!
  
  但她卻動也不動,除了小軒外的流水聲,她的四周靜悄得近乎令人窒息。
  
  好靜……剛才香兒一直在她身邊喋喋不休,天南地北的話題都搬了出來,但她還是覺得好安靜……她們明明就說個不停,但她卻覺得那些聲音絲毫進不了她的耳朵……
  
  這時,李公公正好走進小軒,看見她這副失神的模樣,笑道:「娘娘,怎麼好一段時日不見你練琴了呢?」
  
  「我不想彈琴。」
  
  「為什麼?娘娘琴藝過人,彈奏出來的琴音動人心魂,不彈豈不是浪費了嗎?」
  
  步永嫣苦笑搖頭,「我爹曾經對我說過,琴聲會洩漏一個人真正的心思,我怕……我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會彈奏出什麼樣的琴色,我怕聽見……」
  
  「你不是怕聽見琴聲,而是害怕聽見自己內心真正的聲音,是嗎?」
  
  內心的想法被人一針見血地指了出來,步永嫣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沉默地垂下小臉,咬著嫩唇不語。
  
  「你知道這琴弦是誰替你換上的嗎?」
  
  一陣久久的沉默之後,步永嫣終於緩慢點頭,「我知道,是他。」
  
  「對,是皇上下的令。但你知道嗎?為了補你這琵琶的琴弦,公公我可是快要跑斷兩條腿,才找到那位巧匠,還冒著被皇上砍頭的危險,讓那位巧匠慢工出細活的把弦給做出來的。這會兒可好,弦替你換好了,你卻怕這怕那的不彈琴了,唉……」一聲追著一聲的歎息從老人口中逸出,似乎故意要讓她有罪惡感。
  
  知道自己枉費了老人一番心意,步永嫣確實覺得很對不起,小臉壓得低低的,呐聲道:「對不起,李公公,嫣兒實在不知道你為了這把琴費了那麼大的功夫,如果我知道的話……」
  
  「就會很珍惜嗎?」老人突然不歎氣了,矍爍的雙眼定定地注視著她。
  
  「那是當然的!」她用力地點頭。
  
  「我真希望可以把一切的真相說給你聽,或許你和他就不需要這麼折騰……」
  
  步永嫣立刻就知道老人所說的那個「他」是誰,心裏突然有了抗拒,別開了柔嫩的小臉,「你不需要替他說話,我不會聽的。」
  
  「就是知道你不會聽,瞧,老頭兒我嘴巴閉得多緊哪!我當了那麼多年內監總管,什麼不行,守口的功夫倒是一等一。」他露出和善的微笑,話裏似乎另有玄機。
  
  看著老人臉上的笑容,步永嫣心裏總覺得有些古怪,感到不太踏實。「李公公,你會在這裏一直陪嫣兒的,是不是?」
  
  「只要娘娘不嫌棄老頭兒沒用,多在這裏住幾年也無所謂。」
  
  「謝謝公公。」
  
  「謝什麼?你不嫌棄我這個老頭,我還要感謝你呢!娘娘,你在這裏多歇會兒,我等會兒幫你端藥湯過來。」
  
  「嗯。」她笑著點頭,目送老人離去,抬起美眸看著天邊的月色。
  
  又逢十五的夜晚,月兒就像玉盤似的,盈亮而且圓滿。
  
  轉眼間,她到鍾粹宮已經一個月了!
  
  從上次生病之後,她的身子就一直不好,聽太醫說是她原本的體質就虛弱,只要妥善調理半年,就能夠恢復康健。
  
  那麼,盤踞在她內心不去的孤單,她可以歸咎於身子不舒服的緣故嗎?她覺得自己好不爭氣,怎麼會……怎麼會覺得寂寞呢?
  
  明明就是她堅持要出宮的,是她堅持不肯待在他身邊的,為什麼……一顆心就像失去了依絆般,孤單得令人難以忍受!
  
  她抬起美眸,看著高掛在夜空中的銀月,心裏不懂,為什麼……月兒每逢十五依舊能夠如此圓亮?
  
  她的心卻像缺了一角,無論如何也補足不了缺憾似的……
  
  忽地,她斂下了美眸,不敢再直視月亮的光芒。入秋了,那圓滿的銀色月光看起來教人感覺冰冷,也是應該的吧!
  
  然而,那一陣陣的冰涼,卻隨著夜風的吹送,無法阻擋地沁進了她的骨子裏,涼透了她一身……
  
  日照西落,夜色漸漸籠罩了大地,原本有著宮女內人以及禁衛軍穿梭走動的皇宮也逐漸靜悄下來,掌燈的內人依序亮起一盞又一盞宮燈,明亮的燈火卻熟鬧不了令人窒息般的靜悄。
  
  同樣的銀色月光,也照落在皇宮深苑之內,隨著夜晚的流逝,悄悄地滑到了西邊的天際,半隱在宮殿的長簷之後。
  
  書齋中,黑閻坐在禦案前批閱著奏章,除了在一旁伺候磨墨的人之外,他揮退了多餘的奴僕,皇宮裏的寂靜到了這裏,更是肆無忌憚地張狂了起來,彌漫在空氣之中的沉默,幾乎快要到了令人喘不過氣的地步。
  
