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简介:
她愛這個男人
是他細心呵護著她長大,教她懂得了愛情的滋味
她也恨這個男人
因他為了鞏固勢力登上帝位,不惜另娶王公之女為妃!
必須和別人分享的愛使她決定背離他的懷抱
甚至運用他細心教導傳授的權謀兵法與他為敵
她要讓這個不惜以婚姻交換權力的男人知道
失去了愛情的女人,可以背叛得多麼徹底!
然而,也只有她知道,她所做的一切努力
都是為了留住他全部的注意力

 

哪怕他只是想著要如何報復她、殲滅她都無所謂……

 

 

 

 

 

楔子
 
  長相思,在長安。
 
  絡緯秋啼金井闌,微霜淒淒蕈色寒。
  孤燈不明思欲絕,卷惟望月空長歎。 
  美人如花隔雲端,
  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涑水之波瀾。
  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
  長相思,摧心肝。 
 
  ——《長相思•李白》 
 
  午後,斜陽西曬,空氣之中偶爾飄來一陣涼風。 
 
  書齋中,兩隻精緻小巧的繡鞋一前一後地擱在坐榻前,隨著迤邐的月白綢緞往上,是一雙少女的蓮足,其中一隻襪套半脫,女主人也沒心思整理,她全副心思都在享受著男人的懷抱。 
 
  與其說是男人抱她,倒不如說是她強硬地將他的長臂拖著,橫放在自己的纖腰上,男人面無表情,以只手翻卷,仿佛她是一隻任性撒嬌的小貓,只要不是多大的妨礙,就隨她去吧! 
 
  夏雪葛靜靜地閉上美眸,感受著她三哥的體溫,他一身屬於男人的陽剛氣味圍繞著她的鼻息,從一個半時辰前,她就一直維持著這個姿勢,深恐稍微輕舉妄動,他會後悔任由她擺佈,不再抱著她了! 
 
  不……再多一些!夏雪葛在心裏虔誠地祈求,揪緊了手指,心想再多給她一些些溫暖吧!至少,不是如此輕易結束! 
 
  「葛兒,你到底打算在三哥懷裏賴多久?」龍冽終於開了口,他納悶這妮子今天怎麼異常黏著他。 
 
  夏雪葛輕歎了口氣,歎息著他終於要收回這溫暖的懷抱了!她微微一笑,將五根纖指伸入他的掌縫間,柔柔地握住,「我在想,如果有一天,葛兒不再是三哥的葛兒,不在你身邊了,到那個時候,你會怎麼做呢?」 
 
  「不會有這麼一天。」他冷著臉,斷然回道。 
 
  「如果有呢?」她不管他是否生氣,不識相地追問;今天不問,或許她將永遠都不知道答案。 
 
  「我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無法給你答案。」他放下手中的書卷,終於正視她這只小貓的存在。 
 
  「那就先聽聽葛兒的答案吧!」她斂下美眸,唇畔泛起了神秘的微笑,「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知道……知道自己將不會是自願離開你的,屆時,我的心裏……一定是想回到你身邊的,無論如何,你都要記住,就算我們之間的距離是天涯海角,葛兒都想回到你的身邊……那時,請你一定要帶葛兒回家,一定……一定要帶葛兒回家。」 
 
  「你在說什麼傻話?你永遠都不會離開,我們之間,永遠都不會有天涯海角的距離,永遠都不會!」龍冽對於她這種說法極反感,不自覺地收緊長臂,將她牢牢地釘在懷裏,不許她再胡言亂語。 
 
  聞言,她只是揚唇燦爛一笑,並不反駁他斬釘截鐵的說法,那獨屬於他的專斷口吻,是那麼的霸道,而且滿不講理,不過,她愛聽……
 
  她總是愛聽他說,說她永遠都不准離開他! 
 
  但她就要離開他了! 
 
  今晚。 
 
  從今而後,或許,他們再也不會有見面的機會,或許,他永遠也不會知道她的離去,只是因為太愛他…… 
 
 
  冽皇寵姬1
  我想我是瘋了 
  瘋著要將你融入骨血裏 
  瘋著要求你只屬於我 
  因為你……是我此生唯— 
 
第一章 
 
 
 
  八年前,他將她帶回王府,那年,她才六歲。 
 
 
  高大偉岸的他將她抱在懷裏,像在對待一個娃兒似的,他告訴府裏的每個下人,從那天起,她就是冽王府裏的小姐,誰都必須好好伺候,絕對不能怠慢輕忽了她。 
 
  是的!那一年、那一天,她只是一個六歲的女娃兒,從小與娘親相依為命的她,別說是懂事,就連大字都不識幾個,只覺得每個人都對她唯唯諾諾、深恐她稍有不滿的場面好玩極了! 
 
  然後,一天天、一年年過去,她長大了!終於不再是一個少不更事的女娃兒,她也終於認知到當年收留她、養育她的男人並非泛泛之輩,龍冽身為王室的第三皇子,在朝廷之中極有影響力,常有王公貴族前來依附,而他冷峻的外表也成了吸引大臣千金們的利器,他對她們不屑一顧,她們卻像沾了糖蜜般的螞蟻主動黏了上來。 
 
  時正冬末春初之際,天空仍舊不時飄下瑞雪,似乎冬神離去的腳步走得不情不願,糾纏得人心煩悶,但夏雪葛心裏卻不這麼想,她喜歡下雪的日子,每當這種時候,她三哥從宮裏回來的時間忒早,陪她的時間自然就多了! 
 
  原本在琴室內練習,一聽見龍冽回府的消息,夏雪葛就立刻抱起琴,連件氅子都不披上,三步並成兩步往他的書房裏奔去,一路上,貼身丫鬟搋著暖氅,追在她的背後叫喊著添衣。 
 
  當她跑到書房時,兩頰被冷風吹得通紅,暖暖的白霧不斷地從她的口中呼出,一手興匆匆地推開門,一句已經呼喚過千萬遍的話語自動地從她的喉間奪出:「三哥!」 
 
  聽見她嬌嫩的呼喚聲,正在與手下談論卷宗內容的龍冽抬起黑眸,一抹微笑勾上他的唇畔,「葛兒,你抱著琴來做什麼?」 
 
  「三哥,聽我撫琴,替我聽聽是不是進步了?」她只顧著跟他說話,裙擺撩也不撩,就要跨過門檻,要不是追在身後的丫鬟反應迅速,只怕她就要被自己給絆倒在地。 
 
  「我的小祖宗,請你當心一點,別嚇壞奴才呀!」丫鬟柳兒攙住主子,輕籲了口氣。 
 
  「我知道。」她甜甜地街著柳兒一笑,絕美的笑顏將丫鬟給迷得七葷八素,不等她反應過來,就抱著琴往屋裏步去,螓首一抬,瞧見了龍冽臉上無奈的神情,似乎對於她的莽撞行事早已經習慣了。 
 
  「三哥,我知道自己錯了,以後絕對會小心一點,對不起嘛!」她小聲地賠不是,希望他能夠對她來個既往不咎。 
 
  「你這丫頭,沒瞧見三哥正在忙嗎?」對於她這副可愛又可憐的模樣,龍冽的唇畔隱隱勾動著一抹微笑。 
 
  「瞧見了,方才瞧見的。」她點了點頭,補充說明一句,好讓他知道自己並不是故意要打擾他處理公務的。 
 
  「進來吧!還有,別把琴像個寶貝似的抱著,擱在側案上吧!」龍冽笑歎了口氣,轉而對柳兒吩咐道:「把氅子給小姐披上,在爐子裏添些火之後,你就退下吧!」 
 
  「是。」柳兒服侍主子添衣之後,又替爐盆添夠了炭火,才依命退出書房,臨去之前,輕輕地將門合上。 
 
  在書房裏,側案是最靠近爐盆的地方,夏雪葛心裏明白三哥要她將琴放在這裏,是為了讓她能夠取暖,這時她不只身子暖,心裏也暖,俏臉笑盈盈的,深恐人不知道她心裏很高興。 
 
  「葛兒,乖乖坐好,不許吵人,知道嗎?」龍冽發覺其他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她身上,心裏一陣不快。 
 
  「我沒說話呀!」她頗無辜地聳聳纖肩,素指撩撚著琴弦,總覺得他安給她的罪名簡直就是莫須有。 
 
  「反正……算了,咳!」他意有所指地輕吭了聲,這才把人們驚豔的目光從夏雪葛身上抽離,眾人的注意力再度回到正事上。 
 
  也難怪她的出現會引起眾人的注目,夏雪葛年方十四,已經出落得靈秀動人,在小巧的鵝蛋臉上,一雙美眸如星辰般攝動人心,俏挺的鼻樑,恰如其分的瑰嫩紅唇,當她展開微笑時,會在嘴角勾起兩個如梨渦般的淺痕,一頭如絲的長髮已經過了腰臀,侍女柳兒生怕太過繁冗的裝飾壞了這一頭長髮的美,所以一切以簡單雅致為主。 
 
  大多數時候,夏雪葛總是一身素白色,這彷佛是龍冽最愛妝點在她身上的顏色,她自己則是談不上喜歡這顏色,但是,只要是她三哥喜歡的,她就一點兒都不討厭。 
 
  耳畔聽著他們談論朝中大事,夏雪葛一時聽入了迷,她心裏明白三哥是很防人的,凡是商討軍國大事時,一律不准閒雜人等親近,但他不把她當成外人,一直以來,只要是她吵著要進書房,他向來沒有不准的。 
 
  練琴是很有趣的,但談權論謀似乎更吸引她,把琴棋書畫練好,是為了討她三哥的歡心,但掌握在男人手中的文韜武略,才是教她一心嚮往的! 
 
  總是在笑談間,強虜灰飛煙滅。 
 
  雖然,她被保護在深閨之中,應該是少不更事,但每天聽著他們這些男人談天論地,也算是小有見識,她心裏非常明白她三哥的智慧謀略非同小可,所以吸引了不少高手前來投效,在這個混亂的局面之中,算得上是不小的助力。 
 
  是的,雖然整個朝廷表面上看起來風乾浪靜,但身在其中,就可以感覺到異乎尋常的氣氛。 
 
  這都要歸因於開朝之時,朝廷大封諸侯,看似大一統的天下被畫分成八大塊,數十年來,諸侯們將自己的女兒進供給皇帝,而她們生下的皇子 
 
  就等於是替小國多掌握一分權力。 
 
  所以各個諸侯國無不力挺自己認定的主子,她三哥就掌握了其中兩個諸侯國,一個是他母妃的出身國,另一個則是素來疼愛他的外祖父賞給他的,無論如何,擁有了這兩個屬地,他就等於稱霸了東方一側。 
 
  諸侯之間的鬥爭,加深了皇子之間的嫌隙,為了能夠在鬥爭中生存,她三哥深諳自己必須要比人強的現實。 
 
  她聽著他們談論如何操兵演練,心裏覺得好玩而奇妙,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一個時辰,議事終於結束,她感到小小的失望,只是沒有表現在臉上。 
 
  「坐著等煩了嗎?」龍冽朝她伸出長臂,示意她過來身邊。 
 
  「不,一點兒都不……嗯,有點吧!」她趕緊改口,飛快地起身撲進他的懷裏撒嬌。 
 
  「你今天又從師傅那裏學到了什麼曲兒?」他握住她猶嫌冰冷的小手,給她一絲溫暖。 
 
  她趕緊抽回手,不教他看見她因為勤於練習而傷痕累累的手,「我學了一曲『聖壽樂』,是替人祝壽的曲子,我記得再過一些日子就是皇上的誕辰,我要彈奏這首曲子送給他老人家。」 
 
  「有這必要嗎?」對於那個從來不關心他們這些兒女死活的父親,龍冽從來就不表興趣。 
 
  夏雪葛吐吐嫩舌,知道自己不小心又踩到了他的痛處,趕緊彌補道:「我還學了另一首曲子,叫作『無愁』。」 
 
  「無愁?!」聽到這個曲牌名,他深沉的眸光似有一絲訝異。 
 
  她綻開一抹燦爛明媚的微笑,點了點頭,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好奇怪的,自顧著說道:「對呀!聽說,這是幾年前有個無名氏替一個女娃娃譜寫的,聽說,這個作曲的人一見到那位小女娃的笑臉,心裏覺得她天真無邪,恰好適合『無愁』這兩個字,所以就這樣定下了曲名,不過,這位無名氏可真是瀟灑,他譜好了曲之後,剛好有一名流浪的樂師到他府裏拜訪,他便把那張樂譜給了師傅,透過這位流浪師傅的傳唱,這首『無愁』就成了現在京城……不,是好多地方的名曲子,今天我學好了上半闋,三哥,你要不要聽聽,替我評監一下?」 
 
  「當然好。」他笑點了她的俏鼻一下。 
 
  「師傅誇我是學琴的奇才,才半天的工夫就把這上半闋給學好。」說到這兒,她忍不住得意洋洋。 
 
  他微笑頷首,「那倒是,這首曲子的調性不好捉摸,你能夠短短半天就把它學會,確實不容易。」 
 
  她微微地蹙起眉心,似乎在納悶她三哥怎麼知道這首曲子的調性難捉摸,但轉念一想,並不那麼想要追究,「可是,我覺得自己不是學琴的奇才,而是我肯努力,真正的奇才是三哥才對。」 
 
  「多謝葛兒妹妹的褒獎,三哥愧不敢當。」他失笑不已。 
 
  「我說是就是羅!」她輕哼了聲,走回琴案前,深吸了口氣,才好整以暇地坐下,揚起水袖,纖指撥動著細弦,一瞬間,琴音繞梁不絕。 
 
  從她指尖滑出的每個音符,都像在輕快地跳著舞,音頻低沉空曠的箏琴,原本應該不可能發出這樣靈妙的旋律,但是,這首「無愁」的譜曲人卻似乎非常明瞭琴弦的屬性,應用得恰到好處。 
 
  龍冽聽著曼妙的琴聲,深沉的眸光卻盯著她瞧,她絕美的容顏是他百瞧不膩的書面,一時間,沒發現她已經一曲彈畢,蹦蹦跳跳地跑回他面前。 
 
  「葛兒,你想知道那位無名氏是誰嗎?」他笑著將她納入懷裏。 
 
  「三哥知道嗎?」她露出驚奇的表情。 
 
  「我當然知道,我還知道那位天真無邪的女娃兒今日在何處呢!」他點了點頭,語氣中饒富玄機。 
 
  「真的?三哥沒誆我吧?!」她揪住他的衣袖,美眸瞪得像銅鈴般大小,不敢相信她竟然會聽到他這番話。 
 
  「三哥什麼時候騙過你呢?」 
 
  「那你趕快告訴我呀!三哥,你別笑得那麼神秘,快點把那女孩……不不不,還有那位無名氏的真實姓名,統統都告訴我吧!」 
 
  「如果三哥把他們的姓名告訴了你,你想幹什麼呢?」 
 
  她偏著小臉苦思了半晌,「嗯……我想看看那位無名氏的才氣,還有見識那個小女娃天真無邪的笑容,看他們是否就像傳說中那樣令人傾慕遐想。」 
 
  「然後呢?」 
 
  「還有什麼『然後』?」她納悶地回望他。 
 
  「我是問你,見到了他們之後,你想要做什麼呢?」 
 
  「我想——」她興匆匆地起了個頭,卻不知道該如何接續下去,對呀!她見到了那兩個人,到底想要幹什麼呢? 
 
  「如何?」 
 
  「我想不出來了……」 
 
  「那等你想出來之後,三哥再告訴你吧!」 
 
  「為什麼?不行啦!三哥,你先告訴人家嘛!明明知道還不肯說,根本就是存心吊人家胃口!」 
 
  他任由她糾纏住自己的衣袖,大手輕撫著她柔順的發絲,語氣低緩而柔徐地說道:「葛兒,快長大吧!」 
 
  「咦……」她發出了一聲疑問,「三哥,你為什麼突然說這種話?」 
 
  「沒什麼,我的小葛兒要是長大了,絕對是閉月羞花的大美人,這怎麼不教人期待呢?」他大笑著將她摟進懷裏,揉著她白嫩的臉蛋,把她給 
 
  惹惱了。 
 
  「三哥,不要這樣捏人家,我的臉一定被你給掐紅了……」她握拳反擊,忿忿地抗議,殊不知道剛才敏感的話題已經被他給巧妙帶過了! 
 
  自從她娘親去世之後,她就總是在夜裏好發惡夢,夢魘總是如影隨形地侵襲著她,所以,她總是寧可抱著被褥,望著幽暗的天色一夜無眠,也不輕易墮入沉睡中,一個人與夢魘抵抗。 
 
  一直到她進冽王府兩個月後,某一天,她竟然在學琴之時,一個不留神靠在龍冽的懷裏睡著了,才被他發現她每當夜半都難以入眠的真相,從那天以後,他只要不忙,總是會到她房裏,陪她一起入睡。 
 
  有時,她會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一直到清醒時看見自己手裏揪住了男人的外袍,才會發現他來過,那總是教她覺得安心,眨了眨眼,再度沉沉睡去,臨睡前,她總是會不由得滿足地輕喟了口氣。 
 
  今夜,她一陣淺眠醒來,沒見到她三哥的蹤影,才正想起身尋找,卻在起身之時,平坦的小腹下端一陣疼痛,她輕蹙眉心,感到極度不適。 
 
  此時外頭敲起了二更的梆子,天色幽黑,房內的燭光顯得有些微弱,她不想麻煩下人,準備起身自己再添一點燈油,在她三哥到來之前,她總是會讓房裏亮著燈火,讓他知曉她還未睡下。 
 
  「痛……」她才起身,一陣虛軟的疼痛從她的腹間傳來,一個不留心,絆倒了床畔的畫屏。 
 
  這時,桂嬤嬤正好提燈經過,聽到房內的聲響,連忙進來瞧瞧,「葛兒小姐,你怎麼了?」 
 
  「我的肚子好痛……好痛……」她捂著肚子,楚楚可憐地對桂嬤嬤說道。 
 
  對桂嬤嬤而言,眼前這位小主子就像自己的女兒一樣,自然是擔心得要命,可是,她銳利的老眼卻發現了一絲不對勁之處,「葛兒小姐!你——」 
 
  「好痛……桂嬤嬤。」夏雪葛靠在老嫗懷裏,虛弱地呻吟。 
 
  「恭喜葛兒小姐,你長大了,從今天起,你是大人了。」桂嬤嬤高興地說,她看見了床褥上的血,在小主子的裙上也有類似的血跡。 
 
  「大人?」一雙美眸盈滿了納悶。 
 
  「是呀!」桂嬤嬤點頭,「葛兒小姐,女兒家來了葵水,就是大人了。」 
 
  「桂嬤嬤,你到底在說什麼?我聽不懂,三哥呢?我要找三哥……」她掙脫了桂嬤嬤的攙扶往房門走去,腳步因為身子虛弱而有些蹣跚,一個不留神,跌進了剛進門的龍冽懷裏。 
 
  「葛兒,都已經二更天了,你這麼慌忙要去哪裡?」龍冽及時伸手撈住她,心裏有些納悶,今晚天候微涼,他懷裏的小人兒卻異乎尋常地冒著冷汗,身子也有些無力。 
 
  「我想找三哥,桂嬤嬤說了一堆我聽不懂的話,我不聽,所以我要去找三哥,不聽她說些亂七八糟的話。」她咬牙忍住了腹間異樣的疼痛,無 
 
  力地靠在他偉岸的胸前,忍不住心浮氣躁。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桂嬤嬤,你到底向她說了什麼?」龍冽挑眉,語氣微冷地問向老嫗。 
 
  「王爺,事情是這樣的……」桂嬤嬤走近幾步,故作神秘地壓低嗓音,悄悄地對主子說明瞭整件事情的真相。 
 
  聽完了桂嬤嬤的告知,一瞬間,龍冽的眼神變了,似笑非笑,帶了一點神秘,他俯眸瞅著懷裏的小人兒,「原來如此,我的小葛兒終於長大了。」 
 
  夏雪葛微微揚起雪白的俏臉,偷覷了他一眼,生怕他覺得她很奇怪,怎麼本來還好好的,卻突然流起血了?! 
 
  「傳我的命令下去,今晚燉些補血養氣的湯給葛兒小姐,好生照料著她,聽見了嗎?」龍冽下令,揚手揮退桂嬤嬤。 
 
  「遵命,爺,咱們絕對會好好伺候葛兒小姐,不會讓她有一絲差池。」一說完,桂嬤嬤識趣地退下,把這裏留給他們兩位主子。 
 
  「三哥……」當房內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之時,夏雪葛小聲地喚道。 
 
  「怎麼了?你想跟我說什麼?」 
 
  「葛兒會很奇怪嗎?一定是很奇怪吧!要不然又怎麼會……」 
 
  「別說傻話,什麼奇不奇怪?就像桂嬤嬤說的,葛兒長大了,從今天起不再一樣了!」 
 
  「那麼……三哥不會再把葛兒當孩子了嗎?」這可稀奇了,就在昨天,他還在她搗蛋時,笑斥她長不大呢! 
 
