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簡介:
哼!竟敢罵她是不自量力的醜小子
還大言不慚的說要是她多努力就娶她作娘子
十七歲高中狀元有什麼了不起的?!
小姑娘報仇十年不晚,偏偏十六歲就考上狀元
看她一臉賊兮兮的看榜單,又喜孜孜的俏模樣
他就肯定她是那腳底抹油落跑的狀元郎
偏偏她這隻小猴子就是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不但要當個巡按大人,還要早晚三餐向他報到
報來報去還不小心給他抱到了床上去!
嗚........怪只怪她的小辮子統統被他死抓著不放
以為辭官退隱可以避開這惡勢力的糾纏
怎知他竟說家裡正缺一名相夫教子的俏嬌娘

 

哇........人家小時候發過毒誓就是不能嫁他啦......

 

 

 

 

 

楔子

  彼狡童兮,不與我言兮!
  維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
  彼狡童兮,不與我言兮!
  維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


  鄭風 狡童

  這是流傳在唐初的一個傳說,人們是這麼談論著的——

  「咦?女狀元?」

  “是呀!聽說她曾經被皇上封為巡按,徹查冤案無數,是一個非常難得的清廉好官。”

  “是嗎?怎麼跟我聽到的版本不太一樣,我聽說她跟韞王大人有一手,其實,根本就什麼事情都沒有做,後來還幫韞王大人生了一個兒子,兩個人鰜鰈情深——”

  “等等,那個巡按大人不是男的嗎?”

  “什麼?是男的?怎麼版本又不太一樣了?”

  “對呀!對呀!我聽說他後來大人有大量,替韞王爺娶了一位嬌妻,還生了一個兒子……”

  “等等!兒子不是他生的嗎?”

  “笨!男人怎麼可能會生孩子……”

  故事,就從這一段流言流語展開序某——

  哼哼!他想要娶她,門兒都沒有!

  殷歲歲一張紅嫩如菱的小嘴難掩得意的竊笑,檀黑如墨的眸子中笑意可掬,故意裝出無辜天真的模樣,直勾勾地瞅著眼前的男人,覺得這真是她人生中難得一見、足以教人心大快的好事。

  洛紫陌呀洛紫陌!她在心底暗笑道:你難道還沒弄清楚一件事嗎?我可是已經向老天爺發過誓的,今生今世,就算全天底下的男人全部死光光了,我也絕對不嫁給你!

  該死,他這個作爹的人正為了自己未來的子嗣而努力不懈,歲歲她這個作人家娘親的竟然在一旁冷笑看熱鬧。

  她這個沒心沒肝的狠毒小傢夥!

  洛紫陌昂起下頷,眯細了一雙雋黑的眸子,反觀了此時正是微笑燦爛的殷歲歲一眼,心想他是不是應該稍微要提醒她一下,現在正躺在她肚子裏的孩兒的爹可是他呀!

  忽地,一抹冷黠的笑容躍上了洛紫陌的唇畔;沒錯,他確實應該要好好用力提醒她一下才對!


第一章

  漫天的風雪悄聲落地,四處皆寂,驀然,一道嬰孩的哭號聲哇哇響起,殷府的大廳穿堂中重新充滿了熱鬧的活力,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生了!生了!恭喜段老爺,是位千金。”經驗老道的穩婆從內堂中抱出剛出娘胎、用紅色錦布包裏著的小嬰孩。

  “快快!抱過來讓我瞧瞧。”

  等候了一整個晚上,心神難安的殷老爺連忙小心翼翼地從穩婆的手裏抱過女兒,仔細地端詳了起來,看著小娃兒白裏透紅、五官端正的臉蛋,他忍不住得意地大笑出聲,道:“哈哈,真是太好了,瞧我這女兒模樣如此白淨逗人,我就不信會輸給其他那些傢夥。”

  “老爺!老爺!小的給您探聽出來了,賀家、阮家、花家的夫人們也都生了,三家都生了千金,名字也給您打聽到了。”一名被派出去打采消息的小廝才剛下馬,便連滾帶爬地飛奔進來,氣喘吁吁地稟報道。

  “快!快說來聽聽。”殷老爺雙眼陡然一亮。

  小廝上氣才喘了一半,下氣還來不及接著,就急忙地說道:“我、我打聽到了!賀家的千金叫年年,阮家的千金叫步步,花家的千金叫欣欣,老爺,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呀?”

  聞言,殷老爺皺著眉頭想了好一會兒,才道:“哼哼!這還不簡單,年年如意,步步高升,欣欣向榮,果然,咱們幾個兄弟的心思還真是雷同,我決定了,咱家這娃兒的名字就叫作歲歲。”

  “老爺,這又是什麼意思呀?”舉一反三,對他似乎是苛求了一點。

  要不是因為懷裏抱著寶貝女兒,殷老爺絕對跳起來給他一個爆栗,

  “笨!就是歲歲平安呀!瞧,我這個當父親的人多麼為女兒著想,才不像他們那幾個人道麼癡心妄想,什麼如意、高升、向榮,亂噁心一把的,只要咱家的女兒平安,我就什麼事情都好說話。”

  這時,或許是因為聽清楚了這一番話,安躺在父親懷裏的粉嫩娃兒忽然咯咯地笑了,她似乎對於這個名字非常滿意,殊不知,就是她這抹天真又可愛的笑容,徹底地擄獲了父親的心,從此以後,她無論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他這個父親就是連一句重話都不敢說,只有言聽計從的份兒!

  鬼靈精怪。

  身為一個含著金湯匙出生、從小就備受寵愛的尚書千金,殷歲歲還算不上任性得太過分,再加上天生就非常聰穎慧黠,六歲的她受盡了各方寵愛,不知不覺就長成了現在這個粉嫩剔透的嬌模樣,依稀可以窺見長大後足以教許多男人傾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殷大人,這……”智竹老叟為難地看著堆疊在桌上的厚禮,左右為難,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接受段家這份誠意。

  “先生,就請收了咱們家歲歲丫頭吧!我就只有她這麼一個女兒,凡事都只想給她最好的,你曾經是朝廷中最受重用的大學士,韞王世子也是你的門生,才不過十七歲就高中狀元,我相信您一定能夠將歲歲教得非常好,成為長安城裏最有學問的千金……”吹、捧、誇、贊,只要能夠使得上力的,殷老爺沒有一樣敢漏掉。

  “這……”聞言,智竹老叟有些遲疑,開始認真考慮了起來。

  “你真聰明,才不過六歲,就可背得了這麼多詩詞子集。你知道嗎,咱們很多人進了書塾好幾年,也不見得能夠比你強呢!”

  聞言,被眾人包圍的小女娃難掩得意的神情,小小的杏瓜兒臉,配上漂亮的眼眉小嘴兒,甜甜盈笑之間透出了一股精靈聰明的味道。“爹爹常說,要是我身為男兒,一定能夠得狀元!”

  “哼!瞧你小小年紀,可真是大言不慚哪!”這時,從人群之後忽竄出一道年輕好聽的男人嗓音,語氣間淨是促狹的意味。

  “紫陌大人,你來了!”年輕的學子間起了莫大的騷動。

  “嗯。”

  隨著這一句輕輕的笑哼,洛紫陌從眾人的拱擁中步出,他年紀約莫弱冠,碩長的身形已俱備了男人的高大挺拔,神情中也有了淡淡的老練世故味道,卻無損他俊眉朗目的年輕氣息,他就是近來長安城裏人氣最旺,只要一出現就足以教眾女子尖叫的韞王大人兼朝廷中最位高權重的尚書令。

  無奈,他的魅力雖然無遠弗屆,影響範圍卻還沒達到家殷歲歲這樣不知事的小娃兒,她昂起小臉,不悅地問道:“你是誰?”

  “洛紫陌。”他稟持著一貫的自信雍容,淡淡地告知,斂眸觀了她半晌,笑道:“小丑兒,就是你在這兒大言不慚想要當狀元嗎?”

  “你叫誰小丑兒?!”小小的杏瓜兒臉頓時漲得通紅。

  “除了你,還會有誰?才不過小小年紀,就懂得自吹自褒,看起來的樣子確實不好。”他笑訓了她一頓。

  一時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教眾人噤了聲,他們不敢挑在這個敏感的時候告訴殷歲歲,說她能夠得到洛紫陌如此的注意已屬厚愛,但他們同樣也不解為什麼浴紫陌會特別關愛像殷歲歲這樣乳臭未乾的小娃兒。

  “小丑兒,多讀點書,變得聰明一些,長得漂亮一些,搞不好能教我十年之後想把你給娶進門。”說完,洛紫陌用食指輕彈了下她圓潤小巧的額頭,笑著穿過人群,步入內堂。

  “你——”這男人的嘴巴怎麼比平常人惡毒一百倍,殷歲歲扁著紅嫩的小嘴兒,瞪圓了泛紅的明眸,差點就要被他給氣哭了。

  哼!明明看起來就年紀不小了,竟然不知羞恥地欺負她這個小娃兒?!雖然她現在年紀小小,還不太懂什麼嫁娶的人生大事,但是,她敢發誓,就算以後全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光了,她也不會嫁給他!

  他叫洛紫陌是吧?等著瞧!她殷歲歲可是很會記恨的,這天大的梁子他們今生是結定了!

  十年後。

  “小姐!還是不要這樣做比較好……”精緻的小紅合裏傳出了怯懦的女子嗓音,不過,怯懦歸怯懦,音量倒是不小。

  “弄銀,小聲點,你非要把爹和大夥兒都給嚷到我房裏來,你才甘心嗎?”一縷嬌美的身影在銅鏡前轉著圈圈,審視著身上所穿的白色書生儒袍,舉手投足之間頗有男兒的氣概。

  “不是呀!小姐,弄銀只是擔心……擔心……”

  “擔心我女扮男裝的身分要是不小心被拆穿了,要去吃牢飯嗎?”

  “嗯!”弄銀非常用力地點頭,生怕主子沒瞧出來似的,她只差沒有把一顆腦袋都點掉了,以表示自己的強烈反對。

  “你以為我是這麼沒用的人嗎?隨隨便便就被看出來,那我殷歲歲簡直就不用在道上混了。”說完,她輕哼了聲,坐上了銅鏡前的小凳。

  殊不知,她一番話在弄銀的耳裏變成了極度的恐嚇,害她半晌都說不出話來,“呃——呃……在道上混?小姐,你什麼時候跑去混黑道,弄銀怎麼一點兒都不知道?嗚……這下要是被老爺給知道了,以為是弄銀帶壞了小姐,准會將我大卸八塊,丟進湖裏去煨魚的。”

  真是奇怪了,弄銀這丫頭怎麼老是有那種根教人啼笑皆非的被害妄想?“笨蛋,憑你帶得壞我嗎?別在那裏暗說了,快過來幫我東發冠。”

  “喔……好。”弄銀點頭,飛快地走到主子的身後,雙手攏起她如雲的秀髮,靜了一靜,忍不住由衷地發出心底的疑問:“小姐,你就真的這麼討厭洛公子呀?好奇怪喔!在長安城裏,哪家小姐千金不喜歡洛公子呢?偏偏只有你鐵了心討厭他。”

  說到這個,殷歲歲就忍不住滿肚子烏氣,她眯細了眼,惡狠狠地瞪著鏡中的自己,彷佛那個人就是洛紫陌一樣。

  “哼,人家說君子報仇三年不晚,我可是十年不晚呀!他不是在十七歲那年中狀元嗎?我今年才十六歲,偏就要早他一年中狀元,而且,我探聽到這次科選恰好是他當主考官,像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我絕對不能放過!我絕對要利用這次機會,教他承認我很行,除了他比我多帶了一根把兒以外,在其他的地方,我是絕絕對對不會輸給他的!”

  “帶、帶把兒……小姐,這麼難聽的話,要是給老爺聽見了……”弄銀又忍不住被害妄想了起來,覺得自己這一次真的會被丟到湖裏去喂魚。

  “別急,這是我特地跟幾名小廝學起來的,不會教爹聽見的,你聽,這才是男孩子說話的模樣,我學得越像,越是不容易被人瞧出來。哼哼,洛紫陌,你就等著瞧吧!我一定會給你好看的!”

  說著,殷歲歲看著自己一頭青絲被弄銀的巧手綰成了男子的發束,活脫脫是個模樣俊俏的公子哥兒,想著,她兩片薄嫩如花瓣般的嘴唇忍不住勾起了微笑,靈氣而且迷人……

  “幫主大人!”一聲慘叫聲平空揚起,頓時哀鴻遍野也跟著回應。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我說過,我不是你們的幫主大人。”洛紫陌一臉無奈地瞪著趴跪在他面前的一群人,隨便想也知道他們有求於他。

  “幫主大人,請你不要這麼說,人家不是常說什麼官商勾結嗎?可見官商本來就是一家,既然是一家人,就應該要相親相愛……”

  “阮步步,我真的很好奇,為什麼你的口才這麼好,應用到你家的生意上時,卻是一點兒都行不通?”洛紫陌挑眉一笑,乾脆不理他們,直接坐到大師椅上,優閑地品嘗午茶。

  “因為……因為……人家還沒有找到廣告代言人嘛!韞王大人,你等著瞧吧!等我找到以後,我們阮氏禦靈殿絕對可以——”

  “步步,咱們今天來這裏,不是要來推銷你家的棺材,而是有事想請韞王大人替咱們做主的。”有人適時打斷了她的話。

  “喔。”阮步步悶然地低下頭,硬生生地把滿肚子的話吞回去。

  身為首輔大臣,因為屢立大功而被封為韞工的洛紫陌,笑笑地看著這一群號稱“天下幫”的烏合之眾,忍不住笑歎了口氣。

  所謂的天下幫,指的就是三百六十五門職業,狹隘一點的就是士農工商,廣泛一點的含意,就是連雞嗚狗盜、乞丐娼伶之輩,也全部跟天下幫有一腿,可謂是人才濟濟,勢力不可小觀。

  原本,洛紫陌與他們這樣的江湖兒女應該是八竽子打不著關係的,卻因為多年前曾經辦過一件懸案,教他們這些人覺得心服口服。

  從此以後,他們就覺得三百六十五行實在是太容易發生生意上的爭執,要是他們幫裏能夠有人在朝中當差,一定可以替他們主持公道,所以,他們就合拱當今最有權力的洛紫陌為榮譽幫主,不用什麼過五關、斬六將的入幫手序,就請他直接光榮上任了。

  換句話說,他們擺明要“官商勾結”就是了啦!

  “幫主大人——”後來,他們發現這四個字實在是太好用了。

  “這次你們又想要求我什麼了?”洛紫陌也發現他們的諸多才華實在太好用了,只好認命地偶爾被他們利用一下。

  “幫主大人,請聽我們細細道來……”然後,他們花了一整個下午的時間,述說了最近江湖上發生的大事。

  這,大概就是洛紫陌覺得他們最好用的地方了。

  一雙檀黑的漂亮眸子小心翼翼地往左邊瞟過去,再從右邊瞟回來,轉了一圈之後,發現一切事情都在掌控之中時,殷歲歲放心地籲了一口氣,將整副注意力投回眼前的試卷上,專心作答。

  原來,要考狀元果然是不太簡單的,這是什麼鬼卷子嘛!一片空白,只題了幾個無關痛癢的字,就要騙人家洋洋灑灑寫出一大篇文章,簡直就是坑人坑到家了!

  不過,她可不會輕易認輸,絕到要給它拗到底!就在段歲歲非常專注在掰出一篇好文章時,驀然,一雙白色的男靴停留在她應考的小閣前,過了久久,這個男人似乎一點兒都沒有移動的意思。

  洛紫陌敝眸盯著眼前一身月白橋袍的年輕男孩,心底有點訝異,難道,他就是最近在長安城裏相當轟動的步少戈嗎?傳說,這個步少戈以比他當年更年輕的歲數,連番中了秀才與舉人,來歷不明,相當神秘。

  這時,殷歲歲像是身上裝了避雷針一樣,立刻就感應到有一雙奇異的目光瞅著她不放,才抬頭,她就被嚇了一大跳。

  洛紫陌!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不,他是主考官,出現在這裏是很正常的事,只是,他幹嘛盯著她不放?難不成他認出她了?如此一想,殷歲歲握著毫筆的纖手不禁有些顫動。

  好一雙澄澈清亮的眸子!洛紫陌忍不住在心底喝采了聲,隨即眼尖地發現這個年紀輕輕的男孩兒似乎有些怯場了,他沉聲低語道:“能夠連闖三關來到這個地方,千萬不要功虧一簣呀!”

  他在詛咒她!殷歲歲瞪圓了眼,氣得手指發癢,突然間不抖了,覺得他分明就是眼紅見不得別人好,他這個小器鬼!殷歲歲在一眨眼間,就在心底罵了他不下千萬遍。

  這男孩子似乎與他有仇的樣子?洛紫陌笑聳了聳肩,發現那一雙澄澈清亮的眸子就連憤怒的時候,看起來仍舊非常動人心魂……

  “好!寫得真好!”尚書房中,洛紫陌坐在書案前,面對著探開在案上的試卷,忍不住讚揚。

  “韞王大人,能夠教你如此稱讚,想必這篇文章一定有過人之處,敢問到底是誰能夠教報王大人如此激賞?”在一旁的隨侍大臣非常狗腿地巴了上來,心想他要趕快問清楚,因為這是一個非常好的八卦話題,凡是只要知道有關於浴紫陌的事情,就可以在眾貴婦千金面前炫耀很久。

  “就是步少戈。牛大人,你知道他這個人嗎?”

  “嗯……知道是知道,不過,步少戈的行事神秘,除了應試之外,幾乎不參加仕子們的邀約,是個怪人。”牛大人在心底酌思了半晌,又道:“更奇怪的是,他是長安人,卻沒有人知道他住在長安城裏的什麼地方,韞王大人,你已經很久沒有對一個人表示過如此高度的興趣了耶!”

  洛紫陌伸手推開他湊過來亟欲一探究竟的嘴臉,淡淡地笑語道:“因為,他很可能是這次的狀元。”

  “找不到?”低沉好聽的嗓音中帶著質疑,淡淡地迴響在尚書房空蕩的屋樑之間,聽起來分外嚇人。

  一群侍衛隊不約而同地吞了口唾液,仿佛被兇狠的老虎盯著一般,露出了既驚恐又害怕的神情,領隊的人顫聲道:“沒錯,韞王大人,咱們已經問遍了長安城的大街小巷,跑遍了每一間茶樓客棧,問遍了每一戶人家,可就是找不到那位名叫步少戈的人。”

  “怎麼可能?不是已經派人告訴這些新進士們放榜之後,在參加皇上款待他們的曲江宴之前不可輕舉妄動嗎?”洛紫陌站在臺階上,一時之間,他蹙起了兩道如箭矢般墨黑的濃眉。

  “沒錯,這些話早在仕子們應試結束後,屬下就已經替韞王大人帶到了,可是……”眾人覺得自己好像應該到廟裏去拜一拜菩薩,因為他們今年似乎流年不利,竟然年還過不到一半,就面臨了前所未見的大災難。

  “夠了,你們全部都退下吧!”洛紫陌長袖一揚,示意他們離開。

  得到了命令,眾人恨不得拔腿飛奔離去,因為他們都知道,在長安城裏盛行了一句話——惹熊惹虎,不惹韞王爺!

  頓時,整個尚書房中,就只剩下洛紫陌一人,他側眸凝觀了案上的試卷一眼,忍不住低咒了聲,該死!就算這些新科進士們統統都消失在空氣中,他洛紫陌大概就連眼皮子都不會眨一下;其實,他只在乎那個能寫出那篇奇文的狀元步少戈,為什麼偏偏這次失蹤的人就是他!

  難不成,那個步少戈真與他有仇不成!?



第二章

  嘿嘿!

  她成功了!

  殷歲歲低咬著紅嫩的小嘴兒,盈盈竊笑,眉宇之間泛著一股教人無法形容的得意之情,抬頭望著科舉榜單,看著自己的化名赫然被登在榜首的位置,就忍不住心花朵朵開。

  大概沒有人能夠猜得出來,步少戈這個名字就是她從“歲”這字裏去分解開來的,不過,從今以後,她再也用不上這個名字了吧!

  畢竟,她已經如願當上狀元了!她可沒有興趣去撈個芝麻綠豆大的官兒來做做,因為,她只不過是想要贏洛紫陌一回,教他不敢小觀而已呀!

  “小姐,你真是厲害,竟然真的高中狀元郎了!”弄銀像只小麻雀般,在主子的身邊團團亂轉。

  “你小聲一點,別教人聽見了!”殷歲歲連忙捂住她的麻雀嘴,急觀了一旁圍觀榜單的人們一眼,發現他們似乎都沒有發現弄銀的胡說八道,只顧著討論這次狀元失蹤的消息。

  就在她安心地松了口氣之時,忽然,一絲被人逮到的心虛感驀然襲上心頭,殷歲歲緩慢地抬起美眸,赫然發現一雙如鷹集般盯著她不放的男性瞳眸,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息。

  老天!是洛紫陌!真是天捱何處不相逢,他怎麼也來了?

  “歲歲!你怎麼也來了?”

  安史之同樣也是智竹老叟的得意門生,與長年在朝廷中繁忙公務的洛紫陌不同的是,他入朝為官較晚,加上又是地方官,比較清閒,常回師門,與一票師兄弟們都很疼愛殷歲歲,擁有濃厚的同門情誼。

  “來看熱鬧嘛!師兄,好久不見了。”老天爺,原來認識太多人也不是一件好事,殷歲歲左遮右掩,生怕被洛紫陌給認出來。

  “看熱鬧?歲歲,你未免太不給你紫陌師兄面子了,你難道不曉得這回他是主考官嗎?”安史之上前摟過歲歲的鐵肩,來到了洛紫陌的面前,笑道:“紫陌,她就是我一直跟你提過的殷歲歲,是咱們師傅生平唯一收過的女徒弟,我記得你們兩個還曾經見過面,是吧?”

  “是嗎?”洛紫陌眯細了深邃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安史之摟住她不放的手,覺得兩人未免靠得太近了。

  真是奇怪了!他這個男人眼睛是不是有問題,一直瞪著她,也不管她大姑娘會害羞,小心眼睛脫窗!殷歲歲不知道洛紫陌根本就不是在看她,只是一直感覺到他灼灼的目光,忍不住又在心底罵過他千萬遍之後,嬌怯的嗓音才從袖後揚起,“洛師兄,久仰大名了!歲歲……”

  “歲歲,你今天好奇怪,為什麼要用衣袖遮住自己?長痘子了嗎?”說著,安史之就要拉下她遮掩的手,不料卻被她給避開了,同時,因為太過親密的舉動,也被洛紫陌給狠狠地一瞪。

  “沒、沒有,因為,洛師兄的名諱實在是如雷貫耳,人家會害羞嘛。”她一點兒都不真心地讚美著,覺得自己的好運氣似乎在遇到他們之前全部用盡了,現在才會落入這個進退兩難的窘局裏。

  “原來如此,歲歲,沒想到這麼特別的你,竟然也會崇拜紫陌,真是教人意想不到呀!”要是眼神可以殺人的話,他安史之大概已經被萬箭穿心了。

  誰會崇拜他那個臭男人?殷歲歲暗哼了一聲,不停地朝弄銀使眼色,希望她能夠在這個時候機靈一點,想個辦法替她解圍,不過,就在她眼睛貶到快要抽筋之後,只好死心放棄,知道靠自己比較實際一點。

  從頭到尾,洛紫陌一語不發,靜靜地盯著她從水抽後露出來的小巧下頷,一抹微笑躍上棱角分明的男性薄唇,不想點醒她,打從一開始,在她還沒有發現他們之前,他就已經盯住她不放了!