  「奴才參見皇上。」
  
  「平身吧!」黑閻見到了李公公,似乎並不覺得訝異,只是淡淡地頷首道:「一切都還好嗎?」
  
  「托皇上的福,所有的事情都還算順利。」
  
  「她身子的狀況呢?好些了嗎?」
  
  「娘娘按時服藥,前兩天請太醫把過脈,太醫說娘娘脈象漸穩,應該再過不久毒性就會褪盡。」
  
  「在她的身體完全康復之前,絕對不可以掉以輕心,知道嗎?」
  
  「奴才知道了。」
  
  「回去吧!不要讓她發現。」
  
  「奴才告退,請皇上多保重。」說完,李公公就像來時一樣,悄靜無聲地消失在陰暗的角落。
  
  這時,黑閻停下了手中的毫筆,抬眸看著燭火在他的面前一字排開,隨風不斷閃耀的火光,明明不停閃動著,卻相形之下更教人覺得沉靜。
  
  他記憶中的皇宮有那麼安靜嗎?一點聲音都沒有……
  
  他想起了那天,她匆忙地跑了進來,急得像是有什麼猛獸在她身後追趕似的,原來是李公公騙她說他生病了。
  
  知道他病了,能夠令她如此擔心著急嗎?
  
  為了留住她,他竟然很沒志氣地在她面前裝病……那天,她告訴他不想孤零零地一個人。
  
  那為什麼要離開他身邊呢?她寧可一個人孤零零的,也不願在他身邊,事實就是如此殘酷嗎?
  
  昨天,他接到了北方邊關傳來的軍報,說羌突人無故大舉入侵,鎮守邊關的軍隊已經吃了幾場敗仗,因為對方似乎對己方的情勢非常瞭解,初步研判是出了內奸。
  
  他心裏知道,那個內奸就是他二皇兄。這幾年來,他二皇兄執掌了一師軍隊,對於皇軍如何行軍佈陣了若指掌。
  
  今天早朝,他下令要御駕親征,出發的日子就訂在三天之後,他打算要親自將二皇兄元庸捉回中原,將他治罪。
  
  只是這一仗,他的勝算不大,因為他最初所懂的兵法謀略,是他在年少時受元庸指導的……
  
  所以二皇兄才會不服吧!
  
  明明一開始是自己懂得比較多,最後卻是他這個弟弟當上了皇帝……黑閻輕笑了聲,眸中綻出了一絲幽光,心想經過了那麼多年,到底鹿死誰手,現在還不知道呢!
  
  紅葉落盡,天候轉變得非常寒涼,聽身邊經驗老道的宮女嬤嬤說,大概再過不久就會下雪。
  
  李公公上個月初替她弄來了一大箱保暖的衣物,其中還有一件雪白的暖裘,質地輕巧柔軟,漂亮得教她捨不得穿在身上。
  
  李公公聽她說根本捨不得穿,責駡她傻氣,硬是規定她天氣冷一點的時候就要把暖裘披在身上,不然他就要生氣了!
  
  她說自己不怕他生氣,因為他真的對她很好,結果他立刻使出老招術,一會兒說自己老得管不動年輕人,一會兒又說自己再活也沒多久時間了……她只好乖乖地穿起暖襲,享受它帶給自己的溫暖感覺。
  
  轉眼,就到了冬至,天空一片灰蒙。
  
  今天,她無論如何都要求李公公給她表現的機會。許久沒進灶房,她有點生疏了,但區區一鍋臘八粥是絕對難不倒她的。
  
  她陸續地加進了紫米、紅棗、枸杞等東西,不時低頭看著爐裏的火,不讓它燒得太烈,慢慢地熬燉。
  
  看鍋子裏粥的分量,應該足夠李公公和宮女們吃吧!
  
  灶房之中白煙嫋嫋,她脫去了襖子,就算只穿著單薄的衣裳都不覺得寒冷,雪白的小臉被熱辣的火給熏紅了。
  
  爐裏的柴火發出了燒裂聲,除此之外,她感覺四周好靜。她轉頭望出窗外,看見一片又一片的白色雪花緩緩飄落。
  
  她還在納悶為什麼四周會如此安靜,原來是從天而降的雪片吸去了聲音,才會讓乾淨的空氣之中沉靜得猶如死寂一般。
  
  好靜……仿佛就連一聲輕歎都能夠在她的心裏造成巨響……
  
  步永嫣黯然地低斂美眸,不知道自己的心裏為何會感到惆悵……
  
  就在這時,一雙男人的黑色長靴出現在門口,映入了她的眼簾。
  
  「這粥的味道真香,能夠分朕一碗嘗嘗嗎?」黑閻修長的身影半倚在門邊,一抹淡淡的微笑輕掛在唇畔。
  
  聽見這熟悉的低沉嗓音,她吃驚地抬眸,好半晌說不出話來,愣愣地看著眼前高大挺拔的男人。
  
  「怎麼?只是一小碗也捨不得分給朕嗎?」黑閻走進灶房,低著頭避開了懸掛在橫樑上的乾貨,他一身尊貴的氣質,與這個飄散著食物味道的地方顯得格格不入。
  
  他卻仿佛一點兒都不在意,高大挺拔的身影逐漸朝她逼近。
  
  看著他唇畔揚著笑意,好像他們只是許久不見的朋友在寒暄著,可是她卻找不到自己的聲音,說不出話來。
  
  她咬著唇,沒想到自己竟然如此沒用,再見他的第一面,竟然就像個啞巴似的無法言語。
  
  怦……怦怦……
  
  那是什麼聲音?她已經好久不曾聽到了……是她的心跳聲嗎?
  
