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簡介:
啊!天大地大,都比不上他家老大!
雖然他從來沒見過老大的真面目
但光是他的豐功偉業,就足以讓他把他當成偶像!
不過……當他終於「有幸」遇見崇拜已久的老大
卻不禁要大喊──真是相見不如懷念哪!
他真的想不透這個男人為什麼會那樣討厭他
就算他撞過他、搶過他、罵過他
他也不必這樣陰魂不散,更可惡地引誘他吧?!
唉,是不是因為他從來沒有幻想過愛上王子
最後才會挑上一個危險又狡猾的惡魔呢?
而且他一直有種奇怪的感覺,好象以前見過他……
當他還在為自己腦海裏那些片段混亂的記憶掙扎
他卻突如其來地冒出一句,要求他嫁給他
而他只不過是遲疑了那麼一下下下下
他居然轉身就飛去香港,把另一個女人給娶回家……

 

 

 

 

 

楔子

  春天,是發情的季節。

  蘇迎春一向不認同這個論調,但他實在無法解釋此刻的自己心跳得像快要發病,心情好得彷彿天塌在面前,他都可以一笑置之。

  他眨了眨黑白分明的杏眼,看著眼前的男人,突然間悟出了天塌下來,他依舊能夠心情大好的原因,那就是他只能看見他的存在,根本就無法分神注意到他以外的事情。

  春風輕輕地吹過,白色窗外的榕樹抽出了新芽,綠得宛如閃著亮光,沙沙地響著,像是悅耳的交響曲。

  他的雙唇微啟,泛著才剛被吻過的嫣紅,微微腫脹的柔潤透著誘人的性感,教人忍不住想要一再品嚐。

  「你吻我,是因為喜歡我嗎?」他開口問道,嬌嫩的嗓音因為情慾未褪而顯得沙啞,分外撩人。

  男人斂眸覷著他微醺的臉蛋,唇畔勾著淡淡的笑意,似乎不太願意回答他的問題,修長的手指輕勾著他柔軟的髮絲。

  他很乾淨,是他見過最乾淨的人兒,不關乎整潔的問題,而是他的模樣,還有他單純的心眼。

  他的髮絲顏色偏淡,是柔軟的栗子色,在陽光的照映之下,會閃著動人的碎金光芒,咧嘴微笑的時候,一雙杏眼會跟著閃閃發亮,而柔嫩的臉頰會像剝了殼的雞蛋般透出明亮的光采。

  「妳不喜歡我吻妳嗎?」

  「喜歡,你的味道很好聞,但我還是想知道,你是因為喜歡我,才會吻我的嗎?」剛才他奪去的是他的初吻,因為是生平第一次被男人親吻,所以感覺特別重要。

  「有差別嗎?」他挑起眉梢,唇畔勾著輕笑。

  「當然有,如果你是因為喜歡才吻我,我會比較高興。」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自己不喜歡的話,根本就不會吻妳。」

  聞言,他開心地笑了,一雙眸子就像盛滿了星星般燦亮,「你不喜歡就不會吻我,但你吻了我,那就是說你喜歡我。」

  「所以妳現在很高興了?」

  「那當然。」

  「妳高興就好了。」

  蘇迎春眨了眨澄亮的杏眸,總覺得自己好像聽見了他語氣之中的敷衍,但他並不確定自己是否想在意這令人不快的語氣。

  但是他確定自己應該不會太在意吧!因為他喜歡他,雖然他只是一個才剛認識不久的陌生大哥哥,別說祖宗八代了,就連身家是否清白都不曉得呢!但在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就已經喜歡他了!

  那是一種奇妙的心情,但他就是篤定了,在那一瞬間,就像被下了蠱一樣,在剎那間中了喜歡這男人的毒。

  「有件事情你一定要記住。」他睜圓了美眸,很認真地瞪著他。

  「什麼事?」他挑起眉梢,相較於他一副好像要談論生死大事的模樣,他的表情顯得太過淡然。

  「當你恢復以前的記憶,想起自己究竟是什麼身份的時候,絕對不可以忘了我,絕對不可以,知道嗎?」

  「如果我不小心忘了呢?」

  「如果你忘了……」他頓了一頓,蠕動著嫩唇不確定自己是否說得出詛咒他家祖宗八代的狠話,最後,蘇迎春咬了咬唇,低斂的眸光在一瞬間黯然,「如果你忘記也就算了,那你最好知道將有一個人會很傷心,那個人就是我。」

  說完最後一個字,他揚起螓首,定定地望進他深邃的黑眸之中,看不透他宛如兩泓深潭的眸子裏究竟藏著什麼思緒。

  或者藏著很深刻的情感,但也可能什麼都沒有,他撇了撇唇苦笑,照他剛才那種敷衍的回答看來,應該是什麼都沒有吧!

  男人揚唇笑了,淺淺的,就像是被激起的漣漪般,在還來不及捉摸之前,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我不會忘記,就算我恢復了記憶,也能夠保證絕對不會忘記妳。」

  「為什麼你敢如此篤定呢?」他眨了眨眼,充滿了疑惑。

  也不知道是因為他小說漫畫看太多,抑或者是他成天愛發白日夢,所以才會滿腦子都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可是,他在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就覺得這男人充滿了莫測高深的神秘感,一舉一動都充滿了懾人的自信雍容,只有在提及他的過去時,才會露出一臉的無辜表情,像是迷失方向的孩子。

  面對他的問題,他笑而不答,只是再度俯首吻住他那張軟嫩的唇,品嚐他屬於十七歲少女的甜美滋味,結實而有力的臂膀將他纖細的身子揉進懷裏,強悍的佔有力道似乎已經是給他最好的答案。

  蘇迎春幾乎快要被他吻得窒息,感覺就快要缺氧,但是他心裏卻又覺得充實,被他擁抱的感覺無法只以「甜蜜」兩個字來形容,他的心在狂跳,彷彿連靈魂都快要沸騰。

  他相信他給予的承諾,至少在這一刻,他對他是全然的信任,就如同篤定自己愛上他的感覺一樣,他相信他不會欺騙他。

  但是,在一個月後的某天,他消失了,無論他再努力尋找,就是無法得到一絲毫關於他的消息。

  從小就疼愛他的父母並沒有斥責他被男人給騙了,反而還幫他到鄰里之間不著痕跡地打聽,但明明就是活生生的一個人,鄰里們對他的印象都不深,甚至於還有人不知道那棟大房子裏在這幾個月住過人。

  後來又過了半個月,大房子的主人從國外回來,對於他們問起男人的事情,也表示納悶,說他從來沒把房子借給一位失去記憶的親人養病,一副他們見了鬼的表情,要不是蘇迎春心情太過惡劣,一定會覺得他的表情很好笑。

  但他笑不出來,想到了自己傻傻地被男人給騙了感情,他覺得自己就像個大笨蛋一樣。

  十七歲的他在糊里糊塗的情況下談了戀愛,然後這場戀愛也結束得莫名其妙,就像一場人生的插曲般短暫。

  後來,在他的人生之中又發生了一件意外,從那之後,再也沒人提起過那個男人,彷彿這場戀愛,與他,都不曾存在過一般,時光悠然而過,不知不覺之中,六年過去了,他也長大了,不再是當年那個天真無知的少女……



第一章

  噠噠噠噠……

  一串急遝的腳步聲在大理石地板上踩起來格外響亮,可以聽出來是擁有輕巧體型的女子,他的身手一定非常矯捷,所以才可以在不停地撞到東西之後,還能夠立刻站起來拔腿狂奔。

  蘇迎春發誓自己已經很努力在閃避了,但人有失手,馬有失蹄,更何況他現在急得火燒屁股呢?

  他也發誓,以後絕對會在十二點前乖乖上床睡覺,也絕對不再晚餐節食,半夜才餓得起床找零食吃,也絕對不再在睡前大嗑恐怖小說,然後半夜睡不著覺,也絕對……蘇迎春搔了搔頭,搞不清楚自己半夜睡不著究竟是肚子餓,還是因為太著迷於小說的情節,才怕得睡不著呢?

  噠噠噠……噠噠……

  蘇迎春一邊想著,絲毫不敢稍緩腳步,用力地拔腿狂奔。

  他瞥了腕上的手錶一眼,看著礙眼的時針和分針就快要在正九點垂直時,忍不住在心裏慘叫了聲,再度……不,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度加快腳步,只求自己能夠早一秒鐘抵達也好,就算要死,至少可以保個全屍吧!

  「借過!借過!麻煩借過一下!」

  他不停地嚷嚷,唯恐前面出現「冒壁鬼」擋住他的去路,現在他的每一秒鐘都像黃金般珍貴,絲毫浪費不得呀!

  蘇迎春在心裏跟老天爺發誓,以後他一定會在睡前乖乖餵飽自己,也一定不會在睡前最後一分鐘還捧著懸疑小說或是恐怖漫畫看,只求祂今天能夠大發慈悲放他一馬!

  但老天爺今天似乎存心要亡他,因為眼看就可以趕上的電梯卻在他能趕上的最後一刻關上門,硬生生地將他擋在門外,讓他只能哀怨地看著一旁的數字燈不斷地攀升。

  「不行了!不能再等了!」

  他咬了咬牙,想也沒想就往安全門的方向奔去,本來以為自己一定沒問題,但是才推開門抬起頭,一看到那層層疊疊的樓梯,差點就要腿軟。

  才不過十樓而已!他定了定神,說服了自己之後,開始往上爬,咚咚咚地不敢有任何停頓,就怕自己一停下來就會沒力氣再爬上去。

  這就是蘇迎春的個性,做任何事情都很努力,因為他也太知道自己的弱點,他總是太容易放棄,只要讓他發現自己再也沒有力氣繼續下去的時候,他就再也無法努力,只能可憐兮兮地停留在原地。

  所以,他只能埋頭爬著每一個階梯,看著自己的腳步不斷地往上爬,喘著息,就算快要沒有力氣,也只想著要不斷加快腳步。

  也因為他太專注在看著自己的腳步,所以沒有注意在樓梯上方正有一個男人迎面而來,忽然,咚地一聲,兩人在樓梯的交會處撞個正著,他的肩膀撞上他的胸口,兩人交會而過,突如其來的撞擊力道讓男人沒來得及拿住手裏的檔,一瞬間,白色的紙張就像雪片般紛飛,在他們兩人之間飄散著。

  蘇迎春怔住了,他抬起頭來看著飛散的紙張,如果這是在電影畫面中出現,他一定會覺得這景象十分好看,但這一刻,他卻只能愣愣地說不出半句話,如果說他心裏真的飄過任何句子,那大概只有三個字,就是「完蛋了」。

  真的完蛋了!因為紛飛的紙張不只落在他們腳邊,還順勢從樓梯飄下去,從他們這樓往下算,大概整整有兩層樓都在飄著白色的紙片花。

  他回過眸光,試圖在一片片紙張飛舞之中看清楚男人的長相,但總是才覺得要看清楚,就又被另一張飄落的紙片給遮住,只知道他的體格十分高大,他的穿著休閒中不失優雅,是他最喜愛的類型。

  男人自始至終都是定定地瞅著他,眸光深沉,隨著每一片紙張飛落,逐漸地讓他瞧清楚他白淨的臉蛋。

  蘇迎春將他看清楚了,男人的五官十分清朗俊秀,是屬於很好看的那一種男人,只要扣除掉他眸子裏太過深沉的神情,以及抿得太銳利的唇角,他一定會覺得他很好看,但是除此之外,他的心裏還有別的念頭,好半晌,他只是疑惑與不解,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何時何地見過他。

  這就是人們所說「似曾相識」嗎?明明沒有見過,心裏卻覺得熟悉,他想,那應該就是自己心裏此刻的感覺吧!