  「不會了!小葛兒已經長大,可以當人家的妻子了。」無論注視過她多少次,她絕美的容顏、靈動的神韻總是教他為之迷醉。 
 
  「我不要嫁人!」她氣嘟嘟地噘起了小嘴,一臉不依。 
 
  「連三哥也不要嗎?」他語帶玄機地反問道。 
 
  「三哥……」他說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夏雪葛驚訝地瞪大美眸,試圖以最快的速度理解他話中的奧妙含意。 
 
  龍冽伸出大掌捧著她的小腦袋,將她按進寬闊的胸懷裏,俯首輕吻著她柔軟的發頂,迷人的薄唇微揚,神情溫柔而繾綣。 
 
  夏雪葛怯怯地揚起螓首,望進他看著自己的黑眸之中,他並沒有對她多說什麼話,但她可以看出微妙的不同之處。 
 
  那一天,他看她的眼神有了改變,今天之前,他總是將她當成一個少不更事的女孩般對待,而此刻,他一雙陰魅的黑眸除了溫柔之外,還閃爍著一絲她不解的深沉情感,如果她能懂的話,應該會明白那是男人渴望一個女人的濃郁欲望,猶如一泓黑暗的深潭,使人逐步深陷而不能自拔。 
 
 
第二章
 
  百般無聊。 
 
  夏雪葛嬌懶地坐在琴案前,只手撐起雪白的頰頤,仰望著琴室窗外灰藍交雜的天空,陰晴不定的天色就像是她此刻的心情。 
 
  自從她來了初潮之後,每個人都說她長大了,可是,她卻覺得自己根本就一點兒都沒變,還是同樣一個夏雪葛,極度喜愛著三哥的夏雪葛。 
 
  可是,她三哥卻不再喜歡她,自從那一天之後,一連出府好些天,偶爾捎個信兒回來,總是短短幾句,只會教她要乖巧一點。 
 
  這時,一雙男人黑色的長靴踏進琴室,柳兒看到來人吃了一驚,才正打算開口,就被龍冽以手勢示意噤聲,她立刻會意,照著他的吩咐退下。 
 
  這些天,她閑來無事就跑到龍冽的書房去,一如以往偷他的兵書卷宗來看,看到不懂的就強記下來,等找到機會再問他,或許她三哥心裏會覺得奇怪,可是她有問,他就會回答。 
 
  「柳兒,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她在琴室坐膩了,打算再偷溜到書房去找書看,那才勉強可以解悶。 
 
  「午時剛過。」龍冽站在她身後淡聲道。 
 
  「三哥?」聽見突如其來的男人嗓音,夏雪葛嚇了一大跳,她驚訝地回眸看見了龍冽,但最初的驚喜在一瞬間就黯淡了下來,隨即別開俏顏當做沒看見他回來。 
 
  「丫頭,這麼久沒見到三哥,就不認得了嗎?」 
 
  「是呀!是很久沒見,不過,三哥那麼久不來看葛兒,一句話也沒說就離開王府那麼多天,乾脆就連回來以後也別理我算了!」她站起身,背著手走開,故意就是不轉頭看他。 
 
  「生氣了?」他跟隨在她身後,笑問道。 
 
  「氣你有什麼用?反正你又不會在乎。」她嬌哼了聲。 
 
  「當然在乎。」他冷不防地將她攬進懷裏,俯首瞥見她又氣又惱的神情,忍不住仰首爽朗大笑。 
 
  「你放開人家啦!」她推開了他,蓮足一踅,跑到了桃色的隔簾之後,倔強地背著身不肯理他。 
 
  「葛兒。」他的聲音離她好近,幾乎就在耳邊。 
 
  「你出去,我不希罕你了!」她卯起勁跟他賭氣了。 
 
  「此話當真?」含笑的語氣微微揚起。 
 
  「哼。」她以一聲嬌吭回應他這個自大的疑問。 
 
  「好吧!那三哥這就走,以後就算有空也不會來看葛兒了。」龍冽扯開一抹微笑,從她的身後轉頭離開。 
 
  夏雪葛被突如其來的靜默給嚇了一跳,他當真就這樣走了嗎?剛才她聽見他說再也不會來看她,難道,他是跟她說認真的嗎? 
 
  「三哥……」她心裏被這個念頭震驚了,急忙地轉頭想要喚回他,卻沒料到一回頭就陷入了男人寬大的懷抱,裹著嫩色輕紗,被龍冽抱個滿懷, 
 
  「你……你不是走了嗎?」 
 
  龍冽俯首瞰著她絕美的臉蛋被輕紗半掩住,就像是從桃花裏生出的可人兒,嬌弱美麗,討人憐愛。 
 
  「三哥已經等你太久了,怎麼可能如此輕易離去呢?」他屬於男性的低沉嗓音附在她的耳畔,一字一句都撼人心坎兒裏。 
 
  「等……什麼呢?」她差點被自己的話給哽住,心口就像住了一隻急躁的小鹿,不等她把話問完,已經禁不住跳躍。 
 
  「等你長大,等你可以成為三哥的女人。」說完,他捧起她的腦勺,俯首隔著輕紗吻住她櫻色嫩唇,輾轉地輕吮著她甜膩的柔嫩,動作輕柔無比,卻又在輕柔之中,透出一絲如狂獸般熱烈的饑渴。 
 
  或許,就如同他對她說的那樣,他已經等了她太久的時間,等她從女孩轉變成少女,成為一個可以接納他的「女人」! 
 
  夏雪葛心裏一陣恍惚,沉醉地閉上雙眼,享受著他狂烈的索吻,這種感覺是她以前從未有過的,蕩人心魂,美好得教人心碎。 
 
  終於,他放開了她的唇,但卻不是就此結束,而是沿著她柔嫩白細的頸項往下啄吻,輕薄的紗阻隔了他們,卻又增加了另一種奇妙的觸感,總是勾起了她內心的歡喜,卻又不中要點。 
 
  「三哥……」她在他懷裏蠕動著,輕吟之中透出一絲苦悶,她不知道自己說不出口的話,其實就是要他更進一步。 
 
  龍冽揚唇一笑,銳眼看穿了她內心的真正想法,有力的大手猛然將阻隔在兩人之間的薄紗撕開,纏繞在她身上,長臂一橫,騰空將她抱起。 
 
  「三哥,你怎麼……」夏雪葛有些訝然,嬌小的身子動彈不得,天哪!要是下人們見到了被撕裂的紗,會以為他們兩位主子究竟做了什麼呢? 
 
  她揚起美眸瞅著他剛俊的臉龐,美麗白嫩的臉蛋泛過一絲嫣紅,她發現他也正在看著自己,黑邃的眼眸之中彷佛竄著兩團灼熱的火花。 
 
  龍冽抱著她往內室步去,這琴室是他特地為她而設的,所以,只有他們兩人知道琴室與寢房之間接連著一條通路,平常並沒有使用,這幾年來成了她與他玩躲貓貓遊戲的最佳地點。 
 
  一路上,他不時地俯唇吻她,甚至於輕咬她白潤的耳朵,她羞怯地閃躲著,心裏並不討厭他對自己做出這樣的事情,只是覺得不習慣;不久以前,他還是只偶爾抱抱她的兄長,此刻,她感覺他更像一個強勢的男人。 
 
  「三哥,現在還是白天,咱們……回房做什麼?」她小聲地附在他耳邊問,眼看著他們就快要走到寢房。 
 
  「三哥已經等不下去了,小葛兒,尤其是這幾天,日子簡直就是難捱極了!當我知道你已經不再是個小女孩時,那夜,我就想要了你,所以我逃出府,選擇以不見你來逃避,但你可知道自己是多麼迷人嗎?我已經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但當我發現之時,我就已經決定不將你讓給任何人,葛兒,你這輩子三哥要了!」他輕吻了下她的唇,彷佛想要將他的宣告烙在她的唇瓣上,以做封印。 
 
  夏雪葛一時無法回神,一顆心就像飄在雲端似的,當她終於有些落地的感覺之時,發現她已經被他放落在暖炕上,身子還纏繞著一層薄紗,雖然還是可以行動,卻終究不太俐落。 
 
  她抽手想要掙開,但立刻被他的大掌給擒住,他捧起她小巧的臉蛋,狂烈地封住了她的唇,直到她兩片唇瓣有了紅腫的痕跡,他才滿意地鬆開,改換啃咬她柔膩的粉頸,熾熱寬大的掌心往下探索,一開始就教她驚嚇地弓起身子。 
 
  他大掌握住她小巧飽滿的胸脯,以兩指夾弄著敏感的尖端,隱隱約約地可以感覺到那抹柔嫩變硬突起,他又加入一手,往上推揉著她兩團小巧的胸房,刻意地晃動它們,在他的掌心中淫蕩地展現柔軟而彈性的風姿。 
 
  「不……」 
 
  她微弱的嗓音幾不可聞,心裏羞窘極了,一時片刻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反應,她可以感覺到他熾熱的愛撫,以及內心無法言喻的騷熱激動,卻無法將他此刻在她身上所做的一切當成是平常的擁抱一樣。 
 
  龍冽伸手敞開她月白色的外衫,單薄的底衣也跟著微微翻掀開來,露出了裏頭淺紫色的肚兜,他扯闊了肚兜的系繩,瞬間掀開了她胸前的一片春色,兩團小巧飽滿的胸乳引誘著他舔咬品嘗。 
 
  為了一個猶殘留著稚氣的少女心狂意亂,實在不像他,但是,他卻還是忍不住俯首含住了其中一隻櫻苞,以舌尖吮弄舔嘗。 
 
  一絲近乎刺痛的快感襲擊了她,夏雪葛不安地扭動身子,好奇怪!她三哥突然變成了一個不認識的人…… 
 
  「不要……我討厭三哥……我討厭你!」她雙手握成小拳,推打著他,不讓他再繼續下去。 
 
  「你討厭三哥這樣碰你嗎?」龍冽擒住她不安分的小手,斜挑起眉,神色認真地覷著她。 
 
  被他深邃的眸光直勾勾地盯著,她心裏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嬌羞,慌忙地低下頭,「那感覺好奇怪,我……說不出來,就是奇怪!」 
 
  「葛兒,不喜歡三哥嗎?」他伸手托起她小巧的下顎,不讓她有機會逃避他的問題。 
 
  「當然喜歡,可是……為什麼喜歡三哥就要這麼做呢?」她苦惱地蹙起眉心,這個問題對於十四歲的她還太過艱難。 
 
  「那當然是因為三哥也喜歡葛兒。」 
 
  「可是……」 
 
  「你討厭三哥這樣碰你嗎?」他曲起長指,輕輕地滑過她柔嫩的臉頰。 
 
  「不……」她模樣可人地搖頭。 
 
  「那就行了!」他唇畔勾起一抹邪惡的笑容,熾熱的大掌放肆地探入她柔薄的褻褲之內,指尖滑過她柔嫩平坦的小腹。 
 
  夏雪葛心底慌極了,她憋住了氣不敢呼吸,肌膚隨著他的指尖滑過而泛起一陣敏感的疙瘩,驀地,她驚叫了聲,感覺到他修長的手指勾繞著她柔軟的恥毛,深入她透出香鬱氣息的嫩苞之間。 
 
  「三哥,不要……那裏……你的手啊……」她不安地扭動著身子,生平第一次被人碰觸到那個地方,她的反應竟然是希望他再深入一點…… 
 
  起初,血嫩的肌膚有一點那麼乾澀的疼痛,但漸漸地隨著他的揉撚,潤滑的液體羞人地淌滑了出來,他是那麼的粗獷,而她竟是如此嬌弱,兩者之間的迥異不同,教她心底感到有些害怕。 
 
  龍冽輕吻著她胸前繃俏的嫩蕊,手指撥開了她兩片水分豐盈的小花瓣,攫住她小巧的花心,長指勾弄著她花穴兒裏泛湧的滋養水蜜,瞬間,她柔軟、濕膩、恍若嬰孩嫩唇般含住了他侵略的手指。 
 
  一陣戰傈從她的脊椎迅速竄上,她分不太清楚那狂烈的快感是來自於他的手指、抑或是她自己,她扭動纖細的腰肢,纖巧的趾頭勾進了被褥之間,不自覺地呻吟了起來。 
 
  「啊……」她驀然痛叫了聲,感覺身子裏傳來一絲刺痛。 
 
  「疼嗎?」龍冽稍微地抽出了長指,溫柔地笑問,從她嬌嫩花穴之中抽出的手指染著淡淡粉紅色的處子血跡。 
 
  「當然!」夏雪葛忿忿地瞪著他,以哀怨的眼神傾訴自己的委屈。 
 
  聞言,龍冽失笑不已,眉宇之間更添對她愛憐,伸指按住了她柔嫩的小花核,以中心為圓周,淫蕩地撩弄了起來,「那要是這樣呢?還疼嗎?」 
 
  「不……」她細嫩的嗓音隱沒在一道驚喘之中,她身子一緊,克制不住酸軟的快感從花心深處氾濫成災,漸漸地,她感到了焦躁,開始不懂自己心裏為何有著難以填滿的空虛渴望。 
 
  龍冽眯細了深沉的眸光,瞅著她泛紅的小臉,以及在他身下不停掙動的嬌軀,胯間的陽鐵不禁更加亢熱了起來,緊繃而且昂揚。 
 
  「住手……三哥,求你……」她緊閉起雙眼,虛弱的聲音聽不出一絲說服力,身子一陣一陣地熱了起來。 
 
  他對她的祈求充耳不聞,修長的手指近乎惡意地摧折她嬌弱的嫩花兒,感覺滑膩的愛液不斷地從她的水穴兒裏汩汩而出,濕滑了他的指尖。 
 
  她嬌嫩的血穴兒因不斷的挑逗揉擰,而逐漸地充血盛開,瀲濫腫脹,幾乎是他稍稍的碰觸都足以教她迷失了心魂。 
 
  「三哥……」她忍不住又輕喚,這次幾乎連話都快說不出來,她感覺全身上下的脈搏都為之震顫怦動,胸口飽脹著熱氣。 
 
  「我的小葛兒。」他柔柔輕喚,憐愛地俯首含住她另一隻乳尖,滿意地察覺到她猛然竄過一陣戰慄,近乎痙攣地弓起嬌軀。 
 
  熾火噴燙著她的心窩兒,她被身體裏不斷聚集成災的快感弄得不知所措,扭動纖腰,著急得都快哭了! 
 
  「三哥,我……怎麼會……」她虛弱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哽咽,歡愉的感覺在他的挑逗之下,對她而言變成了一種折磨人的災難。 
 
  教她又愛又怕。 
 
  「我敏感的小葛兒。」龍冽不禁笑歎了聲,抽回了在她私花兒裏肆虐的長指,大手乾脆扯去了她的褻褲,少女嬌滴的私處在他的面前袒露無遺。 
 
  「不!」她伸手想要阻止他,但比起要他停止,她的心裏更想要他繼續,身子裏被惹人苦惱的欲火所占滿。 
 
  龍冽斂眸笑望著她苦皺的小臉,淋漓的香汗微微地沾濕了她頰邊柔細的黑髮,眼兒、臉兒、嘴兒都因他的撫吻而透著瀲豔紅光,看起來鮮豔欲滴。 
 
  他驀然分開她的雙腿,高大的身軀往下挪移,將男性剛俊的臉龐埋首在她的雙腿之間,鼻尖吸嗅到她清甜的味道。 
 
  她嬌小的身軀依舊透著稚子的柔嫩,散發出淡淡的馨香,誘惑著他屬於男人最本能的感官,胯間的硬熱疼痛毫不留情地折磨著他,他埋首舔弄 
 
  著她嬌柔的花苞,以舌舔開兩片花唇,毫不客氣地品嘗著她的甜美。 
 
  天啊!夏雪葛的心裏震撼不已,她收不攏修細的玉腿,心裏羞得簡直不想活了,但感覺到他的舌頭在她的私處間遊移,更是教她暈眩,她已經快要分不清楚她腿間的濕滑津液是來自於自己,抑或是他! 
 
  她緊張地收縮著,卻總是又被他舔開,有一種酥麻的感覺傳遍她全身,教她漸漸失去了意識。 
 
  「啊……啊……」她甚至於聽不見自己所發出的嬌吟聲。 
 
  龍冽放開她,冷不防地將她翻過身,讓她半跪在炕上,繼續輕吻著她雪白的背脊,伸出長指插入抽弄著她溫暖的花壁,指尖不停地旋轉、勾揉著她,並且慢慢地吻至她翹起的雪臀,教她一時承禁不住,大膽地呻吟出聲。 
 
  聽到她宛如小母獸般的低叫聲,龍冽再也忍不住強烈的欲望,他扯開外袍,釋放亢熱的欲龍。 
 
  起初,他輕抵著她柔滑的背脊,然後緩緩地移下,熾熱的堅挺沿著她俏臀間誘人的溝壑,抵住了她盈滿愛液的嬌穴入口,伸手按住了她白嫩的 
 
  大腿,略微調整了下位置,欲望的頂端廝磨著她幼嫩的血肌。 
 
  這時,一陣強烈的刺激從他的腦門直沖鼠蹊,教他忍不住發出獸般的低吼聲。老天爺,他感覺自己就像血氣方剛的少年般,差點不能自持。 
 
  「三哥……」 
 
  夏雪葛挪動了下纖細的腰肢,已經弄不清楚自己心裏究竟是緊張,抑或是雀躍期待,當他的亢挺以旋轉的方式摩擦著她最嬌嫩的血壁之時,一 
 
  陣戰傈的快感從她的花壺深處湧出,突然而狂烈,教她措手不及,起初那一絲絲被撐裂的疼痛似乎已經不足為道了! 
 
  但當他昂揚的男欲之龍盡根沒入她的狹嫩時,她感到一陣撕扯的疼痛,近乎痙攣地昂起上身,貼靠在他的胸前,伸手揪住他落在她肩畔的黑髮,咬唇想要忍住吟叫,聽起來更像是苦悶的呻吟。 
 
  「好痛……三哥,我好痛……」她輕蹙起了眉心,瞬間的撕裂讓她忍不住咬緊了嫩唇,眼淚也跟著掉了下來。 
 
  「不哭,乖娃。」 
 
  龍冽忍住了下身的亢奮,微微地抽回,柔聲笑哄,感覺到她的身子明顯地緊縮,緊緊地包覆住他亢熱的男欲之龍,絕妙的滋味,直教人銷魂欲狂。 
 
  「可是真的好痛……」她扭動著纖腰,語氣挾帶著一絲不安的焦躁。 
 
  「再過一會兒就不疼了。」他一手揉按住她飽滿的雪乳,徐緩的男性氣息輕吹在她雪白的耳畔。 
 
  當他柔柔的氣息吹在她的耳朵上時,她只覺得心窩兒一陣暖熟,還不待她細思清楚,他已經按住了她纖細的腰身,完完全全地埋人了她的身體,並且由緩慢加速,一次次貫穿、抽出,不停地進犯著她的柔弱。 
 
  「三哥!三哥,三哥……」 
 
  夏雪葛哭著叫喊,她感覺自己的身體痛得快要破碎掉,但他沒有停止,仍舊是不停地在她的身子裏律動。 
 
  好疼……她真的好疼啊! 
 
  她以為自己會昏過去,甚至於死掉!但是沒有,她的神智緩緩地從疼痛的黑暗中恢復,撕裂的疼痛不再如此清晰,並且慢慢地淡去,當他昂揚 
 
  的熾熱戳進她的花床深處時,她總是有種連魂魄都快被撞擊到的感覺,他在她體內是如此巨大的存在,一次次,撩得她柔嫩的花徑變得灼熱腫脹,愛液揉合著她的處子之血,從兩人交合之處滲滑而出,滴染在炕褥上。 
 
  他柔聲安撫著她激烈掙紮的身子,俯唇輕咬著她白皙的肩膀,大掌揉玩著她飽滿的腴乳,以一種極曖昧的緩慢頻率搗弄她溫暖狹窄,撞擊著她水蜜滿溢的花壺深處,一次又一次地盡情佔有她。 
 
  她開始忘情地吟叫,感覺自己的靈魂正在飛升出脫,到達另一個她從未臨至的虛幻之地。 
 
  他不停地愛撫著她少女小巧飽滿的乳房,長指撚弄著粉色的乳尖,另一手則是加入撚按住她飽脹充血的花核,隨著他抽插的頻率,一次次地玩弄,彷佛想要將她逼瘋了似的,不斷地加快佔有她的速度。 
 
  「啊……」 
 
  夏雪葛感覺自己就快要不能呼吸,她感覺體內越來越熱,快感在她的體內不斷地累積,隨時都有崩潰的可能,她喘息著,猛然一陣強烈的撞擊,將她拋上高潮的頂端,教她無助地在他的懷裏哭了起來…… 
 
  這夜,還長著呢! 
 
 
第三章
 
  兩年後 
 
  十四歲的夏雪葛或許還有些稚氣,但過了兩年,已經是二八芳華的她出落得更加動人,一如龍冽的預言,她終將出落得傾國傾城,迷倒眾生。 
 
  兩年來,在龍冽的呵護與眷寵之下,夏雪葛除了與生俱來的美麗之外,還有更多的清麗嫵媚,只是偶爾還有些孩子氣,教人拿她沒轍。 
 
  冬末,圍牆土角邊還殘留著積雪,天色一片明媚,照得人心一爽。 
 
  「三哥!」夏雪葛躲在門外見所有門客都已經離去,才悄悄地探進廳門,正想伸手蒙住龍冽的雙眸,就被他反手給拉進懷裏。 
 
  「你這個小人兒到底又想幹什麼了?」他沒有好氣地笑斥道。 
 
  「我想……想看三哥。」她立刻就想出了一個絕佳的藉口。 
 
  「想看我做什麼?」他故意質問她。 
 
  「就是想看嘛,哪需要有什麼理由?還是三哥不想讓葛兒看?那早說嘛!我以後不會自討沒趣了!」她輕哼了聲,別過小臉不再瞧他。 
 
  「你這妮子越來越會跟三哥耍嘴皮子,小心三哥整治你。」他又氣又笑,伸手呵她癢。 
 
  「不敢了!葛兒不敢了!」她笑著在他的懷裏左躲右竄,樂不可支。 
 
  原來,成為她三哥的「女人」 
 
  ,代表的是他們的日子可以過得如此甜蜜而親昵,她可以肆無忌憚地在他的懷裏撒嬌,享受他溫暖強健的擁抱, 
 
  以及兩個人的夜晚,旖旎而且醉人心魂。 
 
  所有的一切對他們而言,都是如此理所當然,她從未懷疑,只想一直這樣下去,直到天長地久。 
 
  他們兩人笑鬧著,活像兩個孩子,跟隨在龍冽身旁多年的魏延早就已經習慣如此,他在門外等候,直到門內笑聲暫歇,他才敢走進門去。 
 
  「爺,屬下有要事稟報。」他拱起雙手。 
 
  「說吧!」龍冽稍稍放開了她,但沒有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 
 
  「剛才宮裏傳來消息,聽說皇上龍體急速惡化,太醫們個個束手無策,只怕離大崩之日不遠了!」 
 
  聞言,夏雪葛難掩震驚,她側眸望向龍冽,卻只見他靜靜地聽完這個消息,似乎對這個壞消息一點反應也沒有。 
 
  他心裏怎麼可能毫無感覺呢?她知道三哥對他父皇一點感情也沒有,皇帝為了箝制他們這些皇子,故意不將他們調到分封的領地,反而形同囚禁,將他們一個個留在京裏。 
 
  她心裏不禁有點擔心,皇帝威權的存在成了皇子之間的束縛,教他們這些兄弟不敢太明目張膽地鬥爭奪權,但這個束縛一旦式微,一場激烈的惡鬥或許即將展開…… 
 
  兩個月後 
 
  東風輕輕拂過樹梢,豔紅的桃花舞著春風,香氣一絲絲沁入屋內,拂得人心一爽,拖泥帶水的冬天已經悄然離去,取而代之的是明媚的春光。 
 
  可是,夏雪葛卻寧可自己的心逗留在冬天,或許根本就不是因為季節變化的關係,但實情就是她三哥陪她的時間變少了! 
 