  難怪她總覺得好安靜,就算一大群宮女在她的身邊笑鬧,她依舊覺得有一種聲音仿佛從身邊消失了一樣。
  
  原來,是她的心跳……自從離開宮裏,她的心就像死寂了般,再也沒有跳動的感覺……
  
  她的胸口,好熱;一股酸嗆的淚意就快要湧上她的眼眶……
  
  不可以的……她不可以哭……絕對不可以在他面前哭出來……
  
  「朕不知道原來你也會下廚,這粥聞起來真是又香又甜。」他走到了她的身邊,探首望了眼爐上的那鍋粥。
  
  她說不出話,忍不住熱淚盈眶。
  
  他明明就沒有碰觸到她,她卻感到了他強烈的存在感,仿佛威脅般揮之不去。
  
  黑閻側眸睨了她一眼,溫柔地微微一笑,「只不過是分朕一小碗粥,你不會這樣小氣吧?」
  
  「粥……還沒煮好。」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哽咽。
  
  「那朕就在這裏等你把粥煮好吧!」他聳聳肩,笑退到一邊,似乎故意裝作沒聽出她聲音中的不對勁。
  
  「你先出去,粥一時半刻還不會好。」
  
  她竟敢教他出去?聞言,黑閻不禁失笑,她或許是第一個敢命令君王的女子吧!
  
  「朕就在這裏等,不差這一時半刻。」
  
  「會等很久……」
  
  「朕說過了,朕不介意等。」
  
  她被他反駁得無話可說,只好埋首繼續專心煮粥,但一顆被擾亂的心根本就靜不下來。
  
  他們之間明明就沒有人開口說話,卻仿佛有一種脈動不斷鼓澡著,她可以感覺到他灼熱的視線正緊緊地盯住自己。
  
  每一次,她要拿取食材時,總要經過他的身邊,她必須要很努力才可以克制住自己不要看他。
  
  他到底是用什麼樣的表情看著她呢?她見到他的最後一眼,是在他的懷抱裏,他用身體懲罰著她,那時的他,看起來忿怒到了極點!
  
  步永嫣翻遍了盛裝食材的的小碟,卻怎麼都找不到最後一種食材,最後,終於在他的身旁看見了那個碟子。
  
  她猶豫了半晌,終於鼓起勇氣走到他的面前,屏住呼吸越過他的身畔,想要不碰到他而撈到那個小碟子,卻不料一個失手,整個人跌進了他的懷裏,立刻被他緊緊摟住。
  
  「放開我……」
  
  她低叫著,但黑閻卻仿佛沒聽見似的,俯唇吻著她白嫩的頸項,溫熱的大掌充滿眷憐地愛撫著她的背脊,仿佛恨不得將她揉進他的懷裏。
  
  步永嫣知道自己應該要抵抗,可是,當她抬起美眸,望進他那雙仿佛深潭的眸子,看見了深藏在他眸底的悲傷,一瞬間,她只想緊緊地抱住他,感受他的存在。
  
  她總覺得他會離去……只要她此刻一放開手,他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們兩個人誰也沒開口,但他們的心跳以及呼吸聲卻足以填滿那空白的沉默。他反身將她放坐在桌畔,解開她身上的衣物,近乎膜拜地輕吻著她身上每一寸白皙的肌膚。
  
  她咬著唇,不敢發出一絲聲音,生怕破壞了眼前充滿了激情的寧靜,她想要感受他!再多的事情,她已經無法思考。
  
  黑閻俯首輪番含咬住她胸前櫻嫩的乳蕊,誘迫她張開玉白的雙腿,男性的長指不斷地深入勾弄著她腿心之間的花穴。
  
  他一次又一次地深入探掘,不消片刻,在他的愛撫之下,她淫嫩的嬌穴仿佛一朵盛開的花朵,不斷地吐出誘人品嘗的花蜜,把他深入掏剜的長指沾得濕透。
  
  步永嫣不由自主地握起纖手,嬌軀輕顫,一雙濕潤的美眸瞅著他,喘息著,仿佛無聲地對他做出請求,請求他以最實際的行動懲罰不知羞恥的她,就算將她玩壞了也無所謂。
  
  她清純含媚的眸光令他喉頭一緊,他迅速地解放胯問早就亢熱疼痛的昂揚,虎腰一挺,深深地貫穿她豔色的花苞,一次又一次地來回抽送,仿佛要將她紅豔豔的花瓣給搗毀般。
  
  「唔……」
  
  步永嫣弓身躺在桌上,反手捉住了桌角,柔嫩的指尖因為用力而隱隱泛白,嬌弱的身子仿佛盡了最大的能力承納他火熱的侵犯。
  
  一陣又一陣的快感隨著他的抽擊不斷地湧上,這時,她卻有點痛苦地擰起眉心,小聲地請求道:「求求你,慢一點……我的背……會痛。」
  
  原本他以為她是要他停止,卻沒料到她只是抗議著背痛,他揚唇一笑,一手捧住她的俏臀,一手扶住了她的背,將她抱了起來,兩人的下身依舊緊密地結合在一起。
  
  「抱好。」他輕聲道。
  
  步永嫣起初還不懂他為何要這麼說,但她立刻就懂了,他全身上下唯一能讓她著力的,就只有兩人交歡的地方,他每一次挺腰,都深深埋進她那不知羞恥的淫嫩花穴之內,每一次的戳擊,都深深地抵中了她的花心深處。
  