  突然,就在這瞬間,他手袋裏傳來一串吵鬧的音樂聲,只見他大驚失色,飛快地從袋子裏翻出手機,深吸了兩口氣才掀蓋接聽。

  果不其然,打電話來的人真的是他的上級,或許他應該為他改個鈴聲,說不定設定有益身心的莫劄特音樂,才不會讓他每次聽到他的來電鈴聲,都快要覺得心臟病發了!

  「蘇迎春,你在給我搞什麼鬼?限你在三分鐘之內出現在辦公室,不然你今天就準備給我加班到半夜十二點!」

  「不要!千萬不要!」他慘叫了聲,緊緊地捉住紅色的手機,「今天是我老爹的生日,不能晚回去啊!」

  「三分鐘,多一秒都不行!」

  這是蘇迎春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接下來手機的那端就是一片寂靜,靜得教他心驚膽跳,想也沒多想,他揪緊提包,拔腿就跑,往更上一層狂奔,完全忘記自己剛才犯下的「慘案」,以及等著他展現誠意的男人。

  想到自己可能會趕不及老爹的生日派對,他就覺得想哭,今天早上才被耳提面命,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老人家失望呀!

  三分鐘!光爬完這些要人命的樓梯都不止三分鐘呀!

  噠噠噠……噠噠……

  男人聽著他的腳步聲雖然漸漸遠去,卻仍舊在樓梯間裏迴響,直到一陣安全門被打開的聲音響起,當厚實的門再度合上之時,他的聲息也就消失了。

  他站在原地一動也沒動,昂藏的身軀宛如刻成的雕像,胸口仍舊隱隱留著被他衝撞的疼痛。

  驀地,一聲輕歎悠然地逸出他的唇畔,沉沉地在安靜的樓梯間裏迴盪著,他斂眸覷著一地的狼藉,唇畔不經意地勾起一抹冷然的笑意……

  那天,他究竟有沒有在三分鐘之內趕上呢?

  答案當然是「沒有」!

  當他爬了一堆樓梯,累得像條狗似地衝進辦公室時,早就已經比三分鐘又多出三分鐘了!

  不過,幸虧他平常做人太成功,有很多人幫他說好話,才讓他得以倖免,當然也沒被要求加班到半夜十二點。

  雖然最後安全過關,但是他心裏還是惦著那天在樓梯間裏發生的事情,雖然心裏覺得對那個男人有點抱歉,但他是因為有急事才跑開的,他想他大人有大量,應該不會太計較才對啦!

  話說回來,那個男人長得還真是不賴,不過,就算他再好看十倍,也絕對不能令他對他們老大韓慕夏的迷戀稍減一絲一毫。

  說起男人,天底下的男人都不會比他們老大更出色啦!

  星期天一大清早,蘇迎春走出家門口,手裏拿著一個小皮夾,哼著歌兒往早餐店的方向走去。

  說起他們家老大,他就忍不住高興得想要跳舞,就算不知道他究竟長得是圓是扁,光是聽到他歷年來的豐功偉業,就足以讓他把他當偶像一樣崇拜。

  聽說他曾經不只一次金援國際紅十字會,以及世界兒童基金會,還有一堆他算不出來的慈善機構,救助了大量被戰火波及的孤兒,也在落後地區開設公司工廠,提供了當地人民就業的機會,更別提他還興辦了學校,說教育才是真正能解救這些貧窮兒童的工具。

  光是這些,就足以讓他把他當成「偉人級」的人物,所以他覺得男人的長相根本不重要,最重要的當然是有所作為,對這個世界和平有貢獻。

  蘇迎春一腳踏進了小巧而且精緻的早餐店,他最喜歡放假的早晨來這家店買早餐,店門外有幾坪大的小花園,種了一些香草植物,尤其是薰衣草,聽老闆娘說他老公為了把這些花草栽好,可是下了十分苦功。

  「老闆娘,我來買早餐了!兩份招牌三明治,一份特製蛋捲,一杯黑咖啡和一杯紅茶,要帶走。」他笑咪咪地說,聞著滿室的奶油與蛋香,真是教人忍不住一大早就心情好。

  「是小春啊!原來剛才打電話來訂早餐的人……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現在再把這顆蛋煎完,做完最後一份三明治,你就可以把訂的東西帶走了。」因為來的是熟客,老闆娘也就不忙著招呼,因為是最後一單生意,所以做起食物來也格外地輕鬆愉快,「做完你這單生意,我們也準備要休息了,沒想到今天早上生意真好,食材差不多都用光了。」

  蘇迎春雖然對老闆娘所說的話有點不太能理解,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打過電話,但搔了搔頭,決定不管了,老闆娘說沒材料了,他是最後一單生意,吃飯皇帝大,有早餐吃最重要。

  「我的招牌三明治蛋要半熟,你有記得嗎?」

  「有有有,我現在就要煎你的那一份,放心啦!老闆娘我不會記錯你喜歡吃的口味。」

  「謝謝老闆娘。」蘇迎春臉上的笑容像花兒一樣盛開,爹媽的份兒他也一起買了,等他們兩個人從公園運動回來可以一起吃。

  說起來,他的人生真的挺好運的,從小雖然稱不上品學兼優,可是就算不太努力,成績也絕對不會差到哪裡去,有著清秀的臉蛋,以及怎麼都吃不胖的纖瘦體質,還有一對疼愛他的爹媽。

  就連找工作這件事情,老天爺也似乎特別疼愛他,原本應徵之前,以為只是一家普通的貿易公司,糊里糊塗去面試,也糊里糊塗給錄取了,只除了負責的上司特別看他不順眼之外,其他的同事都是對他和藹又善良的好人。

  後來,他才知道原來公司在臺北所設的分部只是一個辦事處,真正的總部設在美國紐約,主要的客戶是各國的政府機關,據他所知,每年光是各國政府付給他們公司的藥品專利金,就已經是幾億美金了!

  但從進公司開始,就一直很照顧他的羅拔語帶玄機地說,藥品只不過是他們老大隨便拿來玩玩的產品專案,與各國政府真正交易買賣,也是讓他們賺大錢的商品是「交情」與「傢伙」。

  他還教他千萬不要小看在辦事處裏晃來晃去的閒人們,他們一個個都是從世界各地重金挖來的人才,有人專長法律,有人對政府政策非常熟悉,有人則是金融天才,因為老大最近要辦件重要的事情,所以特地將他們從美國召集過來,等重要的事情辦完了,再決定臺北這個辦事處是否要留下來。

  本來蘇迎春以為辦事處日後會設成公司,才會把整層大概一百五十坪的辦公室買下來,沒想到原來只是他們老大要辦件要事,他覺得這家公司未免太有錢,有錢到簡直是浪費的地步。

  「小春,你要的東西都做好羅!」老闆娘把做好的早餐裝進提袋裏,把品項複述了一次,「兩份招牌三明治,一份特製蛋捲,一杯黑咖啡,一杯紅茶,飲料不需要再多一份嗎?」

  「不用,我老媽早上只愛喝他自己打的豆漿,他這個人最有健康概念,但他說禮拜天早上吃一份老闆娘做的蛋捲,就會覺得精神百倍。」蘇迎春笑咪咪地說,付完錢,拎著一袋早餐走出店門。

  正好,就在他走出門之際,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正好走進庭院的小門,迎面朝他走來,他沒留心注意,柔嫩的唇瓣揚著甜美的微笑,走過由盛開的薰衣草所構成的芳香氛圍之間,與男人擦身而過。

  與他擦身而過之際,男人的動作頓了一頓,回眸看著他纖細的背影踩著輕快的腳步離去,眸光顯得無比深沉,男人清朗俊秀的五官儼然就是那天他在樓梯間遇上的那個人,但蘇迎春沒留心,只覺得他今天運氣真好,沒等多久就拿到了早餐。

  但當他走出庭院大門,才正準備要過馬路之際,忽然停住腳步,心裏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與男人擦身而過的時候,與他肩抵著肩的感覺,那高度與距離讓他覺得好熟悉。

  他回眸往店裏看去,只見到男人的背影,他仔細打量男人寬闊的肩線,狹窄的腰身,以及一雙結實緊繃的長腿,忍不住笑著聳了聳肩,覺得自己想太多了,他可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遇見過品質如此優良的男人。

  就在這時,他正好聽見男人對著老闆娘說,「兩份招牌三明治,一份特製蛋捲,一杯黑咖啡還有一杯紅茶,剛才我有打電話來預訂。」

  「什麼?我還以為……」老闆娘驚訝地張圓了嘴,視線越過男人的肩畔,正好看見也同樣往店裏面瞧著的蘇迎春,「你訂的早餐,剛才……」

  蘇迎春被老闆娘的纖手一指,嚇了一大跳,想也沒多想,抱著一袋早餐拔腿就跑。他才不要還回去!老闆娘說已經沒食材可以再做了,那代表他只要把食物還回去,今天早上就要餓肚子了!

  他不還!死也不還!

  人家不是常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嗎?那他……好吧!他不是鳥兒,但對財富也沒有太大的興趣,要他就這樣放棄才剛做好熱呼呼、香噴噴的美食,倒不如把他給砍了啦!

  男人回眸看著他逃之夭夭的背影,神情依舊高深莫測,教人難以猜出他究竟是喜或怒,但眉心隱約擰起的刻痕,大概可以猜出他現在十分不高興……

   

第二章

  經過了許多年,很多事情的面貌早就變了,但也有一些事物並沒有改變,就像這棟美麗而且優雅的白色洋房,只除了牆上的白漆有些許脫落,以及屋頂上多爬了一些綠色的籐蔓之外,一切仍舊平靜深邃得彷彿時空停止了!

  男人進入半掩的院門,修長的雙腿走過快要被各種奇異花卉淹沒的庭院,高大的身影最後消失在洋房深藍色的大門之後。

  「看你臭著一張臉,怎麼,心情不好?誰惹到你這尊大瘟神了?」同樣也是住在這棟大洋房裏的另一個男人,鳳知秋閒步從二樓的階梯走下來,一看見男人陰沉的臉色,心裏暗叫了一聲不妙。

  「少囉唆。」

  「脾氣那麼大,我看事情非同小可唷!」

  「少說風涼話,否則我不客氣了。」

  「又是他嗎?」

  男人沒打算回答這個問題,他坐在單人沙發上,雙手交握,閉上雙眸,嚴肅的神色完全將惡劣的心情表露無遺,眉心緊擰的刻痕,就像是刀子鑿過一般,然而凡是夠瞭解他的人,都會知道憑他的能耐,就算是天塌下來,都不會讓他的眉梢挑動一下。

  「如果你真的對他不高興,多的是能整治他的機會,何必一個人坐在這裏愁眉苦臉呢?」鳳知秋笑了,笑得不懷好意。

  「我心裏確實不高興,但是我不像你那麼小心眼。」男人眼皮子抬都沒抬半下,只是渾厚的嗓音冷冷地回答。

  「是捨不得吧?因為人家姑娘太可愛美麗了,所以你根本就捨不得下手,是不是這樣?」鳳知秋越說越高興,好像不太知道自己的話盡往對方的痛處踩,還越踩越用力。

  對於這番挑釁,男人不為所動,只是緩緩地睜開深沉的眸子,淡然地瞟了對方一眼,「你知道惹我生氣的下場,你應該沒那麼笨才對。」

  他哪會不知道自己正踩在痛處上呢?!男人在心裏冷哼了聲,對於一切事情的經過,再也沒有比鳳知秋更清楚的明白人了,這傢伙根本就是存心要惹他生氣,想要看他的笑話而已!