  “師兄們,請原諒師妹我家教甚嚴,不可以出門太久,告辭了!”好好好,就是這個藉口,一定能管用。

  殷歲歲飛快地從安史之的手中掙脫,拉著弄銀轉身就跑,恨不得能夠插上一雙翅膀,逃離洛紫陌仿佛可穿透人心的注視。

  然而,就在她跑出了十步開外,正在暗自慶倖之時,冷不防地,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從她的背後揚起,“步少戈。”

  聞言,歲歲心跳漏了半拍,驚然困眸,正好撞見了洛紫陌一臉詭譎而且勢在必得的笑臉,心底慘叫了一聲。

  該死!她真是天字第一號大笨蛋!他喊他的,她回頭幹什麼?!這豈不是擺明瞭她作賊心虛,對他招認了“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幫主!你不用擔心,我們絕對會全體動員,去替你找那一個叫步少戈的兔崽子!”他們天下幫的人可是很講義氣的!絕對不會在這種緊急關頭假裝不認識,所以,他們齊聚一堂,準備隨時待命出發。

  “聽著,那個人叫步少戈,不叫兔崽子。”聞言,洛紫陌從沉思中抬頭,語氣淡淡地糾正這一群不速之客的用詞。

  “可是,他讓幫主大人如此難堪,豈不是一個不知好歹的兔崽子?”說完,天下幫的總長老似乎完全沒有把話聽進去似的,立刻轉身,用手指點了幾個小蘿蔔頭,“這個時候,你們丐幫的人就特別有用,趕快傳令下去,一定要替幫主找到那個兔崽子。”

  洛紫陌笑歎了聲,已經懶得再糾正他們,也不想阻止他們,他知道只要天下幫一行動!絕對是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兒,不過,對他而言,這已經無關緊要,因為,他已經胸有成竹了!

  在他的手裏,她能逃得掉嗎?不,她不能。“長老,要是你們還有這麼多餘的精力,順便替我放些消息出去,如何?”

  “段世兄,你聽說最近發生的那樁事情了嗎?”在長安城裏,只要有關韞王洛紫陌的事情,就一定會成困膾炙人口的八卦新聞,所以才不過一清早,就有人到殷家來閑嗑牙了。

  殷老爺也同樣在朝為官,雖然是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官兒,不過,心底也隱約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唉呀!現在全天底下誰不知道這件事情?那名狀元未免也太過胡鬧了,還虧韞王力保他上廷試,他竟然不知道要惜福,鬧出這麼一樁失蹤記,簡直就是不知好歹。”

  “是呀!許多人求之不得的好事落在頭上,那個步少戈竟然就這樣失蹤了,看這下韞王大人怎麼去跟皇上交代?!”

  這時,恰巧從偏廳路過的殷歲歲將這一番話全部聽進耳底,起初,當她知道洛紫陌將因此而倒大楣時,心底不由得泛過一陣得意之情;然而,當心底的得意略微退潮之後,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罪惡感。

  她真的太過分了嗎?此時的殷歲歲忍不住開始有點後悔,心底忍不住猜想洛紫陌會因此而受到何等慘重的處罰。

  “不,是他活該,又沒有人教他要這麼欣賞我……沒錯,我才不會費心去同情他,誰教他以前要說我又醜、又笨,哼!”

  一番喃喃自語聽起來就教人覺得非常心虛,殷歲歲噘起了嫩紅的小嘴,神情悶然,低著頭從門邊踱開。

  這時,就在她的背後,上門閑嗑牙的友人忍不住得意笑道:“不過,借著這一次的機會,給韞王一次教訓也好。”

  “怎麼?原來你也不太喜歡韞王大人?”聞言,殷老爺眼睛一亮,嘿嘿,真巧、真巧!

  “誰教他年紀輕輕,就有這番成就?真是英雄出少年,教人家看了心裏就亂不爽的。”

  “是呀!是呀!一點兒都不敬老尊賢,段世兄,沒想到咱們兩人還真是有志一同,真是天下事無巧不成書呀……”

  他們這些純屬中老年人際遇平平,分明就見不得別人好卻又歸咎于人性巧合的牢騷話,提早離開一步的殷歲歲半句都沒有聽到……

  她該嗎?

  她不該嗎?

  殷歲歲想得一顆小腦袋瓜兒都快要痛死了!

  現在,人們沸沸揚揚地傳說著,要是等到曲江宴時,逃跑的狀元還不肯露面的話,身為主考官的洛紫陌將受到應有的懲處,搞不好,他會被貶謫到一個連鳥都不屑下蛋的鬼地方,然後很可憐地度完餘生也說不一定。

  天啊!她沒有想到事情會變得如此嚴重,她只不過是想要挫挫他的銳氣而已,從來沒有想到會演變成今天的局面!

  歲歲坐在書案前練字,試圖平心靜氣,好好地再把事情從頭到尾想一遍,誰知道她竟然一點兒都靜不下心,都已經坐了老半天了,案上的宣紙依舊是空白一片,她半個字也沒擱下。

  他真的會因為她而受罰嗎?活該!

  可是……一股罪惡感從她心底油然生起,逐漸地淹沒了她心房的某個角落,有種說不出來的窒悶,盤踞不去。

  “弄銀。”她猛然站起身,嚇了一旁的隨婢好大跳,“再去把我那套袍子再拿出來。”

  “小姐?”弄銀驚嚷,不是說過那套抱子再也用不上了嗎?

  每年春天進士放榜之後,都要在曲江畔舉行宴集,參加者不僅僅是幾十名新進士,還有許多大臣們,是長安非常著名的盛大遊宴!有時候,皇帝也會帶著皇妃們登上曲江池南的紫雲樓觀賞遊宴盛況。

  照理說,今天應該是熱熱鬧鬧,歡歡喜喜的,但有一個人則不,那就是當今皇帝李世民,他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哀怨。

  不!今天的李世民內心的哀怨何止一點點,打從宴會一開始,他就瞅著洛紫陌不放,似乎有滿肚子的辛酸急欲一吐為快。

  “愛卿,你要不要聽朕說一下話。”他自動把椅子靠了過去。

  “不要。”洛紫陌覷了他一眼,心底知道他到底想說些什麼,所以非常聰明而且直截了當地拒絕。

  “可是,人家有話想要跟你說一說耶!你就聽聽嘛!”李世民乘機逮著了空隙,就兀自哭訴了起來:“嗚……你聽人家說,人家真的不是一個暴君啦!他們都誤會了……”

  “皇上,不是人家,是朕、朕……”一旁的大臣好心地提醒。

  “你朕什麼朕!朕是人家要當的啦!”李世民回頭狠狠地瞪了多事者一眼,隨即又拉著洛紫陌的手,可憐地哀求道:“紫陌,你快點去跟大家說,其實他們都冤枉人家了,人家哪有可能把你貶到那種連鳥都不屑下蛋的地方?你這一走,朝中大事就沒有人管了……”

  “皇上,是朕……”好心的大臣再度提醒,音量幽微。

  “不是告訴過你,朕是人家要當的嗎?再羅唆,抄你家祖宗八代喔!”李世民出言恐嚇,忘了依照這位好心大臣垂垂老矣的年紀看來,他家的祖宗人代至少已經死了七代半,剩下的一小半也已經在跟閻羅王商量過奈何橋的時間了,這根本就不算是恐嚇,更多算是威脅。

  聞言,洛紫陌失笑不已,一抹詭譎的黯色門過眸底,他靜靜地看著紫雲樓下穿梭來回的人群,心想事情是否真會如他所願呢?

  就在這時,仕子們起了騷動,他們諛論紛紛,用一種非常奇異的眼光注視著某個方向,他們的目光如同箭矢般直指著一位沒有預料會出現的人兒——就是那名中了狀元卻又無故失蹤的少年才子——步少戈。

  她到底來這裏做什麼?

  殷歲歲在心底暗罵過自己千萬道,凡是有關於“愚蠢”之類的字眼,她全部都已經在自己的身上用過一遍了。

  可是,罵完了之後,她還是來了!

  殷歲歲,你這個曠世無敵大笨蛋!竟然自投羅網……好吧,這已經是一萬一千零一遍了,姑且就當作她前輩子欠人罵吧!

  她倔強地昂著小臉,當著被眾人當奇珍異獸來觀看的眼光,抬起圓溜的杏眼,忽然看見了皇帝那一大票人匆匆地來到了她的面前,每個人看到她,都是一臉像是剛才五子登科似的興奮莫名;原來,這年頭笨蛋不只她一個。

  “步少戈,你終於來了!”李世民激動地拉起她的手,差點感激涕零,

  “太好了,天可憐見,人家終於不用當暴君了。”

  “皇上……”好心的大臣很委屈地低下頭,硬生生地把“朕”這個字吞回肚子裏去。

  她揚起長睫,看了靜靜站在人群中,就已經顯得非常搶眼好看的洛紫陌一眼,驀然抽回被皇帝握住的手,冷不防地下跪伏首道:“罪臣步少戈前來領罰,請皇上降罪!”

  “這……”李世民被嚇了一跳,這時,他聽見了身後的臣子們開始紛紛討論如何懲罰眼前這個辜負皇恩、無故逃跑的狀元郎。

  這時,從一開始就非常沉靜的洛紫陌終於開口了,他充滿迷人笑意的嗓音淡淡地揚起,道:“皇上,難道你真的想當暴君?”

  “不不不,人家好歹也把國家治理得不錯,才不要當暴君。”聞言,李世民胡亂搖頭,嚇退了兩步。

  “皇上現在確實不是一個暴君,不過,要是隨便冤枉了好人,百姓們會怎麼說呢?”他含笑的嗓音乘勝追擊,打得人毫無招架之力。

  “呃……呃……”李世民頓時哭喪著一張臉,腦袋裏已經開始幻想起被百姓們唾棄的悲慘情況,“不!人家不要當暴君啦!”

  “那就賞咱們的狀元郎一個官兒做做,以表示皇恩浩蕩,皇上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如此一來,絕對可以替你贏得後世美名,如何?”洛紫陌淩銳的眸光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她。

  這男人在用他的花言巧語哐騙皇帝!殷歲歲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的意圖,杏眼圓瞪,心想事情怎麼可能如此輕易解決?他老兄別鬧了!

  殊不料,這種事情就像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只要有人願挨,就可以造就出全天底下最不可思議的結局;李世民忙不迭地用力點頭,“好好好,不過……給什麼官位元最能夠顯示出人家的度量很大呢?”

  “皇上,是朕啦……”要是吞下去的話能夠噎死人的話,這位好心的大臣大概已經可以去跟閻王爺報到了。

  “啟奏皇上,巡按大人剛剛把尚方寶劍歸還,聽說要告老還鄉,請皇上恩准。”這時,一名小太監雙手捧了寶劍過來。

  “啊!就這麼辦吧!”李世民雙眼倏忽一亮,覺得老天爺果真還是站在他這一邊的。

  “步少戈聽旨,國不可一日無巡按,所以,你就趕快上任,嗯……最好立刻就上任,往後要是遇見了不平之事,可以先斬後奏,要是真有不能解決之事的話,讓我想想……就去找韞王報告好了!紫陌,你說這樣好不好?”哈哈,把問題統統丟給他,就什麼都不用愁了!

  “什麼?!”

  不用想,這句話當然是從殷歲歲的嘴裏脫口而出的,這未免太胡鬧、太不可思議了吧?而且,為什麼她的頂頭上司竟然是洛紫陌?!

  “很好,皇上果真是一代明君。”

  洛紫陌當然不會與自己作對了,他揚眉笑笑,斂眸瞅著一臉不敢置信的殷歲歲,斯文俊秀的眉目宛似如來佛般透出一股自信雍容的味道,哼!才不過一個小小的孫悟空,哪有能耐翻出他的五指山?



第三章

  “弄銀,求你幫幫我,絕對不可以讓爹發現……”精緻的小紅閣裏,傳出殷歲歲楚楚可憐的祈求聲。

  “嗚嗚……小姐,換我求你行行好,弄銀的腦筋很笨,絕對一下子就被老爺把話套出來了!”

  “弄銀,你真的忍心見我被人殺頭嗎?”她已經決定使出動之以情、說之以理的方法,要是再不管用,那就只好威脅恐嚇,直到弄銀答應替她隱瞞行蹤,當然更不可以把她當了巡按大人的事情洩漏出去。

  可憐的人兒很用力地搖頭,“小姐對待弄銀如親姊妹一樣,弄銀當然不想看到小姐被砍頭。”

  “可是,要是你不幫我的話,我一定會被砍頭,到時候,你一定要記得去替我收屍……”她故意頓了一頓,用力地擠出半滴眼淚。

  “小姐!請不要嚇弄銀,我答應你隱蹣老爺就是了!”弄銀萬分委屈地說,嗚嗚……這次老爺一定會把她丟到湖裏去喂魚的!唉,希望打理花園的文叔已經把湖裏的魚兒喂得飽飽的……

  “請各位百姓們放心吧!我洛紫陌絕對不會被貶到那種連鳥都不屑下蛋的鬼地方,一定會待在長安城裏與你們永世為鄰。”

  為了替狀元失蹤案件做個完美的結束,朝廷推派出當今長安城裏人氣最高的洛紫陌出面說明真相,不過,眾人比較感興趣的事情仍舊是他會不會被謫到別的地方去。

  “太好了!韞王大人,請你絕對不可以拋棄咱們,你不會吧?”眾人推出代表,再次尋求肯定,一雙雙期盼的眼光如同嗷嗷待哺的雛鳥,少了洛紫陌,他們會少了很多可以磨牙的八卦消息、以及心靈寄託的物件。

  “當然不會,畢竟長安城是一個如此有趣的地方,我怎麼捨得離開呢?”洛紫陌給了一個教眾人半常滿意的答復之後,眉心一蹙,忽然想到李世民千交代、萬懇求的事情,當然,這也是這次說明會的主要目的:“對了,順便告訴你們一件事,其實咱們的皇帝真的還不賴,以後請多多支持,就這樣了,咱們下回再見!”

  話畢,引起了好一陣迴響,洛紫陌就在眾人崇拜的眼光中步下高架的看臺,走到了殷歲歲的身旁,直接迎視地火藥味頗濃的雙眸。

  “小師妹。”趁著四下無人,他笑喊。

  什麼?他叫她什麼?“你分明就已經知道了!洛紫陌。”殷歲歲瞠目結舌,恨不得撲上前去撕掉他那一張笑臉。

  老天,她早就應該猜想到,洛紫陌這個老狐狸怎麼可能會天真到猜不出來?不!應該說,她怎麼會天真到以為他會看不出來,而且還傻傻地自投羅網?不小心還讓他變成了她的頂頭上司?!

  “我可以自大地以為你這次的行動是針對我而來的嗎?小師妹,喔!不,我覺得比起一個乖巧可愛的小師妹,我倒是覺得你比皇帝更像個暴君,老是張牙舞爪,活似我洛紫陌應該被千刀萬剮,小暴君,別忘了我幫你不少。”他似有意、若無心地提醒。

  “我知道你這是在幫我,不過,雖然你這麼盡力幫我,但我還是不會感謝你的。”因為,她覺得自己被他害得更慘了!她忍不住唉歎了聲。

  “錯了,我並不是在幫你。”他是在幫自己!洛紫陌笑得更賊,接著又道:“而且,我也不想要你的感謝,因為,我遲早會得到我想要的東西,不急在這個時候得到小小的甜頭。”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遍,覺得男裝雖然使她看起來異常俊麗,卻仍舊遠遠不如女裝嬌媚動人;他早就看出來了,早在他們再度重逢之前,當他的眼光不經意瞥見她昂首看著榜單、顯露出微笑得意的小臉之時,他就覺得自己似乎不能讓她太好過,有必要教訓她一下。

  甜頭?殷歲歲覺得自己好像突然間變成他的飯後小點心,她忍不住退後了兩步,“你說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以後你就會知道了。對了,我忘了告訴你,這次的什麼‘鳥地方’事件,其實是我派人宣傳出去的,老實說,就算你不出現,皇上也不會對我怎麼樣,不過我想,你一定會很想知道這件事情,所以,我在這裏順便告訴你一聲。”他不懷好意地笑笑,說這些話,純粹只是想要跟她下馬威。

  “洛紫陌——”不!她不想知道!殷歲歲來不及捂住耳朵,只能美眸圓瞪,忿忿然地瞅著他,忍不住在心底衷號,因為知道了真相以後,她會覺得自己比想像中更愚蠢,她不禁在心底三一千零二次罵自己笨,竟然簡簡單單地就被他給唬弄了!

  就在這時,一名長年笑口常開的內閣大臣興匆匆地跑了過來,一手拉著洛紫陌,一手握住殷歲歲,神情非常神秘地說道:“喂,韞王大人、步巡按大人,可不可以打擾你們一下。”

  這句話問了等於白問,因為,笑口常開大臣還不等他們兩人反應,就緊接著說道:“最近又有好貨了,告訴你們,這個東西可神奇了,吃了以後可以延年益壽,百毒不侵,現在特價買一送一,韞王大人……”

  “聽起來似乎不錯。”洛紫陌微笑,一副非常自然的模樣將歲歲拉到自己的身邊,似乎看不得有人碰她。

  “那就……”

  殷歲歲低頭瞪著他霸道鉗住自己的大掌,感覺心裏一陣不自然的臊熱,猛然掙開了他的鉗制,脫口而出道:“我不買!”凡是只要他說好的東西,她就絕對不買。

  “為什麼?”大臣一張笑臉頓時垮了下來,笑口難開。

  “不買就是不買,哪有為什麼!”怎麼爹從來都沒有跟她提過,原來朝中皇帝和大臣個個都很奇怪,皇帝不像皇帝,臣子不像臣子,好像被打亂的棋盤般,連她這個才剛身涉其中的人,都有點被搞迷糊了。

  洛紫陌含笑不語,心底還不急著在這個時候告訴她,向來被百姓們視為神聖的朝廷重地——尚書房,奇怪的地方還不只這一些呢!而她,將會成為其中最奇怪的成員之一。

  奇怪了!她明明就是巡按大人,理應到處去亂晃一通,看看誰有冤屈,就去替那人伸冤才對;那麼,為什麼他要常常往尚書房跑呢?

  只因為,她的頂頭上司是尚書房的大頭頭——洛紫陌,他吩咐她一定要照三餐加夜宵去跟他報告近況,不得有誤。

  “嘿嘿,步大人……”就在她快要踏進尚書房門口時,一群人悄悄地接近她的身後。

  聞言,殷歲歲轉頭,瞧見了一群同僚穿得花花綠綠,活似彩衣娛親的老萊子,害她一時之間差點說不出話來,“呃……各位大人,你們為什麼要這樣打扮?啊!難不成今天宮裏辦廟會?怎麼都沒有人通知我?”

  聞言,眾人大驚失色,撫著臉皮面面相覷,其中有人驚叫道:“什麼、什麼廟會?步大人,你認出我們了?怎麼會?我們的偽裝明明就是天衣無縫,怎麼可能隨隨便便被認出來呢?”

  原來不是廟會,她開始陷入了極度的苦思,百思不得其解,“你們到底為什麼要偽裝成這個樣子呢?”

  “哎呀,這個步大人就有所不知了,我們可是內閣大臣,所以要常常探訪民情,不過,我們實在是太有名了,才要偽裝成別人都認不出來的樣子,瞧,咱們韞王大人就是都不偽裝,才會走到哪裡都會被人認出來。”說完,每個人都得意地昂起了臉,不可一世的模樣。

  言下之意,就是洛紫陌在長安城裏會如此有名,全拜他們這些人韜光養晦,不與他搶風頭的功勞。

  “步大人,你最好也學一學咱們,稍微打扮一下。”說著,他們欲步上前去替她看看哪個地方值得被改進。

  “不用了,她這樣就很好了。”驀然,一雙男性的鐵臂橫互在殷歲歲的纖頸及細腰上,立刻就將她擁開他們半尺遠。

  “韞王大人。”眾人的眼光忍不住一再瞥向他抱住殷歲歲的手臂,覺得其中含著不可告人的獨佔性,嘿嘿,又是一條八卦新聞了。

  “我不是教你來了就馬上進去嗎?你為什麼要在外面耽擱這麼久?”洛紫陌的語氣略帶譴責,不悅地睨了她一眼。

  “因為……因為……”殷歲歲覷了眾人一眼,決定很夠義氣地不打算出賣他們,她掙開身,回眸反瞪了洛紫陌一眼,指控道:“我在跟他們培養同僚感情呀!真是的,你的椅子會咬人嗎?多在屋裏坐一下不行嗎?”

  “好,算你厲害!跟我走。”洛紫陌唇角一揚,執起她纖白的小手,沒料到,她倔強地站在原地,不肯依順他。

  “等等,你要幹什麼?”難不成要把她帶到沒人的地方去好好報復一下?殷歲歲開始在心底後悔自己剛才的心直口快,爛當好人。

  “你不是要培養感情嗎?我覺得咱們兩人的感情實在是有待加強,所以,可能要單獨培養比較有效果一點。”他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就在她還無力招架之時,他已經將她塞進馬車裏,揚長而去。

  “為什麼我要跟你坐同一輛馬車?”殷歲歲不自在地挪動了下位置,試圖與他拉開最保險的距離,以測安全。

  “你不喜歡?”

  他高大的身軀跟著一移動,立刻就把她逼到角落,充滿迷人的致命氣息的臉龐距離她不到半指寬,細勻的麝息淡淡地呼在她的臉上。

  “我為什麼要喜歡?兩個大男人擠一輛車,成何體統?”她別開小臉,伸手拚命地推著他,被他曖昧的氣息一擾,心兒跳得飛快。

  “那是在別人眼裏看起來,在我的眼底,你可是一個比誰都美麗百倍的嬌娃兒,況且,我不是說過了嗎?咱們兩人的感情欠佳,有待努力培養。”他微微一笑,將她嬌小的身子摟進懷裏。

  “啊!放開我!”她一時間慘叫得教人以為馬車裏發生了奪命兇殺案,“洛紫陌,你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你以為呢?”他反問。

  “我?”歲歲一抬眸,恰好與他沉黑的雙眼對個正著,一刹那間,她仿佛被人施了咒術般,怔怔地不能動彈,她的魂魄似乎已經飛出了靈竅,她的眼、她的心,滿滿地被他給充塞。

  驀然,他緩緩地落下了唇,一切事情的發生全然不可預料,卻又是如此自然,在她能夠思考之前,他已經封住了她兩片柔軟紅潤的唇瓣,身子被牢牢地鎖入了一具堅硬的胸膛中,動彈不能。

  “唔……”她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吻徹底震懾了,險些忘了呼吸,一時間,她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往腦門沖去,任由他靈活的舌尖撬開她的唇、她的貝齒,以一種近似烈火的姿態灼燙了她粉嫩的櫻唇。

  他吻了她!這個念頭在電光火石之間闖進了她的腦海,殷歲歲開始扭動著身軀,卻發現自己無力抵抗他的狂烈侵襲,他的氣息與心跳離她太近,教她險些以為自己隨時會融化,被他給揉進懷裏,再也分不開了。

  終於,仿佛過了幾百年的時光,就在她以為自己將要因為氣息的匱乏與盈身的火熱而死去時,他終於放開了她,靜靜地俯瞰著她酡紅的小臉,飽挺的胸脯因嬌喘而起伏不停,整個人散發著仿佛剛才沐浴過後的慵懶嬌豔。

  “你——”會的,她會狠狠地罵他一頓,等她找回一點可供思考的腦渣時,她絕對不會輕繞過他。

  但……不!只消想起有才與他唇舌交纏的曖昧景況,她就忍不住臉紅心跳,只能輕偎在他的懷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怎麼可以吻她?怎麼可以?然而,就在她又氣又惱之時,一絲甜蜜卻不由自主地在她的心湖悄悄地泛了開來……

  “天下幫”真不愧是一群烏合之眾,就連每個月一次的幫派聚會都可以辦得亂七八糟,不僅是三教九流混成一團,甚至於可以說是龍蛇雜處,大概唯一值得被讚揚的就是它看起來很熱鬧。

  殷歲歲跟在洛紫陌的身後進入大堂,一雙檀黑的美眸有點心虛地掃視了眾人一眼,生怕被他們看出她今天有哪個地方不太對勁。

  “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麼?”她雪白的雙頓猶殘留著方才羞澀的嫣紅,激狂的心跳猶未完全平復,她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袂,口乾舌燥地問道。

  真是奇怪了!為什麼他可以看起來一副沒事的輕鬆模樣,而她仍舊覺得一顆心就快要從嘴巴裏跳出來似的緊張兮兮?