  「啊……」她一雙纖臂緊緊抱住他的頸項,雙腿也圈住了他,纖細的嬌軀隨著他的進犯不斷地顛晃,她感覺自己全身仿佛就快要著火般,隨時都可能崩潰,被拋上欲望的高峰。
  
  黑閻抱住了她,俯唇吻咬著她的頸項,抱著她的模樣看起來就像在抱著一個小嬰孩般,他狂烈地挺動長腰,以男性最本能的欲望餵養著她這個不知飽饜的嬌嫩嬰孩……
  
  步永嫣煮好那鍋粥,已經是一個時辰後的事情了。
  
  「對不起,李公公,我想這鍋燒焦的粥還是不要吃了,要不你再等一個時辰,我再煮一鍋,好嗎?」
  
  「不不不,娘娘,這鍋粥好,臘八粥就是要有一點焦香味才好吃,公公我就是喜歡吃這種味道的粥。」
  
  「那……下次我一定會好好注意,不再讓粥燒焦了。」
  
  「那也要皇上沒來才……可以。」最後兩個字,他說得非常小聲。
  
  完了,明明交代過自己嘴巴要守緊的——
  
  聽到他提起黑閻,步永嫣一時俏顏緋紅,羞得說不出話來。
  
  「他來這裏的事……大夥兒都知道嗎?」
  
  「呃……知道一點點啦!畢竟是皇上嘛!呵呵……」李公公乾笑了幾聲,趕緊舀了碗燒焦的粥吞下——焦掉的粥果然不太好入喉。
  
  聞言,步永嫣低斂美眸,沉默不語,一絲絲說不出口的惆悵,盤踞著她的心底,總覺得他也好寂寞……
  
  雖然他沒說,但她感覺得出來。他什麼都沒說,只用沉鬱的黑眸凝視著她,仿佛想對她說些什麼,卻說不出口……
  
  「對了,娘娘,皇上告訴過你了吧?」終於辛苦地吞下了滿口焦苦的粥,李公公抬頭問道。
  
  「他要對我說什麼?」
  
  「皇上沒對娘娘說要御駕親征的事情嗎?」
  
  「御駕親征?」她吃驚地瞪圓了美眸。他沒說啊!
  
  「沒錯。皇上為了消滅北方的羌突國,決定御駕親征……只不過聽說這場硬仗不好打,據探子回報,二王爺逃到了羌突國,給了對方不少有利的情報,害我軍節節敗退——真是該死的奸人!」
  
  「怎麼會……」她以為叛變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卻沒想到,緊接而來的竟然是一場勝負未定的硬仗!
  
  「要不是二王爺出賣軍情,我軍也不會接二連三打敗仗。雖然我軍將領在知道情況後緊急改變了戰略,不過接連的敗仗讓官兵們士氣低落,所以皇上才會決定御駕親征。你知道嗎?在繼位之前,皇上可是沙場上的常勝將軍,他精通兵法謀略,再狡猾的敵人都休想從他手中討得便宜。」說著,李公公驕傲地哼了幾聲,想來想去還是自己的主子厲害。
  
  這時,步永嫣根本再也聽不進任何話,她腦袋裏一片空白,只想著黑閻就要帶兵打仗,而她發現自己根本就不可能無動於衷,甚至比想像中還要擔心他的安危……
 
 
第九章
 
  策馬狂奔。
  
  步永嫣心裏好著急……會不會遲了呢?她反反覆覆想了好幾遍,不知道自己究竟應不應該來,但當她回神之際,她已經在這馬背上,不停地賓士,希望可以趕得上送他出征。
  
  最後,在京城之外的十裏亭,她終於看見了軍隊,心裏還沒來得及多想,她策馬奔入軍隊,差點被當成入侵者逮捕,最後,是他看見了她,揚手要所有人退到十尺之外。
  
  「你來做什麼?」他注視著她的眸光非常平靜,實際上在他平靜的眸光之中,閃動著一種熾熱的情愫。
  
  他發現這是自己最常問她的問題。也不知道該說她這妮子單純,還是天真得過了頭,別人對她說了什麼,她都照單全收,所以,他常常可以看見她像這樣沒頭沒腦地跑到他的面前。
  
  或許下一次,他也應該要如法炮製騙騙她……
  
  「我……我來……」
  
  「你究竟來做什麼?」
  
  步永嫣感覺心口好熱,也不管他到底會怎麼想,大聲地說道:「你一定要回來!一定要平安凱旋回來!」
  
  「為什麼?朕還以為你會詛咒這場戰爭,詛咒朕打敗仗,橫死沙場,落得馬革裹屍的下場……這才應該是你心中想願的,不是嗎?」
  
  「才不是!」她不經思考地衙口而出。
  
  「喔?」他揚唇一笑,邪氣地挑起眉。
  
  「你不要把我想得那麼壞!如果真的想要你死,我不早就動手了嗎?」她咬著唇,強忍住不爭氣的淚水。
  
  怎麼辦?他都還沒正式出兵,她就已經開始為他擔心了!
  
  「那倒是。如果你想殺朕,大概朕就算有九條命都不夠賠吧!」他聳聳寬肩,將生死說得輕鬆容易。
  
  但她卻不喜歡聽他說到「死」這個字,她悶悶地低頭,轉身要翻上馬背,「話說完了,我要回去了。」
  
  他卻伸手擒住了她纖細的手腕,強迫她回頭正視自己,「等朕凱旋歸來之後,你回朕身邊吧?」
  
  「不,我不能。」她依舊低垂著小臉,搖了搖頭。
  
  「為什麼?你並不想要朕死,不是嗎?」他低沉的嗓音中透出一絲急切,握住她手腕的力道不禁微微地收緊。
  
  「對,但我不能回你身邊,絕對不可以。」
  
  「為什麼?你不是討厭一個人孤零零的嗎?朕也不喜歡,所以,讓朕陪你,好嗎?」他從來沒有如此低聲下氣地請求過一個女人——事實上,他不曾求過任何人,只除了她!
  