  「好好,我不說了!」鳳知秋舉雙手投降,總是不太明白這個男人的名字裏有個「夏」字,性情卻比冬天的嚴寒更刮人,「不是應該有早餐嗎?今天一大早你主動提議要幫我買早餐,害我感動得掉了兩滴小淚水,現在你人回來了,那早餐呢?」

  「被拿走了。」

  「什麼?」

  「我打電話訂了早餐,可是被他拿走了,比我早了一步,就跟我擦身而過。」這是男人不高興的原因之一,他從來沒想到自己的重要性竟然比不上一袋早餐,雖然他一臉喜孜孜的微笑看起來非常迷人。

  「他……跟你擦身而過?」鳳知秋驚訝地瞪大了眼,雖然先前曾經預料事情的進展不會太順利,但對方竟然可以把他們家這個世紀大帥哥當成空氣,只怕事情的嚴重度非同小可啊!

  「對,難不成你以為我們之間能有多熱絡嗎?」男人揚起一抹冷笑,眸色近乎冰冷地看著鳳知秋。

  「呃……我想你肚子應該餓了吧!」鳳知秋被他瞪得背脊一涼,心想他再不快點找個藉口離開現場,只怕最後會落得屍骨無存的地步,「我去幫你買早餐,一定幫你買份比那家小店更好吃百倍的早餐回來!」

  說完,他拔腿就往門外跑掉,片刻也不敢多留,心想他今天一早腦袋瓜子是不是就出錯了!否則他怎麼可以期待他們家老大幫他帶早餐回來呢?他早該知道那男人每天早上血糖過低就會心情惡劣呀!

  好吧!鳳知秋在心裏暗道,他不是腦袋壞掉,而是天生骨子裏就藏著不知死活的基因,才會一腳踩在他們老大的「痛腳」上,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那段陳年往事是他們老大心裏難愈的痛楚……

  如果要問他心裏是否有什麼陰影和痛苦,那答案將會是沒有!

  沒有!什麼都沒有!他常常覺得自己能成長得如此健康,多虧了有一雙疼他愛他的好爸媽。

  他們從小就寵愛他,怕他會受傷,卻又不因此限制他的所做所為,生怕他長大以後變成怕事的嬌嬌女。

  還記得小時候,他說要跟同學一家人出去郊遊踏青,因為同學已經開口約他了,而他只好回家問爹媽,他們只問他覺得那位同學一家人是不是可以信任,他回答說是,他們二話不說就讓他去了!

  還記得同行之中有一個女同學的爸媽,因為擔心女兒跟自己不認識的大人出門,還打電話給導師,確定對方的家長可以信任之後才放行,相較之下,他的爹媽就很信任自己女兒的眼光。

  因為父母對他的十分信任,讓他養成了對自己的信心,也因為他們肯放手讓他去嘗試各種冒險,養成了他的膽量,讓他就算是跌倒了,也可以馬上又爬起來往前衝刺。

  所以啦,他哪會有什麼陰影和痛苦呢?他的人生好得很呢!

  蘇迎春一路開著車蜿蜒地彎下山路,開了一縫車窗,吹進涼涼的風,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才不過四月初,山上的風還涼得有點刺骨。

  就在他這個哆嗦還沒打完,忽然聽見一陣怪聲音從車子的內部傳出來,他心裏才正在納悶而已,說時遲那時快,車子引擎熄火停住了!

  「不會吧?」他喃喃自語,幾次轉動鑰匙試圖發動車子,但總是在發動響聲之後,整部車子又回歸死寂。

  呸呸呸!蘇迎春暗罵自己胡說八道,什麼「死寂」?說得好像這部車子就此壽終正寢一樣!他要改口說是安靜,這台車子現在只是很安靜而已。

  他又努力了幾次想發動車子,但車子似乎鐵了心跟他作對,無論他試了多少次,結果就是一片死寂……不,他還是說話小心一點,還是說它穩如泰山,八風吹不動好了!

  蘇迎春拿起手機,心想離家還不遠,乾脆先打電話給爹媽,告訴他們車子拋錨了,但不幸的事情又多了另外一件,他的手機沒電了!

  結果他當然只好自力救濟,下了車打開引擎蓋,想要查看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沒發現有一部黑色的跑車在他的後方停下。

  「發生什麼事?」就在他埋首於檢視引擎之時,一道低沉渾厚的男性嗓音從他的身後揚起。

  「不知道,車子突然熄火不能動了,因為已經是十年老車了,所以我想……」蘇迎春說到一半,忽然住口,轉頭看清楚來人,心裏又是一陣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覺,「先生,我見過你嗎?」

  「見過,而且,我記得你。」男人揚唇笑了,眸色有些陰森。

  一瞬間,蘇迎春認出來了,就是他!那個「樓梯間男」!不會吧?雖然他知道自己很對不起他,但是他這樣陰魂不散,是要找他討債算帳嗎?

  「呃……記得我?哈哈哈,沒錯,我蘇迎春是大眾臉,很多第一次見面的人都說好像見過我,但是我不記得自己見過這些人,完、全不記得。」他很刻意地在關鍵字眼上加重音,唯恐他聽不懂他的意思。

  「我不是好、像見過你,而是記、得你,記、得你曾經撞到我,還把我的檔夾撞飛一地。」韓慕夏冷笑地挑起眉梢,不忘在每個關鍵字上都加上重音。

  「有這回事嗎?」裝傻。

  「你知道我生平最不愛哪件事嗎?」

  「不知道。」繼續裝傻。

  「我不喜歡一大清早被人吵醒。」

  「呃……」原本他還想繼續裝傻,但是隨即一想,那關他什麼事?他又沒吵過他!

  「還有,我也不喜歡早上肚子餓的時候沒食物吃。」

  「呃……這個……先生,我沒餓過你肚子吧!」是怎樣啦?這個男人看起來人模人樣,說話卻越扯越遠,是不是腦袋有病啊?

  「有,你有,第一次碰見你的時候,我很餓,心情很不好,你卻在這個時候把我的東西撞翻了,沒說對不起,也沒幫我撿,那天早上我很餓,可是還是要耐著心收拾你闖的禍,從那個時候我就把你記得很牢了,而第二次你竟然還敢在我最餓的時候,把食物從我面前搶走,害我差一點血糖過低而昏倒,你知道嗎?這根本就是一件罪無可恕的事,而你還犯了兩次。」他平靜的嗓調沒有一點起伏,聽得蘇迎春毛骨悚然。

  「那天在早餐店遇到的男人……就是你?」他小心地吞了口唾液。

  簡直是見鬼!蘇迎春在心底暗咒了聲,他人高馬大,看起來壯得像條牛似的,哪有可能因為血糖過低而昏倒?

  但他只能咬咬牙,把這些話給吞進肚子。

  他也可以光明正大嗆他幾句啦!這樣可以顯出他蘇迎春英雄氣概,豪氣萬千,但他不敢,因為他想要再多活幾年孝敬爹娘……如果有人說其實是他讓爹娘孝敬,他也是不反對啦!

  但無論是誰孝敬誰都無所謂啦!最重要的是他還要有命能夠活著回去,要不然他的親爹和親娘絕對會傷心欲絕,肝腸寸斷啦!

  「對,不幸正是在下我本人,不過,更早之前你就見過我了。」「有嗎?」他疑惑地擰起秀致的眉心,旋即恍然大悟,「對啦,在辦公大樓,我在辦公大樓見過你,果然我的記憶力真的很好。」

  嗚……他現在寧可自己的記憶力很差,沒在第一時間把他認出來。

  「你的記憶力有很好嗎?那就應該還記得那天你撞到我,把檔弄散了一地,不但沒有幫我收拾還揚長而去,因為你剛才說不記得,所以我想你的記憶力可能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好吧!」

  「哪有?我也沒說自己忘記了呀!我只是……」說到一半,他忽然住口,揚起美眸盯住他陰沉的臉色,覺得他似乎比料想中還要生氣。

  不會吧?!他看起來不像是那麼小器的人呀!他確實替他惹過麻煩,但他沒有必要惱怒得像是他犯下了滔天大罪,千刀萬剮都不足惜的樣子呀!

  「你需要有人幫你打電話叫拖吊公司嗎?」

  「對對,我的手機電池剛好沒電,先生,就請你好心幫幫我……」

  「我為什麼要幫你?」

  「因為……」他一時語塞,講不出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是人家不是說路見不平就要拔刀相助嗎?他就看在他現在很需要幫助的份上,就幫他一個忙是會怎樣嗎?

  「我不要幫你打這個電話。」一抹迷人至極的微笑在他的唇畔咧開,一雙陰沉的黑眸之中充滿了壞心的嘲弄意味。

  蘇迎春覺得他的表情好像是在說「你也會落到今天這步田地」的樣子,他撇了撇嫩唇,心裏有點不太爽快,但怕他真的見死不救,只好把心裏不滿的情緒給吞忍下來。

  「你不會是跟我開玩笑吧?在這種荒涼的郊外,你忍心讓我一個弱女子守著這輛破車,不知道會遇上什麼危險嗎?」

  他但笑不語,聳了聳寬闊的肩頭,一副「有何不可」的理直氣壯。

  看見他這副欠揍的表情,蘇迎春簡直快要氣炸了,「你這個沒心肝見死不救的爛男人,你就不要再讓我見到你,否則我一定會給你好看!」

  「我很期待,期待你能讓我有多好看。」

  蘇迎春冷笑了兩聲,開口只蠕動著嫩唇,沒發出聲音,說了一連串惡毒的話,因為他老媽說女孩子不能罵髒話,他當然很乖巧地聽話啦!但沒表示他不能夠用唇形表示。

  男人勾唇也是冷笑,這妮子以為他沒罵出聲音,他就會聽不懂嗎?很不幸的,他會讀唇語,而且功力相當好,不過他沒打算跟他當場撕破臉,就算他說了要「剝他的皮」、「心地骯髒得比抹布更可怕」、「如果再讓他得意,一定是老天爺不長眼」,還說了他是「爛到早該進回收廠的爛人」,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不太雅的字眼,只是他懶得再提罷了!

  「如果你說夠了,可以容許我離開了嗎?」

  「你就真的——?!」難道他就真的見死不救嗎?