  「三哥,你說過一會兒要聽我撫琴的,現在已經遇了『好幾會兒』了!」她揪住他的衣袖,已經再也坐不住。 
 
  「那就改天再聽吧!」龍冽從急報文書中抬眸,笑著敷衍道。 
 
  又是改天?這兩個月來,她不知道已經聽過這句話多少次了!「你不是很喜歡聽我彈『無愁』嗎?上回我學會了前半段,你聽了很喜歡,所以我很努力又學了後半段,我想你一定更喜歡才對。」 
 
  「可是三哥現在沒空,等等吧!」 
 
  「不要。」她搶過他手裏的文書,跑得遠遠的。 
 
  「葛兒,不要頑皮,把我的文書放下。」他起身想要拿回東西。 
 
  「陪人家嘛!今兒個一整天我都很乖,就算一盞茶的工夫都好,三哥,你就陪我說說話吧!」 
 
  「你分明就是在鬧我,這樣算乖嗎?」 
 
  「我想撫琴給你聽。」 
 
  「聽琴不急在一時,你乖,等三哥把這件事情處理完再說吧!」 
 
  「你每次都說把『這件』事情處理完就好,可是,永遠都有另外一個『這件』事情在等待著你,我也在等你呀!可是,卻沒有一次等到……」 
 
  她幽幽怨怨的語氣彷佛細針般穿刺過他的胸坎,教他一陣沒由來的不舒坦,龍冽冷冷地板起臉,「葛兒,你是這樣對三哥說話的嗎?」 
 
  「是你教我的,自己說過的話就要算數。」 
 
  「事情有分輕重緩急,不是像你這樣孩子氣,說風就是雨。」說到最後,他的語氣有些生氣。 
 
  「我沒有!」她忿忿地嬌吼,將手裏的文書揉成一團,用力地扔回給他,然後轉身跑開,似乎大有這輩子不再理他的氣概。 
 
  由於皇帝龍體日漸衰竭,為了驅散病魔,皇室決議利用大辦壽宴替皇上慶祝誕辰,以盛大的喜氣逼走邪穢。 
 
  夏雪葛心裏卻還是為了那天的事情生悶氣,所以從一早就是臭臉迎人,這教龍冽哭笑不得,所以他只能將她留在視線裏,不讓她胡亂走動,自己則是與親近的兄弟和大臣們周旋。 
 
  「好美的姑娘啊!」大皇子見夏雪葛一個人站在角落,貪圖她美麗的容顏,帶著一群手下靠了過去,摘花的狼手忍不住朝她伸了過去。 
 
  「不要碰我。」夏雪葛迅速地閃開,一眼就認出了他的身分。 
 
  大皇子有點悻然,但還是一臉笑笑,試圖在美人的面前展現風度,「沒想到我三弟府裏竟然嬌藏著一位如此美麗的女子,葛兒,這兩年來你出落得越發動人,怎麼?我三弟還不替你找夫家嗎?還是他根本就是想要把你給藏起來,不教任何人知道?」 
 
  「除了三哥之外,我誰都不要。」 
 
  「等我當了皇帝,看你還敢不敢說不要?!」他對她的話嗤之以鼻。 
 
  言下之意,他是想對她用強的嗎?夏雪葛一時心火難忍,反唇相稽,「誰要當皇帝還不知道呢!要是我三哥當皇帝,絕對比你更行!」 
 
  「葛兒,住口!」龍冽喝住了她,長臂一伸,將她攬至身後。 
 
  「三哥……」她覷見他盛怒的神情,心房一顫。 
 
  「這就是我一手教養出來,知書達禮的女孩嗎?」龍冽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葛兒,快點向大皇兄賠不是。」 
 
  「我……」她知道現在不是自己應該逞強的時候,咬著唇,心裏還是有點倔強,「對不起,大皇子,是葛兒一時心直口快,才會鬥膽冒犯了您,希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遇,別與葛兒這個小女子一般見識。」 
 
  大皇子對她這種不情不願的道歉法付以冷笑,故意側首對龍冽說道:「人家說,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三弟,你確定這只是她一時心直口快,而不是你心裏也是這個想法嗎?」 
 
  「我們今天是來向父皇祝壽的,皇兄,要是咱們兄弟誰先動了干戈,絕對是一點好處都沒有,你自己考慮清楚才是。」龍冽硬聲提醒道。 
 
  「咱們等著瞧吧!她剛才說的話不只有我一個人聽見,遲早也會傳進父皇的耳朵裏,看到時候你還能不能這麼囂張對我說話,哼!」說完,大皇子領著手下的人離去,其中有一人刻意地回眸瞧了夏雪葛一眼,神色顯得相當神秘。 
 
  打從皇宮回來,他們一上馬車到現在,龍冽就冷著臉,一句話也不吭,陰沉的臉龐就像晚冬的冰雪,寒冷到了極點。 
 
  夏雪葛心裏好慌,她以眼角餘光偷偷覷著龍冽,一句話也不敢說,一直到了半路,她才終於小聲地試喚道:「三哥。」 
 
  「不要喊我。」龍冽閉目養神,冷冷地拒絕她。 
 
  他冷淡的語氣教她身子一瑟,淚水盈上眼眶,「三哥,葛兒知道錯了,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你真的知道自己錯了嗎?葛兒,你真是太教三哥失望了!」龍冽終於張開雙眼,定定地瞅著她。 
 
  「我不是故意要這麼說的,三哥,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一雙柔荑牢牢地揪住了他的衣袂,發白的青蔥指尖微微地顫抖。 
 
  「別說了。」他看都不看她一眼,低沉的嗓音冰冷至極。 
 
  「可是……」 
 
  「住口,別再說了!」他陡然一喝。 
 
  「我……」她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嚇,頓時噤聲不語,她從來就沒有見過他如此鐵青的臉色,看起來好嚇人。 
 
  「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到『倚蓮山莊』。」他斷然做下了決定,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為……」 
 
  「你想問為什麼,是嗎?就讓三哥告訴你吧!今天你說錯了那些話,讓父皇對我這個兒子有了戒心,打從他老人家身體病危以來,對我們這些皇子的戒備更嚴,深恐我們心懷不軌,搶了他的皇帝寶座,卻不知道那個位置是他遲早要退下來的,無論如何,在這麼敏感的時刻,待在京城沒有好處,所以,我想以祭祖為由,帶你去離祖廟最近的『倚蓮山莊』散散心。」 
 
  「三哥……不怪我了嗎?」她小心翼翼,試探地問道。 
 
  「僅此一次,絕無下例。」他投給她無奈的一瞪,唇畔逸出一抹笑痕。 
 
  「嗯!」她用力點了點頭,一瞬間眉開眼笑,纖手環住他的臂膀,緊緊地抱著,「葛兒以後絕對不敢了。」 
 
  「這才是乖女孩。」他輕拍她粉嫩的臉頰,寵愛地勾起一抹微笑,忍不住心旌神動,托起她小巧的下頷,吻住她瑰麗的小嘴…… 
 
  倚蓮山莊,從她有記憶以來,這裏就是她最喜愛的地方,每年寒暑他們總是會偷得一段時間在這裏度過,朝廷的紛亂、宮室的鬥爭離他們好遠、好遠,她可以完完全全擁有她三哥。 
 
  是的!在前往「倚蓮山莊」的路途中,她原本是這麼想著,但是,抵達了山莊之後,卻發現事情與她料想的模樣出入甚大。 
 
  原來,他們此次來「倚蓮山莊」不是來遊獵休息的,她三哥忙著與前來會合的部屬討論著京中發生的大事,聽說自從他避居到山莊來之後,有不少人對皇帝進讒言,說他圖謀不軌,遲早會反叛肇事。 
 
  她聽了之後好心虛,因為是她一時言語不察,才給別人有機會趁虛而入,所以,自從來了山莊之後,她不敢擅自打擾他辦公,總是一個人找事情打發時間,除非他親喚她到跟前。 
 
  柳兒隱約猜出主子細膩的心思,不過,倒楣的是水池裏的魚兒,因為,從兩個時辰前,她主子就坐在池邊,不斷地拾起小石子往池裏投去,魚兒都被嚇得躲到一旁,用哀求的眼神請她姑奶奶大發慈悲,放過它們這些魚輩。 
 
  「小姐,爺現在只怕已經忙完了,你何不去找他呢?」柳兒很識趣地提議,希望能借機拯救那些可憐的魚兒。 
 
  「他現在沒事,並不代表下一刻他就沒事,他現在是一個大忙人,沒空陪我。」夏雪葛輕歎了口氣,又往池子裏丟了一顆小石子,「我不想他 
 
  討厭我,如果,把三哥在我心裏的分量給挖空,那大概什麼東西都不會剩下吧!因為我實在是喜歡他太多、太多了!」 
 
  聞言,柳兒失笑,忍不住提點道:「那是愛呀!葛兒小姐,難道,除了喜歡之外,你就沒想過自己是愛上了爺嗎?如果只是純粹喜歡一個人,你不可能在乎他那麼多的。」 
 
  「愛?」 
 
  這個字,對她而言根本就是陌生的,但聽進心底,卻一陣陣發酵顫動了起來,她愛上了三哥?是嗎?是愛啊…… 
 
  她要告訴他……要告訴他,她愛他! 
 
  夏雪葛心裏快樂得像一隻翩翩飛舞的蝴蝶,穿過重重回廊,往議事的大廳奔去,是的!她三哥可能在忙,但是她迫不及待地想告訴他。 
 
  就算只是半盞茶的工夫,她只要能夠佔據他一點點時間,她就可以告訴他,她愛他! 
 
  站在廳門前,她嬌喘咻咻,深吸了好幾口氣試圖平復,柳兒也跟著跑到她身後,一路上看著主子,不讓她跌跤,真是一大考驗。 
 
  她終於喘過了氣,才正想推開門,卻在這時從門裏傳出了她三哥低沈的嗓音。 
 
  「我決定要迎娶虔親王的千金。」 
 
  「王爺,難道你不再考慮一下嗎?」朱樞算是朝廷裏具有威望的臣子,他對自己的眼光非常有自信,知道眼前的龍冽絕對是繼承皇統的不二人選。 
 
  「不,越快越好,虔親王在朝中的勢力不小,他一直都想拉攏我,想把女兒嫁給我,如果娶了虔郡主,就能夠解除他對我最後一絲戒心,那就娶吧!」龍冽冷淡的口吻,彷佛這場婚事只不過是兒戲一場。 
 
  她的三哥要娶妻?! 
 
  一時之間,夏雪葛感覺自己被人重重的一擊,那強烈的震撼搖晃得她眼前一片暈眩,她及時伸手捉住身旁的扶欄,才能勉強自己在眼前崩坍的天地間站穩腳步,但就在她還來不及站穩腳步,心卻已經開始抽痛,痛得她幾乎快要不能呼吸,一瞬間,她寧願自己就此死去。 
 
  「葛兒小姐,你的臉色好蒼白,不要緊吧?」柳兒擔心地靠到主子身邊,被她慘白的臉色嚇得手忙腳亂。 
 
  夏雪葛揚起美眸看著柳兒,心想為什麼要這樣問她呢?她怎麼可能會不要緊呢?如果有人要來搶走自己最寶貝的東西,哪有可能無動於衷呢? 
 
  「這不是真的,是不是?三哥已經有我了,他為什麼還要娶別的女人?」她嬌嫩的嗓音有些顫抖,纖手揪住柳兒的衣袖,忙不迭地問道。 
 
  「爺他……他……」柳兒也將那番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她也一樣震驚,但卻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安慰主子。 
 
  「他怎麼樣?你說話呀!為什麼不說話?是我錯了嗎?」 
 
  「不,葛兒小姐當然沒錯,只是……」 
 
  「是誰在外頭?」龍冽幽冷的嗓音從屋裏拋出,兩扇門板立刻被人從裏頭打開,他見到夏雪葛,臉色微微一變。 
 
  「三哥……」 
 
  他起身朝她走來,看見她蒼白的臉色,眉心一擰,「葛兒,你怎麼會在這裏?你的臉色好差,是不是身子有哪裡不舒眼?」 
 
  「我來找三哥,想告訴你一件事,可是,我還來不及說,就聽見你說……」她的心又是一螫,「你說要娶妻……那是真的嗎?」 
 
  「剛才我與朱大人的談話,你全都聽見了?」他深邃的眸光頓時暗了下來,冷聲質問道。 
 
  「對……三哥,你有話要對我說嗎?」夏雪葛一雙美眸中透出期盼,在心底呐喊著。 
 
  說吧!告訴我那不是真的,告訴我你沒有要娶虔親王的郡主,三哥,我最愛的人,請你向我證實剛才的那番對談不過是玩笑一場。 
 
  龍冽歎了口氣,「是的,我要娶虔親王的女兒,成親的日子就訂在一個月後,葛兒,我知道你可能很難接受這個事實,但是,你放心,就算三哥娶了妻子,你依舊是我最疼愛的人兒,誰也不能取代你在我心裏的存在。」他伸手想要探近她,卻被她別開小臉,硬生生地躲過。 
 
  她只是他的「最愛」?夏雪葛心裏一陣淒涼,苦苦地笑了出來,為什麼她只能是他的最愛?! 
 
  是不是在另一份不屬於她的愛裏,永遠都有別的女人存在?是不是她永遠都干涉不了,因為她只是他的「最愛」,而不是他的「唯一」! 
 
  「葛兒?」龍冽直覺她的神情不對,往前又踏近了她一步。 
 
  夏雪葛下意識地又往後躲退了一步,不願被他碰觸,彷佛他的碰觸沾染了令她嫌惡的因數,她不願、不敢、不想被觸及…… 
 
  「葛兒,你聽見三哥說的話了嗎?無論三哥是否娶妻,心裏最疼愛的人依舊是你,誰都不能取代你的地位,明白嗎?」他以探詢的眼光看著她,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 
 
  她揚眸定定地看著他,聽了他對她的承諾,她應該覺得高興嗎?是的,她應該,身為一名女子,還有什麼會比聽到這番許諾更教人雀躍? 
 
  但她的心啊……竟沉得無法提起一絲力量,夏雪葛苦苦一笑,在他的注視之下,彷佛一縷幽魂般轉身離去。 
 
  「葛兒……」他屢喚不回她,忍不住懊惱地低咒了聲,他已經承諾要永遠疼愛她,她究竟還有什麼不滿意呢? 
 
  一彎銀月懸掛在天邊,夜,靜而寂寥。 
 
  白天的爭執,最後不了了之,他們誰也沒有再提起,就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夏雪葛美眸圓睜,躺在龍冽的懷抱之中,竟然無論如何都睡不著,她試探地動了一動,瞧他是否真的睡著了,最後,掙脫了他的臂彎,遠遠地躲到角落。 
 
  然而,當她發現自己究竟做了什麼事之時,心裏一震,天啊!她想躲開他的懷抱,生平第一次,她竟然想躲開她三哥的懷抱! 
 
  一瞬間,她覺得好想哭,他不是她最愛的人嗎?為什麼……為什麼她竟然想躲開他? 
 
  難道,是因為愛得太深了,反而不願接近他,因為,她不願借著他的懷抱提醒自己,這副熾熱強壯的軀體即將屬於她以外的女人,她的三哥即將成為別的女人的相公! 
 
  夏雪葛一手抱住自己,一手捂住自己的唇,不願教啜泣的聲音逸出雙唇,她很用力地想忍住哭號的聲音,如此一來,竟教滿眶的淚水掉得淒涼而悲哀。 
 
  「怎麼?又發惡夢了嗎?」已經習慣了她的重量,龍冽在睡夢之中感到臂彎之間一陣空蕩,虛冷地醒來,不意見到她淚流滿面。 
 
  「不……不是惡夢……」她搖頭,趕緊擦去了頰邊的淚水。 
 
  「那你怎麼會哭了呢?葛兒,你以前很少這樣子的,有話要告訴三哥嗎?」他抓起袖口替她拭去淚痕。 
 
  「我只是……」她放棄了與他爭辯,最後乾脆說謊,「對,是惡夢,我又作了惡夢,三哥,不要離開我,你千萬不要離開我……」 
 
  「傻丫頭,別盡說那些傻話,快睡吧!」他笑歎了聲,不把她這孩子氣約話當真。 
 
  「嗯。」她乖順地點頭,勉強自己閉上被淚水滲得濕紅的雙眼,蜷起嬌軀,就像個哭累的孩子般。 
 
  她還能說什麼呢?他不會懂的……他怎麼能懂她的心早就被妒意給啃得千瘡百孔?她寧可擁有千千萬萬個惡夢,也不願意在妒意中哭著難眠…… 
 
  「過來。」龍冽長臂一伸,冷不防地將她嬌蜷的身子攬進懷裏,大手輕撫著她柔順的發絲,哄著她,就像在呵哄著難纏的娃兒。 
 
  再度回到他溫暖寬敞的懷抱裏,夏雪葛的心又是一陣抽痛,她不敢再輕舉妄動,生怕再度驚擾了他,她等著他睡沉,卻沒料到這次他早有了防範,就算是睡著了,有力的雙臂依舊不放開她。 
 
  這教她的心感到痛苦,老天,她不能回京! 
 
  她做不到……她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三哥娶別的女人,所以她絕對不能回京,否則,她夏雪葛最終只怕會因妒嫉而瘋狂! 
 
  老天爺對她究竟是仁慈,抑或是殘忍呢?讓她在知道自己愛他的那一天,也同時懂了、認清了,她所愛的這個男人不可能永遠只屬於她…… 
 
 
  冽皇寵姬2
  我想我是瘋了 
  瘋著要讓你恨入骨髓裏 
  瘋著要與你作對為敵 
  因為你……不再專屬於我 
 
第四章 
 
  隔天。 
 
  「你想長時間留在這裏?!」 
 
  龍冽沒有料到自己會聽見她突然做出這個決定,一時間感到錯愕,他從書案前起身,將手裏的卷宗隨手往案上一丟,繞過桌案走到她面前,對身形高大偉岸的他而言,眼前的少女就像孩子般,老是要他費心傷神,他以為自己已經夠懂她了,沒想到她竟然會做出這個出乎他意料的決定。 
 
  趁著自己還有勇氣說出口,夏雪葛幾乎是立刻想到,就到書房來找龍冽,她低垂螓首,不願拿視線正對著他,好讓自己不容易凝聚的勇氣可以多生存片刻,她點了點頭。 
 
  「嗯,我不想回京城,一點兒都不想。」 
 
  「葛兒,你這是在跟三哥鬧氣嗎?」自從她知道他要迎娶虔親王的女兒之後,一連兩、三天,她吝於給他笑容與言語,而好不容易才說出來的話,竟然是要他自己回京,而她則繼續留在這裏! 
 
  龍冽冷眸一眯,神情略嫌沉肅,直勾勾地盯住她絕美的容顏不放,忽地,他伸手撩去她掉落在頰邊的柔發,沒想到她像是嫌惡般急忙避開,她的反應教他心裏更加不悅。 
 
  她沒心思對看他的眼,所以沒發現他的神情不善,但自從得知他要娶妻的那一刻起,她就閃躲著他的碰觸,無關好惡,天曉得她是多麼喜愛他擁抱著她的感覺,但就是不能!她只是心裏有一絲不情願,近似於……跟他賭氣! 
 
  「我是認真的,請你不要將它當成是小孩子在鬧脾氣,我不是。」她以很平靜的口吻述說著自己的決定,希望他能夠正視她已經長大了! 
 
  「你不是嗎?」他冷哼了聲,「在這種時候說你要留在『倚蓮山莊』,你這不是在存心為難三哥嗎?」 
 
  「你可以一點兒都不為難,放著我不管就好了。」說著,她猛然抬起美眸,正對著他幽肅的黑眸。 
 
  「你真的要三哥把你擱在這兒不管嗎?你說這些話是認真的嗎?」龍冽黑眸一眯,隱隱透出不悅。 
 
  他的眼神像是會螫人似的,夏雪葛被盯得身子一瑟,一想到自己真的可能被他丟下時,心裏不由得一陣悲傷,她咬著粉色嫩唇,強忍住從心頭嗆上的熱辣淚意,想在他的面前假裝自己一點都不在乎。 
 
  可,她真怕自己會被他丟下,嘴裏倔著不說,在心裏,她幾乎已經快要後悔自己胡亂說話,如果,三哥把她的話當真了呢? 
 
  是的!她所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認真的,但她遠比料想中更渴望待在他的身邊! 
 
  「葛兒,告訴三哥,你說那些話是認真的嗎?」他放軟了語氣,知道自己似乎嚇壞她了。 
 
  起初,一陣靜默籠罩在他們兩人之間,夏雪葛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對他說什麼,他銳利的眼神螫得她好痛,教她不能閃、不能躲,最終,幾句話幽幽地從她的嘴裏被吐出,「我不想看見……不想看見……」 
 
  「不想看見什麼?」 
 
  「看見三哥娶新娘,看見你娶別的女人,我不想看……所以我不想回京城,不想回去,我不是討厭京城,但就是不想回去……」 
 
  他輕歎了口氣,將她一擁入懷,「我不是說過了嗎?就算娶了王妃,你仍舊是三哥最疼愛的人兒,難道這還不夠嗎?」 
 
  聞言,一抹哀傷閃過她美麗的眼瞳,接之而來的是一彎淺淺的笑,淡得幾乎是一陣風吹來,她臉上虛弱的笑顏就會隨之崩解。 
 
  他不懂…… 
 
  他不懂得她究竟想要什麼,他不懂她對愛情的奢望,對「唯一」的堅持,她不想只是他所愛之中的一個「最愛」! 
 
  「我們什麼時候回京?」她依偎在他的懷裏,一滴瑩淚冷不防地滾落她的頰畔,她輕輕拭去,不教他瞧見,事到如今,她還能說什麼呢?躲在這個山莊裏,她逃得了一時,逃得了一世嗎? 
 
  「你可以明白三哥的苦衷了嗎?」他輕歎了口氣,呵護地將她擁得更緊,心裏有萬般的無奈。 
 
  「我知道三哥疼我。」除此之外,她什麼都不想懂!她臉上的笑顏看起來比哭泣更悲傷,一雙纖臂緊緊地抱住他,至少,此時此刻,這副寬闊的胸膛仍舊獨屬於她! 
 
  「我的乖女孩,別讓我失望,知道嗎?」 
 
  「我不想的,可是,好難……」說著,她又再度哽咽。 
 
  「乖,別哭了。」 
 
  她昂起美眸,定定地瞅著他深邃的瞳眸,看見他眼光之中充滿了對她的擔心,他在擔心什麼呢?擔心她反常的行徑嗎?如果,他想要的是一個乖巧的她,那他一定會對她失望! 
 
  她善妒而貪婪!想要的,永遠多過他能給她的!這樣的她,他還肯要嗎?總是怕他知道真相之後會捨棄她,所以,她從不坦白自己內心真實的貪婪。 
 
  「跟三哥回京,好嗎?」他柔聲詢問,誘哄著她。 
 
  她深深地瞅了他一眼,最後才緩緩點頭,把臉埋進他的胸懷裏,不讓自己看見他的臉龐,就讓她當一隻逃避現實的駝鳥吧!什麼也不看,什麼也不聽,活在他賜予的天地之間,等這妒嫉之痛慢慢沉澱吧! 
 