  「不可以!」她大聲地吼了出來,那近乎撕碎的痛苦嗓音不是針對他,而是針對她自己。「我不能替步家人報仇,但我卻能懲罰我自己……所以我們絕對不能在一起!」
  
  「因為你想懲罰自己,所以連朕也要跟著一起受罰嗎?」
  
  「不,我罰的是自己!」
  
  黑閻冷笑,她以為他就好過嗎?
  
  「你真的在乎過朕嗎?」
  
  「我……」
  
  「如果,今天死的人是朕,你會傷心嗎?」
  
  「你不會死!」
  
  「這就是你的回答?」他挑起眉睨了她一眼,唇畔的微笑有些苦涼,「但朕可以很清楚地告訴你,如果今天被殺死的人是你,朕會受不了……他們不該動你的!如果沒有那件事,或許他們的死期會來得晚一點。」
  
  「我不懂……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步永嫣覺得自己快要被他弄糊塗了。為什麼……為什麼強者如他,竟然會露出寂寞痛苦的神情?
  
  黑閻揚唇微笑,大掌捧住了她的後腦,俯首在她的額心烙上了輕輕的一吻,「朕答應你會平安歸來,但有一個條件——朕給你三個月,三個月後,朕會打贏這場戰爭,然後,朕要你的回答。如果到時候你依舊不願回到朕的身邊,朕就放了你,無論你要飛多高、飛多遠,都由你去。」
  
  自他離去之後,月缺,月又圓,轉眼間,已經過了一個半月。
  
  每一天,總有不同的消息從北方傳回來,有人說皇軍打了大勝仗,將敵人打得落花流水,卻也有人說皇上受了重傷,差點不治。
  
  到底哪一個消息才是正確的,步永嫣根本無法判斷,她拜託李公公時常回宮裏探聽消息,才知道原來皇軍真的打了勝仗,黑閻確實也受了傷,不過只是一點皮肉傷。
  
  自他離去之後,她的心,仿佛懸蕩在半空中般沒有著落。
  
  就快了……他給她三個月的期限,眼看就要到了!
  
  這次,他不再跟她虛晃一招,而是明白地告訴她,如果不肯回到他身逞,就要讓她離開。
  
  她能去哪兒呢?如果連鍾粹宮都待不了,她還能去哪兒呢?步永嫣發現自己根本就無法深入思考這個問題,每次一想,她的心就亂成一團。
  
  「娘娘,喝藥了。」這時,李公公帶著宮女端藥進來。
  
  聞到熟悉到了極點的苦藥味,步永嫣忍不住擰起眉心,一臉嫌惡地看著那碗自己已經喝到反胃的藥湯。
  
  「李公公,你為什麼總是要我吃藥呢?每天要吃掉一帖藥,說是要給我補身子,可是我已經覺得好多了,為什麼你還是要我喝藥呢?」
  
  「娘娘,補身子的藥當然要長時間服用才會有效果嘛!」這個問題,李公公已經回答得非常熟練了。
  
  「那為什麼不是燉些清甜的湯,或者是雞湯?你給我喝的藥是不苦,但每天吃,我都想吐了。」
  
  「想吐?」李公公的語氣不自然地揚起,神情變得有點緊張,「娘娘,你最近身體有沒有哪里不舒坦?想吐的情況持續多久了?嚴不嚴重?需不需要找太醫來把脈?」
  
  完了完了!他忘記問太醫這帖藥孕婦能不能吃……要是嫣妃娘娘有了身孕,因為吃藥的關係而危害到她肚子裏的龍種,他的人頭可能就要跟身體說再見了!
  
  哼哼,幾十年的經驗告訴他,如果那天主子在灶房裏什麼事情也沒幹,那才有鬼呢!
  
  步永嫣不知道他到底想歪到哪里去了,美眸一瞪,小嘴不悅地噘起,「我沒事,你不要那麼緊張。你只要告訴我,這帖藥究竟是做什麼用的就好了。」
  
  「娘娘,原來你是想要喝甜湯?這有什麼問題,你把這碗藥喝掉,公公我立刻就吩咐下人去準備。」
  
  「你不要轉移話題!告訴我,這帖藥是做什麼用的?」
  
  「原來娘娘是想要喝雞湯?也好,雞湯補身,娘娘確實需要多喝一點。娘娘,你把藥喝了,我這就去……」
  
  突然間,步永嫣察覺到他的語氣不太對勁,「你給我喝的不是補藥,是治病的藥,對不對?」
  
  「呃……這個嘛……其實也不算啦!其實事情是這樣的……其實呢,也不是什麼大事情啦!說到底呢,其實也沒啥好說的……」
  
  「李公公,如果你不把話說清楚的話,我以後就再也不喝藥了!」
  
  聽到她說不喝藥,李公公心裏急了,「娘娘,這千萬使不得!如果你不喝藥的話,留在你體內的毒——」
  
  「我體內的毒?我什麼時候中毒了?」
  
  「就是上次……上次……娘娘,你就饒了我這個老頭吧!皇上交代過不能告訴你的。」
  
  「你不說,我就不喝。」
  
  「娘娘……」
  
  李公公在心裏叫苦。雖然這娘娘性子單純又善良,不過一旦拗起脾氣,就連他那個身為天下至尊的主子都要退讓三分,更何況是他這個老頭呢?
 