  “我帶你來這裏尋親。”洛紫陌一笑,發現她突然變成了甩也甩不掉的牛皮糖,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

  “尋……”

  心裏正覺奇怪,才剛要發出疑問之聲的殷歲歲,突然被人打斷了話尾轉頭望向蹦蹦跳跳朝他們而來的女孩,她有一張非常可愛的臉蛋兒,又圓又深的杏眼,俏挺的小鼻,笑起來顯得非常燦爛的紅唇,最教人覺得可愛的是她仿佛嬰兒般粉嫩的雙頓,此時因興奮而微紅。

  “幫主大人,好久不見,萬福、萬福。”阮步步方才從人群中一瞧見動靜;立刻就知道是洛紫陌到了,只有他才能教“天下幫”的人會露出那種像傻瓜微笑般的神情。

  殷歲歲一眼就喜歡上眼前的女孩兒,但她仍然納悶地觀了洛紫陌一眼,反問道:“她叫你幫主?”

  “沒錯。”他聳了聳肩,長臂攬過她的纖腰,狀甚親密,一點兒都不避諱,他朝著迎面而來的女孩兒笑道:“阮步步,你那張小嘴還是這麼甜呀!”

  “幫主過講了……啊!你!”一隻纖白的小手冷不防地指住了歲歲的鼻頭,大驚失色。

  “你認識我嗎?”被小手指住的正主兒也是嚇了一大跳。

  “不對!她明明是女的,而你是男的,一定不會是同一個人,但是,你們長得好像喔!”收回了手,阮步步陷於喃喃自語的疑惑之中。

  “等等,你說她像誰?”洛紫陌頗感興趣,笑挑起眉。

  “就是我的小堂妹呀!她家也往長安城,名叫殷……”

  “堂妹?”殷歲歲截斷了她的話,忍不住驚叫出聲,奇怪,類似她有堂姊這種重要事情,怎麼連她自己都不曉得?

  “不要插嘴。”洛紫陌笑捂住她的小嘴,繼續很感興趣地問道:“你說,她叫什麼?”

  “唔……”歲歲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卻還是扳不開他鋼鐵般的大掌,悶悶地發出抗議聲,引來眾人圍觀。

  阮步步從小就是那種有人問起,她就很樂意回答的乖寶寶,“她姓殷,名字叫歲歲,不久前,我和爹爹曾經去過她家府上一次,雖然最後被轟了出來,可是我瞧見她了,我知道她是我堂妹,只比我晚出生幾天,可是真的好奇怪喔!難道,後來殷家又生了一個男的嗎?要不然,你們怎麼可能長得麼相像?真的是太像了!”

  “喔?他們真的有這麼像嗎?”他不懷好意地笑笑,再度側眸瞥了歲歲一眼,“告訴你,她不姓殷……至少現在不是,而且,她就是這次科舉狀元,新任的巡按大人。”

  什麼叫作“現在不是”?洛紫陌這男人擺明瞭就是要看她出糗!殷歲歲終於扳開了他的手,忍住了想要踹他的衝動,轉而微笑道:“請問一下,為什麼你們一個姓阮,一個姓殷,卻是堂姊妹呢?”

  “因為我們的父親是兄弟呀!”這麼簡單的道理竟然會不懂,阮步步有點不恥地看了眼前的新科狀元一眼,覺得他並沒有看起來那麼聰明。

  “那……為什麼兄弟會有不同姓氏?”此時的殷歲歲完全呈現瞠目結舌的癡呆狀態。

  “因為我們的爺爺只是拜把兄弟呀!”阮步步說得非常理所當然,圓溜的眼睛打量了歲歲一遭,心裏越來越懷疑。

  “呃……呃……拜把兄弟……因為只是拜把兄弟,所以姓氏不同?”這下子,她癡呆情形更加嚴重三分了,好吧!她應該要聽得懂,但事實是她根本就像是一隻聽雷的鴨子有聽沒有懂。

  洛紫陌站在一旁不搭腔,純粹看熱鬧,當初他在調查殷歲歲的身家背景時,無意間發現了她與阮步步竟然有親戚關係,而且淵源還不小呢!

  “不過,這事情不太可能!”

  “什麼事情不可能?”她心兒惴惴,生恐這個自稱為她小堂姊的女孩兒會看出什麼不對勁。

  “天底下怎麼可能有兩個那麼漂亮的人長得一模一樣?要是這樣,老天爺就未免太沒天良了,所以,我覺得呢,啊……耳洞!你、你、你、你的耳朵……啊!你果然就是我的小堂……”纖白的小手再度興奮地指住了殷歲歲小巧的鼻尖,伴隨著驚叫。

  “你閉嘴!”就在阮步步處於彷佛發現新大陸般的興奮之時,就已經被歲歲給捂住了嘴巴,飛快地挾持出門,生恐被人發現,並且盤算著儘快將這件事情私下解決。

  歲歲這妮子難道不曉得挾持別人是犯罪的行為嗎?她這根本就是知法犯法嘛!洛紫陌好笑地瞅著她的背影,搖頭歎息。

  其實,帶她來這裏見阮步步只不過是順便而已,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待辦,就如此刻,一名在天下幫中稱得上是數一數二的厲害角色湊近他的身旁,壓低了嗓音試探地喚了一聲,“幫主。”

  “你已經將我的話轉告給他了嗎?”一瞬間,莞爾的笑意從他俊朗好看的臉上盡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凝肅的表情。

  這時,低沉的嗓音給了他一個答案,“是的,他要見你。”

  “滅門血案?”殷歲歲坐在書案前,覺得自己快要被這一堆卷宗給淹沒了,就連要探頭過去看對面的洛紫陌都變成了一件艱難的任務。

  “是的,在洛陽虎牢關有一座楚家莊,半年前,它在一夕之間被夷為平地,總共死了一百零八個人,並沒有留下任何活口,這件事情轟動朝野,引起了皇上的密切關注。”

  “哇!到底是哪號人物這麼厲害?”

  “目標暫定——戎懷天。”

  “怎麼可能?我們明天要去見的人就是戎懷天,你有沒有搞錯?他是咱們長安城的第一大善人呀!怎麼可能會是那個殺人越貨的兇手?”

  殷歲歲忍不住怪叫,壓根兒就不相依洛紫陌的話,在她印象中,那個戎懷天長得又高又帥、有錢又有愛心,是那種隨便都會被人供起來當偶像歌頌的風雲人物耶!

  雖然,在她的眼底,就連一個小癟三都比洛紫陌好上千百倍,但她還是不願相信戎懷天涉嫌犯下如此罪大滔天的巨案。

  “俗話說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小暴君,你覺得我是好人嗎?”他撤了撇唇,不喜歡她一提到別的男人時,那種雙眼閃閃發亮的神情。

  “不是。”她搖頭,回答得斬釘截鐵,沒有一絲毫遲疑。

  洛紫陌足足愣了半晌,不禁苦笑,心想他應該猜到她的答案才對,“可是,如果我跟你說,我真的是好人呢?”

  “……好吧!那就真的是‘知人知而不知心’了。”

  嗯,古人的話果真充滿了智慧,殷歲歲忍不住贊同地點頭,開始對古聖先賢們的“洞察先機”寄予由衷的敬佩。

  她這分明就是差別待遇嘛!她也不想想,要不是她身為巡按大人,需要負責將這個案子查個水落石出,他又何必湊進來趟這一淌渾水?洛紫陌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埋首翻開卷宗,有一下、沒一下地流覽著有關半年前楚家莊滅門慘案的紀錄。



第四章

  哇!親眼見到偶像的感覺就是不太一樣,殷歲歲帶著一臉夢幻的表情,與洛紫陌一起被人恭送出戎府,心裏納悶為什麼長安城裏最熾手可熱的偶像是她身旁這個一看就知道非善類的洛紫陌,而不是剛才那個溫文有禮的戎懷天?真是太奇怪了!

  “現在,我更是覺得戎懷天不可能是殺人兇手了,他看起來這麼善良,仿佛就是菩薩的化身,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壞人啊,”

  這妮子到底有沒有意識到自己是一位巡按大人?洛紫陌不悅地蹙起居心,真想低頭吻掉她臉上那一副少女思春般的花癡表情,“要是每個壞人都這樣,那就,沒有壞人了!”

  聞言,洛紫陌朝著歲歲挑眉一笑,與她一起跨出朱色的門檻,“你瞧,她叫他老狐狸呢!看來,我總算找到一個志同道合的夥伴了。”

  “哼!那你去找她跟你一起辦案好了。”

  殷歲歲頑皮地吐了吐小舌,率先翻上馬背,策馬離去,刻意將他一個人拋下,此刻,她心裏也不是全然沒有懷疑,方才的戎懷天對待他們的時候,溫和之中帶著疏離,看起來並不是一個很好親近的人,她想剛才那名女子想必對他而言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否則是絕對不可能如此放肆的。

  洛紫陌揚唇一笑,也跟著俐落地跨上馬鞍,從小廝的手中接過馬韁!長腿一夾,跟在歲歲的背後遠揚而去。

  這時,在戎府的北端有一座可以直接鳥瞰到大門口的高閣,戎懷天佇立在樓臺上,眺瞰著洛紫陌迅速消逝的騎影,心底油然生起對這個精明男子的警戒,知道自己絕對不可以小覷這個可以只手翻雲覆雨的厲害男人。

  接著,他看到了迅速朝這裏奔來的小黑影,心想花欣欣這個傢夥也真是好笑,明明就是從大門堂而皇之地跑進來,竟然還嚷著教他打開門,難不成她以為自己是挖個地洞鑽進來的嗎?戎懷天冷冷一笑,轉身入內。

  “幫主大人,你一定要替人家作主啦……”

  話說三百六十五行裏,總少不了男人最愛的美人溫柔鄉,也就是所謂的青樓妓院;才剛回到韞府,進了大門,他們兩人就被埋伏了一整天的京城名妓鴛鴦給攔截,她一見到洛紫陌,就像螞蟻粘上了糖蜜般拔不開了。

  “幫主……”

  殷歲歲站在一旁,雙手環胸,脾效地瞅著,差點就被甜膩如蜜糖般的嬌喚給弄得反胃,再看到洛紫陌一臉很享受美人在抱的模樣,她心裏就有一股說不出來的窩囊氣。

  他這個大色鬼!她在心底暗罵了聲。

  “長老知道你來找我嗎?”他問話同時,沉睿的黑眸瞥了歲歲一眼。

  “不,長老根本就不許鴛鴦來麻煩幫主,可是……幫主,這件事情除了幫主以外,沒有人可以替鴛鴦做主……”說著,鴛鴦嚶嚀出聲,狀甚可憐,悄悄地把身子貼得更近了。

  真是奇怪了,那女人把腰扭成這樣,怎麼不怕去扭到呢?殷歲歲沒有好氣地瞪著她一副柔弱無骨地偎在洛紫陌身上,還沒發現自己的心裏已經亂成一團,不能思考了。

  “幫主……”

  隨著這一聲嬌喚,一個香吻輕啄在他的唇邊,其實求助事小,鴛鴦主要是想看能否趁這個機會入主韞王府,就算當個小妾也無妨。

  洛紫陌光注意著歲歲的反應,沒暇思想到鴛鴦會突然這麼做,眉心陡然一蹙,狀甚不悅。

  然而!殷歲歲卻沒有瞧出他的心思,只覺心窩兒頓時一緊,目不轉睛地瞪著他的唇不放。剛才,就在那個女人親他時,不小心在他的唇邊殘留下紅色的胭脂,淺淺的,卻仿佛一根針往般,橫互在她的心裏,揮之不去,一陣陣隱約地疼痛了起來。

  她想起,他曾用這張迷人的唇吻她,吻得她暈頭轉向,不想還好,一想心就跟著疼了起來……

  終於,她忍不住了,就在她大腦還來不及思考,雙腳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推開了鴛鴦,像個妒婦般撚起了袖管,反手用力地搭拭他的唇。

  面對她突如其來的舉動,洛紫陌感到有些訝異,然而,他並沒有阻止她,只是雙眸含笑地瞅著她嚴肅的小臉,覺得眼前這情況簡直有趣極了。

  “髒了。”她抬眸迎視他饒富興味的眼睛,語氣生硬地撂下了這一句,甩頭轉身就走。

  砰!

  尚書房中,殷歲歲將一疊卷宗很用力地放在洛紫陌的案前,目光兇狠地瞪著他空蕩的座位,突如其來的怒氣,嚇了眾人一跳。

  “步大人,你怎麼了?”

  眾人猜拳推派出一個代表,小心翼翼地湊到她的身後,很好奇地想要問明詳情,沒辦法,因為這位新科狀元實在長得比女人更美麗,成了最近長安城裏貴婦們的新寵,有關於他的消息可謂是千金難買。

  “假公濟私、公報私仇、見色忘友、無情無義,哼!真不是一個英雄好漢,無恥!”末了,她還是不忘再加罵一句,以逞口舌之快。

  “步賢弟,你是在說誰呀?”

  “還會有誰?就是咱們鼎鼎大名的韞王爺……”哼哼,總算有人問了,她樂得回答,只是沒料到才轉頭,就見到被自己譭謗得體無完膚的受害者就站在背後不到十步的地方,虎視眈眈地瞅著地。

  完了!她這下真的玩完了!殷歲歲還以為他正在消受美人恩,沒料到他會立刻跟在自己的後腳進入尚書房,忍不住在心底暗叫了一聲糟糕,沒心思瞧見身旁的人紛作鳥獸散,唯恐手腳太慢成了受殃的池魚。

  “什麼?你在說誰呀?再說一次,我沒有聽清楚。”在她的身後!洛紫陌無聲無息地走了進來,一抹冷笑淺淺地掛在他的唇畔,似有若無。

  “沒、沒有。”她一顆小腦袋搖得用力而且堅定,發現“善意的謊言”不僅可以利人,原來還可以拿來利己。

  “真的沒有?可是,我好像聽見有人在說我假公濟私、公報私仇、見色忘友、無情無義,好像還不是個英雄好漢……是了!無恥,我聽見了有人說我無恥,是吧?”話才說完,突然間,他一張充滿男人魅力的清俊臉龐近得只離她的小鼻尖三厘多一點,兩人差點就要相親相愛撞在一起。

  “啊……你明明什麼都聽見了!”

  她驚訝地瞪圓了眸,飛快地跳離他三尺遠,速度之快,差點就要教洛紫陌這個實力派武功高手感到望塵莫及。

  “我是聽見了,那又怎樣?”他起初一臉面無表情聳了聳肩,突然又扯開了不懷好意的笑容,仿佛嘲笑地般一派悠然。

  他並不想在這個時候告訴她,就在她離開後不久,他立刻就將那個女人打發走了;他知道她會很感興趣知道這件事情,可他偏不說。

  “那又怎樣?洛紫陌,你是存心要看我的笑話……”就在她氣得頭皮發癢,吹鬍子瞪眼睛之時,就欲出喉的話卻被人給打斷了。

  就在這時,一個不明就裏、不知死活的愁眉苦臉大臣突然間從週邊蹦了出來,神秘兮兮地說道:

  “可不可以打擾你們一下,韞王大人,步大人……”

  “可以。”

  “不可以!”兩人難得異口同聲,答應可以的人是一臉笑笑的洛紫陌,回答不可以的人自然就是正在氣頭上的殷歲歲了。

  “步大人,請不要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嘛!我給你介紹一樣好東西,包准好用又省錢,現在只要買兩個就送一個,非常划算,你們兩個要不要合買一份,我可以算你們便宜一點。”

  “我說不買就是不買!更不會跟他合買!”說到最後,她忍不住加強了語氣,注意——重點是她不會花錢跟他合買。

  “為什麼?”愁眉苦臉大臣緊鎖一雙愁眉,嗚——他已經很久沒有做成一筆生意了,嗚……別人都可輕鬆賺外快,只有他一個都賣不出去。

  “不買就是不買,哪有為什麼?”她覺得心裏有點罪惡,不過,只要一想到洛紫陌方才與美人溫存的樣子,心裏就一肚子火,忍不住沖而口,“好吧!要是合買就能夠便宜一點的話,你就去找他的老相好跟他合買算了,不要找我,我跟他沒有關係。”

  “喔?”洛紫陌的眼神看起來很邪惡,一瞬也不瞬地盯著活似吃了炸藥似的殷歲歲,彷佛逮到了她的小辮子似地得意洋洋,“原來如此呀!”

  這下子,他原本內心的猜測,一切得到了印證——她在吃他的醋;或許,他猜對了,她並不是對他一點感覺也沒有……

  傳說,最近宮裏出現了一位精雕玉琢,如搪瓷娃娃般的巡按大人,不僅才思敏捷、反應快,出色的程度甚至不下於當年的洛紫陌;智竹老叟輾轉從友人的手裏得到了這位巡按大人的一篇文章,一看就知道那絕對出自于他生平僅收的女徒兒之手——殷歲歲。

  據說,她能順利當上禦封的巡按大人,完全都是他那個生平最得意的男徒弟——洛紫陌,一手促成。

  所以,今天他乾脆把他們兩個一起召回來,畢竟為人師傅嘛,總要做一下表面功夫,稍微適時地訓斥一下徒弟,除了完全不受損失之外,還會被人家說你認真又負責,果真不愧是一代宗師。

  這一點小小的道理,智竹老叟八百年前就知道了,他老眉一挑,睨著眼前女扮男裝的小徒兒,“歲歲丫頭,你——”

  “師傅,你不是為了要訓徒兒一頓,才教徒兒回來的吧?”殷歲歲飛快地先聲奪人,畏罪潛逃地躲到洛紫陌的背後,藉以逃避接下來的一頓臭駡,心想早知道就不要乖乖地被洛紫陌揪回來。

  智竹老叟哪裡捨得罵她這個鬼靈精的丫頭,笑歎了口氣這:“唉!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麼胡鬧的娃兒,竟然真的去考了一個功名,不過,你的成就竟然還不下於當年的紫陌,真是教人忍不住刮目相看!”

  “沒錯,小師妹實在是太厲害了,我自歎弗如呀!師傅。”洛紫陌覺得她可真是現實,前一刻而人還在吵架,現在就懂得躲到他背後避難了!他深沉一笑,回眸覷了她一眼。

  她則是橫了洛紫陌一眼,心想這些成就還不是全拜他所賜?她雙手抱胸,忿忿然地背對他站著,一張小臉緊繃,臭得可以把死人給熏活了。

  “怎麼?你看起來似乎不太高興的樣子?”智竹老叟好奇問。

  “沒有。”她昂起首,死不承認;一旦承認了,不就等於擺明瞭說出自已在乎他了嗎?

  “紫陌,又是你欺負她嗎?”矛頭直接指向罪魁禍首。

  “我哪有?師傅。”洛紫陌叫屈,真是奇怪了,為什麼只要她一個不高興,每個人就都認為是他欺負了她?就在昨天,同僚們再度情拳推出代表,情商他高抬貴手,不要欺負新任巡按步少戈了!

  他哪有?真是夠了!

  “過來,紫陌,師傅告訴你一件事情。”智竹老叟神秘地朝他招了招手,兩人走到一旁去進行男人的對話,“師傅瞭解你的性子,你認真起來常常是不給別人留餘地的,不過,你別太欺負歲歲丫頭,她從小就好像跟你有仇似的,常常躲你……”

  “她躲我?”這件事情他怎麼從來都沒有聽說過?洛紫陌一掃陰霾,興致頓時提高了八百倍,唇解泛起了不懷好意的微笑。

  “是呀!你難道不好奇自己為什麼從來都沒有見過她嗎?也不知道你是什麼時候惹到了她,很久以前,只要她知道你要來探訪師傅,她這娃兒不管我課上到什麼地方,就會擺出一臉不屑、好像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樣子,躲到後堂去,一直到你離開了才肯出來,這些年來,沒有一次例外。”

  “真有這樣的事?”嘿,越來越有趣了。

  “師傅從來不打誑語的。”真是的,竟敢懷疑他這個師傅高風亮節的人格,他這徒兒很欠揍喔!智竹老叟給了他一記冷瞪。

  “喔……”洛紫陌了然地吟哦出聲,搖頭晃腦地側眸笑看殷歲歲倔傲不睬人的背影。

  “洛紫陌,你眼睛有問題嗎?這麼奇怪地瞧著我幹嘛?”她不經意地回頭,意識到身後投來他不懷好意的目光,忍不住噘起小嘴嬌叱道。

  “沒、沒事兒。”他必須用手才能鎮靜住因笑意而不斷抽搐的嘴角。

  沒辦法,只消看見她一臉很奇怪的表情,他就必須要很努力才不會失笑出聲,原來,他與她之間竟然有如此深的淵源?他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惹火過她,不過,這個問題倒是值得他好好地研究一下。

  奇怪,為什麼打從那天他們一起拜見過智竹師傅之後,洛紫陌就常常以一種算計的眼神直盯著她瞧?難不成,師傅向他洩露了什麼事情?

  這時,太極宮的殿廊上,洛紫陌與殷歲歲相伴走著,他們兩人奉韶一齊前往議事殿,被嚴令缺一不行,大概有重要的事情等待他們去辦,所以就算心底再不願意!她也必須被迫與他同行。

  “小暴君,或許,我真的可以自大地以為你的目標是我?”四下瞟了一眼,他悄聲地靠在她的耳邊問,狀甚曖昧。

  “你臭美,別以為每個人都奉承你,就也自動把我算進去!”殷歲歲趕緊跳離他三尺遠,一臉輕視地冷哼,雖然不知道他為何突然有此一問,粉頰卻不受控制地泛起嫣紅。

  “你就真的一點兒都不在意我?”他露出受傷害的表情。

  “當然。”她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直至走到德鱗殿前,她像是遇到鬼打牆般頓時停下腳步,“啊!爹……”

  站在她的背後,洛紫陌連帶地被她的大驚失色嚇了一跳,長臂及時地承住了她往後猛退的嬌小身子,“你說誰?”

  她伸手趕緊將他一併拉到門後,神情緊張兮兮地往殿裏探望,壓低嗓音道:“我爹呀!他、他怎麼會在裏頭……”

  “喔!我記起來了,今天是地方官員舉行進宮例行的朝會,小暴君,進去吧!咱們是來面聖的,不能任你中途開溜。”

  哈!像這種父女相認的好戲他怎麼能夠錯過呢?他揪起她的衣襟往殿內大步邁進,邪笑的嘴角一看就知道不安好心眼。

  “不、不行!我不能讓爹看見我女扮男裝混進宮裏,要不然事情就真的很糟糕了……”她拚死都不讓他給拉進去,並已不由分說地拉起他的手,沒了命似地往外逃跑。

  “喂!又不是我爹在裏面,為什麼我也要跟你一起跑?”而且,就算他爹真的在裏面,他也不需要跟著跑吧?洛紫陌一臉莫名其妙,兩人迅速地穿過殿廊,來到了一處平時人跡罕至的小穿堂。

  “我們……需要培養感情嘛!”

  她跑得嬌喘吁吁,靠在牆上休息,信口胡謅了幾句,俏臉笑得豐常心虛,反正皇帝命令缺一不可,他們乾脆就一起逃跑,既然她已經註定要倒大楣,當然要拉一個替死鬼當墊背。

  “是嗎?你確定是培養感情嗎?不是存心想要一起把我拖下水?”他反被動為主動,反身撐起長臂,教她頓時成了牆壁與他之間的夾心。

  一語中的!不過她不會承認,殷歲歲繼續佯裝,“我看起來像是那麼壞心的人嗎?”