  回京之後,時間過得飛快。 
 
  彷佛才一轉眼,就已經過了十數天,但在夏雪葛的眼底看起來,這十數天彷佛伴隨著煎熬,在痛苦之中,她度日如年。 
 
  她不懂……為什麼別人家的妻子可以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丈夫納妾邀寵? 
 
  她不能!她做不到!她甚至不是她三哥的妻子! 
 
  成親大典逐日在進行,龍冽下令一切禮俗從簡,府裏的每個人很快地就了自己該站的位置,完成他們分內該做的事情。 
 
  但她的位置呢?在這個時候,她該站在什麼地方?不只是她內心茫然,就連準備成親大典的下人們看見了她,也一個個露出尷尬的表情,紛紛走避,只怕他們心裏也明白,她這位葛兒小姐什麼都不是! 
 
  這些日子,龍冽忙著朝廷裏的事務,大多數時間都不在府裏,他把成親大典的事情交給了管事,而不是她,在這大多數時間裏,她就像一縷孤魂似的,抱著他的琴在府裏漫無目的地走著,走到哪兒,就停在那兒,一個人,就連撫琴的興致都提不起來。 
 
  「虔親王府的人來幹什麼?」她看見了幾名穿著虔親王府服色的人進了王府,沒多久又離開了,應該已經將主人的交代完成了才對。 
 
  柳兒順口接道:「聽說他們府裏今晚行宴,想要邀請王爺過府,順便商討一下兩府聯姻的事項……」 
 
  她看出了柳兒的顧忌,柔笑介面道:「像這種大事確實應該討論一下,由他們忙去吧!柳兒,幫我打點一下,我想出去走走,這些天我實在悶極了,聽說最近石刹湖畔有許多賞花吟詩大會,咱們去瞧瞧吧!」 
 
  「好,小姐難得肯出去走走,柳兒絕對要幫小姐梳一個最美的髮髻,教所有人都為小姐傾國傾城的容顏折服。」 
 
  柳兒不顧主子一臉哭笑不得的神情,急忙地將她按在銅鏡前,打算使出渾身解數將她裝扮得美麗動人。 
 
  滿街楊柳綠似煙,晝出清明三月天。 
 
  好似隔簾紅杏裏,女郎撩亂送秋千。 
 
  喜好附庸風雅的人總是喜歡在春天行宴,一來東風徐徐,拂得人心舒暢,二來清明寒食,人們喜愛出外遊走,藉以暖身,免得感染風疾。 
 
  輕舟滑過湖心,夏雪葛站在船首,眺望著遠方一片煙霧縹緲,教她險些以為自己看見的不是遠方的虛幻,而是自己渾沌未明的心思。 
 
  這時,一艘畫舫朝這個方向駛來,一位中年男人與幾名歌妓飲酒做樂,眼神卻是望著她的,當兩艘船頭靠近之時,男人忽然站了起來,一雙不善的眼眸直瞅著她。 
 
  「咱們終於見面了。」男人笑著對她說道。 
 
  「你究竟是誰?」她充滿戒心,卻示意身後的護衛按住不動,她難得出門一趟,不願惹是生非。 
 
  「我的乖女兒,你不認得自己的親爹了嗎?」男人哈哈大笑。 
 
  「你是……宋義?!」一瞬間,她的心裏充滿了對這個男人的厭惡,沒料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會見到他。 
 
  「你猜對了,沒想到你娘曾經提過我,可見她還惦記著當年我倆的情分,也不枉我對她一片真心意。」如果聽到傳聞的他還有所疑慮,也在見到她的第一面就化解了,她這妮子絕美的容姿頗有她娘的幾分味道。 
 
  「真心意?」聽到他這個自大的說法,她感到極度可笑,不禁冷哼了聲,「你當做自己在說笑話嗎?宋義,當年我娘懷胎六月,只是因為你結髮妻子的挑撥陷害,你硬是將我娘趕出宋家,甚至不認她腹中的胎兒,要不是遇見我三哥,只怕我娘死了沒錢埋,我也只好賣身葬母,你對我娘有真心意嗎?這真是我生平聽過最大的笑話。」 
 
  「你——」 
 
  「我娘當然提過你,她說像你這種男人千萬不要接近,要是萬一不幸遇見了,就當做是八輩子沒燒香,就算是死,都好過跟著你,她教我這個做女兒的人,千萬不能恨你,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難道,是她還惦記著我……」 
 
  「宋大人,我剛才已經說過了,我沒心情跟你說笑話,我娘沒惦記著你,她教我不要恨你,是因為恨你這個人渣只不過是白費力氣!」 
 
  被自己的女兒這麼一說,宋義的顏臉在歌妓面前無處擺,不禁惱羞成怒,「說話小心一點,雖然你有冽王爺撐腰,可是我宋義好歹都是大皇子跟前的紅人,他可是繼承大統的第一順位,不怕你的冽王爺。」 
 
  「是嗎?我卻聽說大皇子的母妃出身低微,想要繼承大統,只怕比登天還難。」她柔柔地提醒了他一個殘酷的現實。 
 
  「一點都不難,我的乖女兒,只要你肯替我除掉冽王爺,以出身來論,就只剩下西宮娘娘誕出的十五皇子可能繼承大位,不過他年紀尚小,哪能跟我們大皇子爭呢?」宋義構畫著心裏的美夢,心想大事若成,他下半輩子就等著吃香喝辣,不愁吃穿了。 
 
  聽到他想對她三哥不利,夏雪葛心裏一陣反感,俏顏也隨之冷淡了下來,「你慢慢去作你的春秋大夢吧!宋大人,恕我不奉陪了,來人,我累了,把船劃回岸邊吧!」 
 
  輕舟靠岸,夏雪葛拾起素裙步下船板,才剛踏上土地,就被人給攔了下來,她定睛一看,見到了一名容姿豐華的婦人帶著幾名侍女。 
 
  「請問,你是夏雪葛姑娘吧?」 
 
  「你是……」夏雪葛望著眼前美麗的婦人,感覺有點熟悉。 
 
  此人正是十五皇子的母妃——張貴妃,她沖著夏雪葛嬌媚一笑,語帶玄機地說道:「我們兩人以前沒有碰過面,所以你認不得我,但只要我報出名號,或許你就不會那麼陌生了。」 
 
  聞言,夏雪葛心裏依舊有些茫然,一陣東風疾揚,吹散了春天盛開的花兒,落英繽紛,深深淺淺的花辦灑落了她一身,此刻的她,還不知道今天與張貴妃命中註定的會面,即將影響她往後的一生。 
 
  這到底已經是第幾次了? 
 
  虔親王府又派人來邀請,這次的名目是虔親王六十壽誕,朝廷裏的官員都受到了邀請,兩府聯姻在即,龍冽沒有道理不前去祝壽。 
 
  「三哥。」 
 
  一縷纖影緩緩地飄到房門邊,夏雪葛原本只是打算靜靜地站在這裏,乖順地恭送她三哥出門赴宴,但不知道從何而來的聲音,從她的喉頭滑出。 
 
  聞言,原本正由下人打點衣冠的龍冽揚起黑眸,看見了她,唇畔勾起一抹微笑,揚手示意他們暫時退下,「葛兒,你總算肯理三哥了嗎?」 
 
  「你忙,我不敢打擾。」她蓮步輕移人房,美眸中噙著一抹恬淡的笑意,雙手冷不防地抱住了他,獨佔的意味濃厚。 
 
  龍冽失笑不已,沒察覺她抱住他的細膩心思,「你說這是什麼生分話?我跟你之間的交情可以用得上打擾嗎?」 
 
  她從他的胸前揚起美眸,盯住他俊美的臉龐半晌,最終,想說的話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不要去。」 
 
  「你說什麼?」他感到有些愕然。 
 
  「我不要你去虔親王府!不要去!」她緊緊地抱住他,彷佛一個瀕臨死亡的人牢牢地捉住最後一塊浮木般絕望。 
 
  他依舊微笑,但笑意轉淡,「我已經派人回復虔親王的邀請,今晚會上他府裏,葛兒,今晚三哥會早點回來,你等三哥嗎?」 
 
  「三哥,我不要……」 
 
  「葛兒乖,你不是一個那麼不懂事的人,你是嗎?」 
 
  「三哥的話,葛兒都聽!可是,你不要去……我就是不要你去,三哥,這次你可不可以聽葛兒的話,不要……」 
 
  他扳開她雙手緊密的攀附,一雙大掌箝住她纖弱的臂膀,正色地面對著她說道:「我必須去,葛兒,我知道這次大婚的事情讓你很不高興,關於這件事情我不能給你任何解釋,等你長大一點,就會明白我的苦衷。」 
 
  「只有葛兒一個人,就真的不行嗎?」她輕輕地問道。 
 
  「你在說什麼?」他蹙起眉心,不喜歡看見她說那句話時,彷佛夢冷而心碎的神情。 
 
  「只是一生一世守著一個人,真的有那麼困難嗎?我只是想要一生一世守著一個人,難道就真的那麼困難嗎?!」她雙手握起拳頭,激動地朝他吼道,她從來沒有那麼大聲對他說話過,但她忍不住,就是忍不住…… 
 
  「住口,葛兒!」他陡然一喝,臉色凝肅至極,「你累了,滿嘴胡說八道,來人,把葛兒小姐請下去歇息。」 
 
  「我不要——」她掙開了下人的攙扶。 
 
  「來人,把她帶下去。」龍冽又一聲冷喝,語氣更加冷硬。 
 
  「葛兒小姐,求你了,不要為難奴才。」幾名下人聯手阻止了她,一個個對她露出祈求的眼神。 
 
  他們說,請她不要為難他們這些奴才?那她可不可以求他們也不要為難她呢?夏雪葛以一雙悲傷的美眸盯住這些驚慌的臉孔,停住了掙脫的舉動,她轉眸看著龍冽,看見他眼神透出一絲無奈,輕歎了聲後,縱身大步離去。 
 
  他那眼神……也是在教她別為難他嗎?她夏雪葛從來都沒有想過要為難任何人哪!但他們可知道自己也在為難著她呀?! 
 
  龍冽高大的身影消逝在門旁,她終於再也忍不住了,屏開柳兒等人,奔到了門口,卻忽然又停了下來。 
 
  難道,她以為自己真的能夠阻止得了他嗎?夏雪葛倚著門欄,不,她已經開了口,卻始終還是留不住他! 
 
  她望著天邊絢爛的晚霞光彩,她一直以為自己將會是他這輩子最疼愛的人兒,從來沒有想過……她只是最愛,卻不可能是唯一。 
 
  她沒見過那位他即將迎娶的女子,是否比她更美麗? 
 
  無論那位女子是否比她更美、更溫柔,似乎都已經無所謂了,因為,她將是他的妻,而她夏雪葛將什麼都不是! 
 
 
第五章
 
  聲聲慢。 
 
  從琴室裏傳出的琴聲,每一個音韻都是如此沉重哀痛,每每落下一個音,都直摧人心魂。 
 
  琴室外,桂嬤嬤與柳兒無不是一臉憂心仲仲,她們不敢打擾主子,她從一早臉色就不對勁。 
 
  桂嬤嬤從膳房端來了晚膳,不得其門而入,納悶地看著柳兒,「葛兒小姐今天是怎麼了?她的琴聲聽起來好悲傷……」 
 
  柳兒歎了口氣,接過了桂嬤嬤手中的託盤,心裏卻明白這盤上的膳食沒有多少可以下得了主子的胃,「自從爺出門之後,小姐就一直在撫琴,聽說,這首曲子叫做『無愁』,是咱們爺最喜歡的一首曲子,那天,小姐為了學會這首曲,練得那十根纖指尖兒都破了皮、出了血,可是,她教我們別給爺知道,是為了不教他擔心。」 
 
  「無愁?怎麼可能是叫做這個曲名兒呢?我桂嬤嬤是個俗人,本來心裏沒啥好不高興的,可是,聽著聽著,心裏竟然發愁了起來,難過得緊,揪得人心裏都快透不過氣來了。」 
 
  「是因為王爺要娶妃的事兒吧!誰都看得出葛兒小姐很愛咱們爺,她從小到大,一直都是爺掌心裏的寶,有誰想到現在咱們爺竟然要娶別的女人進府呢?誰都知道葛兒小姐跟爺的關係匪淺,她哪能受得住爺另有新歡呢?」 
 
  「但是自古以來,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咱們爺早就過了該娶妃的年紀,只是……」說著,桂嬤嬤歎了口氣。 
 
  柳兒見她歎氣,也是忍不住一喟,「葛兒小姐跟咱們在一起太久了,原本,我心裏還在想哪天可以改口叫她夫人,這些年來,咱們爺把她教養得真好,他們兩個人看起來就是一對儷人,哪想得到……」 
 
  「希望葛兒小姐能捱得過去才好啊!」 
 
  「我心裏也是這麼對老天爺祈求,千萬別出事才好。」說完,兩個人面面相覷了一眼,聽著琴聲,心裏也跟著發愁。 
 
  那夜,龍冽沒有回王府,而夏雪葛也一夜無眠,當他在破曉之際終於回府時,她卻避而不見他。 
 
  對她這種孩子氣的行為,龍冽似乎也有些惱火了,他派人過去知會了她一聲,就回書房去處理公事,中途喚進了幾名心腹手下,商討大事。 
 
  時近黃昏,她終於步出寢房,神情看起來有點失神恍惚,她悄悄地走進了書房,一抹燦爛的微笑冷不防地躍上唇角。 
 
  「三哥。」她柔聲輕喚,不教他看出任何異樣。 
 
  「葛兒?」龍冽剛遣走手下,正坐在榻上翻覽著剛才手下呈上的卷宗,十數本卷宗四散在榻上,他聽見了叫喚聲,抬眸望向來人。 
 
  夏雪葛還不等他反應過來,便脫去了繡鞋,爬上了臥榻,兩手滿不講理地把卷宗往地上一掃,她跪在榻上,深深地凝視了他一眼,冷不防地撲進他的懷裏,然後就怎樣都不肯輕易放開了。 
 
  「葛兒,你不跟三哥嘔氣了嗎?」他斂眸俯瞰著她嬌美的容顏,心疼她的樣子看起來有點蒼白。 
 
  她沒有開口回答,只是輕輕地搖頭,繼續靠在他的懷裏尋求溫暖的慰藉,心裏覺得好笑,她根本就沒有跟他嘔氣,而是認真的! 
 
  他總以為她只不過像個孩子般跟他賭氣,焉知她已經是一個女人,擁有女子獨佔情人的妒怨! 
 
  「最近三哥比較忙,沒空陪你,你怪我嗎?」昨天他對她的語氣似乎太壞了,所以,他小心翼翼地探詢。 
 
  她依舊沒有開口,只是仰眸覷了他一眼,柔柔地笑道:「你忙去吧!我只是想跟你借這條手臂,你抱著我,抱著我就好。」 
 
  「真是拿你沒辦法。」他笑歎了聲,依言摟住了她纖細的腰身,「葛兒,再給三哥一點時間,事情會過去的,知道嗎?再晚一點,三哥會出門,或許會遲些回來,你先睡下,成嗎?」 
 
  「三哥別管我,忙自個兒的去吧!」她閉上雙眸,不願再與他言語,她必須閉上眼眸,否則,只怕眼淚會灼痛她的眼瞳,最終忍不住教他看見她內心的滿滿傷痕。 
 
  那一道道傷痕都是她親手劃上的,就在昨晚他沒有回府,她一個人獨守空閨時,以妒恨為刀,一刀刀深刻地刻在心版上。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就快要瘋狂,在他看清楚她醜陋的內心時,她必須早一步離去! 
 
  今晚,那一張空床,不再由她獨守…… 
 
  人聲鼎沸,冽王府的夜顯得不太平靜,自從柳兒發現主子不在房裏,而且府裏四處尋找不到,她迅速通知府裏的管事,下令動員府裏的壯丁找人。 
 
  「快!快往那兒找一找,看看是否有人。」 
 
  「咱們找過了,就是不見人影啊!」 
 
  「到底會跑到哪裡去了?」 
 
  「葛兒小姐!聽到就回話呀!」柳兒急得眼淚直飆,她把一個好好的小姐給看丟了,要是被王爺知道,只怕她一條小命唯有休矣。 
 
  但事與願違,當龍冽在二更回府時,他們還是尋不到夏雪葛的蹤影,每個人的神情都如喪考妣,把脖子抹乾淨,等著被主子治罪砍頭。 
 
  「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個個驚慌失措的樣子,府裏的管事是怎麼教的?」龍冽站在廳前,冷冷地轉首,銳利的眼眸看著府裏的下人個個哭喪著臉,心裏感到不悅。 
 
  他原本應該是在軍營裏與手下議事,不知為何突然心慌意亂,無論如何都靜不下心,才臨時決定回府,沒想到竟然會見到府裏一團混亂,簡直就是沒了分寸,這情形教他的心情更加陰沉。 
 
  「爺,葛兒小姐……」府裏管事見眾人低首不語,終於忍不住站出來稟報道:「小姐她人不見了!」 
 
  龍冽心裏閃過一絲不祥的念頭,但他刻意忽略,因為那不祥的念頭竟然與他早先的心慌意亂恰巧有了呼應。 
 
  「到處都找過了嗎?」 
 
  「府裏上上下下都翻遍了,現在葛兒小姐身邊的隨婢個個都急哭了,她們說葛兒小姐想一個人獨處,把她們都支開,才不過一轉眼,她人就不見了,房裏什麼都沒少,就只有爺的琴不見了。」管事一顆心吊在喉頭,隨時都有可能緊張得跳出來。 
 
  「找,給我找!魏延,傳我的手令下去,不計一切代價,就算把整個京城給翻過來,都要找到葛兒。」說到最後,他低沉的語氣有了微微上揚,洩漏了他此刻不平靜的內心。 
 
  「是。」魏延拱手領命,立刻退下照辦。 
 
  孤孑一身站在華麗的大廳裏,夏雪葛緊緊地抱著懷裏的琴,蒼白的臉色幾乎要與一身素白的衣裳融成一色,懷裏的琴似乎已經成了她最後的依靠,從冽王府出來,她什麼也沒帶走,只除了這把她三哥心愛的琴。 
 
  「夏姑娘,本宮終於等到你了!」張貴妃在侍女的帶領下,從內室走出來,她立刻摒退了其他人,偌大的廳裏就只剩下她們兩個女人。 
 
  「夏雪葛參見娘娘。」她福了福身,猶是一臉淡然。 
 
  張貴妃立刻攙起她,盈盈笑道:「你終於接受了本宮的意見,肯來替本宮做事,放心吧!我絕對不會虧待你,只要你能夠保住我們母子在這險惡宮廷裏生存下來。」 
 
  「多謝娘娘對雪葛的賞識,不過,在這之前,雪葛有一個不情之請,如果這件事情能夠辦成,對娘娘與我都有好處。」 
 
  「你說吧!本宮不是愚昧之人,對於咱們兩方都是雙贏的提議,絕對不會有任何反對。」 
 
  「那就請娘娘允許雪葛……」她娓娓地將心裏的想法道出,只見張貴妃的臉色從最初的平靜,到最後喜不自勝。 
 
  或許,張貴妃心裏明白自己真的找到了一塊瑰寶,眼前的夏雪葛絕對可以在這亂局當中保住她的兒子,怪只怪龍冽太過愚蠢自信,以為自己娶了妃子之後,還能夠留住心愛的寵姬,她同樣身為女人,心裏當然非常明白,女人如果可以獨佔一個男人,就絕對不會允許與別的女人分享! 
 
  就在龍冽下令徹查三天三夜之後,總算有一點消息回報,魏延跟隨在主子身邊多年,生平第一次看見他的臉色如此難看,似是陰沉,又像是憤怒,前者似乎是為了葛兒小姐不見的事情,而後者,則是在責怪他們這些手下辦事不力,才會那麼久都得不到消息。 
 
  「終於可以讓本王聽聽你們辦事的結果了嗎?」龍冽坐在大廳前的錦背交椅上,朝著手下微微地挑起眉梢。 
 
  他拱手垂眸,不敢正視主子冰冷的神情,「是的……據最後看見葛兒小姐的人說,是一輛馬車將她接走的,根據可靠的線索指出,那輛馬車最後進了……十五皇子的府邸。」 
 
  「十五弟?」龍冽疑問地擰起眉心,他從來就沒有聽說過葛兒與他十五弟有任何的交情。 
 
  「爺,有人看見葛兒小姐進了十五皇子的府邸,這是屬下能夠得到最後的線索,爺,咱們是不是應該……」 
 
  他冷冷地截斷了魏延的話,「派人嚴密監視十五弟的府邸,無論是販夫走卒,下人侍婢,凡是任何進出之人都不許疏忽。」 
 
  「爺,你的意思是……」 
 
  「葛兒抱走了我的琴,在她房中的一切東西都沒有動過,唯獨帶走了琴,除非她根本就不想要回來,否則,為什麼要把琴帶走?」 
 
  「或許是因為……」魏延一時片刻想不出自己該說什麼。 
 
  龍冽對於手下的啞口無言付以一抹冷笑,腦海裏想起來幾年前的事情,以低沉的語氣幽幽地說道:「我還記得葛兒十二歲那一年,府裏行宴,有一位官家夫人問了她一個問題,她看葛兒那麼黏著我,那位夫人問她,如果有一天我們兩個人必須分開,而她帶不走我,她會怎麼做?你猜葛兒回答她什麼?」 
 
  「屬下愚昧,不知道葛兒小姐的心思。」魏延老實地搖頭。 
 
  「葛兒回答她,她會帶我心愛的琴走,除此之外,她什麼也不要。」 
 
  「爺是說,葛兒小姐是自己離開王府的?可是沒道理呀!爺,葛兒小姐沒理由離開王府。」 
 
  對於這種說法,龍冽並不妄下判斷,他冷冷地揚起黑眸,「別多嘴,快照我的話去辦就是了。」 
 
  就在得知她去了十五皇子府之後,不到半個月,又傳出了她與大皇子出入頻繁,有人在猜測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不尋常。 
 
  初夏的夜晚,空氣之中顯得有些悶熱,但龍冽四周的空氣卻像寒冬般冰冷,他一個人獨坐飲酒,以往在這種時候,他無論身上事務再忙,都會抽空到房裏探視一下她,看她是否睡了,睡得好嗎?多半她總是醒著,需要他多花一點時間將她哄睡。 
 
  從他第一次得到她珍貴的身子,已經過了兩年多,比起先前他將她當成妹妹般養育的歲月,這兩年來,他寵溺她近乎到了無理的地步,他花了許多時間在她身上,一手將她調教成如花似玉的人兒。 
 
  龍冽仰首猛吞了一大口酒,只消想到她與別的男人有所牽扯,心頭一陣揪緊,他派人嚴密監視大哥與十五弟的府郵,盯梢的探子看見她進出數次,沒看出她有任何被逼迫的不情願模樣。 
 
  她真的背叛他了嗎? 
 