  蘇迎春不敢置信地瞪圓美眸,老天爺今天似乎真的存心與他作對,接二連三讓他發生不幸車的事情,不幸的事情第三件,就是這男人真的轉身頭也不回地上車,發動引擎,然後揚長而去。

  發動車子之後,男人拿出手機撥了通電話,沉聲地問著對方,「你還在家嗎?把車開出來。」

  「出事了嗎?」鳳知秋對於這個異乎尋常的命令感到不解。

  「不是我,是他,他的車子在半途拋錨,我們剛才吵了一架。」最後一句話,男人說得非常平靜,但是臉色非常陰沉,絲毫沒有因為自己竟然能夠狠下心對他見死不救而高興。

  「吵架?你們……吵架?!」鳳知秋的嗓音因驚訝而拔高,心想他們就算不是談情說愛,也不應該是吵架呀!

  真是不妙,眼前的情況真是大大的不妙啊!

  只是,他們家老大果然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嗎?就算心裏對目前的狀況有千萬個不高興,應該也知道在這種危難時刻,正是他表現英雄救美,拉近彼此關係的好時機呀!

  唉唉唉,不妙啊!

  嗚……世風日下,人心險惡啊!

  但饒是如此,他還是對人性充滿希望,因為今天早上雖然遇到了那個心腸很壞的男人,但老天爺讓他運氣很好遇上了鄰居大哥鳳知秋開車下山,正好讓他搭了一趟便車,還讓他借手機打電話給父母,要他們請拖吊公司把車送修。

  果然是人間處處有溫情,所以他絕對不會因為遇上那個爛男人,就對人性失去信心。

  而且,他覺得今天早上發生了一堆衰事,是因為將有一件天大的好事要發生在他身上!

  終於,在他進公司滿兩個月後,他們家老大要進公司開會了!一向只聞樓梯響,不見人下來的韓慕夏今天終於要進公司了!

  自從聽說他韓先生的豐功偉業之後,他對他就是崇敬有加,只是一直沒機會見到他的廬山真面目,不知道已經在心裏幻想過多少次。

  在他的幻想版本裏,韓慕夏應該是一個約莫中年,談吐溫文爾雅,雖然長得可能不會太好看,畢竟人嘛!總是要有一點缺點才對呀!他都已經有錢又善良了,不需要長得太帥,這樣才能顯出老天爺造物公平。

  至於真實版本呢,因為羅拔說不與任何人談論老大是他們之間的共識,因為在談論之間,難免會摻雜個人意見,所以有失偏頗。

  而另外一個也是待在公司很久的同事帶刀卻語帶玄機,說他可以很用力地期待,而且絕對不會失望。

  「。」

  忽然聽見這個稱喚,讓一直在忙著替負責上司送檔的蘇迎春停住了腳步,往發聲來源的特別室看去,忽然他就像化石般愣在原地。

  「嗯,我交代的事情進行得還順利吧!」男人微笑,雍容的氣度以及挺拔的身材,讓他就算在人群之中都顯得突出。

  「都算順利,很快就能給您回覆。」說話的人是他很熟悉的羅拔,雖然他總是嘻皮笑臉,可是據說他曾經是美國數一數二的航太工程師,就算到現在在能比他出色的工程師仍是屈指可數。

  「嗯。」男人頷首,唇畔的笑意淺淺的。

  ?蘇迎春望著特別室中那幅宛如另一個世界的畫面,一張小嘴訝異得無法閉合起來。

  剛才,羅拔真的喊了那個男人嗎?羅拔曾經說過,其實在美國時,他們都喊韓慕夏,只是這幾年中文熱,他們一個個不是原本就精通中文,就是後來也把中文學得很流利,後來他們發現在中文之中,這個字的意思是老闆,聽起來彆扭極了,所以在說中文時,他們就喊韓慕夏為老大!

  韓慕夏就是那個男人?

  是他?

  為什麼會是他?!

  蘇迎春心裏不只是錯愕,簡直就是震驚,看著不久之前才見過面的「樓梯間男」加「早餐男」,不不不……他現在應該被叫做「見死不救男」,就站在距離他不遠處,接受公司裏幾個重要幹部的禮遇接待,他忍不住就有一種快要昏倒休克的感覺。

  他就是韓慕夏?

  在他快要休克的缺氧腦袋裏,這個疑問的聲音非常微弱,大概是因為他根本就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吧!

  但無論他想不想承認,在他眼前所見的一切就是事實。

  嗚……他怎麼會以為自己很好命呢?老天爺根本就是存心要給他好看嘛!就算他是韓慕夏,至少在樓梯間遇到他之後,就該讓他知道這個真相啊!這樣他就不會為了貪一時口腹之慾,把他的早餐給搶跑了呀!

  好吧!就算他搶跑他的早餐,那也該在那一天之後,就立刻讓他知道他的身份,這樣他當然就不敢亂放話呀!

  嗚……老天爺不愛他了,擺明瞭看他不爽啦!不然,怎麼會挑在他撂話要給他好看之後,才讓他知道他就是韓慕夏呢?

  「人都到齊了嗎?」韓慕夏揚起一道眉梢問道。

  「都到齊了,那麼久沒看到老大,大夥兒都非常期待。」

  「那就走吧!我不想耽擱寶貴的時間。」

  「是。」

  說完,一行人走出特別室,往會議室的方向走去,蘇迎春見苗頭不對,趕緊躲到一堵牆後面。

  不行了!他不行了!

  他覺得自己頭痛:心痛、肚子痛!不不……凡是他身上能夠喊得出來的器官,現在不約而同地發起神經性疼痛!

  蘇迎春捧住頭蹲下身,蜷成一團小球,不曉得自己究竟是因為沒見到幻想中那個溫文爾雅的中年男人而失望,還是因為知道那個老是與他犯沖的男人就是韓慕夏而擔心!

  嗚……他在心裏哀號,老天爺,您太愛開玩笑了啦!



第三章

  兩個小時後。

  整整兩個小時的時間,蘇迎春都躲在廁所裏……寫辭呈。

  他總共寫了不下十張的辭呈,但是就是無法決定要交出哪一張,因為他無法決定辭職的原因,到底要公式化一點說他對人生有更長遠的發展,所以必須忍痛辭掉工作去進修,還是說他其實個性與工作性質不合,望公司能夠成全他,讓他離開。

  當然了,他也寫了真正的原因,那就是他太白目,就在今天早上,他放話說要給老闆好看!

  嗚……這下子正應了韓慕夏今天早上所說的,他就等著瞧他能給他多好看!擺明瞭就是知道他的不自量力嘛!

  「春,你剛才去哪裡?咱們老大難得過來一趟,你竟然不在場?真是太不像你的個性了!」一見到他出現,羅拔飛快地迎了上去,高大的塊頭動作倒是挺俐落的。

  「呃……因為突然間肚子有點痛,去蹲廁所……」說到一半,他忽然住口,心想他哪個理由不好扯,扯到這種「關起門來辦」的私事呢?最後,他只能呵呵地傻笑兩聲,「唉呀!反正就是突然有事,你就不要再問了啦!」

  本來還不覺得太奇怪,但被他越描越黑之後,羅拔覺得他真的心裏有鬼怪,挑眉覷了他一眼。

  「我想你不是肚子生病,是你的腦袋怪怪的,你不是最崇拜我們老大嗎?還說如果他出現的話,你就算只剩下半條命都會爬過來看他一面嗎?怎麼?你現在不崇拜他,不把他當神明一樣尊敬了嗎?」

  「神明……?」蘇迎春頓了一頓,臉色突然變得慘白,覺得自己真是年少不懂事,才會嗆聲說把韓慕夏當成神明一樣尊敬。

  他才不是神,是鬼才對啦!

  「春?」羅拔伸出五根手指在他的面前晃了晃,見他沒有反應,擔心地捉住他纖細的膀子,用力地想要把他搖回神。

  「春,你沒事吧?你不會真的是腦袋有病吧?你有什麼難言之隱,只管告訴羅拔哥哥,讓羅拔哥哥替你做主——」

  「你才腦袋有病啦!」一隻男人的大手從背後一把將羅拔揪走,不讓他再繼續騷擾他們可愛的小迎春。

  「帶刀。」蘇迎春看清楚將他救離魔手的男人,沒精神地喚了聲。

  「你是怎麼了?」帶刀擁有四分之一的日本血統,清秀的眉目之間帶著一點屬於日本人的味道,「看起來很沒精神的樣子,是不是吃壞肚子了?」

  「沒有。」他搖搖頭,遲疑了半晌,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韓慕夏……我是說我們老大,他會不會常常出現啊?」

  「怎麼?你剛才沒親眼見到他,現在覺得可惜了?」帶刀揚起眉梢,笑意之中帶著一絲嘲弄。

  「可惜?對,因為我覺得很可惜,所以想問問他會不會經常出現在這裏?會不會?」他充滿期待地問,美眸眨巴了兩下,心裏期待的並不是肯定的答案,而是希望他們可以親口告訴他,韓慕夏久久才會出現一次,最好是一年四季……不,一年一次就好!

  「哈哈哈……」羅拔放聲大笑了起來,大手拍了拍迎春纖細的膀子,「你真的很愛我們老大,不過真可惜,他很難得才來一次,跟在他身邊工作了幾年,沒見過他幾次,你可能要失望了。」

  失望?蘇迎春必須很努力才能克制自己不要狂笑出來,他才不失望,而是想高興得轉圈圈。

  既然他不常進公司,那是不是代表他不需要辭職了?

  蘇迎春鬆了口氣,熱情地各給羅拔和帶刀一個擁抱,看起來不像是吃壞肚子,反倒像是已經便秘了十多天,就在剛才一解為快的雀躍小鳥……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雖然人們常說郝思嘉是個有臉蛋沒腦袋的大草包,但蘇迎春在拜讀完「飄」這部大作之後,最欣賞的就是他說的這句話。

  經過昨天的「驚魂記」之後,今天一早的蘇迎春依舊踏著輕快的腳步上班去,他想就算韓慕夏看他不爽又如何?反正他一年到頭難得出現,就算好不容易露面也像是曇花一現般,只要他躲得夠巧妙,說不定他們這輩子都不會再碰見彼此,做人嘛!能夠相安無事最重要!

  況且,他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也打算一輩子安分守己當個永遠不會被頂頭上司注意的安全人物,這兩個理由註定了他與韓慕夏這輩子大概無緣再見面了!

  「大家早安。」掛在他臉上的笑容燦爛得就像盛開的花朵,輕快的腳步有如踩在雲端,他非常地相信上帝絕對不會再給他更嚴苛的考驗。

  不過,他太小看上帝的壞心眼,才不過短短的一瞬間,他突然從雲端掉了下來,直接墜進十八層地獄之中。

  他看見了韓慕夏。

  沒錯,就是韓慕夏,在他面前就站著韓慕夏本尊,活生生的,正斂眸睥睨著不知死活的他!

  「他……他……為什麼……?」蘇迎春一隻手舉了起來,本來想指著他,但是意識到這個舉動的不禮貌而停在半空中。

  為什麼他會在這裏?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呢?!

  千百萬個「為什麼」在他的腦袋裏打轉,讓他亂得無法思考,大腦面臨了前所未有的停擺危機。

  為什麼他會看見韓慕夏?應該說,怎麼可以讓他再看見這個男人呢?不是說他一年到頭難得露面幾次嗎?