  “像極了。”他聳了聳肩,乘機報一箭之仇。

  “你——”真是奇怪了,他這男人就不能偶爾說說謊嗎?老是愛惹她生氣!殷歲歲狠瞪了他一眼,低頭就要從他的懷裏鑽出去。

  “等等,不要動!”他突然沉喝,嚇了她一大跳。

  殷歲歲呆立在原地不能動彈,以為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然而,待她美眸一抬,才發現他唇畔噙著一抹邪惡的微笑,她立刻知道自己被他給捉弄了,不禁氣憤地嚷道:“洛紫陌,你——”

  “乖,不要動,就這樣站著。”他軟聲地在她的耳畔哄著,大手不安分地擒住了她纖細的腰肢,冷不防地將她往胸前一攬,兩人之間的空隙頓時消失於無形。

  “不要,你放開我……”她慌張地垂下小臉,心兒跳得飛快,小手抵在他如鐵石般的胸膛上,進行著根本就是白費力氣的抗拒。

  他俯首,靠近得幾乎要吻上地紅嫩的唇瓣,“為什麼?我們不是要培養感情嗎?這——就是我想要跟你培養的‘那種感情’。還是,你寧願我放開你,然後到大殿去見你父親,跟他說——”

  “不!不可以說!”她慌張地搭住了他的唇,認真地抬頭直視他那一雙深邃迷人的眼睛,心跳猛然漏了一拍。

  他執起她的小手,邪氣地輕啄了下她粉嫩如玉的手心,乘機勒索,“不說可以,但我需要被人賄賂。”

  “賄、賄……賂?”她一時間緊張得聽不懂他在說什麼,蜷起了纖指,感覺到他唇瓣的溫度在她手心裏發燙、發熱,這炙人的溫度一直流竄到心窩深處,險呼梗住了她的呼吸。

  “是的,小暴君,要我不說,就看你肯不肯聽話了。”他似乎完全不打算給她選擇的機會,充滿低沉磁性的嗓音消沒在兩人膠著的唇瓣之間,他吸吮、舔弄,充分地品嘗著地的柔嫩甜美。

  “唔……”他竟然再度吻了她!

  她完全不敢置信地瞪大了雙眸,纖細的玉指糾扯著他背上的袍衣,用力地想將他從自己的身上扯開,然而,隨著他加諸在她唇上的力道時而溫柔、時而蠻橫,仿佛就快要將她揉進體內才甘心似的,她逐漸迷失了理智,腦袋頓時呈現缺氧的狀態,暈眩了起來。

  瞬間,一股紅潮很不客氣地佔據了她白玉般無瑕的臉蛋,老天,在他熾狂的掠奪之下,兩片灼燙的唇烙印上她的,以不傷害她的力道蹂躪著她,她感覺到全身燥熱了起來,一股她喊不出名的情潮在體內蠢蠢欲動。

  久久,他放開了她的唇,俯眸看著自己的大手從她的纖腰緩慢地往上遊移,在她的衣袍底下,他的指尖觸到了一層不屬於肌膚的緊繃,他立刻猜出了那是她為了女扮男裝所纏的裹胸布。

  “住手……”

  她猛然倒抽了一口冷息,感覺到自己的肌膚泛起了敏感的疙瘩,當他大手的虎口壓平了她衣抱上的皺折時,她瞧見了兩抹繃翹的突起點綴在豐滿的包裹之上,在他的注視之下酥麻發疼了起來。

  “你真是敏感的小東西。”他笑歎了聲,長指在她其中一隻繃翹上兜著小圈圈,滿意地感受到她身子猛然實起的一陣狂顫。

  “不,洛紫陌,你這是在做什麼——”她才一揚起鐵臂,就被他眼明手快地鉗住了。

  “我說過了,要我不說可以,但是需要一點賄賂,而你,恰巧需要為此付出一點代價。”他只掌將她的雙手高高地舉起,按抵在石牆上,另一隻手則不安分地從她的胸前滑落,逐漸地逼近了她身子最私密的地方。

  她注視著他邪氣的眸,全身的寒毛因體溫的蒸騰而豎立了起來,他的每一分細微的觸碰,都教她忍不住想要呻吟出聲,卻生怕被人發現似地緊張戒備,胸口飽漲,差點就快要不能呼吸了。

  “你好過分,竟然這樣威脅我……”她抗議,卻因為身子的顫抖而顯得言不由衷。

  洛紫陌笑而不語,長腿一曲,硬是用膝蓋抵入了她的雙腿之間,教她完全沒有招架的餘地,在她的一聲驚呼之中,他撩起了她的袍服,覆住了她腿間柔軟的穀壑,長指隔著一層細薄的絹料陷入了她。

  “不要!求你……”她心慌意亂地搖頭,猛然又是一口冷息,感到一陣近乎狂喜的堅硬觸感從她花心間急遽地泛了開來。

  他勾起一抹邪笑,指尖抵住了她羞藏在花苞中的蕊心,揉弄著、玩擰著,隨著指尖的逐漸濕潤,他看見她的雙頰紅豔,身子因嬌喘而顫抖不已,不知所措的表情教人忍不住想好好憐愛她。

  好奇怪……她的身子怎麼會……

  歲歲渾身火熱地扭動著腰肢,覺得自己熱得快要融化了,她困惑而且苦惱地蹙起眉心,痛恨自己的淫蕩不知羞。

  “舒服嗎?”他邪魅的低語彷佛最佳的催淫劑,回蕩在她的耳畔,製造了另一波更強烈的快感。

  她咬著紅嫩的下唇,雪白精緻的小臉像顆熟透的蘋果,不斷地搖頭否認,卻又在下一瞬間嗚咽地低吟出聲,因為他指尖的欺淩絲毫沒有停歇下來的意思,反而更加地狂肆深入。

  “啊……”苦悶的呻吟奪喉而出,她蹙起了瑩白的眉心,氣息漸促,不!就只能這麼多了!她再也承受不起……

  冷不防地,一抹俊美的微笑躍上洛紫陌的唇畔,他抽回長指,解開了她腰間的褲頭系繩,頓時,一襲月白色的網料就像輕柔的花瓣般抖落下來,坦露出她已經略有綻放跡象的粉榴色花蕊。

  “住手!你要幹什麼?!”她奮力地掙紮,轉身想逃開他,卻在還沒眨眼的工夫之間,就已經被他給牢牢地鉗制住了。

  他笑而不語,然後做出了一個教她始料未及的舉動——他近似卑微曲膝跪在她的面前,神情卻是倨做不馴的,教原本還有一絲疑惑的歲歲立刻就明白了,這個男人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說過,你必須付出一點小小的代價。”他用雙指撩撥開她柔軟如絲的恥毛,直接地碰觸到她兩片充血飽滿的珊瑚花瓣,用指尖更住了她全身上下最敏感的花心,滿意地瞧見她的身子急實過一陣戰慄,被緊繃在胸布裏的乳蕊更加不知羞恥地繃翹了起來,

  “不要……”她低咬著唇,俯眸瞅著他,雙頰泛起了羞澀的光暈,高束的發冠,細白精緻的容顏,看起來分外有一種性別倒錯的荒淫美感。

  她應該拒絕他的,可是在掙紮之中,她心裏竟不無期待,在嬌羞與驚慌交加之時,她看見了他埋首於自己白皙的大腿內側,她倒抽了一口冷息,嚶嚀出聲,顫動的花蕊立刻感受到了他唇舌的愛撫吮弄。

  “住手……”她曲起手背捂住嫩唇,咬住了自己的手指,以克制自己會喊出聲音,雙頓緋紅,眼眶忍不住濕潤了起來。

  洛紫陌從喉頭輕逸出一聲笑哼,大掌扳開了她細白的下肢,靈活的舌尖舔弄著她石榴花瓣的內側,然後以一種極挑逗的方式玩弄著她因充血而綻放的蕊心,仿佛峰兒採擷花蜜般,深深地刺探吸吮。

  不……不行了!她兩腿一軟,險些招架不住。

  “啊啊……”

  她嬌聲浪吟,雙眼迷蒙地昂起小巧的下頷,與雪白的頸頊形成一道優美的曲線,腰脊深處熱烘烘地燒燙起來,十隻仿佛失了血色似的白色花瓣的指尖嬌怯怯地指入了他剛猛的背肌,她略微地張開了雙腿,讓他能夠更加深入,然而,伴隨著激歡而來的羞恥,也相對地強烈了起來。

  然後,越來越深……絕望的快感捕獲了她全副的心神,她忍不住嬈媚地款擺腰身,苦悶地嘶吟出聲。

  驀然!他試探地伸出一根長指擠入了她已經水蜜盈潺的花璧,緩慢地剜弄著她惹人愛憐的充血蕾苞,與靈巧的舌尖成了最銷人心魂的組合。

  “啊——不可以!”她驚叫了聲,全身顫抖了起來,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彷佛逼近死亡般行將虛脫的快感,教她頓時害怕了起來,不!再繼續下去,她真的會死掉……

  洛紫陌魅然一笑,像是察覺了她曖昧的心思一般,一次次加深地舔弄玩撫著她已經瀕臨敏感極致的嬌穴,令她顫抖的嬌態更顯得劇烈,嬌媚的嗓音在他的耳畔一聲聲低吟回蕩。

  天!他竟然又更……殷歲歲蹙起情欲蕩漾的漂亮眼眉,透明白皙的肌膚被紅潮染成了粉櫻色,她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在攀升,逐漸地……她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神經都緊繃著,大口大口地呼吸,以為自己就快要氣絕。

  倏地,僅只一刹那間短暫的光景,她十指深深地指入了他修健的肩臂之上,一聲幾近痛苦絕望的嬌吟奪喉而出,花壺深處劇烈地抽搐痙攣,從腰脊深處強烈地寬湧而上,如一道激閃的白光般昏眩了她。

  她雙腿一軟,禁不住激狂的歡愉高潮,突然往後倒去。

  “小心。”他及時起身將她一擁入懷,唇畔泛著迷人邪氣的微笑,舔弄著唇間殘留的花蜜。

  “你——”她被他瞧得心慌,忍不住惱羞成怒,纖臂一揚,往他的臉龐甩去,然而卻立刻就被他給擒住了。

  “不要輕舉妄動,這只不過是我想要從你身上獲得的小小代價而已。”他壓低了充滿迷人磁性的嗓音,非常體貼入微地替她整理衣容,讓一切看起來正常,仿佛剛才的事情不過是她的春夢一場。

  這時,腳步聲由遠而近,一名官人瞧見了他們,忍不住興奮地大叫:

  “啊!原來兩位大人都在這裏呀!皇上實在是太想念你們了,一直派人在找你們耶!其他的大臣們都已經回去了,請你們趕快過去吧!”

  “知道了!”殷歲歲硬聲回復,回眸狠瞪了洛紫陌一眼,便隨著官人離開,她非常明白剛才的事情不是春夢,因為,在她雙腿之間的幽苞中,還殘留著方才他肆虐的餘韻未去……

  該死的男人!色鬼!登徒子!

  深夜,殷歲歲散落一頭烏黑柔亮的青絲,坐在銅鏡前任由弄銀為自己梳頭,腦海裏忍不住打轉著今天那一段教人想起就覺得羞赧的畫面,雙腿之間的羞處似乎還殘留著他唇舌逗弄的曖昧滋味兒。

  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對她做出那種事情?而她,竟然還會覺得有點舒服,真是羞死人了!

  “小姐,你到底還要當官多久?弄銀已經快要撐不下去了,要是老爺發現的話……”趁箸這個機會,弄銀趕快抱怨一下。

  哪料,這番抱怨就像空氣一樣,完全沒有對主子起任何作用,只見她瞧著鏡中的自己發愣,似乎想起了什麼,一張俏臉兒緋紅如火。

  真是奇怪了!弄銀納悶地想,她一直都知道主子很美,然而,今天的她卻是出奇地嬌美豔麗,彷佛一朵初放的花朵般教人看了忍不住驚豔,不過才短短的一天,竟然就有如此的差別……



第五章

  “步大人,你與韞王大人到底吵完架了沒有?”由於最近尚書房中的氣氛實在是太沉重了,大臣們再度猜拳推派出一位倒楣鬼,逼他上前詢問殷歲歲與洛紫陌的近況。

  “誰跟他吵架?沒有。”她坐在書案前用力地翻閱著前任巡按大人留下的審判紀錄,冷冷地一口回絕。

  呃……這個意思到底是他們沒有吵架,抑或是還沒有吵完?這對他們而言很重要耶!大臣們陷入一團迷霧當中,才打算再接再厲,將事情問明白之時,一名官人捧了一隻檀木盒走了進來,停在她的面前。

  “步大人,外面有人交來這個盒子,說是專呈送給步大人的。”

  “送給我?”她起身燒過書案,從官人的手裏接過檀木盒,好奇地打量了下盒身上精美的雕紋。

  “啊!難道是韞王大人自知有愧,所以想要送東西來給步大人賠罪的嗎?”一群樂觀的大臣如此猜測,紛紛覺得從此應該要雨過天青了。

  哼!洛紫陌那個男人哪裡會這麼好心,想到要送她禮物呢!歲歲才不這麼以為,嗤哼了一聲,在官人退下之後,伸手打開了盒蓋,一絲喜色閃過俏臉,原來,她心裏還是對洛紫陌存著幾分期盼之心的。

  驀然,她瞪大了眼,被直出盒蓋的一條蠕動金色物體給嚇呆了!

  她一時間被嚇得不能動彈,眼睜睜地看著小金蛇在盒裏朝著地吞吐陰森的舌信,眾大臣也呆在當場,不能反應。

  這時,才剛踏進尚書房,洛紫陌差點被她手上的那條小金蛇駭得心臟跳出胸口,老天!只要那條小金蛇的毒牙稍微碰到她柔嫩的肌膚一下,不!他不敢去想像那個後果……

  “快撒手!”他猛然一喝,隨手折下門旁擺放在小幾上的金銀樹的一片葉子,反手如虹般射出,並且箭步上前攬過殷歲歲。

  “啊……”她感覺手心一麻,檀盒應聲落地,一隻鐵臂鎖住了她的纖腰,突然飛退了數步。

  兩人一起跌坐在地上,殷歲歲碰觸到他的溫暖,才終於感到真正的害怕,怔然地看著那條被玉葉射中,躺著一動也不動的小金蛇,一臉蒼白,嬌小的身子顫巍巍地偎在洛紫陌的懷裏,小手牢牢地揪住了他的衣襟,眸底噙著淚珠,被嚇得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時,洛紫陌一語不發,雙臂緊摟住顫抖的小人兒,並且同時瞪著那條金蛇,一抹肅殺的寒意倏閃過他冰冷的黑瞳深處,直教人感到森冷戰慄。

  竟然有人要殺她!

  殷歲歲一時間心情不能平復,咬著唇,噙著淚,泫然欲淚地坐在韞王府的書齋中,絞著雙手,猶有餘悸。

  “你還好吧?”洛紫陌悄然地走到了她的身後,輕聲地問;他不放心她一個人回去,所以無論如何都堅持要帶她回府,至少也要等到她恢復過來,一張小臉不再如此蒼白驚惶才行。

  聞言,她心頭一惱,起身轉頭撲進了他的懷裏,兩團棉花似的小拳頭不停地落在他的胸膛上,怒道:“都是你!要不是你,我也不會跑去考狀元,要不是你在皇帝面前搬弄是非的話,我也不會糊裡糊塗當上了巡按大人,也就不會有人想要殺我了!”

  “你冷靜一點。”

  “我不要冷靜、偏偏就不要冷靜!都是你一句話改變了我的人生,別人家的千金小姐成天繡花撲蝶,我就要去讀四書五經,經史子集!到了最後還要被人追殺?我何苦來哉?”

  “等等,以前我到底對你說過了什麼?”洛紫陌蹙起了眉心,大掌擒住了她一雙揮舞的小拳,問出了他早就在心底懸掛已久的問題。

  她一張小臉早就哭花了,嬌嫩的嗓音變得哽咽而且沙啞,“十年前在書院,你叫我小丑兒,說我不夠聰明,說我大言不慚,我不服氣!我倆就要向你證明你行的,我一樣也不差!”

  “原來……”他恍然大悟,一絲熟悉的記憶閃過腦海,難怪,他曾經覺得她如此眼熟,也難怪師傅說她從小就喜歡躲他。

  “我討厭你!我恨你!”殷歲歲覺得心裏好嘔,小拳頭忍不住再度偷襲他,其實,她根本就不是因為差點被謀殺才如此生氣,她氣惱自己為什麼要如此在乎他呢?懸掛的心思一天比一天更甚……

  “快住手。”洛紫陌笑著擒住她的小手,從懷中揣出了一隻紫色的玉鐲,遞到了她的面前,“好看嗎?送你。”

  好漂亮的鐲子!她忍不住驚歎了聲,一時之間忘了怨懟,心喜得緊,然而卻在下一瞬間瞥見了他含笑的眼眸時,她倔強地別開了小臉,“拿走,我不要!誰要你送的東西,我不屑要。”

  “是嗎?”出乎意料地,洛紫陌並不勉強地,只是略帶無奈地聳了聳肩,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用再浪費唇舌向你說明這只紫玉鐲是我們洛家的傳家寶,意義不凡,是不隨便送給別人的,好吧!既然你不要,那我只好拿去送給別的女人好了。”

  一聽見他要將送給自己的禮物拿去給別的女人,一股嗆人的酸味兒直沖上殷歲歲的心頭,幾乎是不經腦袋思考,她朝他伸出小手,精緻的小臉閃過一絲任性霸道,“我要了!給我!”

  “你剛才不是說過,這玩意兒你不屑要嗎?”耍嘴皮子,誰不會,洛紫陌揚起手鐲,故意拿剛才的話反過去刁難她。

  “但是,我現在說要它了呀!快給我。”她高高地揮舞雙手,卻仍舊夠不著他手裏的紫玉鐲。

  “你現在要它,我卻已經反悔,決定要把它收回來了。”

  “小氣鬼,真不是個大丈夫!”

  “誰說不是大丈夫?你想要親自驗證嗎?”他邪氣地挑眉,揚起唇角,似笑非笑的模樣煞是迷人。

  聞言,她的心兒怦怦,沒來由地一陣臉紅,頓生芙蓉,“驗?什麼——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把東西給我!”她再度伸手想搶。

  “如果我說不給呢?”

  “你不給?小氣,真不是英雄好漢——”

  “你又說,好吧!你似乎不親身試一下,就不肯輕易相信,是不是?”這妮子竟敢兩度質疑他繁衍後代的能力,真是氣煞他也!才說著,他一把將她抱了起來,橫攬在懷裏,往暖榻步去。

  “啊……洛紫陌,你想要做什麼?”她在他的懷裏掙紮不休,被他舉起的高度嚇得花容失色,一雙纖細的遠足試圖尋找地板的芳蹤。

  “驗明正身。”他毫不吝嗇地直接公佈答案。

  “驗……驗誰的身?”她結巴地問道,感覺到事情有點恐怖地皺起了小臉,差點就被自己的口水給噎住。

  “當然是你驗我的身,看看我到底是不是男子漢大丈夫呀!難不成,你除了女扮男裝之外,還有什麼需要我替你驗明正身的嗎?”他一把將她丟到暖榻上,居高臨下地俯睨著她紅通的小臉。

  “當然沒有!”她氣呼呼地說道,勇氣一下子又全部跑回來了。

  “如果沒有,那就最好不過了,來吧!咱們現在就開始吧!”說著,他伸手褪去了自己的外袍,不片刻就已經袒露出一片精壯的胸膛,修長而且有力的線條充滿了男性陽剛的魅力。

  “開始?”瞧見他精裸的胸膛,突然,方才一鼓作氣湧上來的勇氣決定再度拋棄主人潛逃而去,氣餒的殷歲歲頓時又成了應聲蟲。

  為、為什麼……她覺得他的語氣聽起來像是要宰了她,順便把她剖開來秤一秤到底有幾斤幾兩重?

  “對!驗身手續開始,你來吧!”他朝著她攤開一雙長臂,慷慨地歡迎她隨時大駕光臨。

  “我不要!”她跳下暖榻,拔腿就跑,卻不料在下一刻就落入了他硬實的懷抱之中,再度陷入跟剛才一模一樣的下場。

  “你不要嗎?”

  很好,正中了他的下懷!洛紫陌唇畔邪惡的笑意隱而不顯,再度將她甩上暖榻,這次,他覆落了高大的身軀,將她牢固在自己的身下,俯唇在她的耳畔恣情低語,“那我只好以自己的方式讓你承認羅!”

  “什麼?為、為什麼?我、我要以你的什麼、什麼方法……”她拚命地扭動嬌軀!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一直在說著重複而且沒意義的音節。

  “因為,讓你覺得我不是男子漢真是一件不太光彩的事情,我必須要改變它。”說著,他邪氣一笑,捧起了她精緻的小臉,狠狠地封吻住她微放的小嘴兒,吮弄著她唇間甜美的津汁。

  “唔……”她激動地掙紮,額邊的發絲零落地散下,心底慌亂極了;她踢動著雙腿,卻只是教他更能得逞地挺身深入禁地。

  她不能抗拒,只能任由他的唇、他的舌,描繪吮弄著她紅嫩的唇瓣,當他每一次深吮之時,一股戰傈的激動就會從她腰脊的深處狂亂地湧上,帶起一陣教她感到暈眩的酥麻快感。

  洛紫陌俐落地解開了她的外袍,一如前回,他在她的衣衫底下碰觸到了衣帶緊繃的觸感,他扯開了她的單衣,指尖滑過她被綁縛住的一道深陷乳痕,瑩白的肌膚出奇的柔膩,在他的指下幾乎快要化成了凝脂。

  “不……”

  她終於找到了機會掙脫他的吻,心房戰慄,過分親昵的觸碰教她忍不住起了一陳敏感的疙瘩,胸前兩抹小小的乳尖兒再度不聽使喚地翹起,含苞待放的姿態彷佛等待著男人的撫弄愛憐。

  一絲玩黠的笑意閃過洛紫陌深邃的眼眸,他幾乎立刻就找到了她裹胸布的源起,兩指夾起了那小小的繩結,刹那間釋放了她兩團慎起的飽乳,彈跳生浪的媚態教他的喉頭不禁緊縮了起來。

  她吃了一驚,趕忙伸出纖手環住外泄的春光,嬌嗅道:“你……你……你這個登徒子,放開我!否則、否則我會……”

  “你會怎樣?”他完全不把她的抵抗放在眼底,大掌強硬地執起了她的小手,飽覽地呈現在他眼前的嬌乳櫻色,忍不住俯首輕含住其中一顆,舌尖不住地滾滑著那敏感的小浪蕊,教她忍不住在身下狂亂地扭動了起來。

  “洛紫陌——”她的怒吼全部在下一刻化成了歡愉的呻吟,天!他的舌……怎麼能夠如此放蕩地戲玩她……

  她感覺到自己的體溫漸漸地升高,呼吸也逐漸地不受控制,滿滿的欲潮漲滿了她的心窩兒,她小手扯著錦墊,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竟然會有那種空虛的感覺,渴望他的愛撫……渴望被人狠狠貫穿——

  她生澀卻又淫媚的反應徹底地挑逗起他內心深沉的欲望,洛紫陌感到自己正為她逐漸地疼痛堅硬,大手滑落她平坦的小腹,絲毫不容她拒絕地扯掉了她的長褲,直接地觸碰到她已經微泛濕香的私密之處。

  有了上回的經驗,殷歲歲的心底感到既可怕又期待,沒來由地,她覺得這次他絕對不會如此善罷甘休!

  他的眼神告訴她,他要她!