 
第十章
 
  與步永嫣約定三個月的時間尚未到來,黑閻就已經打贏了與羌突的戰爭,在他靈活運用兵法,招招狠厲的情況之下,羌突國很快就無招架之力,就算他們有元庸的幫忙,結果也同樣是要落敗。
  
  這幾年的經歷迥異,早就已經註定他與元庸的命運不同,能力當然也早就有了懸殊,只是元庸一直都沒有察覺這一點,才會敗得如此淒慘。
  
  凱旋的軍隊尚未抵達京城,他卻迫不及待地帶著一票親信護衛先趕了回來。
  
  他依照他們的約定,平安歸來了!
  
  她究竟會給他什麼回答呢?
  
  是走?或留?
  
  黑閻高大的身軀昂立在鍾粹宮門外,遲遲不敢踏進門內,仿佛門內豢養了一隻會吃人的野獸,令他望而生畏。
  
  他心裏明白,在這門內教他懼怕的並不是可怕的野獸,而是他最心愛的女人,愛得越深,心裏卻也更加害怕。
  
  因為,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對待她了!
  
  「皇上,您不進去嗎?」一旁的將領問道。
  
  「不了,回宮吧!」
  
  這時,看守宮門的內人拱手問道:「請問皇上,需不需要奴才通報嫣妃娘娘一聲——」
  
  「不必了,我跟她之間……大概就只能這樣了吧!回宮吧,還有好多事情等朕去處理呢!」
  
  說完,他翻身上馬,掉頭狂奔而去,一票護衛也跟著上馬奔隨在主子的身後,馬蹄揚起了漫天的煙塵。
  
  生平第一次,他黑閻當了逃避現實的懦夫……
  
  他來了!
  
  就在門外!他就在門外!
  
  步永嫣已經顧不得下人們如何看待自己,纖手高高地拎起襦裙,快步地奔向宮門口。
  
  她的心窩好熱,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就快要脹裂……
  
  她想見他!
  
  那天李公公的話直到現在都還在她的耳邊迴響,他告訴了她,把黑閻為她所做的一切,完完全全地告訴了她!
  
  「他呢?皇上呢?」來到大門,她看不見任何人,只見一陣塵埃慢慢地從她面前飄落。
  
  「皇上……娘娘,你來遲了一步,皇上前腳剛走,你後腳就到了,真是不巧啊!」守門的宮人歎道。
  
  他走了?他就這樣走了?
  
  步永嫣感覺渾身的力氣在刹那間被抽空了。
  
  他竟然就這樣走了?為什麼?為什麼他已經來到了這裏,不見她一面就走了呢?
  
  一瞬間,所有等待的心情都轉成了失望,她猶自顧打起精神,微笑問道:「是不是宮裏有什麼急事,讓他不得不先回去呢?」
  
  「那倒沒聽說,奴才們也不知道。主子們的事情,我們這些奴才都是霧裏看花,瞧不仔細。」
  
  這時,李公公在裏頭也聽見了消息,趕忙追隨出來,卻沒料到自己一到大門口,看到的是卻是淚流滿面的步永嫣。
  
  「娘娘?你怎麼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公公我去替你找太醫來診診脈……來人,扶娘娘回去休息!」
  
  步永嫣用力地搖頭,表示自己不是因為身體不舒坦而哭,豆大的淚水如雨串般不停滑落雙頰。「李公公,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求你告訴嫣兒,到底現在應該怎麼辦才好?」
  
  「娘娘,你別只顧著哭,把話跟公公說清楚,公公才好想辦法幫你呀!」看她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他總算知道為什麼主子總是拿她沒轍了!
  
  聽見了李公公的話,她反而哭得更傷心了。「他一定是厭煩了……因為我是那麼壞的人……因為我對他那麼壞,所以他不要我了……他走了!公公,他連看我一眼都不要,就這樣走了……」
  
  回宮之後,成堆的政務等著黑閻處理,除了戰爭期間國內發生的大小事情之外,他在朝上接受了羌突人正式遞出的降表,以及將他二皇兄交給宗人府論刑,然而,這些事情卻都遠不如「那件事情」教他心煩。
  
  「不肯用膳?為什麼?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有沒有找太醫去診脈呢?」黑閻氣急敗壞地低吼。
  
  為什麼?為什麼那個妮子總是能夠惹出事情教他心煩?而他卻偏偏無法置之不理——
  
  李公公拱手道:「回皇上,娘娘說她沒事,就是不肯進膳。她還說……說她乾脆把自己給餓死算了。」
  
  「什麼!?」黑閻沒想到自己會聽到這句話,眯細了陰沉的黑眸,似乎對於自己所聽到的話感到相當不悅。
  
  「是娘娘自己這麼說的,不幹奴才的事呀!皇上——」
  
  李公公話還沒說完,只見他的主子就像一陣迅疾的風般刮過他的身旁,大步地往外沖去。
  
  唉……這到底該說是「一山還有一山高」,還是「一物還有一物克」呢?
  
  她的心裏,總有一點忐忑。
  
  雖然李公公說只要她這麼做就一定有用,可是,她真的不確定黑閻是不是真的會來,為她而來。
  
  這些日子,她一直在等他,想苦他為什麼不來?是不肯來,還是不想來?是小是……就像她害怕的那樣,他真的將她給忘記了?
  
  在他的後宮中有三千佳麗,他身為九五之尊,享有大底下最尊貴美好的一切,就算缺她一個小小的妃嬪,又有何妨呢?
  