  羅拔一見到他進來,咧開大大的笑容,主動走過去拉住他,將他推到韓慕夏面前。

  「老大,我跟你說的就是這個小妮子,就是他把老大你當成偶像崇拜,幾乎是無時無刻都在歌頌你的豐功偉業,差點害我們耳朵都長繭……」

  住口!不要再說了!蘇迎春瞪圓杏眸,張著小嘴想說話,卻被嚇得啞口無言,天啊!讓他死掉算了啦!

  「他都說了什麼關於我的事呢?」韓慕夏揚唇微笑,在問話的同時,斂著笑眸覷著他小臉一陣紅一陣青,臉上的表情有趣到了極點。

  不准說。

  蘇迎春不動聲色的拉著羅拔的袖子,咬著嫩唇輕輕地搖頭,希望他這個呆頭鵝可以看懂他的暗示,眼看他上天堂已經無望,只求他別再親手將他推入更深的十八層地獄。

  「別害羞嘛!春。」羅拔笑呵呵地撇開他的手,拍了拍他纖細的膀子,「讓我替你說出來,老大才會知道他有你這一號死忠的擁護者,以後才會對你多多關照,哪天你出人頭地,千萬不要忘記我這個幕後的推手啊!」

  不會,他絕對不會忘了他!蘇迎春可不敢寄望自己哪天會大鳴大放,倒是不小心被害死的話,絕對不會忘記變成冤魂,回來把他這個「罪魁禍首」給剁成幾百塊去做飼料。

  「你還沒告訴我,他都說了我一些什麼事情呢?」韓慕夏輕聲的催促,就像是一聲聲招魂曲。

  「他封老大為有史以來最有良心的企業家,說你簡直就是他夢裏的白馬王子,只要能夠待在老大身邊,就算是教他做牛做馬都願意。」羅拔一邊轉述著,一邊呵呵大笑。

  老天爺,派個人來把這個呆子砍了啦!蘇迎春一張白嫩的臉蛋皺得快要枯萎,決定如果再沒有人來阻止這男人胡說八道,他絕對會自己動手殺掉他,然後再謝罪自殺。

  不,就算不謝罪,他也沒臉再活在這個世界上了!

  蘇迎春揚起眸光偷覦了韓慕夏一眼,立刻就被他的眼光給逮個正著,他嚇了一大跳,飛快地低下頭,深吸了口氣。

  「你真的說過這種話?」韓慕夏微挑起眉梢,直勾勾地覷著他,唇畔揚著似笑非笑的痕跡,「我從來都不覺得自己很了不起,一直到聽到這番話為止,說真的,只要能待在我身邊,就算是做牛做馬你都願意?」

  這時,似乎唯恐他還死得不夠難看的羅拔再度補充說明,「還不止這樣,他說就算被老大你踩在腳底下蹂躪,都不改他對您的忠心耿耿。」

  「喔?」韓慕夏挑起一邊的眉梢,唇畔的笑意興味更濃厚了。

  「那當然不是!」

  這句話他幾乎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不只是他自己被嚇到,就連身旁的人也跟著一起愣住了,唯一還掛著微笑的人就只有韓慕夏。

  他知道自己太衝動了,想不久之前,他還是一個徹底的「韓慕夏控」,三句不離他這個大偶像,現在他人就在他面前,他竟然對他大聲說話,只要對他有一點瞭解的人,當然都會覺得奇怪。

  「不,我是說……呃……我的意思是……」他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啦!蘇迎春在心裏大叫,但還是努力想要替眼前的僵局找藉口。

  「我懂了,羅拔說得對,為了你將來要出人頭地,實在不應該太害羞才對,你不必再說了,你心裏的想法我都懂。」

  他都懂?他到底懂了什麼?蘇迎春睜圓美眸,驚愕地瞪著他。

  難道,他的意思是說已經懂了他會給他做牛做馬,還是可以讓他踩在腳底蹂躪?!天大的誤會啦!那完全是他年少不懂事,才會一時腦袋不清楚說出這種鬼話啦!

  「真是沒想到……簡直是讓我受寵若驚……從明天開始……」

  蘇迎春瞪著他歙動的嘴唇,腦子裏依舊是一片混亂,心想他應該是在說話,但他所說的每一句話卻都像是跳針的唱片,讓他沒法子瞭解整段話的意思,不過,他大概知道約略的含意。

  就是他覺得很欣慰……叭啦叭啦……所以決定要拔擢他……叭啦叭啦……從明天開始……叭啦叭啦……他就跟在他的身邊學習……又是叭啦叭啦……有朝一日絕對能夠讓他獨當一面……叭啦叭啦……

  看吧!他夠厲害吧!蘇迎春心裏亂得意的,明明就整顆腦袋都像漿糊一樣亂七八糟,還能夠推敲出他想說的意思。

  簡而言之,就是要他從明天開始跟著他啦!

  等等……先等一等……他要跟著他?從明天開始他就要跟著他?!

  這時,在蘇迎春身旁開始出現騷動耳語,但他卻完全無法反應,腦子裏就像是被炸彈轟平一般,一片空白得只剩下滿天飛揚的灰燼。

  「好了,我話說到這裏為止,時間不早,大夥兒都回去工作吧!」韓慕夏說話的同時,一雙銳利的眸子只停留在他身上。

  就在蘇迎春還來不及反應之時,人們陸續地離去,他卻還是像石雕像一樣愣在原地,彷彿隨時會風化掉一樣。

  驀地,他冷笑了聲,打斷了他的沉思,「你還愣在這裏做什麼?還不快點去收拾東西,要跟著我可不簡單,我不會對你手下留情,記住了。」

  「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嗎?」看著他一張清朗俊美的臉龐翻臉比翻書快,他苦著一張俏臉,氣息虛弱地問。

  「你覺得我的興趣有那麼惡劣嗎?」他用一臉最認真的表情,說著讓他恨得牙癢癢的字眼。

  好半響,蘇迎春氣悶得說不出半句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帶著得意的微笑,給了他一抹「休想鬥得過我」的眼神之後揚長而去。

  被他用那種挑釁的眼神看了之後,蘇迎春不只是嘔,還嘔到快要吐血,他捂著胸口,覺得心臟簡直就快要無力了!

  就在這時,他只歙動兩片性感的薄唇,無聲地說了幾個字之後,才又笑著問他道:「你看得懂我在說什麼嗎?」

  「你又沒說出聲,我哪能懂?我又不會讀唇語。」他悶吭了聲,覺得這男人簡直在要他。

  「但我會讀。」他說。

  他會讀唇語?!蘇迎春感覺有人拿了大錘子,狠狠地敲了他的腦袋一下,如果他會讀唇語,那一天早上他所說的話不就……?!

  雖然只是輕描淡寫的幾個字,對蘇迎春而言簡直就是天大的打擊,韓慕夏光看他詫異圓睜的美眸,就知道他此刻窘得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的心情,忍不住勾唇微笑。

  「我剛才是在給你忠告,記住!以後不要隨便亂說話,在沒摸清楚對方的斤兩門路之前,隨便亂說話只會惹禍上身。」

  說完,他轉身離去,只留下蘇迎春一個人愣愣地站在原地,悲淒的心情就像是剛才聽到一個天大的噩耗,他說是給他忠告嗎?嗚……那為什麼他會覺得那是在給他「警告」呢?

  完了啦!他人生的好運,好像就在這一刻為止全部用光了!嗚……那他的下半輩子是要衰到什麼程度呢?老天爺啊!不要把好運一下子都收定,至少應該好心給他一點心理準備吧!

  他慘了!真的慘了!

  這天底下只怕再也找不到比他更悲慘的人了吧?

  蘇迎春生平第一次提不起力氣去上班,他想要賴在床上,乾脆睡到死算了!但是,一大清早,他那對愛女心切的父母就在樓下像工蟻一樣忙來忙去,忙著替他準備早餐,幫他熨衣服,煮早餐,聞到稀飯的清甜,以及荷包蛋加醬油的鹹香味,終於成功地把他給餓醒了。

  「春,早啊!」才進辦公室,迎面而來的羅拔揚聲跟他打招呼。

  「早……」他有氣無力地回答,繼續拖著腳步往前走,雖然一大早就吃了老媽親手醃的美味醬菜,依舊不能讓他對人生燃起一絲希望。

  「你沒事吧?」原本料想會看到一個充滿朝氣的小妮子,羅拔沒想到卻是看到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心裏有點錯愕。

  「沒事……」他緩慢地搖頭,就像是被按了慢動作鍵的影片,回眸看了他一眼,眸子裏充滿了悲情的光芒。

  哪有可能會沒事?蘇迎春心想,被派到特別室去工作,那個韓慕夏只怕不趁這個機會整死他才怪呢!

  他會死掉,一定會死掉!嗚……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英年早逝啦!雖然上一個負責上司心腸也不太好,但是他們沒有夙仇,至少他不會公報私仇存心要整死他呀!

  驀地,他一頭撞進了一堵結實的胸膛,堅硬的觸感讓他俏挺的鼻尖被硬生生地撞疼了,他抬起美眸,看清楚胸膛主人的身份,暗暗地倒抽了一口冷息。

  雖然他已經很努力不讓自己露出吃驚害怕的表情,但韓慕夏就是不太高興他一臉見到鬼的樣子,眉梢一挑,唇畔勾著薄嘲的笑痕。

  「你在路上遇到打劫嗎?」他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沒有。」他搖搖頭,不知道他為何問出這個問題。

  「那就好,看你這副有氣無力的德行,會讓我以為你才剛劫後餘生,笑一個,不要讓人以為我虐待你。」

  他伸出一雙大掌,捧住他柔嫩的臉頰,用著一臉非常溫柔的表情看著他,彷彿他不是他老闆,而是一個非常疼愛他的情人。

  蘇迎春揚起美眸,抿著嫩唇,一臉害怕地瞧著他,「你到底想要怎樣?你就直說了吧!」

  「我真的可以說嗎?」他的笑臉依舊和藹可親。

  「對。」和藹可親?以為他那麼好騙嗎?

  蘇迎春的表情充滿戒備,覺得與其被他丟到火爐上慢慢煮熟,倒不如讓他一刀斃了他,給他一個痛快。

  「去幫我買早餐。」

  「什麼?」

  「買早餐,我餓了,現在想吃早餐,你快點去買。」

  「你想吃什麼?」

  「你覺得什麼東西好吃就買回來,不要問我那麼多廢話。」說完,他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應該說是他臉上虛偽的笑臉不再,立刻就變得陰沉。

  蘇迎春看著他翻臉比翻書還快,心裏就算有再多不滿,也只能乖乖往肚子裏吞,轉頭踩著沉重的腳步去幫他覓食。

  只是站在他身後的男人似乎連自憐的時間與空間都不肯給他。

  「動作快一點!」

  「是!」他嚇了一跳,揪著背包,拔腿就跑……



第四章

  蘇迎春從來沒想過,從他們老大的特別室望出去的風景特別好。

  今天的天氣也異乎尋常的好,天空藍得就像是海一般的顏色,一朵朵的白雲就像棉花糖,是很甜、很軟、很好吃的那一種。

  他本來以為自己一定會被折磨得很慘,一定會慘到不成人形,說不定會過勞而死,所以前幾天晚上還很勤勞地寫了遺書,不希望自己突然有一天肝猛爆的時候,爹媽會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是被誰給害死的。

  但他顯然太多慮了!