  他的記憶彷佛還停留在她依偎在他懷裏,靜靜休憩的嬌柔模樣,怎麼才不過一轉眼,她卻已經投入別的男人胸懷? 
 
  「葛兒,枉費我如此疼愛你,你卻如此對待我!」他眯起陰黯的眸子,咬牙切齒地低喃道。 
 
  如果,她真的決定與他恩斷義絕,又為何要帶走他的琴呢?曾經,他自大地以為她取走了琴,是為了不想切斷與他之間的關聯,但如今一切想來,卻又不是他想像中那般。 
 
  他長臂冷不防地一掃,將桌上的杯盤狠狠地掃落地上,「為什麼?葛兒,為什麼你要這麼做?枉費我如此疼愛你!」 
 
  葛兒!為什麼你要這麼做?!枉費我如此疼愛你…… 
 
  「三哥!」 
 
  夢裏一陣驚悸,夏雪葛猛然睜開美眸,倉皇地從炕上坐起,纖手捂著心口,近乎失控的劇烈心跳久久不能平息。 
 
  她聽見了三哥的聲音……他在這裏嗎?是他在身邊嗎?!夏雪葛一時之間無法分辨真實抑或虛幻,匆忙地翻身落炕,連鞋也沒記得穿上,踩著一地的冰冷往外走去。 
 
  「三哥,你在哪裡?你到底在哪裡呀?!葛兒沒見到你,你出點聲音,好讓葛兒找到你呀!」 
 
  她就像個無助的孩子,喃喃自語,美眸之中透出了孤獨惶恐,這是夢中抑或是現實,此刻她根本就不在乎了! 
 
  「夏姑娘?你在幹什麼?你在喊誰呀?」原本在一旁小憩片刻的丫鬟被主子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醒了,跟在她的身後問道。 
 
  夏雪葛彷佛耳聾了般,沒聽見隨婢的呼喚聲,她走到了門邊,伸手拉開了兩扇門扉,迎面而來的風吹亂了她柔黑的長髮,她眯起美眸,看著窗外昏暗未明的天色,呈現在她眼前的,是一片空蕩蕩的寂然寥靜。 
 
  沒有他!她看不到他! 
 
  一瞬間,她明白了這是現實,因為她找不到他!夏雪葛心裏一沉,熱燙的淚水盈上她冰涼的眼眶,刺痛著她的心! 
 
  這是殘酷的現實,她已經離開了他! 
 
  「夏姑娘,你怎麼了?有事情喊我們一聲就成了呀!」侍女之一——紅竹被她異乎尋常的悲傷表情給駭住了。 
 
  「不,是三哥……是三哥的聲音……」她搖搖頭,望著無垠的天際,心慌而意亂。 
 
  「什麼三哥?夏姑娘,你究竟在說什麼?這裏就只有你與我們兩個女婢,哪有什麼三哥呢?」另一名侍女青竹失笑道。 
 
  夏雪葛回眸望著她,不解青竹臉上的微笑,因為她笑不出來,她忍住了淚,可是笑不出來。 
 
  「我聽見了……在我的夢裏,聽見了他的聲音,他在嘶吼著,誰都不敢接近他,身邊的東西都碎了,是他一手揮到地上給摔碎的……」 
 
  「夏姑娘,你自己都說是夢裏聽見,那就當然是夢羅!屋外天涼露凍,還有半個時辰天才會亮呢!你再進去歇一會兒吧!」 
 
  她抗拒兩位侍女的攙扶,緩緩地搖頭道∶「不,我醒了!被三哥給喊醒了,怎麼可能再睡得入眠呢?一閉上眼,我就會聽見他的聲音,我不能這麼做,這麼做會讓我想見他……」 
 
  好不容易才淡忘了些呀!夏雪葛輕顫地咬著唇,好不容易才捱過幾個因想念他而無眠的夜晚,才稍稍有些睡意,就夢見了他! 
 
  三哥! 
 
  原來,她根本就無從忘懷,他的身影糾纏著她的靈魂,又愛又恨,想忘不忘!她心碎地在默語:為什麼?三哥,葛兒明明只想一生一世跟你一起走的,為什麼最後我們兩人卻走散了呢? 
 
  三哥,真的是你在喊我、是你在恨我嗎?! 
 
  驀然間,一陣寒涼的輕顫泛過她的背脊,教她不由得打了哆嗦,在離開之前,她想過千萬遍,縱算是由著他不愛她、恨她也罷,卻從沒想過,承受他的恨意竟然如此痛苦,一顆心緊縮得無法呼吸,就快要死去! 
 
  從此成了陌路,難道,這就是我們的命嗎?夏雪葛側顏倚著門欄,絕美的臉蛋顯得有些恍惚,想著在這片天空的另一端,那一端有著她此生最想念的男人,從此,他是她的敵人,而她只能在心裏喊著他的名…… 
 
 
第六章
 
  皇帝病危! 
 
  這個消息才傳出不久,就立刻驚動了各室皇子,每個人都緊急部署著自己的勢力,等待著皇帝公佈儲君究竟是誰。 
 
  連日來,皇子們絡繹前往宮中探視病危的父親,彷佛刻意宣示自己的實力,他們的身邊總是有如眾星拱月般教部屬圍簇著,這一天,天色陰霾,從南方吹來的風竟然有些冷涼,他們竟然在大殿前不期而遇。 
 
  夏雪葛站在十五皇子的身後,這位皇子的年紀與她相彷,只是天性純真無邪,把她當成姊姊般看待,對於宮廷中的權謀傾軋,他遠遠不若自己的母妃來得有興趣。 
 
  站在龍冽身後的,只有朝中幾名具有威望的大臣,當兩方人馬在殿門口不期而遇時,她以為自己的心跳會就此停止。 
 
  他看見她了! 
 
  夏雪葛幾乎是立刻就察覺到他銳利的盯視,她的心像是被穿了一個洞,早秋的冷風無情地灌進了她的心口,冷得她直打哆嗦。 
 
  她想要對他視而不見,但她做不到,當她來得及反應之前,她的目光已經對上了他的,她看著他冷峻的臉龐,找不到以往熟悉的溫柔。 
 
  「三哥……」十五皇子沒有心機地笑喊,但話還來不及說,龍冽已經率眾拂袖而去,臨去之前,投給站在他身後的女子沈冷的一眼…… 
 
  她出走之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除掉自己的父親——宋義。 
 
  所以,她善用張貴妃的人脈勢力,調查出了宋義的底細,知道他利用大皇子的人馬,囚禁了一批想殺他的人,那些人來自臥龍山寨,那個山寨她曾經聽說過,只是究竟是誰告訴她的,記憶已經模糊。 
 
  她接近大皇子,以曖昧的態度引誘他,讓他在很短的時間裏就疏遠了宋義,畢竟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夏雪葛並不想對他趕盡殺絕,所以,她命人擬造了一份通敵的文書,嫁禍給宋義。 
 
  終究是美人的話語最可信,大皇子並不聽信宋義的辯詞,立刻將他趕出府邸,從那之後,大皇子多次暗示她委身給他當小妾,但礙於她背後有皇上當寵的張貴妃為靠山,不敢對她用強。 
 
  不久之後,失去了宋義這位謀士,稟性不聰的大皇子根本就無力應付眼前詭變的局面,趁此機會,夏雪葛向張貴妃提出一個借刀殺人的計策,利用貴妃在皇上面前的得寵優勢,挑撥他們父子之間的關係,最後,太監在大殿的九龍椅之下,找到了一個巫師咒用的娃娃,皇帝直覺就聯想到了大皇子,沒有多加詳細調查,立刻下令抄府。 
 
  深夜,大皇子府邸一片火光沖天,禦林軍帶兵抄府,看見自己的府邸被抄,再見到夏雪葛那張美麗得近乎不祥的容顏,大皇子一時氣急攻心,「你這個狠毒的女人,竟然這樣陷害本王?!」 
 
  夏雪葛持皇命而來,看著原本不可一世的大皇子如今成了階下囚,綻出一抹笑,「三哥說過,不要把對自己心存不軌的人擺在身邊,這麼做一點好處都沒有,他說,像這種人只要一逮到機會,就要除之而後快。」 
 
  「三哥,你叫得可真親密!別忘了你們兩個人現在是仇敵!你殺了我,他不見得會感激你!」他冷笑了聲。 
 
  「比起感激,我寧願他恨我,把我恨進骨子裏,這輩子……永遠不會把我忘了,永遠記著我夏雪葛。」一抹絕美的微笑綻放在她的唇畔,像極了一朵迎在風中的美豔花兒,教人看了目眩神迷。 
 
  是的,他必須恨她!或許,唯有如此,她才能說服自己少愛他一點,讓他的恨殺死她心中對他的強烈愛意,是不是……她就不再如此痛苦?! 
 
  「你這個可怕的女人!本王不會讓你得逞,我要揭穿你的真面目,讓你受淩遲之罪!」他瘋狂怒吼。 
 
  「那也要你有這個命吧!我敬愛的大皇子,皇上大發慈悲,決定不殺你,不過他們會把你帶到哪裡去,我也不太清楚,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你沒有機會再回到京城,當然就更不可能拆穿我的真面目,你說這推論對嗎?」 
 
  「不!我不走!我是一個就要當皇帝的人,我是真命天子,誰也不能拿我奈何,更何況你夏雪葛一介女子!」 
 
  「這是在給你教訓,教訓你千萬不要小看女人,知道嗎?」她纖手輕揚,禦林軍立刻將他押了下去,在門口推上了一輛囚車,往北方緩緩而去。 
 
  這時,一群看起來就像江湖中人的大漢被押了上來,她示意衛兵將他們放開,其中一人抬起頭看她,神情無畏,她猜想他應該是首領元昆。 
 
  「你到底是誰?」元昆充滿戒心地問。 
 
  「救你們的人,我姓夏,夏雪葛。」她偏過美麗的容顏,巧笑嫣然。 
 
  元昆等人瞧癡了她絕美的姿顏,但更被她靈妙的氣質吸引,他們弟兄們面面相覷了一眼,最後由元昆帶頭降服道:「夏姑娘,放心吧!不管你是用了什麼方法救了我們兄弟,以後我們會保護你,絕對讓人無機可趁。」 
 
  「呵。」她似有感觸,輕笑了起來。 
 
  「夏姑娘,我說的話有什麼好笑嗎?」元昆錯愕地問。 
 
  「曾經三哥也對我說過這樣的話,他說會好好呵護我,不讓我受到一絲傷害。」說著,她輕歎了口氣,微微地笑了起來。 
 
  是的!他曾經說過這些話,他確實也做到了,可是,他大概永遠也料想不到,在這世上傷她最深的人,竟然就是他。 
 
  「三哥?是你親兄長嗎?」元昆好奇地問。 
 
  「不,他排行老三,從小,我就喊他三哥……」說著,她輕輕歎了口氣,以微笑掩住自己的悲傷。 
 
  就在那夜,皇帝駕崩,承令官宣佈遺旨,由十五皇子繼位,諸位皇子不服,天下於焉大亂…… 
 
  一連幾個夜晚,龍冽無法順利入眠,或許,是因為這幾天他所聽到的消息太過聳人聽聞,在那麼短的時間之內,他親手撫養的少女竟然毀了一位皇子,而且,讓她所服侍的主子登上大極。 
 
  為此,他心裏竟然感到竊喜,因為,她並沒有離開他投入別的男人懷抱;龍冽為這個不該如此的念頭感到心情惡劣。 
 
  饒是如此,這個天下依舊無法避免面臨動亂的命運,他的兄弟們個個動作頻繁,唯今之計,唯有比人強,才不會落得被人吞噬的命運。 
 
  虔郡主對於龍冽一直都非常傾慕,所以當她知道自己可以嫁他為妻時,心裏高興得不得了,但是,她也聽說過他極度寵愛一名少女,現在,她聽說那位女子背叛了他,投入敵營,心想這或許是她表現的最好時機,頂著冽王爺未過門的妃子名街,她大搖大擺地闖進議事廳,也不顧龍冽見到她時,臉色一沉,故意以嬌滴滴的口吻問道: 
 
  「王爺,聽說……教你很寵愛的那位姑娘離開王府了?」 
 
  聽見這句充滿試探的話語,龍冽冷冷地挑起眉梢,看著虔郡主笑臉盈盈,似乎對這件事情高興得很,一點兒都不掩飾她內心對於勁敵離去的歡喜之情。 
 
  虔郡主等了半晌,發現龍冽一直都沒有給她回答,以為他默認了這個事實,逕自接話下去說道: 
 
  「聽說,王爺對那位姑娘好得沒話說,一個小小孤女,能夠得到王爺的寵愛,還有什麼好奢求的呢?還是她以為我進門之後,會把她趕走?那她未免把我這位郡主看得太小心眼了吧!你說是不是?王爺。」 
 
  「你不是嗎?」 
 
  「當然不是。」虔郡主聽到這個問題,虛偽地乾笑道:「我是要當冽王妃的人,怎麼可能會介意一位小小的寵妾呢?自古以來,男人三妻四妾原本就是極正常的事,王爺就算想要有多少女人,我絕對不會干涉,至於那位夏姑娘……只是一個小小寵妾,難不成想干涉王爺娶妃不成?她可真是不自量力,想起來可真好笑呀!」 
 
  「是嗎?本王卻覺得一點都不好笑。」龍冽眸光倏然變得陰冷至極,低沉的嗓音猶如冰珠般擲地有聲,「滾出去。」 
 
  「王爺……你……你剛才說什麼?」 
 
  「滾出去。」他不吝于為她冷聲重複這句話,「虔郡主,回去告訴你父親,兩府的親事取消了。」 
 
  當初他到底為什麼決定要娶這個女子呢? 
 
  龍冽一時恍然,或許是因為太過於急切,才教他錯判了時勢,他冽王府根本就不需要虔親王這個小角色來旁襯他龐大顯赫的勢力! 
 
  比起得到一個無關痛癢的協助,此刻的他,更想要的是……是一縷羈絆,是他就算感到再累、再煩,都不忍割捨的羈絆! 
 
  「什麼?」虔郡主好半晌反應不過來,她杏眸圓瞪,激動地跳了起來,「王爺,你是在跟我開玩笑的吧?婚事取消?眼前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要嫁你為妃,你怎麼可以不顧我女兒家的名聲……」 
 
  對於她的激動抗議,龍冽冷眸瞧也不瞧她一眼,轉頭對身後的手下淡然命令道:「來人,以後不准放進與王府不相干的人,這次就算了,如果還有下次,就提著腦袋來見本王。」 
 
  虔郡主才不買他的帳,突然像個潑婦般叫駡了起來,「這婚事你不可以自己一個人決定!你至少要問問我的意思,我不同意!我絕對不同意——」 
 
  「你們都瞎了眼嗎?」魏延見主子臉色陰沉至極,再這樣鬧下去,沒人會有好下場,他出聲嚴厲地提醒一旁的護街道:「你們沒聽見爺剛才說的話嗎?把虔郡主請出去,記住,以後她也是跟王府不相干的人物,如果讓她擅自闖進,小心自己的項上人頭。」 
 
  天下大亂,京城並非可以久待之地,到處都有人起兵造反,所以,夏雪葛建議小皇帝避居到屬國南陵去,她已經充分研判過那裏的地形,易守難攻,最重要的是遠離京城這個是非之地。 
 
  但頂著皇帝的名號,終究都是一個引人妒嫉的禍害因數,其中,最具威脅的就是冽王的軍隊,比起其他皇子雜亂成軍的大批人馬,冽王的軍隊儼然就是一個整體,訓練有素而且服從主子的命令。 
 
  「這到底該怎麼辦?夏姑娘,咱們不能在這裏坐以待斃呀!還是……還是乾脆讓我兒退位,由他們那些哥哥們去爭皇位算了!」 
 
  「不能退,頂著皇帝的名號,或許是招搖了一點,但畢竟是帝王正統,敵人一時片刻不敢來犯,但若是照娘娘所說的退位,只怕到時要退不成,反倒成了別人手裏的把柄,挾天子以令諸侯。」 
 
  「那……」 
 
  「看著辦吧!只要冽王爺沒有動靜,我想其他人也不敢妄動。」 
 
  「說到冽王爺……夏姑娘,你聽說了嗎?」 
 
  「聽說什麼?」 
 
  「冽王爺他……與虔郡主解除婚約了。」張貴紀——不,應該說是太后,心裏有點不安,不知道自己告訴夏雪葛這個消息,對己方究竟是福是禍。 
 
  一瞬間,夏雪葛心裏如遭雷殛,險些穩不住身形,這些日子來她努力維持出來的平靜出現了裂痕。 
 
  他沒有娶虔郡主……他沒有娶她! 
 
  一瞬間,淚水熨紅了夏雪葛的雙眸,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所聽到的消息:太后接下去又說了,在婚事取消之後,虔親王非常生氣,並且不自量力地出兵想要報復龍冽的悔婚,最後,虔親王全軍在駱穀被殲滅。 
 
  她已經分辨不清楚自己究竟聽到了什麼,或許,太后是在試探她的忠心,她也確實在聽到她三哥沒娶虔郡主的那一瞬間就想飛奔而去,但是,焉知人生路,往往是再回首時,來時路已經縹緲…… 
 
  情勢一觸即發,每個人都在觀測著他的行動,龍冽心裏非常明白,但他卻一直按兵不動,教旁人急得跳腳。 
 
  不料,原本就一直野心勃勃的七皇子等得不耐煩,派出一隊精銳挑釁南陵城,這個舉動引起了不小的騷動,頓時之間,各軍也都加入戰局。 
 
  龍冽卻仍舊是一動也不動,他率領著幾名親信,策馬來到戰況混亂的城門前,冷眼旁觀著戰局,他仰起眸,看見了一縷纖影站在城牆樓臺上,鎮定地指揮著戰局,顯示這些烏合口之眾尚且困擾不了她。 
 
  他心裏明白,如果他此刻下令派出大軍,絕對能夠趁亂輕取南陵,但是,他卻下了一個令所有人都大為震驚的決定。 
 
  「撤。」他冷冷地說道:「傳我的命令下去,教弟兄們拔營,今夜之前離開南陵。」 
 
  一旁的將領吃驚地睜大了眸,「爺,怎麼……大夥兒都在打仗,在這節骨眼上,您下令要撤?」 
 
  「對於王爺下的命令,你有任何意見嗎?」魏延瞧見主子的神情冷峻,似乎對於這質疑有所不悅,立刻出聲提醒眼前的將領謹守本分。 
 
  「不敢。」他惶恐的搖頭。 
 
  「那還不趕快將王爺的命令傳達下去!」在魏延的心裏,並不太明白主子為什麼會突然下這個決定,但是,他心裏也並不樂見主子與葛兒小姐為敵,或許,暫時退離這個戰場,對於他們兩個人都是最好的。 
 
  「是是……」將領迅速地調頭傳達命令。 
 
  龍冽知道若是他的軍隊繼續駐守在此,將會助長了其他勢力更加囂張,他不加入亂局,也不想幫到任何一方,幽黑的眼眸再度深瞅了那縷纖影一眼,馬鞭一策。胯下黑色的駿馬調頭馳去。 
 
  黃煙漫漫之間,夏雪葛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是她三哥!就算沒有見到他的臉容,她也能夠清楚地知道他就是她三哥,一瞬間盈上她心房的,是他並沒有迎娶虔郡主的事實,身還在,心魂卻已經隨他飛去。 
 
  「三哥——」 
 
  也不管身旁有人,夏雪葛忘情地喊出,淚水灼熱了她的眼眸,在濛濛淚霧中,她似乎瞧見了他回眸,但只是短短片刻,他便頭也不回地馳騁遠離這沙場,再也不復見…… 
 
 
  冽皇寵姬3
  我想我們都瘋了 
  瘋著要將彼此烙刻在心版 
  瘋著要讓彼此受愛熬煎
  一生一世不棄不離 
 
第七章
 
  三年後 
 
  自從那一戰之後,歲月匆匆遇了三年。 
 
  在這三年內,整個天下就像是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誰是敵人,誰又是朋友,在歷經一場又一場的戰爭之後,似乎已經都無所謂了。 
 
  三年來,他與她之間形同陌路……不,早在她離開冽王府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他們終將是兩個陌路人。 
 
  他將自己全副的心力投入東征西討的爭戰之中,在京城的時間並不多,偶然聽說她一些傳聞,也總是當成耳邊輕風,不教它們幹擾自己的心懷。 
 
  但事實是否如此,或許,只有他的心才能夠真正明瞭。 
 
  自從他父皇駕崩之後,天下一片動盪,雖然十五皇子繼承了大統,但對於皇子們而言,與帝位空懸無異,他的弟兄們個個狼子野心,都想要當上皇帝,就算是他們心裏不想,最終也會被背後撐腰的諸侯國給逼迫,不得不爭取皇位。 
 
  從小,他就被母妃的親人教導權術,最後繼承了侯國,早已經與權力劃分不開,如果,他原本曾經想過要退讓,現在也已經沒有退路了;他遠比自己內心所想的更希望當上皇帝! 
 
  三年來,八個諸侯國之中,他已經囊括了大半,眼前就只剩下南方的武州,以及由……她,效力策謀的南陵城。 
 
  不知道是否刻意規避,對於有她存在的南方,他並不輕易碰觸,他告訴自己只是留到最後,並非放棄不攻。 
 
  這幾天,春雨綿延得陰霾,愁而不斷。 
 
  「爺……」魏延在門外遲疑了半天,終於還是決定進來稟報。 
 
  龍冽從軍卷中冷冷地抬眼,「怎麼了?一副吞吞吐吐的樣子,你跟在本王身邊多年,難道不曉得本王最討厭藏話不說的人嗎?」 
 
  「是……爺罵得對,小的確實不該隱瞞,可是,這件事情……不知道爺是否想知道,因為……」魏延很少如此失態,但這件事情非同小可,他心裏有種感覺,那就是主子絕對會想要知道! 
 
  「快說,別讓本王失了耐心。」龍冽陡然一喝。 
 
  「是!」魏延終於定下心,正色道:「屬下剛才得到了一個消息,聽說,有人要對葛兒小姐不利,暗殺的行動就安排在這幾天,對方派出了大批殺手,不殺葛兒小姐,絕不甘休。」 
 
  起初,龍冽沒有任何反應,冷冽的嗓音仿佛來自幽冥般,「這個消息來源確實嗎?」 
 
  「絕對無誤。」 
 
  「我知道了。」 
 
  「爺……咱們是不是……」 
 
  「我說我知道了,你還有話想說嗎?」 
 
  「沒……沒有。」他看見了主子揚手揮退的手勢,識相地默然離去。 
 
  魏延離去之後,龍冽放下了手中的軍卷,深沉的眼光彷佛就要穿透牆面,他以為自己早就已經淡忘了她的存在,孰知原來在他的內心深處,「夏雪葛」三個字還深深地烙刻在他的血肉裏,從來不曾有一絲一毫的遺忘。 
 
  有人要置她於死地,這是他早就應該要料到的事情才對,因為,這些年來,想殺他的人多如過江之鯽,而她樹立的敵人又豈會比他還少? 
 