  忽地,她聽見了聲響,抬起美眸看見黑閻滿臉怒意地沖了進來,他眯起眼眸盯著她,久久沒有開口。
  
  「你回京那麼久,為什麼不來看我?」她小聲地、幽怨地說。
  
  「那你呢?你又為什麼不用膳?你到底還有什麼不滿意的,統統一次說給朕聽吧!」
  
  他可以達成她一切的要求——除了她要離開他之外,她所有的想願他都可以替她達成!
  
  她抬眸瞅著他著急擔憂的神情,過了好一會兒,幽幽地開口道:「你是真的會心疼我,是嗎?」
  
  「該死,你在玩弄朕嗎?」
  
  「這不是玩弄,是試驗,我想試試看你是否真的會心疼我,而結果已經很明顯了。」她揚起嫩唇,露出了恬靜的微笑。
  
  「什麼結果?」他心口沒由來地緊了緊,不知道自己究竟會聽到她說出什麼答案。
  
  她不回答他的問題,澄亮如水的美眸故意左右顧盼,轉移話題道:「你喂我吃飯好不好?」
  
  「你還沒回答朕,到底你所說的結果是什麼?」
  
  「我好餓……從昨天就沒吃飯,我想自己現在一定餓到站不起來了吧!」說著,她抬起美眸沖著他嫣然一笑。
  
  「你還敢說!」這女人總是有本事教他又氣又惱!黑閻走到桌邊端起一碗早就準備好的小米粥,一口接著一口地喂著她。
  
  真是的!才多久不見,她又明顯消瘦了,那雙又圓又大的美眸,因為消瘦而變得更大,隱隱地泛動著哭過的濕紅淚光。
  
  她哭什麼呢?該哭的、想哭的人應該是他才對吧!黑閻在心裏冷哼了聲,又舀起一瓢粥湊到她的唇邊。
  
  這次,她卻不張口含住,反而有些幽怨地開口說道:「為什麼?為什麼你總是不對我說實話呢?」
  
  「你想聽朕說什麼?該說的,朕不都對你說了嗎?」他線條冷竣的臉龐露出了難得的靦腆神情,故意別開臉不看她。
  
  「你沒有。你對我的好,統統都沒說。」
  
  「哼。」他還在逞強,硬是不肯開口承認。
  
  「李公公說得對,我真的受到你莫大的寵愛。那天,我與薑妃鬧得不愉快,被宮裏爭寵暗鬥的場面給嚇壞了,你派人暗示薑妃一定要對我示好,我後來才知道,那天只有我吃到那碗尊菜羹……果然是只有進貢給皇帝的美味,真的好好吃喔!」她笑眯了美眸,似乎想起了那天的美味。
  
  「你喜歡吃的話,朕派人再做。」他悶問地說。
  
  「只要我喜歡,你就會幫我辦到,是嗎?就連琴弦也是嗎?你不想我難過,命人將琴弦補上……你對我這麼好,為什麼就是不肯跟我說呢?」說著,她紅了眼眶,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天底下最笨的大笨蛋。
  
  「哭什麼?」他無奈地歎了聲,伸出長指拭去滑落她頰畔的淚水,「只不過是一碗尊菜羹,需要哭成這樣嗎?」
  
  「還有芙容姊姊的事情!」她沖口而出,淚珠子掉得更凶了,「芙容姊姊是真的要殺了我……你知道芙容姊姊是真的要把我給殺了,所以你才會那麼生氣,是不?聽李公公說,我中毒昏迷的時候,你一直陪在我的身邊,除非必要,否則絕不離開我半步……」
  
  他悶吭了聲,不承認也不否認,不想告訴她知道她的生命受到危害,他何止是生氣而已,他簡直憤怒到快要發狂的地步!
  
  「可你總是不說,讓我誤會你那麼深……」說著,她更是淚如雨下,整張小臉沒有一處不沾滿了淚水,看起來好不狼狽。
  
  見狀,黑閻無奈地笑歎了聲,拿起一旁的絹巾替她擦淚,「你不是肚子餓了嗎?現在你到底是要哭還是要吃呢?」
  
  「我……對不起。」她哭著撲進他的懷裏,彷佛一個迷路了好久,終於找到回家路途的孩子,「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氣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承認了,沒有他,她真的覺得好孤單。
  
  仿佛被人惡意地剜去一半的靈魂,剩下的一半,日日夜夜承受著被割離的痛苦,承受著想念另一半的煎熬。
  
  她只是倔強的不肯說出來,她真的好想他……
  
  他不來看她的日子,好痛苦,也好難捱!好幾次,她都快要放棄尊嚴,想要開口求他了!
  
  黑閻伸出一隻修長的健臂緊緊地摟住她,胸口激蕩不已。「別哭……你這一哭,朕心都亂了。」
  
  「像我那麼死心眼,又那麼容易相信別人的膽小鬼,真的值得讓你如此呵護寶貝嗎?」她抽噎著問。
  
  「朕再問你一次,如果你進宮之後,可以得到朕的寵倖,天底下最顯赫的榮華,以及數不盡的好處,你還是不想進宮嗎?」
  
  「不想。」她搖了搖頭,斬釘截鐵地回答。
  
  聞言,黑閻的臉色暫態黯沉下來,沒想到自己會得到她與先前一模一樣的答案,氣憤地擱下粥碗,起身拂袖而去。
  
  哼!這妮子簡直不知好歹!
  
  都已經到了這種時候,她竟然還是堅持說不想進宮,真是……快要把他給氣壞了!
  