  “不……不——”她狂亂地搖頭,身子不斷地往上挪移,想要從他的狩獵之下逃跑,只是,那根本就是奢望,嬌豔的花心在他的撫弄之下逐漸地充血飽脹,充滿了希望他更進一步的強烈渴望。

  洛紫陌看出來了,他抽回了長指,解放胯間早已怒火憤騰的昂揚,在她驚慌的注視之下,只住她水蜜滿盈的曲穴,緩緩地摩擦著地因渴望而酥癢泛疼的穴心兒,緩緩地進入了她。

  “不要!好痛……好痛……”

  她咬住了下唇,瘋狂搖頭,一頭青絲零亂地披散著,她感覺到自己最嬌嫩的肌膚正在被一寸寸灼燙,他熾熱的昂揚猛然撕裂貫穿了她血嫩的花穴,

  一時間,劇烈的疼痛如潮水般泛了開來,痛得她險些暈過去。

  “老天!”洛紫陌低咒了聲,他從來就沒有體驗過如此美妙的滋味,她仿佛要將他給絞緊般,柔嫩的花穴不斷地蠕動著。

  他咬著牙將自己深埋在她的體內,在她柔豔的花心之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痛快淋漓,直到她開始焦躁地扭動腰身,他才開始緩緩抽動,然後,她未經人事的處子幽私緩緩地泊出赤紅的熱血,脆弱的柔壁劇烈地蠕動著,緊緊地銜住他狂犯而入的怒龍。

  “啊……不要……”

  老天!殷歲歲一時間以為自己會死掉,然而,身子裏的痛卻像漲潮般,來得如此洶湧瘋狂,卻又瞬間褪去,嬌豔的花穴兒裏被他的昂挺滿滿地填塞,她壓抑不住愈見急促的呼吸心跳,春情蕩漾。

  天!她肯定是瘋了!殷歲歲心慌意亂地在他的懷裏掙紮不斷,驚訝自己心底竟是喜歡他這麼做的……

  “嗯……啊……”一聲聲滿足的喟息,伴著歡愉的快感,從殷歲歲的唇間哺吟而出。

  洛紫陌啄吻著她的唇、她的眼,溫熱的大掌揉弄捏擰著地兩團飽豔的嬌乳,不時地揪玩著她敏感的乳尖兒,身下的抽動愈來愈快,彷佛就要擦出淫浪的火花般,惹得她嬌呼頻頻。

  “啊啊……洛紫陌……”她失神地眯起水眸,嬌吟出聲。

  這時,她柔嫩的花穴經過了他多時的摩擦撩撥,惹歡生浪,已經漸漸地轉成了豔紅的顏色,仿佛成熟的紅色石榴般,透出令人垂涎欲滴的蠱惑氣息,教他忍不住恣情地放肆,一次次強而有力地貫穿。

  “啊……”就在他一次狠狠的拍擊之中,她吟逸出嬌膩的嚶嚀聲,纖白的玉體劇烈地弓起,抽顫了起來。

  這時,他肌肉精修的手臂牢牢地鉗住了她彷佛一折就斷的纖腰,再度將自己深埋進她的體內,在她的耳邊邪魅地低語,“現在,你對於我是男子漢大丈夫這件事情,還有什麼疑問嗎?”

  她早已經是淚眼迷蒙,雙頰浮泛著淫媚的紅暈,不斷地搖頭,“沒、沒有……啊……你慢一點兒……不要這麼快,我會……我會……”

  “你會怎麼?說清楚一點,我聽不見。”他故意戲弄,一次次地加深搗入她已經抵達敏感極致的血嫩嬌花,感覺到她劇烈顫動的緊窒包圍。

  “我……我會……”她的呼吸已經全亂了,根本就說不出話來,她嬌喘吁吁,不斷地吟逸出苦悶卻又歡愉的嬌吟。

  驀然,她嗚咽了聲,十指深深地掐入了他肌肉勁道紮實的手臂,弓起嬌軀,劇烈狂亂地顫抖了起來。

  “不!還沒。”

  他邪氣一笑,大手按住了她如晶印玉般剔透的臀瓣,狠狠地在她嬈媚緊窒的柔穴中逞兇貫穿,不知過了多久,他深深地埋入自己,一道熱燙的欲液激射入她仿佛滲血般嬌豔的花壺內,只見她仿佛發情的小母獸般完全喪失理智地嗚咽出聲,禁不住刺激地暈眩過去。

  他扶住了她,將嬌軟無力的她牢牢地抱在懷裏,此刻的她,從發梢、秀麗的眼眉、精緻的紅唇,纖細剔透的嬌軀,無一處不散發出經過充分的恩寵潤澤之後的嬌豔味道,

  洛紫陌勾唇一笑,拉起錦被覆住了兩人,心滿意足地擁住了承不住激情歡愉而暈厥過去的嬌小人兒,激動的心情久久無法回復……



第六章

  那個想殺歲歲的人,會是戎懷天嗎?

  難道他作賊心虛,怕被人調查出真相,所以先下手為強嗎?

  不,倘若真是如此,矛頭應該要衝著他才對;難道,找歲歲下手,只不過是為了恫喝嗎?

  要是戎懷天真有如此居心,那他就大錯特錯了!如果有人膽敢傷害歲歲,那麼天涯海角,他洛紫陌絕對不會放過那個註定與不幸結緣的笨蛋。

  洛紫陌站在案前打量著那只曾經裝著金蛇的檀木盒,眉心緊擰,為了保護她能夠安心地當上巡按大人,他不惜張放自身權力的極限,只為了模糊罪人的視線焦點,沒想到還是失算了。

  這時候,當他在尚書房裏陷入沉思之際,門外忽然傳來內閣大臣們的呼聲,他們團團包圍住了每天必定到此報到的殷歲歲。

  “呃……請問你們是哪位?”她完全認不出他們了。

  “步大人,你實在是太掉以輕心了,你一點都不偽裝,壞人一定會立刻就把你認出來,乾脆讓我們來幫你……”

  看見眾人朝她逼近,她拔腿就跑,趕緊轉移他們的注意力,“呃……呃……不用了,倒是各位大人打扮得這麼……光鮮亮麗,要去幹什麼?”

  說到這個,無論是笑口常開大臣、還是愁眉苦臉大臣,都感到非常的得意,他們猜拳推出了一個代表說明道:“我們要盡綿薄之力,改善百姓生活,培養他們良好的消費習慣,步大人,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

  聽起來好像很偉大的樣子……殷歲歲差點就想要助他們一臂之力,為百姓們謀福利了,只不過就在這時,一雙她非常熟悉的男性長臂環上了她的頸,佔有性地攬住了她,淡淡地在她的耳邊說道。

  “不要把他們想得太了不起,這些老頭子常常自以為很偉大,以為每個人都會認識他們,所以就喜歡偷偷偽裝去民間買東西,然後回來炫耀自己殺了多少價,要是便宜又好用的話,他們就把貨批回來賣給我們這種老實人,賺一點小外快,是嗎?”

  說完,他沉黑的眸子一抬,瞅住了他們。

  “呃……呃……親王大人,步大人,咱們告辭了!”這次連拳頭都不用猜,大臣們直接逃之夭夭,很不夠義氣地棄她於不顧。

  “喂,你們等等我,我也要去……”殷歲歲被他攬在懷裏,光聽語氣也知道他現在心情不佳,少惹為妙,再加上經過那夜與他的翻雲覆雨,她現在連見他一面的勇氣都沒有。

  真是的!這樣歸咎下來,心情不好的人應該是被佔便宜的她才對耶!他在跟人家湊什麼熱鬧?

  “不准去!小暴君,我想你,不要離開我的視線。”他恨不能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把她給盯牢,忍不住氣惱地嚷道:“聽著,我要你嫁給我。”

  還不等他把話說完,殷歲歲心裏暗叫不妙,伺機掙脫了他的臂彎,在他的瞪視之下,朝著遠方的幾個小黑點跑過去,“各位前輩,你們等等我!我也要跟你們去改善百姓生活,培養良好的消費習慣……”

  “上次是三天,這次是半個月,你存心考驗我的耐心嗎?”洛紫陌的唇畔扯著沒有笑意的勾痕,陰霾的神情教尚書房再度成為暴風圈,而暴風圈的中心眼就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殷歲歲。

  終於,他要一條一條跟她翻舊帳了!殷歲歲像個犯錯的小孩子般垂下小臉,試圖跟他解釋為什麼三不五時就告假不進尚書房做定期報告,“呃……因為最近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國泰民安,犯罪率降低!我實在是覺得沒有必要每天進宮報告,甚至於……甚至於……我想辭官。”

  “辭官?”他從摺子裏抬眸,濃眉一挑。

  “步大人,你想要辭官?”大臣們驚叫,好可惜喔!他們後來發現他這個後生之輩有青出於藍的趨勢,殺價的功力比他們高出好幾倍耶!

  她頓時被這一雙雙雛鳥般的閃亮眼神給螫得心虛極了,其中,包括了一雙深沉老練的鷹鷥之眼,更是教她忍不住心驚膽跳。

  “因為天下太平,我實在是沒有什麼事情好做……”

  洛紫陌開口截斷了她還沒打好草稿的謊話,語氣涼得直教人心底發寒,“好吧!讓你現在辭官也好,免得日後節外生枝,反正我需要的是一個妻子,而不是一個巡按大人。”

  “韞王大人,你在說什麼?妻子——”大臣們覺得他的話比元宵燈謎要難猜上百倍。

  “不不不!我不辭了!”殷歲歲差點被他閑涼的語氣嚇得心臟無力,連忙搖頭,“我還是決定不要辭官了!留著……留著為百姓謀福利嘛!”

  “你確定?以後不會再經常告假了?”

  他挑眉冷笑,這該死的妮子!難道嫁給他就真的這麼痛苦嗎?每次只要他一提到這件事情,她就避之唯恐不及!

  “萬分確定!我絕對不會再請假了,要不然,我拿個全勤獎給你看!”她有點賭氣地說,看著他雋黑如潭的雙眸閃出近似不悅的神采,覺得自己好像一腳踩進泥沼裏,越陷越深。

  兩個月後。

  竟然遲了!這真是一個不妙的現象。

  殷歲歲一身嬌俏的女裝,站在城東的藥鋪門口躊躇不前;她應該要有勇氣接受現實,進去讓人直接宣判死刑!可是……她畢竟還是一個尚未出嫁的閨女兒,要是真的懷了……

  呃……她過兩天再來好了!反正這種事情也不急於一時嘛!如此一想,她心情頓時開朗了起來,掉頭轉身就走,不料,迎頭撞上了來人。

  “步大人?是步大人嗎?”內閣大臣之一質疑地眯起了老眼,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名與步少戈長得完全一模一樣的女子。

  殷歲歲回眸望向來人,完了!她太大意了,竟然沒有料到會在這種地方碰見同僚!殷歲歲暗叫一聲糟糕,咬住紅嫩的下唇,心虛地挪開視線,不敢迎向他的瞪視。

  兩人大眼瞪小眼,就在一陣久久的沉默凝視之後——

  “沒錯,你就是步大人!”大臣四號忽然大叫了一聲,獻上了他最崇高的敬佩,執起歲歲的雙手,眼角含著感動的淚光。

  “你實在是太聰明瞭,竟然懂得男扮女裝來看病呢!真是的,我以前怎麼會沒有想到呢?!沒錯,只要扮成女人的模樣,就可以光明正大來看病,任誰也猜不到咱們是很重要的誥命大臣,本來嘛!要是百姓們知道大臣生病,一定會很緊張的,步大人,你說是不是呀?”

  “是呀!是呀!”她強打起精神應付他的感動莫名,不由得苦笑。

  “對了,步大人,請問你是來這裏看什麼病?”

  “呃……沒病!我突然間覺得一身清爽,什麼病痛都沒了,啊!我想起來自己還有事情沒辦好,就此告辭了,再見!”說完,她拋下滿臉鉻愕的大臣,一溜煙逃之夭夭,心底達一絲亳回頭看的勇氣都沒有。

  不成,她一定要另外想個辦法才行!

  “大夫,內人沒見過世面,非常的害羞,所以,可不可以讓我進去簾後陪著她,免得她擔心受怕?”說話的人是一對異常年輕的夫婦裏的丈夫,他的眉目雪白精緻,遠比妻子美上百倍。

  他——正是上回逃之夭夭的殷歲歲。

  “當然可以。”老大夫話才一說完,只見殷歲歲忙不迭地把弄銀拉進了簾後,兀自將診斷的紅繩往自己的手上綁。

  “小姐……”弄銀感到疑惑,奇怪,不是說她要看病的嗎?為什麼小姐竟然把紅線綁到自己的手腕上了?

  “我已經告訴你多少次了?是相公啦!”殷歲歲壓低嗓音糾正,水亮的杏眼陡然眯起。

  “是!是相公,可是,小姐我——”弄銀又看了紅線一眼。

  “你什麼你?以前是千金小姐,嫁給我就是夫人了,不要再小姐、小姐的亂叫一通!”殷歲歲擰起眉心,惡狠狠地恐嚇。

  “是——”可憐的弄銀只好把話全部吞回肚子裏去,然後,在盞茶的工夫之後,又很可憐地在大夫的恭賀之下,從一個雲英未嫁的黃花大姑娘成了一名懷孕兩個月的准娘親。

  有孕了?她竟然真的有孕了?

  精緻的小朱閣中,才剛得到解答的殷歲歲不停地在原地轉著圈圈,秀麗的眉心不禁深鎖,試圖冷靜下來,仔細思索眼前發生的事情,不過,她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冷靜不下來,因為,她肚子裏孩兒的父親是洛紫陌!

  天啊!為什麼孩子的父親偏偏是洛紫陌呢?不、不、不!她應該想的是有了身孕以後,自己該怎麼辦?

  可是不行!無論如何,現在在她腦海中打轉的全部是有關於洛紫陌的,她心底非常明白要是他知道她懷了他的孩子,是一定不會放過她的。

  “小姐,你趕快決定一下,到底要不要告訴韞王大人說你……”弄銀站在一旁,兩眼快要被主子紛轉暈了。

  “不!不可以告訴他!他那個臭男人一定會嘲笑我——”不!殷歲歲一臉驚慌,他可能不會嘲笑她,但一定會親自綁架她,逼她跟他拜堂成親……不成!她發過誓的,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否則她就糟糕了……

  “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坐在書案前翻著成堆判案紀錄的殷歲歲,對於浴紫陌突如其來的關心感到一驚,她動作一凝,心虛道:“喔?是嗎?真的不太好嗎?呃……一定是昨天晚上沒有睡飽,所以才會……才會……”

  “那就多休息,這些卷宗晚一點再看也無所謂,知道嗎?”說著,洛紫陌從她的面前奪過卷宗,沉聲叮嚀。

  “知道了,喂……”她試探性地呼喚他轉身離去的背影。

  “什麼事?”他回眸,揚眉一笑。

  “沒、沒事兒,你去忙你的吧!我真的很累,想要快點休息了。”不不不!她絕對不可以說,他現在對她這麼好其實是假像,要是他知道她懷了他的孩子,絕對不會善罷幹休的——想著,最近身體欠安的殷歲歲再也撐不住沉重的眼皮子,立刻厥睡了過去。

  洛紫陌狐疑地觀了她一眼,才正要拿起自己的外抱覆上她時,就聽見背後傳來兩位大臣的對談,似乎在交換著有關長安城最新偶像的動態心得,準備拿去向各位千金貴婦們好好炫耀一番。

  “步大人最近身體似乎不太好,我上次還看到他一個人站在藥堂門前,好像有點遲疑著要不要進去,是不是哪裡出了毛病……”

  “什麼?你看到他一個人呀?我是看到他跟一個少婦打扮的女子兩人一起進去藥堂,他們看起來好像很緊張的樣子。”

  藥堂?少婦?這個小傢夥去那種地方做什麼?洛紫陌回眸觀了體力不支、伏在書案上小憩的嬌人兒,一絲疑惑伴著憐借泛上了他的心頭。

  然而,除此之外,他心底還湧起了更多的不悅,因為,她竟然徹底地將他拒於心門之外,隱瞞了他!!

  七天,他耐心的最大極限了!

  到了現在,她竟然還是不肯對他說?

  難道,真的非得逼他親自派人去調查不可嗎?

  洛紫陌冷著一張臉,昂立在會賓樓的議事大堂上,陰沉地想著事情,這時,天下幫的眾人被他嚇得膽戰心驚。

  “幫、幫主……”

  今天的幫主好恐怖喔!天下幫這群烏合之眾忍住了逃之夭夭的衝動,勉強地定住了腳步,生恐遭到不測,其中不乏窮兇惡極之輩,然而,要他們面對此刻的洛紫陌,他們寧願自我了斷比較快一點。

  “不是要談判嗎?要爭地盤是嗎?很好,快點開始吧!最好能談出一個令人滿意的結果,否則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洛紫陌撩起衣袍的下擺,動作冷颯地坐了下來,寒眸瞟了罪人一眼。

  這時,一片冷颼颼的氛圍之中飄來了叫賣的嬌嫩嗓音,“賣棺材喔!有誰要買棺材喔?買二送一,買三送二,買四個就送皇家級的高級睡墊,保證死人睡了都會舒服得醒過來,活人睡了會舒服到不小心沒命……呃,不是啦!會舒服到不想死,賣棺材喔!有誰要買棺材喔……”

  “我!我要買!”眾人紛紛舉手,一時之間,生意空前熱烈。

  說?還是不說?

  寫起來只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眼,竟然教她想得一個頭兩個大!殷歲歲躲在尚書房的小角落裏,一個人兀自陷入沉思,沖著一句要拿全勤獎,就算再不願意,她還是進宮報到了。

  就在這時,大臣甲與大臣乙嗑著瓜子,閑磨牙,大臣甲首先開腔道:“聽說除了狀元步大人以外,這次的榜眼和採花際遇就沒那麼好了,他們一個要被分派到大理當知縣,另一個要被分派到蘭州當糧官。”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大臣乙隨便聽聽,嘴裏塞著一堆從禦膳房裏面偷到的小點心。

  “我兩個月前就已經知道了,啊!大概就是那次步大人差點被蛇咬,咱們光顧著查兇手,就沒有注意到了吧!反正那根本就是小角色,不值得一提啦!”大臣甲搖搖手,一副“算了”的表情。

  “那倒也是,對了!我聽說鹽漕兩幫現在正在爭地盤,因為實在是鬥得太嚴重了,這事情連皇上都很關心,唉,不過韞王大人實在是太熱心了,竟然捨生取義,去替那些人主持談判大會,完全不管那些人武功厲害得不像話,真是太教人感動了。”大臣乙這會兒才由衷寄上了敬佩。

  歲歲一聽到洛紫陌的名字,心裏已經打了個凸,再把接下來的事情聽清楚之後,她嚇得花容失色,連忙沖上前去揪住了大臣乙的煩子,“什麼?你說他去主持談判大會?”

  “是呀!聽說有一方身懷奇門武功,另一方則是那種隨隨便便就可以把人像螻蟻一樣撚死的狂魔,還有……”

  “在哪兒?”她急問。

  “什麼在哪兒?”大臣乙疑問,覺得兩個人的對話已經有了“風馬牛不相干”的趨勢。

  “就是談判的地方呀!那些武林高手到底在什麼地方舉行談判大會?”她的手用力一揪,惡狠狠地盯住了他。

  “聽說是在……是在……”他被她瞪得差一點就快要被口水給噎死,仿佛被蛇盯住的小雞一樣,“會、會賓樓吧!”

  話聲甫落,她已經像龍捲風一樣台了出去,當大臣甲與大臣乙探頭出去觀望時,只掃到了狂風尾,沒瞧見人影了。

  她才不會替他擔心呢!

  然而,這明顯就是她口是心非的狡辯!殷歲歲在馬車中坐立難安,不停地揭開車窗簾子往外瞧去,看著窗外的光景如流水般快速逝去,心裏卻仍舊覺得不夠快,恨不能得到一雙翅膀朝他飛奔而去。

  好吧!或許她只不過是想去參觀一下他壯烈犧牲的死法而已,本來嘛!他的死活根本就不關她的事,她幹嘛替他暗操心呢?

  可是,為什麼馬車開得那麼慢?簡直就與她急切的心情形成了最佳的反比楷模,差點就教她無力。

  “走開,換我駕車!”她從車簾之後鑽出,不由分說地把馬夫給推到一旁,搶過韁繩。

  “什麼?”他沒有聽錯吧?駕車的馬夫驚訝地瞅著眼前這位美得過火的少年哥兒,竟然要跟他搶飯碗?

  “沒錯!你有疑問嗎?”她狠瞪了他一眼。

  “不……不敢。”馬夫頓時噤聲,像個小媳婦兒般瑟縮在一旁。

  恐嚇完畢,殷歲歲才剛要策馬狂奔,就看見轉角的街口突然間出現了一大堆人,似乎有那種不綿延到天邊絕不甘休的趨勢。

  “啊!前面塞車了,真是奇怪,怎麼會突然跑出這麼多人呢?照這種完全不能動彈的情況來看,這下於可能要塞到傍晚……”車夫依照他老道的經驗判斷,撫著顎下的山羊胡搖頭晃腦道。

  “傍晚?”她失聲驚叫,心想到了那個時候,洛紫陌不知道已經被那些武功高手碎成幾萬段了!

  不成!她絕對不能等到那個時候……今天的殷歲歲根本就沒把腦袋帶在身上,她跳下馬車,帶著滿心的急迫往會賓樓奔去。

  “喂……公子,雖然塞車,可是我的馬可以借你啦……”車夫揚聲在她的背後呼喚,可惜她沒聽見;所以說,她今天出門忘了帶腦袋了。

  笨蛋!她替他擔心做什麼?殷歲歲飛快地穿越過人群,一顆心跳得都快要從胸口蹦出來,她忍不住在心底斥責自己,不過,算起來這也只是第一萬一千零三次而已,很好,她總算也有點長進了。

  “咦?那個不是現任的巡按步大人嗎?”在人群之中,一名看見殷歲歲跑過去的路人甲發出了疑問。

  “是呀!是呀!上次咱們幫主大人還曾經帶他出現過,奇怪,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呢?”說著,路人乙點頭,也跟著好奇了起來。

  “他看起來好像很著急的樣子,難不成,他出現在這裏的理由也跟咱們一樣嗎?”路人丙心裏也很好奇,想要跟過去瞧瞧。

  不過,他最後卻還是站在原地不動,開玩笑,他才不會把位置讓出來,能排到這麼前面也算不簡單了耶!

  “嗯……搞不好喔!畢竟他跟咱們幫主大人走得那麼近,不可能一點事情都沒有的吧?”路人甲由衷地說道。

  路人乙再度用力地點頭,“沒錯!這種東西還是要早一點準備比較好,只要看到了咱們幫主的那張閻王臉,誰都會想要買那種東西的……喂,既然我們已經有三個人了,乾脆再拉一個人湊和好不好?不知道那種皇家級的高級睡墊躺起來怎麼樣……”



第七章

  “粉紅色?還要訂作成貝殼的樣子?”

  “怎麼?不行嗎?”說完,狂魔重新擺出一副非常嚇人的姿態,狠瞪著一臉不可思議的阮步步,似乎覺得自己的審美眼光被嚴重侮辱,猙獰的眼光充滿了威脅恐嚇。

  “不不不,狂廣大人,你實在是太有眼光了!竟然能夠設計出這樣高品味的棺材,真是教步步我甘拜下風,佩服不已!”

  “哼哼,那還用說嗎?”

  “那……我的黃色小菊花呢?是不是也很高難度,很有眼光呀?”惡霸擺出標準的小人嘴臉,哼哼了兩聲。

  “當然、當然!”

  為了要達成這筆史無前例的大交易,阮步步只好昧著良心,眼角含著淚光拚命點頭,用力地給他稱讚下去了,“那實在是一項挑戰人類極限的天大傑作,我們阮氏禦靈殿絕對會不負所望,所以,惡霸大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派人到府上去收尾款——”

  就當阮步步想盡辦法,就快要進入最實際的主題時,忽然被沖進來的殷歲歲給一聲喝斷——

  “洛紫陌!”

  吼完,一陣沉靜,殷歲歲看見了每個人的眼光紛紛鎖定在她的身上,覺得自己頓時成了眾人的目光焦點,她心底忍不住質疑,為什麼這個談判大會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大模彩,一夥人大排長龍?