  她是他一手教養出來的人兒,是那麼的聰明,三年來,南陵數度被圍剿,卻都在她的密謀策畫下存活了下來。 
 
  如今,有人要殺她,他該視而不見嗎? 
 
  一頂軟轎緩緩地行進於漸狹的穀壑之間,四周除了風聲之外,就連野鳥走獸似乎都忽然間消失了一般,氛圍安靜得嚇人。 
 
  夏雪葛坐在軟轎之內小憩片刻,纖手支頤,但只有她心裏明白,眼前的平靜只不過是死亡前的一瞬間,她小心翼翼,不敢掉以輕心。 
 
  突地,一道金屬劃破空氣的嗡嗡聲朝她迅速逼來,她敏銳地睜開美眸,只見一把閃著白光的銳利刀鋒穿透花格木門,眼看就要刺中她的眉心,她心下一驚,膽怯地緊閉上眼睛。 
 
  一瞬間,她以為自己死定了!然而沒有! 
 
  當她再度睜開雙眼,發現自己猶在人間,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呼吸心跳,只是那銳利的刀鋒離她不到半寸的距離,只要施劍的人再多用力一點,她夏雪葛就會沒了命。 
 
  「來人,戒備!」轎外的守衛也沒料到此劍會來得如此突然,將劍身拔起,急聲詢問道:「夏姑娘,你沒事吧?」 
 
  如果是敵人,未免也來得太快了!夏雪葛心裏有些納悶,纖手推開木門,風姿款款地從轎中走了出來,遠遠地,她就看見了快馬狂奔揚起的塵煙,對方在距離他們不到十尺的地方停下馬兒,定睛一看,她險些暈了。 
 
  又是夢嗎? 
 
  她又夢見他了嗎?夏雪葛好片刻不敢閉上雙眼,定定地看著眼前高大的身影,心口沸沸地熱騰了起來。 
 
  從離開他之後,每逢夜半,總會在夢裏見到他,就像兩人又回到從前,她對他一傾相思,就算明知道夢醒之後,心情會更加苦悶,卻還是反覆不斷地作著相同的夢,這三年多來,沒有一刻停歇過。 
 
  「葛兒乖娃,咱們兩人好久不見了!」龍冽冷冷一笑,看著她的手下握著他的劍,他知道只消自己再多施加一些力道,就可以要了她的命,但是他沒有這麼做,他告訴自己留她活口,只不過是為了不讓她輕易死去。 
 
  「三哥……」一瞬間,她以為自己的聲音啞了,再也發不出來,但她仍舊出聲喚了他,一時內心激蕩不已。 
 
  「你沒想到自己會被敵手派人暗殺吧?葛兒。」 
 
  龍冽俐落地翻身下馬,他的手下也跟著下馬,跟隨在他身邊,但被他一手擋住,在不遠處停下跟隨的腳步。 
 
  她恬靜地點頭,「我知道,早在半個多月前就聽到風聲,只是沒想到他們會下手得那麼快,他們確實挑對了時機,兩軍交鋒,趁著行軍紊亂有機可趁,只是他們大概千算萬算都沒想到,你冽王爺竟然會出手相救。」 
 
  龍冽對她這個說法付以一抹冷笑,「你是我一手教養出來的人,除了我親手毀掉你之外,沒有人能夠動你。」 
 
  我的命,一直都在等你來取呀!夏雪葛在心底輕輕柔柔地對他說,瑰唇揚起一抹笑痕,三年了!他似乎一切沒變,只不過眉目之間多了一絲蒼冷,望著她的眸,陌生得教她心痛。 
 
  三年了!在這段時間內,她似乎成熟了不少,美麗不減,看著他的模樣卻依舊是充滿悲傷,她在悲傷些什麼呢?被背叛的人是他啊!龍冽眸光一冷,將這些擾亂他心魂的想法統統掃去。 
 
  「這些年來,你的所做所為教諸王們刮目相看,收了徐州、濟寧、開封等地,運兵手法教人措手不及,風王、定王、明王他們大概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敗在一個女子手下吧!」 
 
  「這全都是三哥教得好。」 
 
  「是呀!我都快要忘了你是我自己親手調教出來的女孩,打從你一進冽王府,我就沒有將你當成外人,無論是談論政事,或者是派兵遣將的商議,我都讓你在一旁跟著,這是我單獨賜予你的特殊對待,沒想到,你竟然濫用了我給予你的寵愛,真是太教我失望了。」 
 
  「不,我沒有。」她搖頭,看著他的眼神彷佛在告訴他,在這個天底下,再也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比他的寵愛更教她珍惜了!她唇綻冷笑,一絲深沉的眷戀閃過瑩亮的檀黑瞳眸。 
 
  「為什麼要離開我?」他太想要知道答案了,所以不能不問。 
 
  她苦澀一笑,「你該知道的,三哥,你心裏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我離開你的理由,難道不是嗎?」 
 
  「我應該嗎?我以為自己養了乖順的貓兒,沒想到卻親手養了一隻猛虎,最後,竟要防她反過來咬斷我的脖子!」 
 
  夏雪葛覺得他的話像一把刺人心坎的利刃,狠狠的一刀穿入她的要害,她沒有啊!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害他呀! 
 
  但他卻是如此想她!教她真正悲傷的是自己在他的心裏,地位竟是如此不堪,他不相信她絕對不會加害於他! 
 
  「你剛才應該讓我死在亂箭之下,那麼,從此以後你就可以高枕無憂,不用擔心我會害你了。」 
 
  「憑你?別忘了,你是誰教養出來的人,別把自己給妄自托大了!」 
 
  「我沒忘。」她綻開一抹苦笑,這個答案並非順從他的意思,而是一個鐵的事實,他是她就算想忘,也忘不掉的牽絆! 
 
  「想殺你的人馬,已經在山崖的另一端被我的人解決了,葛兒,眼前你的人馬太過薄弱,是絕對打不過我的,我要帶你——」 
 
  龍冽走近她兩步,話還沒說完,耳邊就聽到不對勁的聲響,他迅速地閃身飛遇,利箭依舊輕劃過他的衣袖,立刻就浮現紅印,他的手臂被箭身劃破了一道口子。 
 
  「三哥!」夏雪葛驚喊了聲,才想撲上前去,就已經被從後頭殺出的元昆等人給拉開,她的眸中充滿了歉疚。 
 
  「三哥,葛兒很感激你出手相救,但是,我說過了,這次的暗殺我早就已經知道,也早就派人埋伏在這附近,對不起,讓你受傷了。」 
 
  「夏姑娘,我們快走吧!」 
 
  「來人,攔……」龍冽揚聲一喝,卻忽然覺得胸口一時氣歇,轉調不過,他捂住胸口,臉色頓時鐵青,魏延見情況不妙,立刻上前,卻被他一手揮開,「別管我,留住她!」 
 
  「三哥!」見狀,夏雪葛擔心地想要上前扶住他,老天,他的臉色看起來好糟糕,不會有事吧? 
 
  元昆示意幾名弟兄攔住了她,「夏姑娘,快走吧!眼前冽王府的人馬眾多,再不快走,只怕到最後脫不了身。」 
 
  「我不走,三哥他……」 
 
  「他只不過皮肉傷,不會有事的。」元昆為了能夠儘快帶走主子,不惜以謊言誘騙她,話才說完,他立刻投下一顆迷煙彈,頓時狹穀間煙霧彌漫,待煙霧散去之時,一行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三哥不會有事吧? 
 
  夏雪葛坐立難安,她心裏滿滿的都是龍冽受傷時候的表情,她看見了他最後的眼神,是對她的不諒解。 
 
  「哈哈……那個冽王爺太小看咱們了!夏姑娘,我知道你恨那個男人,否則不會從那裏逃出來,放心吧!我剛才替你報了仇,不久以後,冽王府就會群龍無首,到時候我們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得到冽王府的兵力!」這三年來,元昆對於這位女主子非常敬重,對於她的出身當然也有所耳聞。 
 
  他的話就像利針般,把她的思緒狠狠地從幽冥之中勾回,「元昆,你說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夏姑娘你還不懂嗎?剛才射中冽王爺的箭裏,我喂了毒,中箭的人起初沒有任何感覺,一旦等到毒性發作,那時候就已經太遲了!」 
 
  聽聞這個消息,夏雪葛感覺有如五雷轟頂,那箭裏竟然有毒!元昆是使毒的高手,她的三哥……三哥隨時都有可能死掉! 
 
  「把解藥交出來。」她冷冷地命令道。 
 
  元昆有點不解,納悶地問道:「夏姑娘,我不太明白你話裏的意思,什麼解藥?你中毒了嗎?」 
 
  「把那箭毒的解藥交給我,快!」 
 
  「夏姑娘,你是糊塗了嗎?冽王爺是咱們的敵人哪!」 
 
  「是,他是敵人,可是,我欠他一份情,如果不是他領著手下相救,或許,我早就喪生在亂箭之下,你們哪有可能救回我呢?一 
 
  「這……」 
 
  「快把解藥拿出來!欠著這份情,咱們該怎麼理直氣壯與冽王府的人馬相抗呢?唯有不欠他,雙方才有可能平起平坐,否則失了道義,又要如何服眾呢?無法服眾,又要如何帶兵打仗呢?」 
 
  「好吧!聽夏姑娘這麼說,我就把解藥交出來吧!」元昆從袖袋裏取出一隻小木瓶,順從地交給夏雪葛。 
 
  她平靜地接過解藥,緊緊地握住藥瓶,努力不教他們看出她的手正在發抖,她在心裏絕望地祈求著,希望不會太遲!希望這解藥還來得及救她三哥!他不能死,絕對不能…… 
 
  一會兒像火灼身,一會兒卻又像浸淫在冰水之中,心痛難以平息,這折磨簡直就像是地獄,但龍冽咬著牙,不肯輕易屈服;他不死,他不能死!在那天到來之前,他不允許自己死去! 
 
  他時而醒,時而昏睡,不斷地聽到身畔傳來談話聲。 
 
  「怎麼樣?大夫,爺的情況如何?」 
 
  「唉……」 
 
  「不要光會歎氣,眼前的狀況到底如何?」 
 
  「王爺身上所中的毒非同小可,毒氣由筋脈匯入胸穴,只怕再過不了幾個時辰,毒氣會走遍他全身,最後彙集人心,終究難逃一死。」 
 
  他的情況很糟吧?!龍冽在心底冷笑,老天爺真的對他如此殘忍,才會讓他就連那天都等不到嗎?不,他不服…… 
 
  這時,一陣急遝的腳步聲穿插而入,「啟稟魏師爺,外頭有人遞帖來訪,說是有藥可以救王爺。」 
 
  雖然知道相信敵人是一件極冒險的事情,但是,魏延知道他必須一試,所以他取用了夏雪葛送來的解藥給龍冽服下,還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就立刻有了好轉,他出帳去見她,一身玄黑的披風險些教她融進夜色之中,她笑著回望,就像她以前還在冽王府時的樣子。 
 
  「葛兒小姐是一個人來的嗎?」 
 
  「是我的護衛送我來這裏的,不過,我吩咐他們藏匿起來,千萬不許鬧事,否則引起騷動,我小命難保。」 
 
  「他們對葛兒小姐似乎非常忠心。」 
 
  「他們確實如此……我想見三哥,成嗎?」夏雪葛小心翼翼地開口,她知道自己可能會被拒絕,但她真的好想親眼見到三哥,只要見到他的身體真的無恙,她就已經心滿意足。 
 
  「這只怕……」魏延轉念一想,或許,讓他們見面也不是一件壞事,「好吧!葛兒小姐,請你把握時間,只有一個時辰,再多半刻都不行。」 
 
  「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 
 
  「請葛兒小姐放心,帳外我會留人駐守,絕對不會有人打擾你們,大夫說爺服用瞭解藥之後,雖然情況好轉,但一時片刻不會清醒,葛兒小姐,我能相信你嗎?」他眯起眸,看著她的眼底透出了質疑。 
 
  「我不會害三哥的,否則,我不會拿解藥來救他。」她以一抹燦爛的微笑化解了他對自己的疑慮。 
 
 
第八章
 
  撩開的帳幕在她的身後重新落下,夏雪葛站在原地好片刻,一動也不敢動,她不懂自己為什麼就像被人用咒術給定住了般,竟不敢走近他。 
 
  三年了,她離開他已經三年多了! 
 
  離開他時,她不過才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女,今年她還不到二十,卻感覺自己的心境蒼老得像是已經度過了百年的歲月。 
 
  在燭光的照映之下,躺在臥榻上休憩的他看起來好虛弱,見到他才不過是幾個時辰前的事,那時候的他看起來如此憤怒,說起來可笑,她竟寧可他盛氣淩人,將她逼迫到不能再退的地步,也不願見他受傷痛苦。 
 
  終於,她找回了行動能力,一步步緩慢地走近臥榻,每一步都走得好辛苦,她不敢親近他,害怕再度靠近他,思念的心卻早就已經撲到他的身邊。 
 
  她跪坐在臥榻旁的墊幾上,遲疑地伸手覆住他的大掌,感覺他充盈在手心的溫熱,卻在她再度揚首瞧他的時候,看見他幽黑的雙眸緩緩地睜開。 
 
  這幾年來,他的日子充滿了暗殺與鬥爭,片刻也難得安寧,所以,早在有人進帳之時,他就已經感覺到了,下意識地睜開眼睛,看見了她熟悉的美麗顏容,不知是否尚未完全清醒,他竟然寬了心,輕喟了口氣,忘記了她現在也是他的敵人之一! 
 
  「葛兒,是你嗎?」他反握住她的手,淺笑問道。 
 
  「是的,是我!」她點頭,不敢輕舉妄動,生怕驚動了他。 
 
  「這是我在作夢嗎?你不可能在這裏,你背叛了我,從我身邊逃走了,我不會原諒你的背叛,永遠不會。」這句話,他現在才對她說,但早在這之前,他不知道已經對自己說過千萬遍,一再堅定自己幾度軟弱的決心。 
 
  「可我現在在這裏,在你身邊,我不管你原不原諒我,只求你好好活下去,我不要你死。」她盈在眼眶中的淚水滑了下來,她早該預期自己會聽到這句話,但竟然還是感到心痛難過。 
 
  「你就真的那麼想要我死嗎?」他轉眸凝瞰著她悽楚的淚顏,語氣中透出一絲愴然。 
 
  「不不……我沒有,三哥,我從來沒有想要你死的念頭,一刻也沒有過,天曉得我有多麼……多麼……」話忽然停頓了,夏雪葛綻放一抹悽楚的微笑,硬生生地將「想你」兩個字給吞回肚子裏。 
 
  就算她將實話告訴他,他會相信嗎?可是,這些日子以來,她沒有一刻不想念他,她真的好想、好想回到他身邊呀! 
 
  「葛兒,我沒有娶虔郡主。」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對她說出這句話,不願承認自己正在求取她的回心轉意。 
 
  「我知道……我知道你沒有娶她……」她的淚掉得更凶了,在她得知這個消息時,數度忍不住想要回到他身邊,但理智與現實阻止了她。 
 
  「我給過你機會,為什麼?為什麼你不回來我身邊?」他緊緊握住她纖柔的手,沉聲質問著她的親口回覆。 
 
  「我……回不去,三哥,我找不到路回去了!」她不停搖頭,哭得像個孩子,是的,當她再回首時,來時路已經湮滅,早已經不知蹤影!那就是現實,一個對她而言殘酷無比的現實。 
 
  「別哭。」他替她拭去不斷掉落的淚珠,柔聲地呵哄道。 
 
  「三哥,你不能死,葛兒不要你死。」她哽咽著,眼淚被他的溫柔給催得更凶,她想止也止不住。 
 
  「傻丫頭。」他專注地看著她奪眶而出的瑩淚,久違的心疼感覺再度襲上他的心頭,多久了?他不曾為人有過這種感覺,「我不會死,你三哥的命韌得很,要我死沒那麼容易。」 
 
  「嗯……」她含著淚點頭,正視著他幽黯深邃的瞳眸,已經太久了,她已經好久不曾這樣看過他,她伸手輕撫著他臉頰平滑的肌膚,熟悉的微熱溫度幾乎教淚水奪眶而出。 
 
  「如果你以為這是夢,那這就是夢,這些年來,葛兒有好多話要跟三哥說,只是我們總離得好遠,我在心裏說的話,你聽不見。」她曾經在心裏呐喊過他千萬遍,可惜他沒聽見!夏雪葛纖指按住了他的唇,曾經,他用這張迷人的唇瓣吻過她千百次,每一次,總是教她意亂情迷,不能自拔。 
 
  「葛兒,三哥對你還不夠好嗎?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離開冽王府?連一句話都沒說,你就要離開三哥呢?」 
 
  他以為自己只要對她夠好,她便能諒解他的所做所為,這想法錯了嗎?他終究還是失去了她。 
 
  他挪開她按在唇上的手,伸指拭去她頰畔滑下的淚珠,低沉的嗓音就像呢喃般,在她的耳邊溫柔地愛撫過。 
 
  「沒走啊!」她輕輕地喃語道:「葛兒只是人去了,心還在,葛兒的心一直都在三哥身上,一直都在啊!」 
 
  「告訴三哥,到底我該拿你怎麼辦?」他撥去她頰畔落下的發,深邃的眸光巡視著她美麗的臉蛋,比起記憶中,此時的她清瘦了許多。 
 
  她搖了搖頭,覺得他的神情看起來好無奈、好悲傷,是她帶給他困擾了嗎?不,希望不是,她從不希望帶給他困擾,「我不知道,三哥,我知道你現在是不清醒的,否則,你不會對我那麼溫柔,但求你……求你不要醒,求你再讓葛兒多待一會兒,過一會兒我就走,好嗎?」 
 
  「葛兒啊……」 
 
  他的呼喚彷佛歎息,大掌將她按往自己,湊首吻住了她瑰嫩的唇瓣,他不回應她的要求,只是一味狂亂的吮吻著她的柔軟,他摟住她纖細的腰身,長軀一個翻覆,就將她帶上臥榻,壓制在身下。 
 
  「三哥,不要……」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夏雪葛心裏一驚,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反應,她仰起美眸,無助地盯視著他。 
 
  龍冽半撐起修健的長臂,仿佛狩獵般牢牢地凝視著她,解開弁束的黑髮從他兩肩肩畔滑落,彷佛一層黑色的簾幕般籠罩在她雪白小臉的兩側,一旁紅色的燭光趁隙穿過,掩照在她細緻的肌膚上,映得她一雙美眸熠熠生亮。 
 
  「三哥好想你,你知道嗎?」他定定地看著她,語氣好深沉,仿佛這句話裏的每一個字都藏著心痛。 
 
  她沒有想到自己會聽到他說這句話,心房一震,半句話也說不出來,她咬著嫩唇,噙著盈盈淚光,張開一雙纖臂環抱住他。 
 
  「三哥……三哥……」她一聲聲輕喚著,仿佛想將這些年來沒能喚的份兒,今兒個統統補償回來。 
 
  「別哭,你這個小人兒什麼時候變成愛哭鬼了?」他俯首吻著她柔嫩的臉蛋,輕歎地取笑道。 
 
  「我……」她感覺喉頭被心痛哽咽了,雙手緊緊地捉著他的衣袖,半句話也說不出來,明明她有好多話想對他說,但現在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 
 
  她想說什麼?她該對他說什麼?或許,在這一刻,千言萬語都敵不過他真實的溫暖懷抱了! 
 
  「你說這是夢嗎?那就別醒吧!我的小人兒,就讓咱們兩人都別醒吧!」他在她耳畔輕柔地說著,迷人的唇瓣從她雪白光滑的額心,俏挺的鼻尖,一直吻落她嬌嫩如花朵般的唇。 
 
  他輾轉地吮吻著兩片嫩瓣中的甜蜜,彷佛饑渴已極,他近乎瘋狂地索求著她,時而咬、時而舔,時而深深地吮弄,原本平穩的呼吸也漸漸地粗喘了起來,火熱的欲望彷佛湧泉般,迅速地在他的身體之內蘇醒。 
 
  「唔……」她悶聲呻吟,心口為這許久不曾的激情感到不安,她雙手牢牢地攀附住他強健的臂膀,不敢稍稍輕放。 
 
  欲望彷佛烈火般在他們之間燃燒開來,龍冽解開她披風的系繩,將它遠遠丟在一邊,她身上的所有衣物對他而言都是障礙,他逐一除去,一刻也緩不下來,他急於想再見到她美麗雪白的胴體。 
 
  沒有一會兒工夫,她已經全身赤裸地躺在他的懷裏,一如他的記憶中甜美,只是多了女人特有的滑膩好摸。 
 
  夏雪葛抬起美眸怯怯地看著他,無措地任由他在她身上烙印吻痕,他的唇不斷地往下探索,停留過她的胸前,以及敏感的乳尖,他逐一含住了它們,吻得它們更加紅嫩敏感,當他放開時,如梅蕊般的肌膚上泛著濕潤的光澤。 
 
  她開始不安地騷動,不自覺地嬌吟出聲,忽地,她瞪大了美眸,感覺到有一股熾熱的力量抵住自己狹嫩的水穴,僨張的頂端磨蹭著她嬌滑的血肌,漸漸地,她感到腿間泛開了一層濕意,讓他的摩動可以更加順利。 
 
  「啊……」 
 
  她熟悉這種感覺,那是他!他在等待著……等待著佔有她!一瞬間,她的心充滿了熱氣,就在這時,他熾熱的亢挺深深地貫入了她,教她狹窄柔嫩的幽徑感到一瞬間的撕裂疼痛,她咬唇不敢吟逸出聲,怕被他發現了她的痛苦。 
 
  太久了……她幾乎都快要忘了他是多麼地強而有力,記憶中,她總是在他的懷裏一次次為情欲的狂歡而失聲哭泣,為他寬闊溫暖的懷抱而感動不已,她喜愛他的一切,甚至於包括他給予她的痛苦。 
 
  龍冽在一次深深地貫入之後,冷不防地微微抽身,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終於教她忍不住低吟出聲,秀麗的眉心痛苦地蹙起。 
 
  「不……」她按住了他的臂膀,搖頭教他不要抽離,她還不能……還不能適應他如火般僨張的貫穿!瑩亮的淚水楚楚可憐地掛在眼角,她忍住不願在他的懷抱中哭泣。 
 
  「是三哥弄疼你了嗎?」 
 
  「不……」她咬著唇,虛弱地搖頭。 
 
  「你的身子裏好緊、好暖,我的小葛兒,你真是美妙得教人瘋狂,教三哥想要就這樣擁著你,一生一世不放。」 
 
  「那就別放開我,三哥,抱著我。」她小聲地祈求道。 
 
  「如你所願。」 
 
  他含笑允諾,猛然一個挺身,深深地進入了她,喉間湧出一道宛如猛獸般的低吼,一次又一次地狂烈索取著她的身子。 
 
  她咬牙忍住了些微的不適,同時也忍住了數度幾欲奪眶而出的淚水,弓起身子任由他在自己的體內狂烈抽動,讓兩人的交合更加的緊密。 
 
  她不想離開他……就算是狹嫩的花徑依舊有些難忍的痛楚,她都不願輕言開口阻止他;就讓她疼吧!讓她能夠更深地記憶住他烙印在她身上的一切! 
 