  「你不要走!」她急切地喚住了他。
  
  「哼!」他從鼻端逸出一句冷哼,依舊大步往外走去。
  
  「你不要走嘛!」她楚楚可憐的嗓音聽起來就像快哭出來一樣,「求你,不要走……」
  
  聞聲,黑閻定住腳步,賭氣沒有回頭看她,「為什麼教朕別走?你不是說不想進宮嗎?可見你還是把這座宮廷當成華麗的牢籠,隨時都想從朕的手中飛走,不是嗎?」
  
  「我飛不走。」她小聲地說,心跳得好快,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說出那麼羞人的話。
  
  「什麼?你剛才說什麼?」他愕然回眸。
  
  「我是被你寵壞的小兔子,已經被你慣壞了,外面的世界再也不適合我生存,我根本就……離不開了。」
  
  她不想離開,也不能離開……他。
  
  承認自己沒有他就不行,沒有他就活不下去,這些沒志氣的話遠比說愛更令她覺得難為情。
  
  「那你現在到底是想怎麼樣?」他悶吭了聲,努力維持表情的嚴肅,只是眼角的笑意透露出他內心的竊喜。
  
  「我想在你身邊……哪兒都好,我只想要待在你身邊。」說著,她勉強地支撐起虛弱的身子,一步步地往他走去。
  
  忽地,一陣暈眩襲來,步永嫣失足跌入了他及時伸出的懷抱之中,她纖手捉住他的衣襟,抬起美眸,朝他擔心的臉龐露出了一抹心虛嬌怯的笑容,「我渾身沒力,好像……真的餓壞了。」
  
  「你這傢伙——」他忍不住又氣又憐地瞪了她一眼,「你這只小兔子以後要再敢這樣虐待自己,看朕怎麼整治你!」
  
  「無論你想如何『整治』我,也都應該先把我喂飽才行吧!」她吐了吐嫩紅的小舌,語帶玄機地撒嬌道。
  
  聞言,黑閻唇畔揚起一抹邪惡的微笑,橫臂將她騰空抱起,俯首在她耳邊低語道:「放心吧!無論是你甜美的小嘴或者是『那兒』,朕都會負責把你喂得飽飽的。」
  
  她立刻就聽懂了他話裏的噯昧,粉嫩的小臉瞬間變得通紅,纖細的雙臂緊緊地抱住他的頸項,埋在他的懷裏羞得說不出話來。
  
  絕對不能讓他知道!
  
  她咬著唇,掩不住滿臉通紅的羞意,心想絕對不能讓他知道,原來她心裏也很期待他的「整治」,否則她會被他說成是好色的女孩的!
  
  她是的,她是如此地想念他強而有力的擁抱,喜歡被他揉進胸膛裏的親昵感覺,可是,這麼好色的念頭絕對不能被他知道……
 
 
尾聲
 

 

  秋意正濃,林子裏飄散著金紅交錯的光影,女子絳紫色的繡鞋踩碎了一地顏色斑爛的落葉,快步地穿越過樹林。
  
  又是一個秋。
  
  步永嫣走到了書齋外,從半掩的冰花閣扇窗之中,她看見了男人專注在卷宗上的深沉臉龐,嬌嫩的唇畔勾起微笑,心裏充滿了驕傲。
  
  是的,他是她的夫君,是這個天底下最疼愛憐惜她的男人……
  
  「站在外面看什麼?快點進來。」黑閻早就發現了她,抬起黑眸與她的視線正對。
  
  「嗯!」她笑著點頭,抱著琵琶推門而入。
  
  「外面天氣那麼涼,你愣站在外面看什麼,看得那麼入迷?」黑板朝她伸出大掌,溫柔地笑問。
  
  步永嫣提起裙擺跨過門檻,走到他面前,纖嫩的小手交到他寬厚的掌心之中,立刻被他拉進懷裏,牢牢地抱著。
  
  「說,你剛才在看什麼?」他強硬地勒索她的答案,不允許她以甜美的笑容蒙混過去。
  
  「不說,我不說!」她唇抿微笑,柔軟的身子躲進他懷裏最舒服的角落,抬起美眸,瞅著他故作生氣的臉龐。
  
  最後,她才悄悄附在他耳邊,說她在看他。
  
  她說站在那扇窗外發呆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打從第一次在這書齋見到他,他閉眼沉思的峻睿臉龐就吸引住她的目光。
  
  她以為聽了這些話之後,他會大大地取笑她一番,可是沒有,他斂眸深沉地注視著她,那仿佛會吸噬人心魂的黑邃眸光將她瞧得心慌意亂,整個人感到不知所措。
  
  「你喜歡朕嗎?」
  
  「喜歡,最喜歡你了。」
  
  「朕也是。如果沒有你,朕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了什麼要活在這個世界上。」如果要說他在這世界上最想做的事情,那就是好好呵護她!
  
  「為了你,我會好好活在這個世上,請你一定要好好愛護我,一定要好好愛著我才可以。」
  
  「朕答應你。」那有什麼困難呢?
  
  「另外,你也要好好愛護我們的皇兒才可以。」她一語雙關。
  
  「你是說……」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說嘛!你還沒回答我呢!」她興奮地期待他的反應。
  
  「朕……」
  
  他詫異的神情惹得她嬌笑不已。看著她燦笑嫣然的秀麗容顏,黑閻微微一笑,心裏充滿了無限的憐愛,知道自己終於找到了他深愛的女子,一個他可以安心棲息的處所。
  
  窗外漫天的紅葉,就在深秋之際悄悄地轉成嫣紅,女子的笑聲最後消沒在男人深吮的薄唇間……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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