  蘇迎春坐在位置上,很優閑地吃著早餐,除了家裏附近的那家小早餐店之外,公司附近也有一家早餐店品質也很好,雖然價格貴了一點,但是食材都是老闆嚴選過後的上等材料,就連蛋都是有機農家生產的紅殼土雞蛋,不需要多加調味料,就已經是入口鮮甜,滑嫩得讓人忍不住回味再三。

  今天上班途中,他又發現了一家好像還挺不錯的早餐店,印象中那家店以前不賣早餐,不過最近臺北好像捲起了一股早午餐的風潮,那家店應該是嗅到這股潮流,所以也跟著一起「同流合污」了吧!

  這對他而言真是一件好事,那代表他可以買新口味給韓慕夏吃,免得老是讓他嫌棄他沒創意!

  以另一個方面來說,在他的人生之中可以有新的東西,也真的是一件好事,因為,他已經快要被悶瘋了!

  嗚……原來他報復的伎倆不是忙死他,而是要悶死他啦!

  蘇迎春一臉羨慕地透過百葉窗,看著外面的同事一個個忙碌又有活力,不由得一陣悲從中來。

  「不要一張苦瓜臉,人家會以為我虐待員工。」韓慕夏就在他發愣的時候,出現在他的桌前,斂著黑眸,一瞬也不瞬地覷著他。

  「你要給我工作做了嗎?」蘇迎春一雙美眸頓時發亮,在他的人生之中,從未有一刻如此渴望見過一個人。

  尤其他想見的那個人就是韓慕夏!

  「你就真的如此清閒不住嗎?」他揚唇冷笑。

  「我想,你應該是沒事情要交代給我做吧?」雖然只是短短的幾秒鐘,但是盛在他眼底的星星全部失去了光芒。

  「沒有,你今天該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

  「哪有?我今天只幫你買了一份早餐!」

  「對,我就是只想教你幫我買早餐,你很適合做這份工作,你買的早餐是我吃過最好吃的,讓我都很想稱讚你。」

  因為這種事情被他稱讚,蘇迎春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高興,或是該悲傷自己只能是買早餐的料子,「那早餐買完了,你總該派點事情讓我做吧?」

  「沒有,你想發呆還是上網玩遊戲,都隨便你,我管不著!」說完,他轉身往自己的休息室步去。

  「等一下——」

  蘇迎春激動地喊住了他,但立刻就後悔了。

  「你有什麼問題嗎?」他回眸,挑眉覷了他一眼。

  聞言,蘇迎春一時怒火上心,差點就要炸開來,最誠實的靈魂早就跳上去踢他好幾腳,想要看他痛得哇哇叫,但現實中他只能把滿肚子鳥氣吞回去,扯開一抹比哭更難看的笑容。

  「沒事。」

  看見他委屈到快哭出來的表情,韓慕夏不動聲色,轉身頭也不回地走進休息室,清竣的臉龐依舊是一貫的冷淡。

  他一向不做沒意義的事情,他總是清楚自己的所作所為,如果,讓他痛苦也是達成目的必經的過程,那麼,他就只能讓他繼續難過下去,直到……一切結束了為止。

  沒有月光與星子,夜色沉靜得一如濃稠的墨汁,只有徐徐的微風拂過,帶著一絲春天的暖意,彷彿能夠淡去夜晚沉悶的色調。

  偌大的起居室裏,兩個男人分峙兩端而坐,這些年來他們一起出生入死,眼前的氣氛雖然悶了一點,卻不失是難得的平靜片刻。

  這幾年來,鳳知秋有三分之一的時間都待在臺北,待在這棟大洋房裏,雖然是奉了韓慕夏的命令才會留在這裏,但是日子久了,他也待出了樂趣。不只是因為蘇家夫妻將他當成自家的親戚一樣看待,蘇迎春也將他當成了大哥哥,為了要能夠更確切掌握他的行動,就連他的閨中密友何藏冬他都不小心混得很熟悉,但果然人如其名,何藏冬的性子比較冷,做事也比較嚴謹,不像蘇迎春一樣平易近人。

  春夏秋冬,他們的名字裏都有著一個季節,但是,倘若要說誰最不如其名,就屬坐在他面前的這個男人——韓慕夏。

  「既然已經讓他回到你身邊了,為什麼不對他好一點呢?」鳳知秋開口打破了沉默,他走到酒櫃前,替兩人各倒了一杯醇酒。

  韓慕夏放下手裏的書本,心思根本就不在書本上,他接過酒杯,一口也沒有嘗,只是斂著眸靜靜地看著酒杯映出了自己的倒影,「他沒有回到我身邊,他的人在,可是他的心不在。」

  「你明明知道會發生這種意外並非他的錯,六年前的他還太單純,就算是經過了六年,他依舊還是那個樣子,看他被你耍得團團轉的模樣,讓身為他鳳大哥的我覺得很痛苦。」

  這些年來,因為與蘇家太過熟稔,所以鳳知秋非常清楚蘇家父妻對女兒的疼愛,今兒個早上,蘇太太在閒聊之中不經意地提到女兒成了老闆的直屬特助,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是榮升了,可是他卻非常痛苦,因為新的上司雖然欽點他成為特助,可是其實很不喜歡他,常常故意藉口欺負他。

  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韓慕夏對他有多麼疼惜的鳳知秋心底訝然,如果一個男人不喜歡那個女孩,不會在那個女孩都忘記自己六年之後,依舊不倦地守護著他吧!這其中想必有什麼誤會才對!

  「你是他的鳳大哥,我是他的誰呢?」問出這句話的同時,韓慕夏的眸光在一瞬間變得極為冰冷。

  「你不會是在……嫉妒吧?」鳳知秋暗吞了口唾液,心跳漏了半拍。

  聞言,他冷冷地笑了,一口仰盡杯中的烈酒,任由那熱辣的酒液灼著喉嚨,直接地竄進他的心底,在一瞬間揚起原本就在他心底燃燒的火焰。

  「你知道嗎?我常常在想,如果他還是一直沒辦法恢復那段記憶的話,會有什麼結果嗎?」他沉聲的低語近似呢喃,眸光深黝。

  「什麼結果?」鳳知秋問。

  「總有一天,他會愛上別的男人,談一場他自以為的初戀,成為別的男人的情人,到那個時候,我能有什麼立場把他給要回來呢?」

  「不會有這一天。」

  「你憑什麼以為不會有這一天呢?」

  「因為他的初戀愛上了你是個事實,是幸也是不幸,他的初戀愛上了一個惡魔,而這個惡魔向來沒興趣與別人分享他的女孩。」鳳知秋笑了,一針見血地說出必然的結果。

  韓慕夏抿唇不語,只是定定地直視著多年來陪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在他的腦海裏忽然想起了一個片段,同樣是在那個春意盎然的午後,他那宛如剝殼雞蛋般的白嫩小臉泛著被他吻過的紅暈。

  他看著他,笑咪咪的,就像是春天最燦爛的花兒剛在他的臉上綻放。

  「你不會曾經想過要愛上一個白馬王子吧?」他問他。

  因為他年輕的小腦袋裏已經替他的身世做了無數個幻想,其中有一個版本,就是假設他是個富家少爺,因為發生車禍而失去記憶,說不準在哪個地方還有個未婚妻在等他呢!

  「沒有。」他很認真地搖頭,「我從來沒想過要嫁給王子,如果我要嫁,就要嫁給最愛我的男人。」

  「那就好。」他笑喟了聲,又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為什麼你要這樣問我?這個問題很重要嗎?」他疑惑地眨眨杏眸,對他完全沒有絲毫的懷疑。

  他雙手捧住他的小臉,笑著看他那一雙最令人喜愛的明亮眼睛,嘴角徐徐地勾起一抹微笑,「因為你以後可能會遇上真正的王子,可是你現在愛上的,是一個惡魔。」

  先前,他就曾經聽羅拔說過,他們會在臺北設立辦事處,是因為他們老大有一件極重要的事情必須去做,所以才把各地的精英分子調來這個分處。

  但是,在韓慕夏正式露面之前,他一直都不覺得這些人真的有在辦事,他們不是在玩電腦,就是看書,再不然就是關起門來聊天。

  所以,他老是懷疑羅拔說這些人都是拔尖的精英,因為其中還有人整天都在睡覺,如果沒見到他在睡覺,那就代表他今天根本就沒進辦公室。

  但在韓慕夏出現之後,一切都不同了!

  沒人敢再整天玩電腦不工作,也沒人只曉得整天看書,辦公室裏的聊天聲也少了,當然也不敢有人再缺席或睡覺。

  那感覺好像突然之間所有人都活過來了,韓慕夏是他們的靈魂,沒有那個男人,他們就算是再厲害,也不過就是一具少了靈魂的行屍走肉。

  但他還是非常清閒,每天除了幫他買完早餐之外,就等於做完一整天的工作,接下來他只要看看書,玩玩線上遊戲,然後就可以下班了!

  對於他這種情況,羅拔說老大對他很特別,至於是哪一種特別法,他也說不上來,但他說韓慕夏用這種方式對待女人,他是頭一個!

  蘇迎春也承認韓慕夏對他很特別,不過不是好的「特別」,而是差勁的「特別」,存心就是要報復他。

  但就算他心裏不喜歡韓慕夏,卻仍舊想要釐清為什麼自從第一次與他見面,在他的心裏就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好像對他很熟悉,卻又非常陌生,好像是喜歡,卻又在下一刻覺得非常討厭他,甚至於有點……恨他。

  一整個下午,書看膩了,線上遊戲也玩不出半點興味,蘇迎春終於忍不住站起身,來回踱了幾圈之後,停在韓慕夏的休息室門口,遲疑再三之後,推門而入,在辦公桌前沒瞧見他,一轉眸,就見到他半倚在長沙發上,修長的雙腿交叉著,那過分的長度令人感到嫉妒。

  「有事嗎?」

  韓慕夏閉眸假寐,雖然他刻意壓抑氣息,但是他就是能夠感覺出來,每當他出現時,身旁的空氣好像就會有一陣近似蜜般的香甜味道。

  「你很累嗎?」蘇迎春小聲地問,心想或許他不應該太與他計較,看著他眉心泛著淡淡的倦意,會教人替他擔心。

  「不關你的事。」

  「我只是想,如果你真的很累,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我可以去替你做,任何事情都可以。」

  「不需要,你任何事情都不需要做。」說話的同時,他睜開一雙沉黑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盯住他。

  就在被他盯住的短暫一瞬間,蘇迎春感覺到自己的心被緊緊地掐住,就快要透不過氣,

  為什麼?

  到底是為什麼呢?

  他從來沒有因為任何人的注視而心慌意亂,但就只有他,只有他的眼光會讓他感到緊張,感到難過,會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哭泣。

  都是因為他們從一開始就處處犯沖吧!因為他公報私仇,想讓他知難而退,讓他後悔自己做了對不起他的事情,所以他才會每次看到他都覺得難過吧!

  但他都不計較了呀!剛才,他會說出那種話,就是要向他示好,可是他不領情,絲毫沒把他的好意給放在眼底。

  「你到底……還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你到底要欺負我多久,才會肯甘心放我甘休呢?」

  蘇迎春揚起倔強的眸光,直勾勾地回迎他的注視,嬌嫩的嗓音沒有絲毫想服輸的意思,他不想在氣勢上輸給他,就算是一點點,他都不願意輸給他!