  “你怎麼來了?誰告訴你我在這裏的?”洛紫陌一臉陰沉地坐在廳前的交椅上,剛毅的下頜微微揚起,冰冷的黑瞳越過重重人群直瞅著她。

  見狀,眾人紛紛為眼前這個如玉敷般的少年仔掬冷汗,已經有人自動騰出了一個空位給他,讓他加入訂購棺材的行列之中,阿彌陀佛,希望他在這之前,千萬要平安無事才好。

  原來,這次的談判大會看起來如此地和平快樂,絕對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今天心情欠佳的洛紫陌看起來比他們還要兇狠千百倍,所以唯恐天有不測風雲,生怕遭到日子禍福,排在兩大惡人之後買棺材的人,已經從這裏排到城北的關帝廟門口。

  這——其實也就是今天路上會堵車,而害得殷歲歲必須千辛萬苦自己跑到這裏來的原因了;她根本連想都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是間接導致這一連串事件的罪魁禍首。

  “我來做什麼?洛紫陌,你還敢問?”殷歲歲完全無視於他的陰冷表情,箭步沖上前去,雙手揪住他的襟領,沒有預警地,她兩汪波泉氾濫的程度直追傾盆大雨,瞬間浪滾而下,哽咽道:

  “你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強出頭?派個人來處理一下不就行了嗎?你難道不曉得那些武林中人個個都是武功厲害得亂七八糟,要是你不小心被他們的什麼如來神拳掃到一下,莫名其妙給隔屁了,那我肚子裏的孩兒不就註定一出生就沒爹了嗎?”

  這妮子簡直是嚴重侮辱了他身為男人的尊嚴,真是不可原諒,他臉色難看極了,“你在說什麼?就當真這麼不信任我嗎?我洛紫陌怎麼可能隨便就被他們給解決掉了?你這個傢夥……等等,什麼孩子?”

  憑他的絕頂聰明,這時才反應過來,稍嫌慢了一點。

  “就是我現在肚子裏懷的……什麼、什麼孩子?”殷歲歲激動完畢,才發現自己竟然露餡兒了,她張口結舌,愣了半晌,才深吸了口氣,一副非常理直氣壯地反問:“你聽見了什麼?我什麼話都沒有說呀!”

  “有,你剛才什麼話都說了,小暴君,要是我聽到的沒錯,你肚子裏已經懷有我的骨血了,是不是?快說!”如果他猜得不錯,這就是她一直瞞著他不說的事情了。

  “你凶什麼?我說沒有,就是沒有!”她以一副非常認真的表情回瞪他,學習了死鴨子最崇高的精神——嘴硬。

  這時,阮步步放著生意不管,一臉好心地湊了過來,小聲地附唇在歲歲的耳邊說道:

  “喂,歲歲堂妹,我實在是很不想告訴你,但是,就在剛才,整個大廳的人都聽見了你的話,知道你已經懷了咱們幫主的骨肉,雖然他們現在個個都很納悶,為什麼你的打扮看起來就像個男兒身,竟然還會懷孕,不過,你放心吧!我不會告訴他們,其實你是我的小堂妹。”

  不料,阮步步的話才一說完,一名慈眉善目的老人也湊首過來,以不大不小的音量,非常好心地說道:

  “步步丫頭,我們實在是很不想告訴你,但是,就在剛才,整個大廳的人都聽見了你的話,知道其實她就是你的小堂妹,雖然我們都很納悶你為什麼覺得我們在聽了你的大嗓門之後,竟然還會不知道,不過,你放心吧!我們不會告訴她,其實我們統統都知道。”

  “你們——”歲歲不敢置信地瞪圓了美眸,橫了阮步步等人一眼,接著又拋給洛紫陌一記白眼,精緻的小臉兒紅得像一顆熟透的蘋果。

  “你看我做什麼?我什麼話都沒說呀!”

  “可是你什麼都做了,要不然——”她直接把他當成替死鬼,惱羞成怒地指控道。

  “等等,我又做了什麼?”他打斷了她的話,覺得被人冤枉前,至少要把來龍去脈問個明白,否則恐怕會死不瞑目。

  她纖手戳著他的胸口,紅著臉,恨不能立刻挖個地洞埋進去,“你沒做的話……沒做的話……我就不會、不會……”

  阮步步煞有介事地點頭道:“對呀!韞王大人,要是你什麼都沒做的話,那她肚子裏的種是誰的?難不成根本就不是……”

  “該死!阮步步,你閉嘴!好,我承認自己什麼都做了,所以,她肚子裏的孩子是我的!”哼!竟敢懷疑她肚子裏面的種不是他的,簡直找死!他吼完,才發現每個人的眼睛都鎖在他身上。

  殷歲歲抬起美眸,露出一副“瞧,你承認了吧!”的怨恨表情,而眾人則是朝著洛紫陌露出一種鄙夷的目光,仿佛直至今日才認清了,原來他是一個負心漢、薄情郎,差點還不想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為。

  洛紫陌生性不羈,才不管眾人用什麼樣的眼光看他,伸手霸道地將地摟進懷裏,一絲笑意綻過他幽邃的瞳眸,諾氣幾近是呵護地說道:“我會教人安排一下,立刻就娶你過門。”

  安排?聽起來就覺得非常刺耳,殷歲歲從他的懷裏抬眸瞪了他一眼,覺得他簡直就是在開玩笑,她早已經在心裏篤定今生絕對不嫁他了!雖然已經對他有了一點點好感,像發誓這種如此重要的事情,她可不敢忘!

  “對了,我的生意……”阮步步這才想到要辦正事,哪料她才一回頭,就發現自動上門的顧客因為事情已經解決、他們的幫主恢復了正常的水準之後,全部都跑光光了。

  這時,一張被揉得亂七八糟、一面寫著“生前合同”四個大字的紙屑隨著冷風撲上了阮步步錯愕的小臉……

  人家不是常說什度“先下手為強”嗎?這麼點簡單的道理,聰明如她殷歲歲怎麼可能會不懂呢?

  “爹——”殷歲歲輕巧地推門而入,探進了小臉。

  “不不不!不要跟我說你又去認了一個堂姊回來了!”殷老爺大驚失色,差點要拋棄公務,從後門通逃,記得上回她有這種表情,就是把那個阮步步帶回來見他的時候。

  “不是啦!人家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爹說啦!”她連忙上前揪住父親的衣袖,完全不讓他有逃跑的機會,真是奇怪了,為何她爹爹這麼不喜歡那些兄弟呢?不過,這不是她今天來此的主要目的。

  “不是堂姊?”

  “不是。”

  確定了不是之後,殷老爺驚嚇的臉色陡然一換,“嘿嘿,那就一切好說了,歲歲乖娃,你有什麼事情嗎?來,你這些日子好忙的樣子,爹已經很久沒有跟你好好聊天了!”

  “爹,您曾經說過,全天底下就屬您最疼歲歲了,對不對?”她開始醞釀眼底的淚水,試圖讓它看起來逼真一點。

  “那當然,沒有人可以比得上我心愛的女兒,你怎麼了?歲歲,發生什麼事?你怎麼哭了?”殷老爺被她哭得手腳全亂了。

  “爹,你一定要替歲歲作主……”嗯,這些話聽起來有點耳熟,她好像曾經在哪裡聽過,還記得當初自己似乎還挺不恥人家的,沒關係,識時務者為俊傑,她現在先借來用了,“爹,歲歲……歲歲被人給欺負了!”

  一聽到自己心愛的寶貝女兒教人給欺負了,殷老爺立刻火冒三丈,氣得鬍子都一根根像鐵絲似地豎立了起來,“誰敢欺負你?!告訴爹,爹一定會替你作主,去找那個人算帳——”

  “殷大人,請把女兒嫁給我!”洛紫陌展現了難得一見的誠意,來到殷府求親,應該盡到的禮數,他一樣也沒少。

  “韞王大人,不要這樣啦!這麼卑微的模樣實在不太像您的作風啦!”殷老爺坐在椅子上,心虛地別開臉,看都不看他一眼,心想女兒怎麼會去惹到這麼一號大人物?害他連想要算帳都有氣無力。

  不過,他還是不能原諒這男人把他心愛的女兒欺負去了的事實,一張老臉臭臭地繃著。

  不對勁!機警如洛紫陌立刻就發現了殷老爺的諳氣、態度充滿了對他的敵意,“請問,歲歲跟你說了什麼嗎?”

  “喔,歲歲只是跟我說了一些無關痛癢的事情,比如說,你跟很多女人糾纏不清啦!還有你常常欺負她啦!反正,無關痛癢啦!”殷老爺搖了搖手,乾笑地說道。

  無關痛癢?她這根本就是挑撥是非,唯恐天下不亂!洛紫陌淩厲的視線越過殷老爺的肩畔,直勾勾地覷著躲在後頭的小人兒,他眯起黑眸,小心翼翼地問:“那孩子呢?”

  “也說了!”他可是一輩子也忘不掉當他聽到白己心愛的女兒有孕時,那種恨不得把那個該死的男人生吞活剝的感受,嗚……歲歲,他的小寶貝……殷老爺勉強打起精神,現在先應付這個“該死的男人”比較要緊。

  “不過,我們殷家雖然不是很有錢的人家,但是還不至於養不起,韞王大人,抱歉,我的女兒不想嫁給你,恕我失陪了!”殷老爺最後決定使出遁逃術,起身匆匆往大門奔去,生怕一個來不及,被人給吃住了。

  這時,靜靜站在一旁的殷夫人跟著追出去,風韻猶存的美顏泛著可惜與不舍的神情,“老爺,對方可是韞王大人耶!他可是咱們長安城女人們最想擁抱的偶像耶!你怎麼可以這樣對人家?”

  “什麼最想擁抱的偶像?你一個婦道人家不要羅唆。”段老爺紅著臉,回頭厲聲喝斥妻子,腳步沒有停止過。

  “可是……”兩個人一搭一唱的爭吵聲漸遠漸俏。

  “你把話說清楚,為什麼不想嫁給我?”

  此刻,洛紫陌的心神全數系在殷歲歲這個小禍娃身上,然而,就在他舉步接近她,出口想要質問的同時,殷老爺莫名其妙又跑回來了。

  “對不起!對不起!歲歲,爹光想著逃難,忘了把你也一起帶走了!”說箸,殷老爺就在一雙深沉的愕視之下,挾持著女兒一起離開。

  哼哼!這時的殷歲歲由衷地發出了得意的笑聲,回眸笑覷了洛紫陌一眼,他想要娶她,門兒都沒有!

  殷歲歲一張紅嫩如菱的小嘴難掩得意的竊笑,檀黑如墨的眸子中笑意可掬,故意裝出無辜天真的模樣,直勾勾地瞅著眼前的男人,覺得這真是她人生中難得一見、足以教人心大快的好事。

  “洛紫陌呀洛紫陌!你難道還沒弄清楚一件事嗎?我段歲歲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嫁給你呢?十年前,我可是跟老天爺發過懲罰很重、很重的誓,告訴他就算全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光了,這輩子也一定不可以嫁給你的!”

  她微笑地在父親的挾持中離開,口頭小小聲地告訴他,至於他有沒有聽到,那大概就只有天曉得了。

  就在她才剛要步出大門之際,一陣仲秋的冷風從大門口襲向了她,教她不禁拉緊了衣衫,哆嗦了起來。

  唔,該死!秋去冬來,她最討厭的冷天氣竟然又要來了!

  砰!

  這回,在尚書房中把書案拍得震天嘎響的人不是殷歲歲,而是最近似乎流年不利、常吃閉門羹的洛紫陌。

  這輩子,他從來沒有如此狼狽過!

  “韞、韞王大人……”大臣們顫聲呼喚,一個個都有被口水噎死的危險,以為把摺子抱得死緊,就可以少受一點波及。

  洛紫陌轉頭,如冰刀般銳利的眼眸冷掃了他們一眼,精光閃閃的眼神像是突然間看到了一群待宰的可憐羔羊,他微微一笑,笑得甲人毛骨悚然。

  “韞、韞王大人,千萬不要想不開……”大臣們慌忙搖手,表情如臨大敵,這種情景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了,不!依照這個情形看起來,上次的嚴重程度只不過是十分之一還要少一點,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不,我偏偏就要想不開。”洛紫陌露出了一個惡魔似的微笑,丟下了堆得像喜馬拉雅山一樣高的公務,拔開長腿往外追去,一邊走、還一邊回頭吩咐道:“你們去替我轉告皇上,就說我要告假半個月,至於我的工作——就暫時由你們來代替吧!”

  “半個月?”

  “我們代替——”這才是他們密切關注的焦點,眾大臣們一臉仿佛世界末日來臨似地抱頭衷號,心臟功能差一點的老臣們已經捂著胸口猛吞藥了,至於心臟強一點的人則是像棄婦般追了出去。

  “回來呀!韞王大人,為了百姓福利、國家安定、蒼天太平,還有我們的妻小不會因為我們過勞死而有斷炊的危機,請您千萬不要拋棄我們,韞王大人,你回來呀——”



第八章

  秋天的氣息接近了尾聲,經常是風一刮起,就吹起了滿天的落葉,生平最怕冷的殷歲歲在別人只不過多加一件衣服的時候,就已經把自己裏得像顆小粽子,只不過無論如何只能算是一顆嬌小的粽子,半點都看不出來她已經有了四個月的身孕了。

  “看到我被你爹這樣對待,你覺得很得意嗎?”洛紫陌昂立在花廳中,俊美陽剛的氣息與閨女兒的房間顯得有點格格不入。

  沒錯,這裏是那一幢精緻的小朱閣,也就是殷歲歲的閨房,不要懷疑為什麼洛紫陌會出現在這裏,雖然殷老爺不喜歡他,不過,他有非常充分的男性魅力足以迷倒除了殷歲歲之外的任何女子,其中包括殷夫人。

  “什麼?看得出來嗎?”她纖手掩住了竊笑的唇角,望著眼前臉色陰沉的男人,精緻的小臉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精靈古怪。

  “怎麼看不出來?告訴我,到底要我怎麼做才能夠讓你嫁給我?”他強硬地將她一擁入懷,沒好氣地質問。

  她無辜地瞪大了水靈瞳眸,笑而不語;嘿嘿,她怎麼可能會告訴他呢?笨蛋才會輕易放棄自己好不容易才奪得的優勢地位。

  其實,面對他殷勤的追求,她心裏並不是全然沒有感覺的,所以,她才沒對他出現在自己的房裏表示大大的反對,但那可不表示她已經接受了他,兩者之間的距離至少比十萬八千里還要多半寸。

  “不說是嗎?”他的耐性一點一滴在喪失,渾厚的嗓音充滿焦躁地嘶聲低語:“嫁給我。”

  “不要!”她繼續嘴硬。

  “該死!你當真就不怕我逼婚嗎?”最後一丁點耐性就在他的低吼之中消失了,他俯首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輾轉吸吮。

  歲歲被他的熾烈狂熱給嚇了一大跳,才正想掙紮,心卻已經再度陷落,嬌怯怯地迎合著他強而有力的懷抱,腦袋七葷八素地懸轉了起來,直到久久一吻結束之後,她彷佛還飄在半空中無法回神。

  然後,她被他解衣的動作給嚇了一跳,袍子、單衣、底衣、還有輕薄的褻兜全部都在他的掌控之下被褪去。

  唔……好冷!不成,她要趕快找理由,要不然就快要被他給生吞活剝了,“不行,你不可以這樣,孩子……”

  “也好,讓他親眼瞧瞧他的娘是如何對待他爹的,”他冷冷一笑,往下扯掉了她的褻褲,果不期然地又遭到了她的抵抗。

  “什麼?親眼瞧瞧……”她迷糊地眨巴著美眸,還在疑惑之時,身上的衣服就已經快要被他給脫光了,“不要!好冷喔!你是惡魔,竟然……竟然在這種鬼天氣脫光人家的衣服,沒良心……”

  她一邊嚴重抗議,一邊搶救衣服,好不容易被她給搶救回一半,卻沒發現到他的臉色極度陰沉,直到她發現時,已經是一片片碎綢散落在她腳下,完全無力回天的時候了。

  “啊……”她慘叫,直偎進他的懷裏取暖,“你、你、你——好冷喔!啊!不要放開我……”

  “這可是你說的喔!”他冷笑,開始對她上下其手,帶著薄繭的長指玩弄著她因冷風而翹挺的乳尖兒,不時地揉擰揪彈那兩抹充血的敏感象徵。

  “啊——我只教你不要放開我,你又摸我做什麼?”她的呼吸逐漸變得困難,雙頰泛起紅暈,羞怯地推開他不安分的大掌。

  “幫你取暖。”他很理直氣壯地說這,像個小嬰孩般將她抱在懷裏,大手下滑撫過她微隆的小腹,黑瞳上下地打量著她比以前更加豐滿的嬌軀,一絲驚豔閃過他的眸底,老天!為什麼她在他的眼中看起來仍舊如此清新而且美麗—不!她甚至比以前更加漂亮了!

  他胯間的欲望蠢蠢欲動,因渴望她而疼痛了起來。

  “洛紫陌……”她的身子在他的注視之下疼痛了起來,雙乳飽脹著盈盈熱潮,在他剛才一番撚弄之下,形成兩抹淫媚的嫣紅,彷佛急待男人愛憐一般,緊嫩繃翹。

  “啊……”當他的手指探入她嬌嫩的花穴時,一簇熱燙燙的火苗在她的小腹間寬燒了起來,他撥弄著、兜轉著花唇間的小嫩心,一時之間她忘了抗拒,羞答答地垂下眼眸,覷見他正溫柔地愛撫著自己已經發燙的小花穴,不片刻,已經染濕了他的指。

  “越來越敏感了,是嗎?”他邪笑,彷佛在進行一項有趣的遊戲般,長指深入了她緊窒的粉榴色內襞,搗弄出潺潺的蜜汁玉液。

  “才不……”她羞怯否認,一雙玉腿卻不由自主地依著本能敞開,讓他能夠更深入自己,一波波熱潮從他的指間泛開,盈襲了她。

  他微笑,並不揭穿她的謊言,只是極盡所能地挑逗撫弄她,就在她嬌吟連連,攀住他頸項求饒之時,他抬起了她白嫩的雙丘,狠狠地貫穿了她妖嬈渴求男人恩寵的花蕾,將她送上了高潮……

  “你怎麼又來了?”有了上回的教訓之後,殷歲歲這次一看見洛紫陌就躲得遠遠的,怕他又再度在這種冷得要命的天氣裏剝光她的衣服,要她一起跟他做那種很舒服卻又很累的運動。

  舒服是舒服,可是很冷耶!她還是決定逃得遠遠的,最後她逃到了花園,心想沒炕沒榻,他一定不能得逞。

  “你不要過來,我討厭你。”哼哼,這樣的表示夠簡單明瞭了吧!

  “天冷了,多加一件杉子。”他不由分說地擒過她的小手,打算替她被上外杉,免得她著涼了,只不過,他心底有種預感,以後在這種冷天氣裏要跟她親熱一番,可能比登天還難了。

  “我不冷。”她別開美眸,一張小嘴硬得直可媲美金剛鑽。

  “撒謊,把它穿上。”他很堅持,不消眨眼的工夫就用披風把她包進懷裏,低斥道:“身子都已經在發抖了,還跟我逞強?”

  “人家才沒有。”她不情願地咕噥著,滿足的神情看起來卻像一隻飽食的貓兒般貪婪,慵懶地享受他暖熱的體溫。

  這一副嬌寵的景況全數落入了殷老爺的眼底,他站在花園的另外一端,心底不禁有點質疑,為什麼他老是覺得欺負人的是她的女兒,而不是那個看起來就很盛氣淩人,其實卻吃盡悶虧的洛紫陌?

  “殷大人。”

  一見洛紫陌進門,殷老爺忙著起身相迎,兩人相偕在堂前的大師椅上坐下,殷老爺面有愧色,道:

  “韞雲爺,今天請你來這裏,其實是有些話要跟你說,我想你應該知道,歲歲是我唯一的掌上明珠,平常寵她、疼她都嫌來不及了,自然就不會違逆她的意思,所以,這些日子以來的冒犯,就請你多多見諒了,紫陌,我問你,你是真心喜歡我們家的歲歲吧?”

  昨天,他才從弄銀的嘴裏套出實情,原來,他的女兒為了跟洛紫陌嘔氣,跑去考了一個狀元回來,就在差點被皇上降罪之時,是洛紫陌救了她,並且替她得了一個巡按的官位。

  事情根本就不是歲歲所說的那種沒來由的欺負;當然,他還是不太能原諒洛紫陌讓歲歲懷了孕,但是,類似這種事情也不是完全無解,現在亡羊補牢,猶未晚矣。

  “那還用得著說嗎?”他撤了撇唇,如果對她沒有感情,難道他洛紫陌天生就有被虐的傾向嗎?淨惹到她的處處作對。

  “你會像我這個做爹的一樣疼她嗎?”殷老爺試探問。

  “這不難做到。”想到疼愛她那個任性的嬌娃兒,洛紫陌的臉上忍不住出現了一絲近似驕傲的笑意。

  “那我就先認了你這個女婿,至於能不能娶到我那個寶貝女兒,就看你韞王大人的高超手腕了。”殷老爺率先伸出手示好。

  “不敢當。”洛紫陌欣然回握,不敢相倍自己的好運道。

  “爹?”

  寂靜的大廳中,驀然爆出殷歲歲的慘叫聲,她看著眼前兩個對她而言最親密的男人,一口息兒險些喘不過來。

  他們竟敢、竟敢私底下達成協定,聯手把她給出賣了……

  殷老爺硬吞了口唾液,不敢直視女兒責怪的視線,“歲歲,經過爹仔細的思索之後,發現你還是嫁給紫陌比較好……”

  “為什麼?為什麼會突然做下這個決定?爹,你不是說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會站在女兒這一邊的嗎?”

  “我……我是呀!可是、可是——”

  “可是他發現對你最好的方式,就是把你嫁給我。”洛紫陌適時地在一旁替未來的岳父大人解圍。

  “對對對!就是這樣沒錯。”殷老爺偷偷擦了一把冷汗,松了口氣。

  “什麼叫作這樣沒錯?根本就錯得離譜!爹,我不要嫁給他,你不是也說他不是什麼好傢夥嗎?你怎麼可以就這樣把自己的女兒丟進虎口裏不管了?”她激動地大嚷,氣息敗壞。

  “可是……”殷老爺的冷汗再度涔涔滴下。

  這時,洛紫陌適時地替他解了圍,“未來的岳父大人,不介意我提前管教一下自己的未婚妻吧?”

  嘿,岳父大人?這稱號聽起來倒是挺順耳的,原本就已經很欣賞洛紫陌的殷老爺,被他這一句體已話喊得心花朵朵開,一下子就把對女兒的愧疚之心丟到腦後去,笑呵呵地點頭道:

  “嗯,我就讓你們小倆口獨處一下,好好地培養一下感情,歲歲,你不要再欺負紫陌了,他其實很可憐的。”

  聞言,殷歲歲不禁瞪圓了黑眸,張大了嫣紅的小嘴兒,激動地反駁道:“欺負他?爹,我哪有——”

  洛紫陌笑著捂住她喋喋不休的紅唇,一把將她攬進懷裏,得了便宜順便賣乖地說道:“放心吧!未來的岳父大人,就讓我們獨處一下,歲歲捨不得欺負我的,我不會有事的。”

  “好好好,歲歲,那爹就先走一步了。”三步並成兩步,殷老爺非常迅速地從事發現場開溜。

  “爹——”她奮力扯開了洛紫陌捂住她小嘴兒的大掌,試圖喚回迅速變成小黑點逃之夭夭的父親。

  “別費心再喊了,他已經走遠了。”洛紫陌笑著淡淡提醒。

  聞言,殷歲歲重哼了一聲,用力地推開了他,氣問道:“洛紫陌,你再說一次,誰欺負你來著?誰又會捨不得你了?說,你到底灌了我爹什麼迷湯,竟然可以教他對你言聽計從?”