  「啊……」 
 
  龍冽並不知道自己的狂烈索取弄疼了她,或許,他心底隱約知道,但是,強烈的欲望彷佛利鞭般,教他失去了理智,只想一次次地將自己深埋進她柔軟溫熱的體內。 
 
  所以,他毫不留情地穿刺著她,直到那粉嫩的花苞綻放出豔麗的顏色,銀白的津液汩汩地從她的花穴之中淌出。 
 
  他是如此地狂猛有力,教她感覺兩人交合之處彷佛就快要燃起火花,還是疼啊……但她只要想到此刻在自己體內的,是她心愛的三哥,一切的疼痛瞬間有了不同的感覺,麻熱的快感迅速地擄獲了她全副感官。 
 
  「三哥……啊……三哥……」她緊緊地抱住他的頸項,一聲聲地呼喊,淚水終究忍不住滑落。 
 
  原來,這些年來她不敢去正視心裏的傷口……它竟然那樣地疼,每一刻,它都在向她狂喊著,她沒忘記……他啊! 
 
  「不要離開三哥,葛兒,不要走……」 
 
  龍冽不斷地在她的體內抽送律動,失神地喊著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也不知道這句話在她心裏掀起了軒然大波,逼出了她強忍住的眼淚,在他的懷裏因欲望、因感傷而抽泣了起來。 
 
  不想走啊!葛兒不想走的,原只想一生一世跟你走的,為什麼我們會走散呢?三哥,葛兒是那麼愛你啊!你知道嗎?知道嗎?! 
 
  淚霧朦朧了她的視線,夏雪葛咬住唇瓣,一陣熱潮襲來,她弓起了身子,在他的懷裏到達了欲望的巔峰,顫動著久久不能自已…… 
 
  燭臺上的燈油幾乎已經快見了底,紅色的火光漸漸淡褪,外邊的天色卻快要亮了!雲雨過後,夏雪葛已經穿戴好一身的衣飾,靜靜地坐在臥榻前的一張小凳上,她看著龍冽沉睡的冷峻臉龐,只是看著,什麼也不做。 
 
  「葛兒小姐,該走了!」帳外傳了來催喚聲。 
 
  聽到這一聲催促,起初,夏雪葛臉上沒有任何反應,像是對這句話一點感覺也沒有,她只是看著眼前沉睡的男人,淚意卻像潮水般湧上她的眼眶,她來不及阻止,淚珠已然滑落。 
 
  她的身上彷佛還殘留著他擁抱的體溫,還來不及留戀回味,卻已經到了該走的時辰,天色為什麼要亮呢?她不想走,她的人想留在心駐留的地方! 
 
  「葛兒小姐,天就快要亮了,你該離開這裏了!」魏延刻意壓低的嗓音再度從帳外傳了進來。 
 
  「我知道了,再一下下……再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再多看他一眼,再一眼就好了……」她絕望地祈求著。 
 
  這一眼,她看得特別仔細。 
 
  她看著他,仔細地看著,不敢有一絲毫的遺漏。 
 
  或許過了今夜之後,他們再也沒有相見的機會,她用心地看著,想將他俊美的臉龐刻畫在自己的腦海裏,可是,她越是心急,就越是記不住! 
 
  夏雪葛急得掉眼淚,纖手捧住他的臉龐,柔柔地細聲低語,「怎麼辦?三哥,我該怎麼辦?你告訴我呀!天快亮了,我們已經沒時間了,可是,三哥,我把你記得越仔細,就越怕忘了,這對我好重要的,你知道嗎?」 
 
  她想將他滿滿地塞進腦海裏,用一輩子的時間去回憶想念,所以她看了他一遍又一遍,越看越心慌! 
 
  原來,他俊挺的臉龐是這麼迷人,她從來沒有將他看得如此仔細,卻在第一次發現之時,就要結束了! 
 
  今生今世,她究竟能不能再見到他呢?她想見到他,卻怕見到他眼底的恨,膽小得近乎可笑。 
 
  最後,她俯唇吻住他,絕望地閉上雙眼,晶瑩的淚珠滾落在他的臉頰,貪婪地記取他唇瓣的溫度。 
 
  她心裏明白,這也許是他們最後一次溫存的機會了,當他再度清醒地睜開眼睛之後,他們又將是兵戎相見的敵人了! 
 
  他對她的憎恨,可能是她這輩子唯一能從他身上求得的情感了吧!那麼,至少此時此刻,讓她可以自欺欺人地相信他仍喜愛著她! 
 
  她吻著他,悲傷地閉起雙眸,如珍珠般晶瑩的淚水從長睫上滴落,跌碎在他俊挺的臉龐之上…… 
 
 
第九章
 
  似夢非夢中,他聽見了她的哭聲。 
 
  龍冽緩緩地睜開雙眸,一瞬間有點恍惚,案上的殘燭搖曳著最後的微光,四周的景色看起來有些朦朧,彷佛他仍舊在夢境中,從未醒來過一般。 
 
  他聽見了葛兒的哭聲…… 
 
  怎麼辦?三哥,我該怎麼辦?你告訴我…… 
 
  什麼事情該怎麼辦呢?為什麼她要哭得那麼傷心呢?彷佛經此一別,他們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她哽咽著在他耳畔低語,一聲聲,都像含著血淚似的,聽得他的心也跟著揪緊。 
 
  沒走啊!葛兒只是人去了,心還在,葛兒的心一直都在三哥身上,一直都在啊! 
 
  她的心還在他身旁嗎?不,他要的不只是她的心哪!龍冽感到頰畔有一抹濕痕,起初的溫熱漸漸淡化成冰涼,不知為何,他胸口的溫度也隨之變得寒冷,仿佛心裏有某種東西也隨之而去。 
 
  龍冽探手拭過臉龐,拭去了那層溫潤,心中猶有一絲不舍,他坐起身,瞥見了身上的外袍微敞,臂膀上還圈著白色布紗,是了!他受傷並且中毒了,但是為什麼他並沒有感到任何不適呢?身體之中反而有一種暢快,他難以言喻。 
 
  「魏延!」他揚聲喚來手下,「到底是誰救了我?」 
 
  「是……是軍營裏的大夫恰好見識過這種毒,熟悉此毒的特性,所以才能那麼快替爺解毒。」 
 
  魏延看見主子平安無事,雖然高興,但總是有些心虛,想起了夏雪葛的叮嚀,她不想教主子知道是她救了他,跟隨主子多年,他心裏明白主子過人的傲氣,如果教他知道是葛兒小姐拿藥救了他,心裏一定不好受。 
 
  聽完魏延的說法,龍冽心裏泛起一絲異樣的感覺,總覺得魏延話裏隱藏著某些真相,他身上的毒能夠解得那麼快,應該是服了正確的解藥才對!但這只不過是他心裏的猜測,不能證實。 
 
  「爺,武州傳來捷報。」一名傳令官從帳外走進。 
 
  「拿上來。」龍冽揚起長臂。 
 
  「爺,您的身子……」魏延有些擔心才剛服瞭解藥的主子不宜操勞。 
 
  「我沒事,把東西拿過來!」接過捷報,龍冽靜靜地看完文書裏的內容,上頭說明瞭他派駐在武州的于成威率五千兵眾成功佔領首城,他的人馬正式佔領了整個南方,言下之意,這整個天下他就只剩下一個敵人,那就是他曾經極度寵愛,最後卻背叛他的寵姬夏雪葛! 
 
  「來人,傳我的命令下去,將駐守在鄰近州縣的主力軍隊調往南陵,記住,要化整為零,不動聲色,以免打草驚蛇。」 
 
  「爺,你是想……」魏延心中一驚。 
 
  龍冽墨黑的瞳眸透出一絲堅定的決然神色,「對,也該是時候了!我已經讓她逃得夠久了,現在,已經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我要回她,她原本就是應該屬於我的東西,這是宿命,就連她自己,都不可能改變這個宿命!」 
 
  接連兩天,她的心始終無法恢復平靜,肌膚上彷佛還殘留著他的體溫,每每回想起那夜,她總是忍不住悲傷。 
 
  聽見了有人敲門,夏雪葛勉強收拾了紊亂的心情,打開房門,就看見了元昆與他幾名兄弟,「有事嗎?」 
 
  元昆見到她似乎眼角含淚,心裏覺得有異,卻又不方便多說,只好直接點明來意,「夏姑娘,剛才城外傳來了消息,說于成威攻陷了武州首城,不過,武州離咱們這裏那麼遠,應該不會有什麼關係吧?你為什麼老是要我們注意武州的動靜呢?」 
 
  聞言,夏雪葛微微一笑,心想元昆或許是使毒的高手,但絕對不是用兵作戰的能人。 
 
  「兩者之間看似一點關係都沒有,其實,關係可大了呢!如果,把整個天下分成東西南北四塊,燕州徐王是北方之首,秦州逸王是西方領袖,在這兩年內,冽王已經分別將他們都打敗,他原本就是稱霸東方的諸侯,所以,就只剩下南方的武州麟王與險中求生的我們,而武州就是南方之首,把武州攻下來之後,如果不計各地零星的勢力,咱們就是冽王爺下一個要對付的敵人。」 
 
  「什麼?!」眾人驚叫。 
 
  元昆還是一貫的鐵齒作風,「夏姑娘,你為什麼會如此肯定,說不定……說不定冽王爺不敢貿然攻打南陵,別忘了,咱們可是皇室正統,絕對不是輕易對付的泛泛之輩!」 
 
  「我知道他會,因為,我是他親手教養出來的人,所以我心裏明白他有多麼可怕,前幾次他對我軍都是手下留情,各位,我沒有把握能打贏這場仗,如果你們心裏怕了,要走的人我絕對不強留。」 
 
  「不,咱們兄弟們不走,夏姑娘,我們前來投靠,可不是為了那個勞什子西宮娘娘,還有她那個病奄奄的十五皇子,我們投靠的人是你,只要你一聲令下,就算是要咱們弟兄提著頭去見閻王,誰也不敢說半句『不』字。」 
 
  「謝謝你們對我的厚愛,我夏雪葛真是三生有幸,才能蒙你們如此賞識,不過,有一件事情,我必須對你們說清楚。」 
 
  「夏姑娘請儘管說。」 
 
  「你們都以為我恨冽王爺,其實,我根本就不恨,我一點兒都不恨他,不,或許我心裏真的是恨著他的吧!是他賜給我這愛恨交織的一生,沒有愛,又哪來恨呢?我只是恨他為什麼要給我愛,又給了我恨他的理由。」 
 
  「夏姑娘,你越說,咱們越糊塗了!」他們這些人都是舞刀弄槍的大粗漢,兒女私情這回事對他們而言,根本就是另一個世界。 
 
  「糊塗?不怪你們糊塗,就連我自己都已經快要弄不懂自己了!」她苦苦一笑,絕美的容顏透出一抹寂寞的悲傷。 
 
  如果他們沒有相聚,或許,她不會明白再次別離有多麼痛苦,如今,教她不能再欺騙自己,原來,她是那麼地想念著他…… 
 
  究竟有多久了? 
 
  自從她不告而別,離開他身邊之後,他就不再踏進過這間琴室,一切猶如往昔,彷佛她仍在這裏,每天纏著他聽她撫琴。 
 
  「三哥,聽我撫琴,替我聽聽是不是進步了?」 
 
  只要他點頭稱許她,那一天他就會看見她笑臉盈盈,遇見每個人都是笑眯眯的,要不然就是整天賴在他的懷裏,左一句「三哥」,右一句「三哥」,深恐這輩子喊不夠似的,她總是能夠教他無奈笑歎,拿她沒轍。 
 
  「我也在等你呀!可是,我總是等不到……」 
 
  從什麼時候開始,那成了她最常說的一句話?是了,從父皇傳出病危的消息之後,他的兄弟們就像是饑渴的狼群般,對於那個即將空懸的帝位垂涎不已,而他也是其中一匹貪得無厭的狼。 
 
  因為淺嘗遇權勢的甜美滋味,他不惜沾滿一身血腥,只為了成為最後的勝利者,站在那九五至尊的殿合上,受萬臣朝拜。 
 
  所以,他開始讓她等待,在那些日子裏,他最常見到的,就是她目送他離開的不舍眸光,有一些哀怨、有一些悲傷。 
 
  她假扮乖巧,倔著不肯開口教他別走;或許,她心裏也有數,就算開了這個口,他也不見得會留下不走。 
 
  「三哥,不要去……我不要你去……」 
 
  她終於開口留他了!她嬌美的嗓音充滿了悲傷的哽咽,十根雪白的纖指緊緊地捉住他的衣袖,她不再乖巧順受,反而像個撒潑的孩子! 
 
  為什麼她要如此激動悲傷呢?他不是已經告訴過她自己的苦衷了嗎?為了能夠得到更大的後援,他必須娶另一個女人進門,但她夏雪葛卻永遠都將是他最疼愛的寶貝,難道這對她而言,還不夠嗎? 
 
  他想,應該是不夠吧!龍冽眸光一黯,否則,她不會一句話都不說,絕然離他而去…… 
 
  「如果,有一天,葛兒不再是三哥的葛兒,不在你身邊了,到那個時候,你會怎麼做呢?」 
 
  不!她說過!她曾經用言語、用眼神向他暗示過,只是他沒聽進去,或者說,他一心懸念著權位,無暇細思她言語中的用心! 
 
  如果他曾經用心傾聽,是否她就不會離去?為什麼……怎麼女人心裏想要的,永遠比男人所能給予得更多? 
 
  「爺,大軍已經就位,請您前去坐鎮指揮。」魏延站在門外,沒有得到命令,不敢擅入琴室這個禁地,自從三年前葛兒小姐離去之後,這裏就成了王府裏沒人敢提及的地方。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龍冽冷冷地遣退了手下,幽黯的眸光依舊停留在那空無一物的琴案上。 
 
  是的,他再也等不下去了! 
 
  這三年來,在他的腦海之中,從來沒有一刻將她忘懷過,任憑他長袖善舞,善於玩兵弄權,卻無論如何也理不清自己的心緒,理不清自己究竟應該拿她怎麼辦! 
 
  或許,只有等他將她擒回掌中,才能細細思考,才能想清楚這個背叛他疼愛的女人,在他心裏究竟是被擱在什麼地位,才會讓他在割捨時如此痛苦,想起她時卻又如此痛恨! 
 
  又愛又恨哪!自她離去之後,他的心沒有一時片刻停止掙紮過!當年,她親手紮在他心頭的那把利刃,他要她回來,要她親手替他拔掉,否則,他龍冽這輩子永遠都難得片刻安寧。 
 
  疼啊!他胸口那一陣陣椎心的疼痛,自從她離去之後開始發作,從來沒有一刻平息過……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教她撫琴的人就是她三哥! 
 
  那年她才六歲,從小跟著母親受苦的她,長得遠比一般同年齡的孩子嬌小,他在她們最落難的時候遇見了她,在母親死後將她帶回冽王府,親手撫養了她,也同時親手賦與了她這愛恨交織的一生。 
 
  夏雪葛神情恬靜地坐在琴案前,這把琴是她離開冽王府時,唯一攜出的東西,這三年來,它代替了她三哥陪伴在身邊。 
 
  一雙纖手輕輕探出水袖,撩動了琴弦,揚起了一串熟悉的音符,是「無愁」,此時此刻,她所彈出的不是快樂的「無愁」,也不是悲傷的「無愁」,而是想念他的「無愁」。 
 
  而此時此刻,她三哥又在想什麼? 
 
  他曾經想過她嗎?哪怕只是一點點都好,只要他曾經想念過她,心裏面有過她,對她而言就已經太過足夠了! 
 
  這三年來,她想過他千萬遍,想他曾經對她的好、想他現在對她的恨、想他懷抱著別的女人……她的心驀然泛起了一陣痛楚,不願再繼續深想下去。 
 
  她卻從來都沒有想到,她所想念的那個男人,他過的日子遠比她想像中孤獨寂寥,因為,他也在想著她,從來沒有另一個女人到過他心裏。 
 
  當日她離開冽王府時,就如同來時般孑然一身,是她貪心將龍冽心愛的琴給帶走了,她不知道自己是為了見琴如見人,抑或是她忘不掉為他彈奏「無愁」時,那種心情隨著曲子躍動的快樂感覺。 
 
  她依舊不曉得究竟是誰為一個女娃的笑容譜寫了「無愁」,她沒來得及問他,只是,如果這個傳說是真的,那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生活,應該會比她和三哥更快樂吧! 
 
  那位天真無邪的女娃兒,心眼兒也必定單純,絕對不會像她一樣貪心,對獨一無二的愛情如此苛求,最終,讓自己也嘗受了苦果。 
 
  兩軍交鋒在即,如果,沉淪在愛恨之中,是她一生必然的宿命,那麼,這次的戰爭究竟會是她宿命的終點,抑或是另一個起點呢? 
 
  一抹瑰豔的微笑輕染上她的唇瓣,夏雪葛纖手撩撥著琴弦,聽著彈撥之間,琴弦仿佛具有生命般,奏起了一首曲,旋律緩慢而且沉重,那是她的難以為繼的「無愁」…… 
 
  十天十夜。 
 
  龍冽以大軍圍困了南陵十個日夜,最後,南陵敗陣的原因並非因為坐困愁城,無水無糧所致,而是他們中了龍冽精心布下的計謀。 
 
  兵法曰:「圍師必缺。」 
 
  龍冽替南陵城裏的人留下了一條活路,示敵以生路,藉此動搖他們固守堅城的決心,殊不知他替他們留下的是一條死路! 
 
  夏雪葛並沒有中計,她深知龍冽過人的聰明才智,替他們留下可退的活路,必然有詐,她下令各部將領切勿輕舉妄動,但她畢竟不是這個城池裏的主人,臨危之際,除了元昆這票對她忠心耿耿的手下以外,每個人都想往「活路」去,他們保著十五皇子,想要棄城逃脫,這恰好中了龍冽的計策。 
 
  最後,逃出的人馬在大軍的包圍之下,舉起白旗投降。 
 
  輸了!敗了! 
 
  高懸在我方城牆上的投降白旗亮晃晃地刺痛了她的眼,教她心底清楚地明白了一件事情,他終於贏了! 
 
  她早該料到,不!或許她早就已經料到了,憑她這一點小小的能耐,如何能夠贏過聰明強悍的他呢?! 
 
  不能!從來就不能! 
 
  如果,她曾經有這麼一點希冀,那也早就已經註定是她的妄想,她究竟該如何贏他呢?從來沒有過這個念頭,當然也就不知道該從何做起了! 
 
  所以,她才不從他留下的「活路」逃出去嗎? 
 
  夏雪葛自嘲一笑,她根本就不曾想要逃過,一縷失去依絆的孤魂早就已經走不下去了,是不是活路,對她而言根本就已經無所謂了! 
 
  這十天來,她總是站在閣樓上看著包圍城池的大軍,她看不見黃沙漫天之後,南陵城裏的人們應該何去何從,她只求看見他依稀的模樣,是不是一如她那夜的記憶,過了那麼多日,他是否變了?應該沒變,只求沒變,她無緣能再見他一面,記憶他新的模樣啊! 
 
  她看見一隊人馬從冽王大軍中分出,迅速地朝城門逼近,她靜默了半晌,轉身走下閣樓,順著蜿蜒的長廊步回自己的寢院,在臨入房門之際,她從袖袋裏取出了一隻丹紅的玉瓶,她深深地瞅了瓶身一眼,收起了玉瓶,才推門而入,她跨入了門檻,兩扇雕花的木門在她的身後緩緩掩上…… 
 
 
第十章
 
  收到南陵城的降書之後,冽王軍隊立刻就派遣了先鋒部隊進城接收降軍,而率領先鋒軍隊的人就是龍冽! 
 
  軍隊開往皇邸的一路上,他快馬加鞭,幾乎教隨身的護衛跟不上,他的內心太過急切,急著想要一睹他久違的絕美容顏! 
 
  「把她交出來,否則我會命人將這裏毀得片甲不留。」龍冽毫不掩飾自己攻破南陵城,想要的就只有她夏雪葛!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我們絕對不會把夏姑娘交出來的!」被人用繩索捆綁的元昆等人卻一臉不以為意,只差沒有把脖子伸出來任他宰割。 
 
  龍冽黑眸一眯,「簡直找死!來人——」 
 
  「慢著。」一道輕柔悠揚的女子嗓音從簾後揚起,夏雪葛緩緩撩起垂簾,露出一張絕美的臉蛋,如星辰般的美眸直直地注視著龍冽,「你想要的人是我,何必傷及無辜呢?」 
 
  龍冽回眸看見她,一雙墨黑的眼眸冷似寒冰,彷佛看著一個比仇人更陌生的人,他冷笑了聲,「你終於出現了,葛兒,這三年來,我一直都在等待這一刻,無時無刻,我都在等著。」 
 
  「三哥,還能再見到你,真像是一場夢。」 
 
  「這不是夢,葛兒,就在半個時辰前,當你決定豎起白旗投降之時,這個天下已經為我所有,我知道你希望這只是個夢,但讓我親口告訴你,這不是夢,我不允許這只是一場夢!」 
 
  因為,他終於可以將她奪回身邊,不再讓她離開!所以,他不允許這只是一場夢,不允許一場夢醒之後,她依舊在他不可碰及的遠方! 
 
  「我也不希望,我希望這是真的,是真的親眼看見了你,三哥,看你氣色那麼好,傷應該全好了才對吧!」 
 
  「你究竟想對我說什麼?葛兒,你也會關心我的生死嗎?」他中毒全拜她所賜,她只怕巴不得他沒命吧! 
 