  「你受不了了嗎?」在回答之前,韓慕夏的嗓音有一瞬間的遲疑,但短暫到只有他自己能夠察覺出來。

  「你不要轉移話題,回答我,是不是要我說一千萬個對不起,你就會覺得好過一點呢?」

  「一千萬個對不起,你想花多少時間把它們說完呢?」他冷笑了聲,似乎覺得他說這種話很可笑。

  蘇迎春說完之後也覺得自己很可笑,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對這個男人示弱,他抿了抿嫩唇,直勾勾地迎視他的眼光,「有時候,你會讓我覺得……覺得你討厭我並不是單純因為我冒犯了你,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覺得你對我不太友善。」

  韓慕夏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唇畔勾著笑意,「是你撞到人,是你對不起我,我為什麼要對你友善呢?」

  站在他的面前,讓他覺得自己好嬌小,而這個高度的差距無論經過多少次,都教他覺得熟悉。

  他轉過眸光,不由自主地將視線停留在他的肩膀上,跟他想的一樣,他的肩膀恰恰好是他眼睛的高度,一如他記憶中……驀地,蘇迎春搖搖頭,他究竟記得什麼呢?

  「你就當做我什麼話都沒說,我出去了!」他悶悶地說,轉身就要出去。

  蘇迎春心想,在初見到他的第一眼,他心裏就感覺不太對勁,心裏有一圈漣漪在蕩漾,無論他再努力都平息不了的騷動。

  或許,那是他的直覺在警告自己,這個男人是個危險分子,他必須要千萬分的小心才可以。

  但是他忽略了危險的直覺,所以才會落到現在這個悲慘的地步。

  就在他伸手要碰到門把之際,驀地,一隻男性的大掌擒住他纖細的手腕,冷不防地將他給摟進懷抱裏,緊緊地擁住,彷彿恨不得將他給揉進骨子裏。

  「你幹什麼?」他背對著他,看不見他的表情,細嫩的嗓音因慌張而微微地顫抖著。

  他好害怕!真的好怕!

  自從他出現之後,在他心裏就有好多不知名的情感,就像一顆顆泡泡般,不斷地,不斷地在他的心裏冒上來。

  好奇怪!不只是他肩膀的高度,就連他的擁抱,都熟悉得教他覺得像在心裏的角落拾到了遺失的拼圖,當那一塊塊的拼圖出現的時候,他覺得好陌生,可是,當他看見拼圖正面的圖案時,又覺得似曾相識。

  韓慕夏閉上雙眸,不發片語,只是緊緊地抱住他,任由他的軟嫩馨香盈滿他的懷抱。

  六年了!

  他忍耐了六年,也努力了六年,最終,在他的心底深處,還是對這個妮子有著深深的想念,拚了命地想忘記,驀然回首,卻發現他的身影早就刻在生命裏最柔軟的地方,要將他剜了、割了,就會先要了他的命!

  「放開我……」蘇迎春咬著唇,感覺到他不斷地在收緊手臂的力道,就快要把他擁抱得無法呼吸。

  如果他再不將他放開,他覺得自己快要瘋掉了!因為,他根本都還搞不清楚自己的情感,卻覺得自己能夠感受到他的情感。

  是思念!是濃得教人透不過氣的深刻想念,藉著他胸膛的溫度不斷地滲透進他的心,讓他難過得就快要哭出來了!

  突然,他再也忍受不住,用力地掙脫了他,拉開門往外跑去,一刻也不敢停留,深怕動作一個遲了,就會被拉進無底的深淵,再也沒有逃脫的機會……

  辭呈。

  很簡單的兩個字。

  就大剌剌地落在一個信封上,娟秀的字跡顯出它的主人是個女子,而寫這封辭職信的人,確實就是蘇迎春。

  韓慕夏站在辦公桌前,眸光一瞬也不瞬地盯著那封信,彷彿在等著那封信主動對他解釋清楚,為什麼它會出現在這裏,而它的主人卻不見蹤影。

  可是它的主人曾經來過,因為,在信封的旁邊擱著一份還有著熱度的早餐,很簡單的三明治夾蛋,以及一杯飄散出濃厚香氣的美式咖啡。

  他那顆天真的小腦袋究竟在想什麼呢?

  韓慕夏心裏不由得有些納悶,在辭職之前幫他買最後一份早餐,好像在說他對他已經仁至義盡了!

  這時,已經習慣每天早上九點在門口等蘇迎春匆忙跑進來的羅拔,最後終於忍耐不住了,敲門探頭進來。

  「老大,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春今天怎麼沒來上班了?他生病了嗎?我可不可以請假去探望他?他……」

  韓慕夏自始至終半聲不吭,只是淡淡地抬起冷眸,覷了羅拔一眼,冷得彷彿結冰似的視線把羅拔懾得心脊一涼,乾笑了聲,咻地轉身溜走,免得被捲進即將形成的冰風暴之中。

  是的,他最後一絲耐心已經被他給耗盡了!

  無論他是否能夠想起那段與他的過去,已經都無所謂了!也無論那個令人觸目驚心的畫面是否至今仍舊困擾著他,讓他害怕像個玻璃娃娃般碰碎了他,一瞬間,他的眸光變得黯沉,伸手將那份辭呈撕成了兩半……

  他放棄得很快。

  就連蘇迎春都覺得自己太容易放棄,才不過跟在韓慕夏身邊工作了十多天,他就已經幹不下去,遞出了辭呈。

  雖然他覺得自己把辭呈丟了就跑是一個很不負責的舉動,可是他覺得自己很夠意思,怕韓慕夏沒心理準備他要辭職,可能會一早沒吃等著他買早餐,所以他先買了早餐讓他墊肚子,人家說空著肚子容易發脾氣,他想如果讓他吃飽了,他說不定就會很容易接受他要辭掉工作的事情。

  不過,當他看到辭呈裏的內容時,還是一定會氣到臉色發黑。

  因為老闆是個大爛人,所以本姑奶奶不幹了!

  在辭職書上,他就只寫了這幾個字。

  哇哈哈!雖然看似很幼稚可笑,可是他在遞出辭呈之後,卻覺得心裏好爽快,沉積在他心裏已久的怨恨突然間消失無蹤了!

  對,他幼稚,但是韓慕夏就很成熟高尚嗎?

  他比他更幼稚了一百倍,不然,才不會用那種卑鄙的伎倆讓他難堪,把他擺著當花瓶,存心就是要逼他走嘛!

  不過,比起他那些故意欺負人的伎倆,真正令他害怕的是每次見到他的時候,他的心裏就莫名其妙覺得難過。

  蘇迎春坐在鏡子前梳著柔細的髮絲,咬著橡皮圈要把頭髮綁成一束馬尾,這時,他的視線瞟到了右額髮際上的一道白色傷痕。

  其實他真的不太記得了,是爹媽告訴他,六年前他曾經出了一場車禍,不幸撞傷了腦袋,所幸恢復得很快,也沒留下什麼後遺症。

  聽說,那天他流了很多血,鮮血就像止不住似地從他額上的傷痕淌下來,染紅了他大半邊的臉,血流進了他的眼睛裏,把他整個眼珠子都給染紅了,就像鬼眼似地嚇人。

  他們說那天是個好心人將他送進醫院,在他們抵達之前,那個人就已經不見蹤影了!他們透過醫生護士不斷地在尋找那個人,但是,一直到他出院之前,那個將他送進醫院的人依舊沒有出現。

  只聽說是個模樣極好看的男人,在他住院時,護士們曾經對他說,在那個男人將他抱進醫院時,他們以為他是他的情人,因為他心急如焚的表情,就像是快要為情人而心碎狂亂的樣子。

  但他卻嗤之以鼻,說那個男人會心急如焚,大概是擔心他真的會死掉,說不準他就是那個車禍肇事者,會擔憂他的傷勢,算他還有一點良心。

  他綁好了馬尾,隨意地套上剪裁合身的白色襯衫與淺色的牛仔短裙,腳步閒散地走下樓梯。

  就在他走到一半,不經意地往玄關瞧去,只見一尊熟悉的高大身影就矗立在半開的門扉之間,他倒抽了一口冷息,三步並成兩步地衝下樓梯,在韓慕夏伸手敲門之前捉住他的雙手。

  韓慕夏沒料到自己會被他如此熱情地迎接,他斂眸瞧著被他緊握住的雙手,不動聲色地感受著他手心的柔嫩。

  「你……」蘇迎春壓低了聲音,好半晌喘不過氣。

  「我什麼?你無故蹺班,見到老闆還不好好打聲招呼,順便認錯嗎?」他揚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勾痕,似乎在嘲弄著他的手忙腳亂。

  「你來我家做什麼?」他哪有無故蹺班,他明明就已經遞了辭呈,至少……他覺得自己已經遞了辭呈,這就已經算是給他的交代了!

  人在廚房的蘇太太聽見女兒在說話的聲音,揚聲問道:「小春,你在跟誰說話,有人來嗎?」

  「是……是我的一個朋友。」他遲疑了半晌,帶著一抹尷尬的微笑,說著謊言敷衍母親。

  聞言,韓慕夏挑起眉梢,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像在反問他「我是你朋友嗎?」的樣子。

  蘇迎春怒眸反瞪他,「你來我家要做什麼?我不是已經遞了辭呈,你沒有看見嗎?」

  「我就是專程前來跟你一起研究那份辭呈,有些程式上的問題,我們需要好好討論一下。」

  「我不要跟你討論,我們沒有必要討論那種無聊的問題。」

  「可是我覺得有必要,跟我走。」說完,他無視於他的拒絕,近乎蠻橫地擒住他纖細的皓腕,拉著他往門外走去。

  「你想幹什麼?」蘇迎春小聲地叫道,雖然他積極地想要抵抗,但相較於他如鋼鐵般的力道,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剛出生的小嬰兒,只能任由他擺佈,而他則是一點兒力氣都使不上。

  這時,終於忙完廚房裏的工作的蘇太太拿著抹布擦手走出來,只見到半掩的門扉,沒見到半個人影,心裏覺得納悶,因為沒交代半句話就跟朋友出去,實在是不太像他家女兒的個性……



第五章

  無論韓慕夏將他帶到任何地方,蘇迎春都不會太訝異,但他沒料到,他竟然只將他帶到離家不遠處的大洋房。

  還記得小時候,他老是覺得這棟大洋房裏住了鬼魂,而且是年紀很大的老婆婆鬼魂,因為一個人孤零零的,所以老婆婆喜歡把小孩子給拉進去做伴,他想,這大概就是為什麼從小父母就不許他們接近這棟大洋房吧!