  “我灌他迷湯?不,他只是發現原來我們之間的共通點原來還挺多的,所以對我個人略表欣賞而已,怎麼?瞧你爹對我好,你吃醋了?”他挑眉笑笑,冷不防俯首從她的粉頓兒偷了一個香。

  “你——”殷歲歲紅了小臉,飛快地避開他,小手捂著粉嫩的芙頰,不勝嬌羞地說道:“誰要吃你的醋?別臭美了,洛紫陌,我只是要告訴你,別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我是絕對不會乖乖地嫁給你的。”

  “誰說過你會乖乖嫁給我的?我親愛的小暴君,我從來都不敢想像你會乖乖嫁給我,不過,我倒是很肯努力一下,教你心甘情願地嫁給我。”

  “不可能,管你怎麼努力、怎度去想,我都不會嫁給你,當然,更不可能會心甘情願嫁給你的!”

  “是嗎?真的不可能嗎?好吧!”他無奈地聳了聳鐵肩,掉頭往外院走去,“原本我並不打算這麼做的,但我決定還是去跟你爹說,咱們兩人之間的歧見眾多,實在是需要多一點相處時間,最好的方式就是讓你住到我的府邸裏,好好的朝夕相處一下,或許咱們兩人一致的想法就會比較多了。”

  “不!他是絕對不會答應的……”這下子變成了她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被他的話弄得心驚膽跳。

  他回眸笑觀了她一眼,“是嗎?他不會答應嗎?我個人可不這麼以為喔!小暴君,咱們兩人走著瞧吧!”

  “等等,你給我回來,洛紫陌——”她怔住了腳步,激動地雙手握拳,很用力地想要喚回他,然而,她心底深處卻很明白這只是白費力氣而已。



第九章

  好吧!既然事實已經發生了,她應該要相信;但是,殷歲歲心底卻還是不敢相信,那就是疼愛了她十六年的親爹竟然出賣了她!

  殷歲歲睜著充滿了衷怨的美眸,看著自己的貼身用物被打包在一隻只筐盒裏,絡繹不絕地被搬進韞王府的大門,每一隻筐盒上都蓋著遮塵的紅帕,看起來好像嫁妝,好吧!搞不好她爹真的替他們準備了一壇女兒紅,好讓他們可以慶祝她的喬遷之喜也說不一定。

  “小暴君,勸你最好打消現在心底的念頭,你是絕對逃不出去的。”真是一針見血,洛紫陌一語戳破她內心的想法。

  此刻,他站在她的身後,一雙如鋼鐵般的大掌鉗握住她纖細的臂膀,低沉含笑的嗓音幽幽地從她的耳畔揚起。

  “誰……誰說我要逃跑?”殷歲歲一雙檀黑色的瞳眸心虛地遊移,完全找不到勇氣往後瞧,生怕一眼就被他看穿內心的想法,纖臂的肌膚在他的掌握之下直發燙了起來。

  “是嗎?你真的不想嗎?”他會相信才有鬼。

  “我不想。”她足足遲疑了一刻鐘。

  “你到底要不要老實告訴我,為什麼不想嫁給我?難道,你還在記恨當年的那件事情?”他托起她小巧的下頷,直勾勾地盯住了她水亮的雙眸。

  “一點點。”這倒是實話,她現在倒沒有那麼生氣當年的事情了,只不過,人不能言而無信嘛!她心裏還是篤定了不嫁他,否則她當年的誓言一誥成懺的話,就不太好了。

  夜深人靜,月黑風高。

  嘿嘿,連白癡都知道這正是偷跑的好時機,此時不逃,更待何時呢?這時候的殷歲歲在心底如此快樂地想著。

  她拎著一隻簡單收拾的包袱,緩緩地拉開了房門,躡手躡腳的模樣比一個小偷看起來還要心虛一萬倍。

  她心想自己怎麼可能乖乖地留在這裏嫁給他呢?隨便想就知道這種事情不可能發生的嘛!嗯……勾到東西了嗎?否則她怎麼動不了了?歲歲拚命地掙紮,卻發現無論如何都不能再前進半步了。

  難不成真的是鬼打牆了?!

  “你想去哪裡?”

  聽到男人低沉的嗓音揚起,她嚇了一跳,怯怯地回頭,然後,看到了一張冷冷含笑的男人臉龐洛紫陌!他一手揪住了她的領子。

  說也奇怪,出現在殷歲歲眼前的明明就是一張俊美無儔的男性臉龐,但她就是可以把他當成鬼魅般來看待,她連忙從他的手中跳下來,退避三舍,等身子貼到了門邊之後,才昂起小臉,道:“你、你……你怎麼出現了?”

  “我再問一遍,你要去哪裡?”洛紫陌危險地逼近了她一步。

  “沒、沒有啊!”她屏凝著呼吸,擺明瞭就是一副非常心虛的模樣,“我……呃……我、我只是看外頭月色很美,想要去散步嘛!”

  “喔,是嗎?”他故意抬了抬眸,望了眼窗外的陰暗天色,話帶冷笑道:“那一定是我的眼睛有問題,竟然沒有看到窗外的月色很美,對了,那你為什麼帶著一個包袱,難不成,你想要逃跑?”

  啊!竟然不小心被他猜對了?不、不行!她要趕緊否認,殷歲歲飛快地將包袱藏在身後,很用力地吞了口唾液,連忙辯解這:“誰、誰跟你說這是包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很怕冷,我只是隨身攜帶幾件衣服,怕冷的時候可以穿在身上而已嘛!”

  “是嗎?”

  洛紫陌挑了挑眉,斂眸睥睨著地,非常嚴重地質疑她說詞的可信度,不過,他還是不想拆穿她幾近拙劣的謊言,唇角微微一場。

  “乾脆我陪你一起賞月好了,我想你這包袱就不用了吧!要是怕冷的話,你直管躲進我懷裏好了。”

  說著,他接過她拎在手裏的小包袱,隨手往離他們最遠的牆邊扔去,故意不讓她能夠輕易地找回來。

  “還給我……”殷歲歲立刻發現掙紮無用,現在的自己離包袱至少十萬八千里遠,所以,她趕緊再裝出一副嬌弱可憐的模樣,囁嚅道:“不、不用了……不必這麼麻煩了,時辰不早了,你忙了一整天,應該很累了對不對?所以……所以我們就不要……”

  “不,如果不能夠在忙了一整天之後,再陪心愛的人兒去欣賞美麗月色的話,那就不叫男子漢大丈夫了。”他故意放冷話,話中似有意、若無意地挑起她的罪惡感,並且不由分說地拉起她的纖纖小手,拉開門扉朝著那堪稱“漆黑如墨”的月色下走去。

  “不、不用了!我……我突然覺得有點累,想睡覺了。”她連忙朝著他扯開一抹虛偽至極的燦爛微笑,堅持賴在原地不肯走。

  “是嗎?真的不用了?”他挑起一道眉,淡觀著她。

  “真的、真的!”她忙不迭地用力點頭。

  “好吧!那你早點去休息,你現在的身子可不再是一個人了,小心一點比較好。”他神情溫柔地叮嚀,比起孩子,對她有更多的關心。

  “是,我知道。”她卻盲目得聽不出來,心想:哼,該死的洛紫陌,他難道就不能再體貼窩心一點嗎?至少告訴她雖然有了孩子,但他最關心的人還是只有她呀!

  殷歲歲惱恨地橫了他一眼,故意裝出漫不經心的模樣,眼角餘光偷偷覦了被他丟到牆角的包袱一眼,仍舊不死心地想要潛逃出府。

  怎麼?她這個小傢夥還不肯死心嗎?洛紫陌依循著她的視線,發現了她心底昭然若揭的意圖,修地,他眯細了沉黑眼眸,一抹幾近惡意的微笑躍上了他的唇角——

  她這個沒心沒肝的狠毒小傢夥,竟然無視於他對她的好,淨是處處與他作對!洛紫陌覺得自己似乎應該稍微要提醒她一下,現在正躺在她肚子裏孩兒的爹可是他呀!

  沒錯,他確實應該要想個法子,好好用力提醒她一下才對!

  他終於厭了嗎?

  終於厭了與她整日追逐,吵著成不成親的老問題了嗎?

  若不是他厭了,為什麼絕口不再提起了呢?這些日子,殷歲歲總感覺到一股很深、很濃的失落感,她無法形容心頭那種揪成一團的酸楚,卻彷佛像是被人遺棄在路旁的小貓小狗,說不出來的可憐兮兮。

  不!她受不了他的視而不見!殷歲歲再度換上男裝,來到了含光殿前的馬球場上,她在皇帝李世民的允許之下,加入了洛紫陌的敵隊之中。

  “皇上,這樣真的可以嗎?”好心的大臣問。

  “當然可以,人多比較精采。”皇帳之中,恍然不知道事情嚴重性的李世民非常興奮地點頭。

  “——”

  一片人聲雜的球場上,縱橫其間的洛紫陌不敢置信地盯著那抹嬌小的身影中途加入了戰局!他策馬來到了她的身旁,不顧一切地想保護她。

  就在這時,眾人爭奪的“七寶球”好死不死地被打到了她的面前,眼見就有一個他方隊伍的人揚高球杖,就要與她相抗。

  “住手,別碰她!!”洛紫陌猛喝一聲,策馬揚起長臂,手中的新月球杖猛然一揮,立刻就有人被撂下了馬背。

  一時之間場面大亂,接下來,似乎還有人搞不清楚狀況,把目標鎖在敵隊最弱的一環——歲歲,她怔然地瞪大了雙眼,雙手握緊了新月球杖,望著敵人來勢洶洶,差點就想拔腿喊救命。

  只不過,他們的攻擊都還沒有開始,就已經咚、咚、咚地被洛紫陌給接連著擊下馬背,成了被自己隊長襲擊遇害的傷兵。

  “你、你不要過來……”歲歲被他兇狠的表情嚇了一大跳,完全忘了自己來這裏的目的,掉過馬頭往場外狂奔而去。

  該死!似乎只有她看不見他到底有多關心她!追逐之中,兩匹馬之間的優劣立見,殷歲歲根本就鬥不過洛紫陌,他長臂一伸,將她攬到了自己的馬背上,不由分說地狂策而去。

  這時,在他們遠揚的騎影之後,還搞不清楚的兩隊人馬各跑出了一個人,進行了以番這樣莫名其妙的對話……

  “喂……步大人是哪一隊的人?”

  “聽說是我們的耶!喂……聽說韞王大人好像是你們那一隊的耶!”

  “對呀!對呀!我也是這麼聽說,可是這場比賽我們必須中途棄權,不能再比下去了。”

  “為什麼?只不過少了兩個人……”

  “是只少了他們兩個人沒錯,不過,我們的隊員全部都在我們隊長——也就是韞王大人的手裏掛掉了!”

  “你到底以為自己在做什麼?”策馬來到了一片平坦的草地上,洛紫陌將殷歲歲抱下馬背,惡狠狠地拽過她纖細的手臂,讓她面對著自己。

  “我——”她張惶的美眸四處遊移!瞧著他背後的山光水色,湖心瀲鹿,也不敢多看他一眼。

  “你什麼你!你到底知不知道剛才自己有多危險?球場上不是身強體健的男人,就是高大健壯的馬匹,他們隨便任何一個閃失碰撞,都很可能會要了你的小命,更何況——”

  “更何況我已經懷了你的孩子,你心疼了是吧?”他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彷佛被人碰到痛處的刺蝟般跳了起來。

  他瞪大了眼,簡直快要被她氣岔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是!你就是,你明明就是因為孩子才要我的,你根本就不是心疼我。”她盈著淚,神情幽怨地指控。

  他有口難辯,乾脆懶得解釋,深雋的黑眸陡然一眯,諾氣陡然轉為低沉而且內斂,“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了,告訴你,過兩天宮裏就要頒下命令,皇上將為我指婚。”

  “指婚?”她的心窩兒一悶。

  “沒錯,皇上打算把他最疼愛的公主許配給我,這麼一來,小暴君,說不定咱們兩人真的成不了親了呢!”

  奇怪!他要娶誰關她什麼事?她應該聽了沒有任何感覺的,然而,她的心早已狠狠地揪成了一團,瞬間淚眼迷離,哽咽道:“不……”

  “不?”他挑眉反問,唇邊泛起冷笑,“是你自己說不嫁給我的,難道,你真的以為依我的身分,有可能一輩子不娶嗎?”

  “你不可以娶那個女人,我不要。”她完全蠻不講理。

  “你憑什麼說不要?你又不是我的誰,你憑什麼?”難道他看錯了嗎?她明明就是一副想要獨佔他的妒婦模樣!絕不可能完全不在乎他!

  “就憑……憑我……”不料,話還在她嘴裏打轉著,心兒一酸,成串的淚水已經氾濫滾落她的雙頓。

  是呀!先不是他的妻,什麼都不是!可是她……

  怎麼?事到如今,她還是不肯乖乖地答應嗎?洛紫陌覺得自己有必要下殺招了,他歎了口氣,別開了眸,狀甚無奈,“看來咱們今生是有緣無分了,或許老天爺已經冥冥之中註定,我洛紫陌今天勢必要成為駙馬爺了!算了,這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好——”

  “不!你不准娶那個公主!”她織手用力地環抱住他修健挺拔的虎腰,淚兒潸潸,沒頭沒腦地沖口而出,道:“我也不准你讓別的女人嫁,人家……人家嫁給你就是了嘛!”

  很好,總算順利得到她的承諾了!真是不枉他作戲一場。洛紫陌必須要很克制自己,才能抑制住唇邊忍不住泛開的笑痕,他乘機勒索,“好吧!那你說,咱們什麼時候成親?”

  這時,殷歲歲一怔,她是不是聽錯了?他是在說成親嗎?

  完了,她剛才到底胡說八道了什麼?難不成,真的就像她記憶中一模一樣,她已經親口答應嫁給他了?天啊!她剛剛一定是昏頭了,才會說出這種一聽就知道沒有腦袋的話。

  她足足瞪了他好半晌,半句話都說不出來,“呃……呃……我們什麼時候成親呀?就是那個、這個……”

  這時的殷歲歲好不容易才從激動中抬口理智,卻差點抱頭慘叫,寧願自己永遠不要清醒算了。

  “不要!雖然我答應嫁給你,但是我不要挺著一個大肚子出嫁,你到底知不知道那個樣子很醜耶!”

  一襲寬鬆的月白色袍服非常巧妙地掩住了殷歲歲微隆起的肚子,非但沒有顯出絲毫身為孕婦的笨重體態,一張精緻的小臉蛋兒反而因此而散發出淡淡的嬌豔光彩。

  “不會,在我的眼底,你無論是什麼樣子都漂亮。”偷得了浮生半日閑,他牽著她纖細的小手,在花園裏散步。

  “才怪,那分明就是你眼睛有問題!人家哪有很好看,明明就腫得像皮球一樣,一點兒都不好看。”

  被他甜言蜜語一逗,殷歲歲俏臉兒不禁泛紅,心窩兒底像是吃了蜜糖般甜絲絲的,小嘴上卻仍舊逞強道:

  “你想想,人家當新娘子都是漂漂亮亮的,只有我這麼醜,別人的兒女可以非常驕傲地說他們的娘親是風光出嫁的,我們的兒女就很可憐了,因為他們總不能去跟人家說他們的娘,也就是我,是挺著一顆大肚子出嫁的,樣子醜到不行,全天底下就只有他們的爹會味著良心說好看,只為了在醜醜的肚子消失前把他們的娘,也就是我,給順利騙到手……”

  “你存心找我吵架嗎?”他心思極細,一下子就警覺到了。

  呃,不小心被他發現了,殷歲歲連忙佯裝,打死不肯承認自己是故意惹他生氣,最好能讓他氣到不想娶她。

  “沒有啊!不過,人家不是常說在成親前,再好的戀人都會吵到差點不能成親的地步嗎?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我心底經常懷疑咱們兩人到底能不能成得了親。”他淡淡地嗤哼了聲,感覺到冷風陣陣襲來,他解開自己玄色的外袍披到她的身上,寬大的袍服幾乎怏要將嬌小的她給淹沒了。

  這下子換她不高興了,完全忘記是自己挑起的戰火,“喂!你說成不了親是什麼意思?我又不是故意要和你吵得那麼凶……”

  “我知道。”他聳了聳肩,親手為她系上了衣帶。

  她扁起了小嘴兒,乖乖地任由他擺佈,“才怪,你什麼都不知道,我可是發過誓的……”

  “發誓?對了,我都還沒有機會問你,你到底發了什麼誓?”洛紫陌眸底精光一閃,很好,她終於自投羅網了,這次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我曾經告訴老天爺,今世絕對不嫁你洛紫陌,否則……”她忽然捂著肚子,蹙起了兩道如柳葉般美麗的雙眉。

  “否則怎樣……”

  “啊!他踢我!”她突然慘叫了一聲。

  “誰踢你?”他的表情凝重,如臨大敵。

  “還會有誰?你兒子啦!”她忿忿地抬腿踢了他一腳,而他當然乖乖地站著給她踢,生恐她一個不小心摔了跤,可是,她還是差一點倒栽蔥。

  “你小心一點。”他著急地將她一擁入懷,忘了自己剛才到底在逼問她什麼事情,“孕婦就要有孕婦的樣子,不要輕舉妄動。”

  襲身的溫暖教她忍不住甜甜一笑,決定前嫌盡釋,不再怨恨他在她的肚子裏製造了一個小麻煩專門虐待她,“喂……我肚子餓了。”

  “是,我立刻去教人準備。”

  他認命了,在心底盤算著要趕緊與她訂下婚期,到時候絕對不許她再賴皮,洛紫陌在心底以為這就是他最後的折騰了,恍然不知還有更多的磨難在前方等待著自己。

  他不敢相信!

  死拖活拖,反正簡簡單單一個“拖”字訣的功夫,竟然被這個小妮于給利用得非常徹底,教生平詭計多端、萬事遊刃有餘的洛紫陌完全不敢置情,直至今日,自己竟然無法將她娶過門。

  她總是可以找到一堆理由來搪塞他,今天手軟、明天腳軟、後天全都軟,害他擔心得要命,然後,就在不久之前,當她再把老伎倆全部翻新一遍之時,他才發現自己被騙了;結果,從她親口允諾要嫁給他的那一天起,已經過了三個月有餘,兩人的成親大典一拖再拖。

  不過,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教她乖乖成為他的妻!因為,只怕再拖下去,他就可以先聽到他的兒子喊一聲爹了!

  但是,人在臨死前,通常會來一番景後的掙紮;殷歲歲自然也不能倖免,她從一早就死倔著窩在暖被裏,不肯出來與洛紫陌成對拜堂。

  “出來!”洛紫陌雙手叉腰站在暖炕前,瞪著炕上那一團小肉包。

  “不要!外面好冷。”一雙明黠的大眼睛從被窩裏探了出來,搭配上一張高高噘起的小嘴兒,說她有多不情願,就有多不情願。

  “出來!時辰快要到了,不要誤了吉時!”他壓沉了嗓音,透出了恐嚇的語氣,大手揪住了錦被一角,與她僵持不下。

  真是奇怪了,為什麼這男人總是有本事對她的話聽而不聞?殷歲歲瞪圓了眼,覺得自己有必要再次重申,“不要就是不要!洛紫陌,你有本事就自己去拜堂,不要拉我出去吹那種刺骨的冷風,你難道不曉得那是人世間極致的酷刑,非常痛苦嗎?”

  這次,他完全不買她的帳,俯首直視她倔強的小臉,耗盡最複一絲耐心地微笑道:“拜堂只需要你一會兒工夫就好了,不會凍到你的,我數三聲,你快點從被窩裏爬出來!一、二……”

  “一會兒也不行,不要說是三聲,你就算數完了三萬三千三百三十聲,我也絕對不會出去,你難道不知道外面冷死了嗎?你沒有看到地上都結霜了,只怕等會兒就要下雪了,這鬼天氣害得我手冷腳冷,啊!我的頭重腳輕,只怕快要暈倒,這會兒就更出不去了……”說完,殷歲歲立刻從暖被裏做出西施捧心的痛苦可憐狀,企圖將他矇騙過去。

  “你不要在那裏找藉口,難道你料准了我拿你沒轍嗎?”為了能夠與她順利成親,洛紫陌不惜犯上欺侮未來娘子的罪名,對她擺出惡狠狠的猙獰臉孔,只為了能夠如願以償。

  天曉得!他為了得到她,花費了多少該死的心力?只差沒有上刀山、下油鍋,並且把心掏出來證明他將是未來“孝妻”的最佳楷模。

  “豈敢?哼!”當然這只是她嘴上說說而已,因為,她最擅長的一件事情就是把他的好心當成驢肝肺。

  “好,不要怪我沒有事先警告你。”狠話一撂下,洛紫陌冷不防地擒住她纖弱的小手,將人帶被牢牢地抱在懷裏,往門外步去,將近八個月的身孕,大腹便便的她突然間在他的臂彎中變成了一根羽毛似的輕盈。

  “啊……洛紫陌,你在幹什麼?快點放我下來!要不然——要不然我絕對不放過你!”

  她凶巴巴地撂下狠話,不過,下半晌,當她穿著被套的嬌小蓮足被從底下灌進來的冷風一吹,身子不禁連帶地打了一陣哆嗉時,她的氣勢頓時弱了半截之後,就很難再兇狠得起來了。

  “不可能,除非咱們到了拜堂大廳,兩個人拜過天地、正式成為夫妻之後,我才會放你下來。”他完全不把她的威脅恐嚇放在眼底,一隻長腿只顧著往拜堂大廳持續前進。

  “好冷、我快要被冷死了啦!”她拚命地喊叫,卻發現他根本就一點兒都不同情,只好趕緊再使出另外一套招術,苦苦哀求道:“要不然,洛紫陌,乾脆咱們來打個商量,明年春天再成親好不好?到時候風和日麗、百花齊放、普天同慶、天下太平——”

  “普天同慶、天下太平關咱們兩人什麼事情?什麼話都不用再多說了,咱們照常拜、堂,”最複兩個字,他說得斬釘截鐵。

  “不要啦!人家曾經發過誓不嫁你的,否則就會……”

  殷歲歲埋首在他的懷裏,非常小聲地自言自語,才一出口還沒來得及教洛紫陌聽清楚,就已經被勁厲的風雪紛吹散了,苦悶的表情一點兒都不像是要當新娘子的人。

  而他卻恰好聽到了,“對了,你到現在都還沒告訴我,要是你嫁給我的話,就會怎樣?”他板起她的小臉,沉聲問。

  “你現在才想到要問,來不及了啦……”

  這時,她一張小嘴兒閑得死緊,哀怨地瞅著燈火通明的行禮大堂離他們越來越近,一大群人朝著他們迎了過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歲歲,爹真捨不得……”看著自己養了十六年的閨女兒就要成為別的男人的妻,段老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這時,覆著紅蓋頭,心裏才正委屈的殷歲歲耳失地聽到了父親的喃喃自語,也不管正在拜天地,連忙掀起蓋頭,綻出燦爛的笑臉,“捨不得?好好好,爹,既然你會捨不得的話,那歲歲就不要出嫁了,好不好。”

  她像是突然間得到了一線生機,沖上前去執起了父親的手掌感動地說,哪料,她一連串的頭都還沒有點完!就已經陷入了一具硬如鐵石般的男性胸膛,被迫跟父親拉開長長的安全距離。

  “你給我閉嘴!”新郎洛紫陌一臉鐵青,一副完全備戰的狀態,只消她膽敢有一絲悔婚的跡象,他將不惜一切,用盡手段也要教她拜堂成規。

  “——”

  真是的!他們父女話別一下,他有意見嗎?她才正想要發飆,只不過一抬頭卻只見他因鬱悶氣結而陰沉至極的黑眸,氣就全消了;可憐的男人,這些日子大概已經夠他受的了吧!