  她關心嗎?夏雪葛微微一笑,對於這個早就已經知道答案的問題不多做注解,絕美的容顏一時間顯得有些迷蒙恍惚。 
 
  「那天,我們兩個人一起作了場夢,那夢境很美,但那是屬於我的,是一場只屬於我的美夢。」 
 
  元昆激動地叫道:「夏姑娘,你怎麼不逃呢?這男人太可怕了,你快走,我們弟兄就算是為你賠進老命都甘願……」 
 
  「來人,把這群擾人的傢夥給我押下去。」龍冽冷聲下令,一群護衛從他的身旁分出,押住了元昆一行人。 
 
  「你這個負心漢、薄情郎!大爺我早知道就不聽夏姑娘的話,把解藥拿出來救你這個沒心沒肺的東西!」臨去之前,元昆不服氣地大叫道。 
 
  「慢著!」龍冽揚手制止了護衛,問向元昆:「你剛才說那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以為中了我元昆精心調配的毒藥,是普通庸醫可以解得了的嗎?是夏姑娘說她欠你一份情,才讓我拿解藥救你!她還不顧自身的危險,親自拿到你的軍營裏,是我們這些弟兄們護送她到軍營外的,雖然我們不知道送個解藥需要一整個晚上,可是,她救你卻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來人,把這只吵人的烏鴉給我帶下去,把他們統統給我帶下去!」龍冽語氣陡然一冷,心裏似乎對聽到這些話感到不太高興,他轉眸問向夏雪葛,「我問你,他說的話都是真的嗎?」 
 
  「是真是假,有所謂嗎?」她柔柔地笑著反問。 
 
  「有沒有所謂由我來決定!我只問你,那是真的嗎?」龍冽不讓她輕易閃躲這個問題,大掌擒住她纖細的手腕,惡狠狠地問道。 
 
  我只是人去了,心還在…… 
 
  望著她如水如星的美眸,龍冽的耳畔忽地響起了這句話,輕輕柔柔的,哽咽地含著淚,原來,那不是他的夢嗎?!原來,那夜他所聽到的那些話,都是出自她的口中嗎? 
 
  驀然間,他的胸口湧起一股暖熱,幾乎教他沒有招架之力,原來,那一夜他倆的溫存,竟是真的?!不,不可能…… 
 
  「我只知道,你不能死。」她輕柔搖頭,說得很輕、很淡。 
 
  原來是真的!龍冽感覺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一記悶雷擊中,痛得他有片刻無法言語,他放開了她的手腕,試圖以最快的速度平復自己的心情,他轉過頭,選擇以不看她來平復自己內心波濤洶湧的思緒。 
 
  「不要以為你救了我一命,咱們之間的債就能夠一筆勾消,你欠我的,我要你用一輩子來還,拿一輩子還!」他背對著她,以冷冽的語氣宣告不容許被更動的決心。 
 
  「哪來的一輩子呢?三哥,太遲了,這件事情很可能要讓你失望,我……必須先走一步了。」她笑眯著朦朧的淚眸,眷戀地瞅著他高大冷絕的背影,近似喃喃自語地說道。 
 
  究竟是為了什麼?她的胸口好痛,是因為再次見了他而內心激蕩,還是她剛才服下的毒藥已經發揮了蝕心的效用? 
 
  或許,兩者都有吧!她淒媚一笑,咚地一聲,她雙膝跪倒在地上,嘴角淌出一道豔色的血光。 
 
  「什麼事情太遲了?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看見了兵士們驚嚇的瞼色,猛然回頭,同樣也被眼前所看見的光景給深深駭了一跳。 
 
  她對著他緩緩搖頭,一抹傾國傾城的絕美微笑躍上了她的唇畔,唇畔的鮮血紅豔如花,臉色卻是蒼白若雪,兩者之間形成了怵目驚心的對比。 
 
  她中毒了!他的心被這個事實給震得發麻。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有片刻無法動彈,定定地站在原地。 
 
  「在你攻破城池之時,我已經服了毒藥。」那是救他的解藥,同時也是她的毒藥,當初,元昆交給她那瓶藥時,曾經告訴過她,她留下了一點,因為,對她而言,這何嘗不也是一味「解藥」呢?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他低吼了聲,箭步上前,一雙長臂緊緊地扣起了她的手臂,才驚覺她的瘦削,柔弱得一捏即碎,這時,他的心狠狠一痛。 
 
  「大夫!快去找大夫!」他朝著手下瘋狂地怒吼著,老天!兩軍交戰對決之時,他為何從來沒有發現她已經脆弱如斯?他應該發現的,那麼他會……他會將她……如何呢? 
 
  他知道自己將會想盡一切辦法,只為了將她再度擁入懷裏!他暗恨咬住牙關,悔恨的心情,彷如瘋狂的波濤般淹沒了他。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與你為敵,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背叛你,只是我……只是我……我……」我只是太愛你了!她在心裏默默地說著,不冀望他能夠明白她這份心意。 
 
  夏雪葛一雙美眸盛滿了淚水,不舍地注視著他嚴酷的臉龐,在心裏暗道:三哥,你永遠都不會知道,我到底有多愛你…… 
 
  她將帶著這個秘密死去,而他永遠都不會知道。 
 
  「聽我說……」 
 
  「別說話,等大夫來,別再說話了!」他想要她多保留一點力氣,雙臂緊緊地抱住她逐漸冰冷的身軀,試圖多給她一點溫暖。 
 
  「來不及了,我想跟你多說說話,有些話……再不說,就真的來不及了。」她笑著搖頭。 
 
  「不!我不准你死!」 
 
  「你知道嗎?你從來……都不浪費力氣在別人身上的,從來都不曾……」她嫣然一笑,真好,在她臨死之前,竟然還能夠親眼目睹他為她擔心憂切的模樣,她今生於願足矣! 
 
  「你不是別人,我不允許你以這種方式離開我,在我還沒有點頭同意之前,不允許你離開我!」 
 
  生平以來第一次,在他嚴酷的臉龐上出現惶恐的神色,他雙臂將她抱得好緊,生怕她會突然從他眼前消失一樣。 
 
  夏雪葛伸出柔荑撫過他臉龐上每一寸剛毅的線條,心底想起了這些年來,盤據在她心底的倔強…… 
 
  「為什麼?為什麼我如此貪心,不能安分耽溺在你這樣的寵愛裏頭就好,我偏要更多,只可惜到了最後……」她微微一笑,不再繼續說下去,「我累了,好想回去,帶我回去……好嗎?」 
 
  「為什麼?」他痛心疾首地問出這些年來一直盤旋在他心頭、不能釋懷的陰影,「為什麼——」 
 
  她柔柔打斷了他的話,「帶我回去,求你了。」 
 
  「既然這麼想回去,當初你為什麼要背叛我?你到底又想要什麼?!」他沉痛地說道。 
 
  夏雪葛並沒有回答他,一抹了然苦澀的笑容漾上了她絕豔的唇畔,「帶我回去……我不想在這裏,我一直都好想要回去……回到你的身邊,這些年來,我沒有一天不是這樣期盼著……」 
 
  「葛兒!」他從胸口震盪出痛徹心扉的嘶吼,勁猛的雙臂彷佛想要將她狠狠地揉進懷裏似的,不放!他這一輩子都不放開她! 
 
  「你在生氣嗎?不要生氣,好嗎?」夏雪葛微微一笑,模樣極其瑰豔,「不要為我再生氣了,不……我應該說,別再生我的氣了!求你了……」 
 
  「你憑什麼在這個時候請求我的原諒引一而再,再而三,你都只是想要棄我而去,你憑什麼得到我的諒解?!」 
 
  「是呀……我不能,我確實不能……你對我的恨,是我罪有應得,在臨死之前祈求你的原諒,是我太奢求了!」 
 
  「你不會死,不會!」 
 
  「三哥,葛兒就算是死,也永遠都是你的葛兒,我知道你會恨我,如果這樣做能夠讓你好過一點,那你就恨吧!」就讓他恨吧!因為,無論他如何憎恨著她,也都不能殺死她心中的愛意,愛苗宛如春草般,隨著時間不斷滋長著,她斬不斷,理還亂! 
 
  不如就任它去吧!對此,她已經死心認命了!夏雪葛露出一抹淒美絕望的微笑,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曾經她來不及看的,現在她要多看一些,最好能夠將他迷人的臉龐刻進心裏,深深地刻出血痕,才能永遠不忘。 
 
  不忘他,就算是死,她也不要忘記他!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葛兒,難道我對你不夠好嗎?為什麼要離開三哥?告訴我為什麼?!」 
 
  「三哥,你對葛兒太好了,好到讓我想要獨佔你一個人,可不能……你不是葛兒一個人的,三哥,恭喜你取得了天下,成了萬人景仰的九五之尊,但……越來越難了!從前不能,以後只怕更是不行了!」 
 
  「什麼事情越來越難?你把話說清楚!」 
 
  「一生一世……只守著一個人,真的……好難。」暗紅的鮮血隨著最後一個音節湧出她的唇閭,淌滑過她雪白的頸項。 
 
  「不……不要!葛兒,三哥求你,不要再說了!留住一口氣,活命要緊,不要再說了!」龍冽伸手心急地想止住她的血,但只是讓大掌沾滿一片豔紅,完全於事無補。 
 
  「三哥,下輩子……如果我們還有下輩子,我一定寸步不離開你,就算是你煩了、厭了,我也不離開你。」 
 
  「我要這輩子,葛兒,我們的『這輩子』還沒過完哪!」 
 
  「三哥,抱著我,緊緊抱著我,我好冷……好冷……」 
 
  「我抱著你了!葛兒,撐著點,三哥抱著你了!」他緊緊地擁抱著她,將內力源源不絕傳度給她,如果可以的話,他就算連命給她都無所謂! 
 
  「嗯……」她露出欣慰的微笑,漸漸虛弱地眯細了美眸,晶瑩剔透的淚水盈溢而出,就像斷落的珍珠般教人炫目,「我把琴還給你,三哥,對不起,葛兒不能再撫琴給你聽了。」 
 
  「不要……不要離開我,葛兒!」龍冽緊緊地擁抱著她,沉痛地嘶吼道:「你不是想知道那曲『無愁』是誰譜寫的嗎?是我,是我替你寫了那首曲子,你就是我的『無愁』!」 
 
  「什麼……」 
 
  「是我沒告訴你,是我替你寫了『無愁』,是我寫的,當年,那個被女娃天真無邪笑容所迷的人,是我……是我嗎?是我讓你失去了那無愁的笑容嗎?是我奪去了你那教人一看入迷的無邪笑容嗎?是我嗎?!」 
 
  一抹淒美的笑痕淺勾在夏雪葛的唇邊,看起來像是恍然大悟,更像是有點淒涼的悲傷。 
 
  「原來,他們就是我們,我以為他們會過得比較幸福快樂,原來……我以為,那個少女會一直無愁微笑下去,過完她這輩子……三哥,對不起,我辜負了你的期望,我太貪心,要得太多,對不起……」說完,她的十根指甲深深地陷入了他的肌理之間,毒性發作的痛苦,以及內心激動的煎熬,如火般燒灼著她的心。 
 
  龍冽看到她這副痛苦的模樣,心裏痛得像在淌血,他想緊緊地擁住她,但她卻嬌弱得教他生怕一個用力,就將她給捏成碎片! 
 
  他的葛兒!眼前這個隨時都會被風吹散的女子就是他十幾年來,捧在手心上呵疼的寶貝嗎?他怎麼能夠眼睜睜地看著她如此受苦呢?他早該發現的,怎麼能夠允許她這樣殘害自己呢? 
 
  他抱著她,大掌捧住她的頭,讓她靠著他的胸膛,沒入她黑髮問的指端有些輕顫,那是從他內心深處泛出的深層恐懼。 
 
  「是我,是我剝奪了你的微笑,葛兒,我怎麼可以要求你眼睜睜看著我娶別的女人,還能夠無愁地微笑呢?活下去,讓我把屬於你的笑容還你,不要死,我可以不要當皇帝,我可以拿這個天下來換你的命,葛兒,你不要讓三哥餘生只能活在悔恨中,好嗎?」 
 
  「三哥,對不起,真的太遲了……」她悲傷地搖頭,專注地看著他,希望她臨死之前的最後一眼,看到的是他。 
 
  「不!不會……只要我們肯重新開始,一切就不會太遲,葛兒,振作一點,大夫!誰快去找大夫!她不能死,她絕對不能死……天殺的,誰快把大夫給我找來啊!」 
 
  他大掌撫著她微涼的臉頰,希望能夠替她多保存一點溫熟,就算是氣急敗壞的大吼,也絲毫不能宣洩他內心無助的焦躁。 
 
  「三哥,對……不起啊……到了最後,葛兒終究還是教你失望了!對不起啊……」 
 
  說完,她望著他,輕輕歎了最後一口氣,冉冉地閉上了雙眼,身子無力地靠在他的懷裏,唇邊還似有一抹微笑,最後一口息兒……絕了。 
 
  「不!葛兒,葛兒——」他緊緊地抱著她,絕望地嘶吼著,一聲聲,都像快要喊出血般淒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龍冽懷抱著她柔弱的嬌軀,眯細了黑眸,迎視著等候在城門之外的浩大陣仗,瞬間,一抹苦澀的微笑泛上了薄唇。 
 
  他得到了至高無上的帝位,卻在同時失去了她! 
 
  此刻,在他的心裏不禁有些恍惚,究竟,這些年來他汲汲營營,一心想要求取的東西是什麼呢? 
 
  他失去了她,彷佛失去了一切。 
 
  「萬歲爺,您想去哪裡?此時天下才剛平定,到處都是一片動盪,請讓屬下隨行護駕。」隨車的將領上前請命。 
 
  「葛兒想家,我要帶她回去,我們要一起回家。」龍冽將她的小臉按進自己的頸間。語氣有些虛幻,心頭的血痕仍舊不斷地淌出鮮熱的液體,疼痛的感覺麻痹了,只是血仍未歇,或許,只有等到血流盡了,才會得到平歇吧! 
 
  「萬歲爺?」兵士們不解地喚道。 
 
  龍冽不理會他們,俯首凝視著她如沉睡般絕美的容顏,低沉的嗓音因心痛而顯得沙啞,「你說,你一直都好想回到我的身邊,不想待在這裏,那你為什麼不回來?好狠,連聽我說一句真心話的機會都不給,葛兒,你從來都不說,又怎麼知道我心裏的答案是什麼?!」 
 
  「主子,請讓屬下隨行!」 
 
  他陡然一喝,「誰都別跟來,我想跟她獨處一下,我們已經太久了……太久沒有像今天這樣親近,就讓我與她安靜一會兒,說說藏在彼此心裏的話,說這三年來,我們到底把對方放在心裏的哪一個角落,說說……是應該好好說一說了!」 
 
  「主子,人死不能複生,請節哀順變——」 
 
  「住口!」他斷然喝阻,眼神溫柔地望著懷裏的人兒,「她沒死,我要帶她回家,回她從小長大的家,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讓她有機會離開我身邊了,葛兒,你聽見了嗎?我不會再讓你離開了。」 
 
  他懷抱著她翻身上馬,讓她安穩地躺靠在自己的懷裏,他輕勒馬韁,二人一騎,奔往黃沙煙塵未息的地平線,漸漸地遠去,直至消失在眾人面前…… 
 
  聽到自己的主子中毒身亡的消息,原本就不肯乖乖待在地牢裏的元昆更是不安分,他用力搖晃著鐵欄,大聲吼道:「快放我出去!」 
 
  「別傻子,你以為你們還有命活嗎?」獄卒對他的突發奇想嗤之以鼻。 
 
  元昆冷笑,「我沒命活不要緊,可是,如果冽王爺知道有人可以救他的愛姬,卻是因為你們這一班奴才狐假虎威,故意要讓他的愛姬沒命可活,嘿嘿……反正咱們都已經快要死了,再拖幾個墊背的人也不賴,喔?」他轉過頭,一點兒都不理獄卒,笑咪眯地對同伴說道。 
 
  「你們真的可以救葛兒小姐?」魏延緩緩地步入地牢,笑著看他。 
 
  「你是誰?」元昆對於這個跟隨在龍冽身邊的男人充滿敵意。 
 
  「我是可以決定是否釋放你們的人。」 
 
  「聽起來好像滿偉大的樣子,我們弟兄應該相信你的話嗎?」 
 
  「葛兒小姐的存在對爺而言太重要了,她不能死,如果你們可以救活她的命,爺絕對會饒你們不死。」 
 
  「那我們弟兄還是要跟著夏姑娘,成嗎?」 
 
  「我想,爺不會介意有人自告奮勇要保護葛兒小姐,你們放心吧!你們的要求應該很容易辦到才對。」 
 
  「那你還不趕快放我們出去?」元昆受不了地大叫道。 
 
  「來人,開鎖。」 
 
 
尾聲
 
  兩個月後 
 
  這一襲紅色的嫁衣原是她最想穿的美麗衣裳…… 
 
  但,此刻的她,竟然對穿上這襲紅色嫁裳感到害怕,她伸出柔荑輕輕地撫著那紅衣上每一寸細膩的紋理,最後,終於抽回了手,轉身對它視而不見。 
 
  她還以為自己活不了了,以為自己這一生走到了盡頭,卻在鬼門關前,被硬生生地救了回來。 
 
  她又活了一次,卻依舊是因善妒而內心醜陋的夏雪葛,她三哥又要娶親,這次新娘子是她,他要她披上這件教百名繡女日夜趕工制出的美麗嫁衣,名正言順地嫁他為妻。 
 
  她將要成為他的妻了嗎?自從她被元昆救醒之後,她面對三哥之時總是緘默不語,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對他說什麼,彷佛所有的話語已經在他們的眼神之間交流,不需再多說了。 
 
  她知道他懂了!懂得他親手教養出來的女孩心地竟是如此醜陋,懂得她不能接受與別的女人分享他的愛。 
 
  她走出寢院,依稀聽見了琴聲,不同於她的陰柔,那琴聲聽起來充滿了男人的陽剛味,激昂而有力,卻在細膩的轉曲細心慢挑。 
 
  是她三哥。 
 
  就算她已經很久沒有聽過他的琴聲,也知道那就是他;夏雪葛心裏好激動,撩起裙擺,迅速地穿過一重又一重的院閣樓台,她停在一扇拱門之後,知道再穿過這道門,就可以見到他了! 
 
  終於,她跨進了門檻,見到了他專心撫琴的高大背影,細緻典雅的琴配上他的俊美陽剛,竟然一點兒都不會突兀,反而更有另一番深奧韻味。 
 
  她從來就沒有懷疑過,但她現在更加相信,他就是譜出「無愁」的人,因為,他奏出的「無愁」意境之高,動聽之甚,遠遠超乎世人的想像。 
 
  一曲撫畢,龍冽收手起身,他早就知道她來了,斂眸瞅著她嬌美的容顏,苦笑搖頭,「這琴的主子已經不是我了。」 
 
  她知道他在謙虛自己已經不上手,但她卻不這麼認為,說出了自從她醒後第一句話,「葛兒已經好久……好久不曾聽過三哥撫琴的美妙聲音了。」 
 
  「確實生疏了不少,早先幾年,忙著策畫鬥爭奪權,沒空練琴,就連想教你也都抽不出時間,後來幾年,你離開王府,帶走了我的琴,別說是練琴,就連聽到琴聲都會教我深惡痛絕。」說著,他臉色一黯,似乎想到了過去。 
 
  「我……」她欲言又止,想要對他說的話哽在喉間。 
 
  不用她說,龍冽已經從她的眼神之中讀出那些話語,眯起黑眸,語氣惡狠地警告道: 
 
  「別說你想離開我,你說過,如果咱倆有下輩子,你一定寸步不離開我,既然你已經死過一次,這就是你的下輩子——這輩子,你不准離開我半步!」 
 
  氤氳的淚霧蒙上她的眼瞳,她苦澀一笑,「你確定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葛兒是很貪心的,我只要一生一世守著一個人,這卻偏偏是你最不可能給我的,我怕……我真怕自己又瘋了,瘋著要與你為敵,瘋著要跟你作對,那麼,我寧可不活,那種離開你、想你、念你,卻又要與你為敵的日子倘若再來一遍,我情願死,也不要活。」 
 
  「那種痛苦日子不可能再來一次,絕對不可能。」他斬釘截鐵地說道。 
 
  「那麼,你想要我死嗎?」她揚起美眸,定定地瞅著他:唯有死,才能夠不再忍受那痛苦的折磨。 
 
  「你要是敢再胡說半句,看三哥怎麼治你!」他彷如野獸般低吼了聲,剛猛的健臂一攬,毫不客氣地將她牢牢擁住,經過這些日子的精心調養,她的身子總算白胖了一點,但抱在他懷裏,還是略嫌瘦弱。 
 
  為此,他依舊痛恨著自己,一雙長臂忍不住將她抱得更緊了,「是啊!你說得對,一生一世只守著一個人,確實很難做到,光是應付你一個人,就教三哥夠頭疼了,哪裡還有心力可以應付別的女人呢?」 
 
  「聽你的語氣,好無奈啊!」她明白了他想說明的含意,笑了起來。 
 
  「我甘願無奈。」 
 
  「只能對我,可以嗎?」她小聲地祈求。 
 
  「只對你。」說著,他忍不住笑歎了口氣,「依你這麼倔強的性子,究竟是像了誰?」 
 
  「又是誰說過,我是他教養出來的女孩呢?」她俏皮一笑,拿他自個兒說的話反謔。 
 
  「你的意思是說……這全部是我自作孽而不可活羅?」他眼神不善地挑起眉梢,語帶恐嚇。 
 
  「不。」她很認真地搖頭,「是自作自受!還以為我三哥多聰明呢!如此簡單的道理竟然到現在才懂,唉……看來我還是應該跟在你身邊,別讓你糊塗了才好,好吧!我就勉為其難穿上那套嫁裳,給你當皇后羅!」 
 
  龍冽被她俏皮可愛的神情給逗笑了,樂得把她抱在懷裏,不允許兩人之間有任何距離存在。 
 
  曾經,他傾畢生之力取得天下,幾乎是瘋狂的只為奪回她,以為自己只是惱恨她的背叛,卻沒想到原來自己根本不能沒有她! 
 
  幾年來他征戰沙場,終於取得天下,竟然只是為了她。 
 
  他愛她,愛她的嬌美可人,愛她的善解人意,甚至於她認為醜陋至極的妒怨心思,她所有的所有,都令他想要疼愛憐惜。 
 
  妒怨,何嘗不是一種對情人的撒嬌? 
 
  千錯萬錯,或許只錯在他這個失職的情人沒發現她正在撒著嬌,求取他的注意力。 
 
  好吧!就算他現在已經懂了女人微妙的心思,只是,他眼前面臨了一個生平最大的難題,那就是如何說服她這個善妒的小人兒陪他生個娃娃,並且相信多出來的娃娃不會分散他對她的愛呢? 
 
  他似乎必須及早處理這個問題,否則,只怕朝中所有大臣都會為皇室後繼無人而急到跳腳,他一定要努力說服她,因為,他龍冽這輩子除了她夏雪葛之外,只怕不會再有其他的妃子可以替他生娃娃了! 
 
  他仰首望天,心想自己應該可以克服這個難關,一陣東風,輕輕拂過枝頭上的苞芽,眼看又是另一個春天到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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