  一時間,她心裏感到滿足而且得意。

  “好吧!看你這麼可憐,我們就成親吧!”她抬起纖臂環住了他的頸項,甜美愛嬌地說道。

  “這才對嘛!”洛紫陌籲了一口氣,心中的大石頭暫時是擱下了,然而,他的感動遠遠不及他身後那票大臣們的萬分之一。

  嗚嗚……這幾個月來,他們每天日夜加班趕工,白頭發不知道多了幾百根,只因為他們的內閣頭頭隨時請假回去陪嬌娃,偏偏他們誰也沒有頭兒那份鐵人能耐,他們的施政績效不彰,教百姓們抱怨連連,結果民間不知道哪裡就冒出了謠傳——“唐三代後,女主天下。”擺明瞭就是不爽到了極點。

  現在,在洛紫陌的恐嚇之下,為了不讓自己的白髮有再度蓬勃發展的機會,他們這一票內閣大臣們發誓絕對守口如瓶,只不過他們心裏納悶,不教人知道其實他們的頭兒跟巡按大人步少戈搞斷袖,偽裝成親也就算了,竟然還在肚子裏面塞了一顆大枕頭,看起來十足十像個孕婦。

  “步大人如此犧牲色相,這種偽裝精神真是值得我們學習。”

  “沒錯!沒錯!”眾人點頭,沒料到這下子誤會大了!

  “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結果,就在殷歲歲懷孕八個月又零三的時候,她違背了自己的誓言,正式成為了洛紫陌的妻子。

  飄雪的夜空燃放著輝煌燦爛的花火,好不漂亮;他們成親的隔天恰好就是元宵燈會,尤其今年在安福門外臨時搭建了賞燈用的樓架,可以眺望到一片燈海。

  洛紫陌與殷歲歲不約而同地接到了皇帝的賞燈帖,其中一人興致高昂,另外一人則是興致缺缺,不過那個想賞燈的人恰好是主掌大權的娘子殷歲歲,所以,初更還不到,一輛馬車就已經開往安福門的燈樓前。

  殷歲歲扮成男裝的模樣,披著溫暖的風氅,一點兒都看不出來有孕的臃腫模樣,得天獨厚的小臉蛋更是清麗異常,在洛紫陌的陪伴下步上燈樓,時辰還早,皇帝也還沒到,燈樓上只有零星的幾個人。

  “喂!要是到時候皇上看到我的肚子,那該怎麼辦?”這會兒,殷歲歲才開始有點擔心。

  “我就說要編一個理由給他,讓他知道你是女的,你就偏不。”洛紫陌小心翼翼地扶住了她,以防她被冷風吹走。

  “不要!你這個人好會唬弄皇帝喔!我可是還沒忘記當初你是如何欺騙他的,不行,我絕對要找到一個很賺人熱淚的理由,讓他不會怪罪於我。”她昂起小臉,倔強地輕哼了聲。

  “那你慢慢去想吧!”他取笑她的異想天開,轉頭瞧見了皇輦隊伍慢慢地往這裏開過來,沒有注意到地掙脫了自己的臂彎,湊到更近的地方去瞧清一片炫爛的燈花火海。

  “步大人嗎?”一名男子在她的背後呼喚道。

  “我就是——”歲歲微笑回眸,只瞧見了一雙驚慌的眼眸,後腳一踩空,人就已經往燈樓下墜去。

  “歲歲——”

  在那短短的一瞬間,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人兒在面前直線頭落,洛紫陌絲毫沒有考慮地縱身躍下,他伸手撈住了她,看見她慘白的小臉,緊閉的雙眸,他以為自己的心就要爆炸成碎片——



第十章

  心急如焚。

  如果,丟掉寶貴的小命就是讓歲歲嫁給他所要付出的代價,那老天爺的索價未免也太高昂了!

  不!他絕對不能夠失去她!洛紫陌在房門外神情焦躁地來回踱步,沒錯!不要懷疑,他確實被人恭請出來了。

  果然,不讓男人進產房是明智之舉,因為看著心愛的妻子嘶聲吼叫,需要很高的修養,然而,越是疼愛自己的妻子!這種修養就越難培養,因為,這個心疼妻子的丈夫不是擔心到暈倒,就是放狠話恐嚇那一群接生的女人,說要是自己的妻子稍有不測,絕對會要她們陪葬。

  洛紫陌就屬於後者,結果,一群害怕到手腳發抖的女人們為了自己的性命著想,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後,終於把他給請出房了。

  聽著心愛的人兒在房裏痛苦哀號,洛紫陌幾乎心神欲裂!不!如果這就是讓歲歲嫁給他的代價,那他寧願守著她,終生不娶——

  “幫主大人。”阮步步及一名天下幫的長老來到了他的身後,他們沒想到自己的拜訪會恰好遇到這樣的狀況。

  洛紫陌眸光寒冷地掃了他們一眼,完全不予理會。

  “幫主大人,裏頭是不是我的小堂妹在生孩子了?那可是人生大事呀!幫主大人,這種事情千萬不可以小覷,最好是防患未然,事先做好充足的準備,免得出了什麼意外……”阮步步好心地說道。

  “我的歲歲能出什麼意外?你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洛紫陌忽然停止了踱步,倏地回眸,壓沉了嗓音,語氣不善,他根本就沒有心思理會阮步步,一顆心全部懸在房內的人兒身上。

  “什麼?你不懂嗎?唉呀!雖然這聽起來很困難,但其實很簡單,那就是我們阮氏所開的‘禦靈殿’保證重叟無欺,清白生意,專人量身訂作,我們還提倡可以生前先睡睡看,舒服滿意再付錢,現在訂購的話,還可以買一送一,買大送小,看在幫主大人的面子上,我還可以打個七折,順便再送你幾張折價券,以備不時之需……”

  “住嘴!你少惹我生氣!”洛紫陌深沉的眸子裏起了森冷的殺機。

  “少說兩句,沒人會當你是啞巴。”在一旁的長老連忙捂住阮步步的嘴,不讓她有機會再繼續說下去。

  她掙脫了長老的手,不死心地繼續說道:“可是……我還沒有跟幫主大人說,最近我們在舉行大特賣,趁早訂購的話,還包送全套‘五子哭墓’,素縞麻衣、白煙禮貢統統最低五折起,這樣真的是很划算……”

  “夠了!”長老猛吞了一口唾液,覺得自己很可能會受到阮步步的牽累,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把她給我攆出去,不要再教我看見她,否則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他冰冷的嗓音已經沒了一絲情感的波動。

  “可是……”她還有話沒說完耶!

  “步步!求求你不要再說了……”這時,長老直接跪下來求她了。

  “用力!夫人,快點用力!”都已經過了幾個時辰了,為什麼孩子卻仍舊沒有動靜,催生的穩婆著急地調度人手,生怕稍有不測就被門外那位准父親給生再活剝了!

  “你給我住嘴……”門外傳來男人的吼聲。

  嗚……她躺在這裏都已經快要痛死了,為什麼洛紫陌那個男人竟然還有力氣在那裏罵人?殷歲歲嘴裏咬著綢布!冷汗直冒,眼前閃過一片激白的光芒,感覺自己全身上下的骨頭痛得像是快要被人打散了。

  就在她差點要暈死過去的時候,突然,洛紫陌渾厚的嗓音帶著怒氣咆哮,她只聽見了其中幾句。

  “……不要淨惹我生氣……”

  她哪有?殷歲歲差點被氣得兩眼發黑,她在這裏辛辛苦苦幫他生兒子,他竟然還偷偷罵她?

  不行!她一定要跟他抗議一下!否則她就算不小心難產死掉,也絕對會死不瞑目的!

  “洛紫陌——”她用足了吃奶的力氣,喊出了他的名字,就在下一瞬間,她隱約地聽見了嬰娃的哭聲。

  “老天,我以為自己就要失去你了。”洛紫陌一隻鐵臂緊緊地抱住了身體猶虛的歲歲,恨不得將她給揉進骨子裏。

  “是嗎?你真的這麼擔心呀?”她偎在他的懷中,一臉不相信地瞪著他,小心眼地說道:“可是,在我很痛、很痛,覺得自己好像會死掉的時候,我聽見了你在咆哮吼人,以為你又在氣惱我惹你不高興,想要偷偷趁我生孩子痛得要命的時候罵我——”

  “殷歲歲,你一顆小腦袋瓜子都在想些什麼?像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情隨便想也知道不可能!”他狠瞪她,心想她為什麼總是有本事能夠挑起他想要掐死人的衝動?

  她被吼得心虛極了,垂下小臉嬌怯道:“可是人家就是這麼以為嘛!所以那個時候,我就急著想要跳起來跟你說我又不是故意的,真是奇怪,我這時候就迷迷糊糊覺得一陣輕鬆,耳邊就聽見了嬰孩的哭聲,怎麼?你的臉色看起來好奇怪喔!”

  “沒有,照你這麼說來,我好像應該要感謝阮步步那個傢夥說了一堆鬼話,讓我忍不住把她給轟了出去。”他擁著嬌妻,笑歎了聲。

  “你不是在罵我?”

  “除了十年前那一次以外,我什麼時候真的罵過你了?”他眯細黑眸,直勾勾地瞧進了她兩汪水亮的眼底。

  她足足想了一刻鐘,才搖頭道:“好像沒有耶!”

  “那不就得了!下次再敢胡思亂想,看我怎麼罰你!”他的語氣兇狠,只不過表情卻是溫柔呵護的,俯首笑啄了下她略顯蒼白的小嘴兒,恰好這時下人抱來了他們才剛出世的兒子,嚎啕大哭的樣子似乎是在抗議他的父母光顧著玩親親,忘了他這個小嬌兒……

  “威武——”公堂之上,這兩個字喊得大聲而且響亮,擺明瞭就是拿來嚇唬就要被審判的倒楣鬼。

  本來,洛紫陌就不是那種“以德報怨”的人,相反的,他的手段下得又狠、又准,所以,等嬌妻剛做完月子,犯人就被逮到了她的面前,任由她隨意處置,就算拿尚方寶劍隨便地亂砍也無所謂。

  “喂!你為什麼會想要殺我呀?”穿著官服、戴著官帽、坐在官椅上,殷歲歲好不威風,總算有了三分當官兒的感覺。

  誰都沒有料到,真正的兇手竟然是當初那個根本就不值得一提的榜眼,他跪在堂下,滿腹的冤屈可多了。

  “我當然想要殺你!因為我寒窗苦讀十年,人們都說我是天縱奇才,本以為這下子狀元肯定是我,誰知道這希望竟然被你給毀了,你、你、你根本就不是……”憑實力得到狀元的,他在嘴裏咕噥。

  喂!什麼叫作狀元肯定是他?

  果然,聽人家自吹自擂的感覺確實不太好,殷歲歲心裏終於明白為什麼當年洛紫陌會跟她這麼說了!

  她撇了撇如菱的唇角,以為他知道了她其實是女兒身的事實,道:“既然你已經知道了,為什麼不去向皇上告禦狀就好了?”

  “當今朝廷被韞王大人一手遮天,他怎底可能讓我去告禦狀,就算告了禦狀,只怕也沒用……”而且,韞王就是那個跟他一起搞斷袖的男人,怎麼可能放過他?這就是他最哀怨的地方了。

  說的也是!洛紫陌為了維護她這個娘子,做事確實過分了一點,就連她這個巡按大人都已經請假快半年了,他竟然還可以去弄一個全勤獎頒給她,真是有夠了不起的了!

  殷歲歲的同情心突然發作,聳肩笑道:“好吧!我瞧你這麼可憐,乾脆讓你自己選好了,看我做人多好,還給你選擇的機會。”

  “什麼?我還可以有選擇的機會?”突然,榜眼的眼睛一亮,難道,他可以不用死了嗎?

  “是呀!這裏有兩柄刀,你可以從中間選一柄,注意喔!你可要三思而後行,這兩把刀可是有很大的不一樣,要是選錯了,你可是會後悔終生的,不要說我沒有事先告訴你。”

  她怎麼可能如此輕易饒過他呢?殷歲歲很不恥地睨了他一眼,覺得像他這麼天真的人還是不要當官比較好,也難怪考不上狀元。

  “不、不一樣?”她到底是什麼意思?抬頭看著兩個劊子手拖著兩柄沉重的大刀在園前晃來晃去,他說話尾音開始有點顫抖了。

  歲歲故意沉吟了半晌,才道:“嗯……聲音不一樣。”

  “什麼、什麼聲音?”兩眼一翻,他快要被她嚇昏了。

  她並不直接回答他的疑問,唇畔掛著一抹冷笑,再度好心地告知:“另外,它們的速度也不太一樣。”

  “速——速度?”

  這時,一旁早就套好招的劊子手甲代為口答道:“對,砍起來的聲音,砍下去的速度,都不太一樣,瞧,我這把刀削鐵如泥,咻的一聲,只要一眨眼的工夫就成了,缺點就是快了那麼一點。”才說著,一顆大西瓜眨眼間被砍成了兩半,鮮紅的瓜汁差點沒有把人嚇個半死。

  劊子手乙已經用蠻力切了一顆柿子半天工夫,只見柿汁都已經橫溢出來了,極鈍的刀鋒卻還沒有撂下,表情顯得咬牙切齒。

  “而我這把尺,砍起來腦袋喀喳喀喳的響,速度沒有這度快,砍的時候,你還可以慢慢考慮,不過,缺點就是吵了一些,到時候就要請你多忍耐一下了。”

  到了那個時候,他哪裡還會有命可活呀?榜眼叩頭連連,哭爹喊娘道:

  “姑奶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你告訴我,你怎麼會知道我的真實身分?”殷歲歲提出她最好奇的問題,覺得這個人倒也不是窮兇惡極之輩,就暫且饒過他吧!

  “什麼身分?”這下換他納悶了。

  “就是我——”

  “你跟韞王大人搞斷袖的事情嗎?那不是每個人都知道的事實嗎?”

  “什麼?我跟……跟他搞斷袖?”殷歲歲杏眼圓瞪,有沒有搞錯?他們連兒子都有了耶,

  榜眼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掩嘴壓低了音量,“不過,我偷偷告訴你,只是你不要太傷心,最近傳說韞王大人要娶小妾了。”

  “小妾?”他敢!她橫著眉、豎著目,一臉火光。

  “對呀!聽說就是那個殷大人的千金,名字叫作殷歲歲,他們兩個最近好像走得很近,聽說還抱了一個白胖的兒子出現在公開場合,唉……竟然連兒子都有了,步大人,這也就沒辦法了,你千萬要想開一點——”這名榜眼突然間開始同情起這個比女人還要美上百倍的狀元。

  這下完了!他們明明已經成了親,可是他們的兒子竟然很可能會成為私生子!殷歲歲飛快地從官椅上跳起來,在罪人的愕視之下飛奔入內,驚慌地呼喊道:“洛——紫——陌。”

  “好無聊。”

  “無聊?”

  “對!沒錯,我真的好無聊,我覺得人生沒有目標,有點空虛。”她雙手支著下頜,貶巴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盯著坐在書案前,像個大人物般繁忙的相公大人。

  “人生沒有目標?空虛?”聽聽,她說這像什麼話?嫁給她就真的有這麼不好過嗎?洛紫陌沒好氣地覷了她一眼。

  就在兩個月前,審完生平第一件,也是最後一件案子,殷歲歲這個巡按大人終於被相公大人以“相夫教子”的名義辦理退休,幾個月下來,她覺得這種繡繡花、撲撲蝶的生活簡直是浪費她活躍的腦細胞,嚴重地侮辱了她舉世無雙的聰明資質。

  “沒錯,紫陌相公,你好像對我太好了!害我一點兒都提不起想要跟你唱反調的心情,真是有點悶。”

  她生平沒有什麼大志向,前半生根本就是以跟他作對為目的,突然變得無聊之後,她竟然開始有點感謝他先前教她找到了生活樂趣。

  “什麼?”洛紫陌蹙起眉心,對她太好竟然也是一種錯?今天的他成了最標準的應聲蟲,心想她到底想要說什麼?

  “嗯!所以……”

  殷歲歲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起身來到了他的面前,一臉哀求地偎進了他寬闊的懷抱中,可憐兮兮地開始闡述她最近又找到的生活新樂趣,她嬌聲道:“相公大人,你的愛妻,也就是我,最近在學做買賣,今天剛剛開張,你要不要向我光顧一下呀?我告訴你,我賣的東西可好用了呢!保證是貨真價實,童叟無欺,相公大人……”

  “我不買。”他賊嘻嘻地一笑,直接回絕。

  “為什麼?”殷歲歲一張小臉頓時垮了下來,她還以為……

  “不買就是不買,哪有為什麼?”她不是喊無聊嗎?洛紫陌笑笑地瞅了她一眼,如此輕易就向她買了,豈不是教她亂沒成就的嗎?

  偶爾,也請換她追在他的後頭,嘗嘗那被人拒絕的滋味了吧!他捧起了她的小臉,俯首吻住了她嘟得半天高的小嘴兒,從她嫩如花瓣般的唇間汲取著今後將完全專屬於他的甜蜜與柔軟……



尾聲

  故事,就這樣完了嗎?

  不,洛紫陌絕對不允許如此輕易被殷歲歲給了混過去。

  今天,無論是發生什麼天崩地裂的大事,他也絕對要弄清楚她當年究竟發了什麼毒誓,可教他費盡千辛萬苦,還險些害他不能將她娶進門,兩人差點變成一對怨偶。

  到底是什麼樣的天譴,才會教她如此恐懼嫁給他?他必須要弄清楚,必要時可以替她解決掉,甚至於讓它沒有發生的機會。

  “歲歲,既然我們現在已經成親了,你應該可以告訴我,當初你到底發了什麼誓,才會一直拗著不想嫁給我了吧?”拋空的窗臺上,他讓她側坐在自己的腿上,兩人相擁,親密的態勢羨煞鴛鴦。

  “呃……反正,我們都已經成親了呀!已經過去的往事就不要再提了吧!”她一雙纖臂環抱住他雄健的虎腰,嘻皮笑臉,試圖蒙混過去。

  “快說。”他陡然眯細了沉黑的眼眸,充滿了警告的意味。

  雖然他對她呵護有加,堪稱“孝妻”最佳典範,但是,他生起氣來的樣子還是挺嚇人的,殷歲歲只好低下頭,小聲囁嚅地說道:“好吧!我說就是了,我、我……曾經發過誓,如果我嫁給你洛紫陌,我就……不姓殷。”

  聞言,洛紫陌結實地愣了半晌,他惡狠狠地瞪著地一張無辜嬌怯的小臉,排山倒海而來的怒氣宛如火山爆發,一發不可收拾。

  “殷歲歲!你竟敢因為這麼微不足道的一個小理由,就不嫁給我——”他一雙大掌鉗起了她纖細的肩臂,語氣低沉自製,險些失控,不敢相信!真的不敢相信!洛紫陌差點被她氣得七竅生煙。

  聞言,殷歲歲瞪圓了杏眼,煞有介事地反駁道:“怎麼可能會是微不足道的小理由?這個問題真的非常、非常嚴重耶!你仔細想一想,要是我嫁給你後,就不能姓殷……”

  “嫁給我以後,你跟著我姓,當然不可能姓殷了!”他忍不住揪起她的耳朵,直接往她的耳裏咆哮怒吼,臉色鐵青。

  是了!他應該早就要料想到她當年只不過是個六歲的小女娃,哪裡能夠發出什麼與他不共戴天的壯烈宣言?只不過,他卻完全沒有料到自己竟然會因為一句近乎戲言的誓語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

  “什麼?”對耶!她以前怎麼沒有想到,女子出嫁從夫,她當然不會再姓殷了呀!

  歲歲小臉一亮,頓時豁然開朗,仿佛撥雲見日,“原來如此!我以前怎麼都沒有想到呢?相公,果然還是你比較聰明。”

  被她這麼誇獎,他應該要感到高興嗎?洛紫陌繃著一張臉,發現自己一點兒都笑不出來,滿肚子嘔氣。

  “你必須補償我。”他雙臂環胸,傲然睥睨著她。

  “補償你?我為什麼要補償你?”噫,敢情他是被刺激得太嚴重,才會胡言亂話嗎?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奇怪,沒有發燒呀!

  “你……”他氣結,她這是在跟他裝傻嗎?

  “奇怪,還是吃壞肚子了?紫陌相公,你要不要乾脆跟我買一種仙丹,不但可以延年益壽,還可以壯陽養腎,造福你娘子,也就是我,最重要的是它專治肚子痛……”她開始乘機推銷了起來。

  洛紫陌陡然睜大了雙眸,已經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了,壯陽藥還可以治肚痛?這簡直就是——胡扯!

  最後,為了顧全自己的性命,洛紫陌決定大刀闊斧整頓內閣,整肅這種專人直接販賣貨物的事情。

  起初,他的掃蕩非常具有成效,只不過,他忘了自己的娘子腦袋機靈過人,才沒多久,等她在他的“天下幫”裏的烏合之眾中發現了專差送信的“信客”一行之後,覺得商機無限,再度大規模地蓬勃發展了起來。

  據說,這就是後來“郵購”的肇始,信不信……由你了!



【全書完】


附錄小花絮

  最後,就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太極宮裏的皇帝李世民忽然得到了一個消息,那就是——他最重用的愛臣洛紫陌其實並不打算迎娶他的女兒。

  “什麼?紫陌不娶朕的小公主了?”

  “沒錯,啟奏皇上,非但如此,其實……韞王大人早就已經成親了,只是一直沒教皇上知道而已。”

  “什麼?”聞言,李世民頓時慘叫,萬分激動地沖下臺階,揪住了臣子的襟領,“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怎麼人家一點也不知道?”

  “皇上,是朕……”好心的大臣在一旁提醒,卻完全沒有得到注意。

  “就、就在不久之前……”

  李世民完全沒有心情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猛捶心肝,兀自哀怨道:

  “嗚嗚……紫陌怎麼可以這樣不通知人家一聲就成親了?人家為了主持他的成親大典,連新衣服都訂做好了耶!”

  “什麼?”等等,又不是他要去當新郎倌,急著去訂做新衣幹什麼?大臣們感到極度錯愕,不禁面面相覷。

  “還有,人家連致詞稿也都寫好了……”

  “什麼?”他竟然連這種東西都準備好了?大臣們一雙雙眼睛瞪得快要掉出來了。

  “就連宴客名單人家也都擬好了,所以……我不管啦!人家一定要主持紫陌的婚禮……啊!對了,還有一個步愛卿,沒關係,沒關係——”

  就在李世民松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尚有英雄用武之地時,一名大臣悄悄地湊到了他的耳邊低語:“皇上,聽說步大人也成親了。”

  “什麼?他……他也成親了?嗚……為什麼人家都不知道——”

  然後,接下來的幾天,凡是經過太極宮的人,都會聽到裏頭有一個笨蛋正在怨歎著自己的後知後覺,然後,還會聽到有一個好心的大臣,不斷地提醒這個笨蛋說:“皇上,不是人家,是朕啦——”

  直到後來的某一天,一名大臣興匆匆地跑了進來,道:“啟奏皇上!天大的好消息,韞王大人與步大人他們決定再成親一次。”

  “什麼?他們真是朕肚子裏的蛔蟲,竟然知道朕的心思,好好好!這樣朕就有兩場婚禮可以主持了!”這下可真是按雲見日了!只要想到自己的新衣服有兩次露相的機會,李世民就高興得心花朵朵開。

  “不!只有一場。”大臣搖頭。

  “你不是說韞王大人跟步大人嗎?一、二,怎麼算都是兩場呀!”李世民橫了他一眼,真是的!他最近的臣子算數越來越差了。

  “不,他們要一起成親。”大臣又搖頭。

  “兩場婚禮一起辦?好好好,那就更熱鬧了!”那原來不是算錯了。李世民的興奮指數極速狂飄到最高點。

  “不,只有一場。”大臣再度搖頭。

  “我知道!一起辦嘛!”真是的!他都已經知道了還重複這麼多次,把他這個皇帝當笨蛋嗎?

  “不,真的只有一場!”大臣的表情嚴肅,公佈了一個教李世民再度錯愕的消息,“因為,要跟韞王大人成親的就是步大人。”

  “什麼?事情怎麼會這樣?人家怎麼都不知道……”接下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有待各位自己去想像了!只知道往後人們每天經過太極宮時,都會聽到那個後知後覺的笨蛋仍舊在兀自哀號……



【附錄小花絮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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