  他總是在想,這洋房裏應該是非常陰暗的,畢竟是幾十年的老房子,裏面說不定都是蜘蛛絲,入了夜,就會聽見老婆婆低嗚的哭聲,因為人們都不讓自己的小孩來這裏找他玩,所以他覺得很傷心。

  以上的幻想,雖然蘇迎春一直以為自己沒對任何人說過,可是其實在他身邊的韓慕夏非常清楚,他第一次將他帶進這棟房子裏時,他就訝於房子裏的明亮光線,對他說出了一堆他從小對於這棟房子的奇怪想像。

  是的!蘇迎春現在很訝異,他沒有想到在接近中午時分,房子裏的光線絲毫不遜色於屋外的明亮。

  透過玻璃的折射,他看見了陽光突然有了好多種顏色,就像是淡到幾乎透明的彩虹迤落在石子地板上,給人一種虛幻不實的感覺。

  「這裏是鳳大哥的房子,你怎麼可以隨便帶我進來呢?」他不悅地回眸看著他,看見他高大的身影被光與陰影分成了兩半,因為下半部的陽光太過燦爛,更顯得他被隱藏在陰影裏的上半身更加幽暗。

  但他的雙眸有著近乎灼熱的光芒,直勾勾地盯住他不放。

  「我也住在這裏,知秋是主人,但我是擁有者,所以當然能夠隨我的意願帶客人回家。」

  蘇迎春抿著嫩唇,不由自王地想要迴避他的注視,用力地運作著腦袋瓜子,想要弄清楚他話裏的意思,但最後他放棄了,提步越過他的身邊,逃也似地往門口走去。

  「你要去哪裡?」他冷不防地擒住他白嫩的手腕,將他揪進懷裏,大掌緊緊地扣住他纖細的腰肢不放。

  「我要回家!我根本就沒說要跟你走,現在我當然是要回家!」他激動地掙扎著,掄緊了拳頭推打著他硬實的胸膛,忍不住把這些日子從他身上所受的委屈給一古腦兒發洩出來,「我討厭你,我最討厭會記恨的小器男人,所以我最討厭你了!」

  「我小器?」他挑起眉梢,似乎不太認同他的說法。

  「你當然小器!我又不是故意的,可是你就是不肯放過我!」

  「你沒說對不起。」

  「什麼?」他聽著他平靜的語氣,心裏更惱了,總覺得激動憤慨的只有自己,而他是在一旁看他笑話的閒人。

  「你明明撞到我,沒停下來幫忙撿東西也就算了,你連聲抱歉都沒說,讓我覺得很不高興。」

  「我那個時候……」他有想說對不起啊!蘇迎春委屈地扁著嫩唇,覺得自己因為這個理由被記恨,真的很不值得。

  「對,那個時候你的手機剛好響了,我想那個時候打電話給你的人很生氣吧!所以你才急忙跑了。」

  「你明明知道,還怪我——」

  「可是你沒說對不起是事實。」他提醒他。

  「我們家的家教才沒有那麼差勁,我真的有想說對不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有想要說!」

  「真的?」

  「是真的!」

  「好,我就原諒你這一次,可是下不為例,知道嗎?」

  「那當然。」他噘了噘嫩唇,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忽然,他斂下長睫,語氣悶悶地說道:「對不起,我想自己還是欠了你這句話,以後我也一定不會再搶你的早餐,也不會再亂罵你了,所以……對不起喔!」

  「沒關係。」他揚起微笑,笑容中藏著一絲苦澀。

  「你放心吧!以後我不會再莽莽撞撞,不會再做錯事,這句對不起一定是我對你說的最後一句,你要好好珍惜啊!以後可能再也不會聽到羅!」他昂起小巧的下頷,一臉得意洋洋的可愛表情。

  「這不是你所做最錯的一件事情。」他低沉的嗓音近乎呢喃,眸光深幽地盯著他,笑容顯得更加苦澀,

  「你說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他被他異乎尋常的認真眼神盯得心慌意亂,總覺得心裏不太踏實。

  「我遵守了我們的諾言,可是你卻不守信用。」他輕沉的嗓音非常溫柔,但語調裏卻隱藏著想把他纖頸給掐斷的惱恨,「我不知道自己可以忍耐到什麼時候,我的小迎春,你到底要我等到什麼時候呢?」

  「對不起,我真的還是聽不太懂你究竟想說什麼。」他困惑地搖了搖頭,忽然間覺得他說話的表情雖然兇惡,但是他卻覺得他其實很悲傷。

  他真的沒有再做任何對不起他的事情,只除了第一次撞到他,第二次搶了他的早餐,第三次用唇語把他給罵得一文不值之外,他真的想不透自己究竟還在他身上做錯了什麼事情。

  可是,以上所說的三件事情,就在剛才都已經化解了呀!

  但他卻仍舊說他有錯,而且是比上述三件更嚴重的錯誤,照他的話說起來,好像還挺罪不可恕的樣子。

  韓慕夏定定地瞅著他,彷彿永遠都看不夠他似的,他白嫩的臉蛋一如他記憶中那般乾淨剔透,即使是背著陽光,依舊都透出無瑕的白淨感。

  「你為什麼看起來如此難過呢?我到底還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我們今天就一次把它們都解決吧!」

  「你想聽嗎?」

  「是,我想知道自己到底又有哪個地方冒犯到你,我是真的想不出來,如果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哪裡做錯,卻被你一直怨恨,這樣我會很難過。」說著,他一張小臉皺得像苦瓜似的。

  其實,真正教他難受的是泛在他眼底的悲傷,他能夠看出來他好像在思念著誰,思念著一個令他喜愛的人,而那個人不在了,所以令他覺得傷心難過。

  如果,要說他現在有什麼心願的話,他希望能夠幫他把那個人找回來!

  韓慕夏斂眸凝視著他無辜的嬌顏,他知道自己喜歡他,但是此刻他竟然教他覺得有些痛恨。

  「你怎麼不說話了?我在問你,你為什麼不說——?!」

  就在他來不及設防的一瞬間,他俯首吻住了他的唇,修長的手臂擁住了他,在初觸及他軟嫩的唇瓣時,那如蜜般的甜美滋味令他幾乎快要發狂,他靈活的舌尖巧妙地撬開他的小嘴,一次又一次縫繼地吮吻著他。

  好半晌,當他放開他的時候,他兩片軟嫩的唇已經泛著紅腫。

  在他的唇上,還殘留著屬於他的溫度,曖昧地燙暖著他,蘇迎春眨了眨美眸,好半晌只能喘著息,說不出半個字,就連聲音好像都在剛才在那一個吻裏,被他給竊走了。

  「還是不記得嗎?我的小迎春,你怎能如此狠心,把我忘得一乾二淨呢?為什麼你能把我忘記,好像我這個人不曾在你的生命之中存在過一樣呢?」在他幽黯的瞳眸深處除了映著他的身影之外,還有著哀傷。

  蘇迎春不太明白他究竟在說什麼,卻為了他的哀傷而感到心痛難過,好像在很久以前,他就曾經被這雙眸子給注視過,就如同此刻一樣,在那個時候,這雙眸子裏也只映著他的身影。

  「你喜歡我嗎?我想知道……你吻我,是因為你喜歡我嗎?」他想要問清楚,不想要被他吻得糊里糊塗。

  如果他不喜歡他的話,為何要吻他呢?除非,這又是他想要報復他的另一個新把戲!

  一瞬間,韓慕夏的心緊緊地被揪了起來,讓他原本還能自製的心在瞬間激狂了起來。

  六年前,就在這個充滿春天驕陽的房間,他也說出了同樣的話,那一雙澄澈如水晶般的眸光這麼多年來依舊深深烙印在他的腦海之中。

  他冷不防地再度將他擁進懷裏,俯首吻住了他,這一次的吻不再是收斂溫柔的,而是放肆激情的,彷彿要將他給吞噬進他的靈魂深處一般,再也不容許他的美好近在眼前,卻是可望而不可及。

  蘇迎春感覺雙腿發軟,一顆心狂跳不已,他從未有過這種彷彿快要融化般的感覺,但又有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彷彿他並不是第一次吻他!

  「唔……」他小手揪住他的衣袖,用來撐住虛軟的雙腿。

  一吻久久方畢,他放開他的唇,俯首抵住他的額心,輕沉的嗓音呢喃出藏在他心底最深處的無奈。

  「如果不是喜歡,不是愛,這麼多年來,我又怎麼會容許你在我的心裏為非作歹呢?」

  「你不要在我身上亂扣罪名……」他扁起嫩唇,像只小狗般低嗚了聲,秀氣的眉目之間充滿了委屈。

  他的視線越過他的肩膀,看著房間裏的陳設,白色的家飾在陽光之中發亮著,每一張桌椅以及地毯的擺放位置,就算他不仔細記憶,閉上眼睛都可以在腦海中勾勒出每一個正確位置。

  「我來過這裏嗎?我來過嗎?」他小聲地問,語氣之中有著猶豫。

  「是的,你來過。」

  他的回答嚇壞他了,因為他不記得自己曾經進來過,就算這些年來跟鳳知秋很熟,也不覺得自己可以熟到進入他的家裏,他家老爹和媽咪總是叮嚀他,不可以隨便進入男人的家裏。

  但他卻有印象自己進來過這棟房子,而且還不只一次,「什麼時候?我不記得了,可是,如果我真的來過的話,我一定會記得的,我一定不會忘記。」

  「可是你忘了,事實就是你忘了。」

  「我沒有……」他抗議的低語,心虛的語氣卻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他卻不想再給他辯解的機會,再度俯首狠狠地封吻住他的唇,將那兩片如花瓣的唇在片刻之間就蹂躪得腫脹嫣紅,彷彿烙印般,要在他的身上烙下被他吻過的痕跡。

  一次又一次的吻弄,挑起了他心裏某種難以言喻的快感,但與其說是快感,倒不如說是他施予在他身上的煎熬。

  他羞怯地回吻他,柔嫩的小舌主動地糾纏住他的,唇舌交纏的感覺宛如男女之間的交媾,他的心糾著,快要不能呼吸,但他卻無法克制住自己不要親近他,當他稍微放開他時,他總是立刻又吻住他。

  他的心好熱,就像快要沸騰了!

  彷彿他只是忘記了,在好久以前,他就想要對他這麼做了!他想要吻他,不想要與他分開!

  韓慕夏眸光一黯,冷不防地將他騰空抱起,筆直地往房間步去,一腳踢開房門,將他抱上了柔軟的床鋪,這時才發現他一雙美眸之中盈著淚光,無助地咬著被他吻腫的唇瓣。

  「不要哭。」他柔聲地說,俯首吻著他潔白的額心。

  「我覺得好奇怪,明明我應該討厭你,可是,我卻覺得自己好想念你,為什麼?為什麼我會想念你呢?」

  他在他的懷裏輕顫著,任由他一次又一次地吻著柔嫩的臉頰,當他的唇吻落他纖細的頸項時,他瑟縮了一下,卻因為不討厭這種感覺而沒有抗拒。

  韓慕夏逐顆地解開他襯衫的鈕扣,吻上了他的心口,嗅息之中充斥著他馨甜的香味,那味道似有若無地纏繞著他的心,讓他一陣陣地發疼了起來。

  蘇迎春在等待著他給予答案,但卻又覺得在他強健的懷抱之中,被他親熱地擁吻著,答案究竟是什麼已經不再重要了!

  他褪開他襯衫的一邊衣襟,露出他白皙的肩膀,那瑩潤的光澤皎潔得有若珍珠一般,他從他的鎖骨往下吻去,長指勾下他的胸衣,袒露出一隻飽滿的胸乳,如櫻花般的嬌色點綴在最頂端的部位,隨著他的輕顫而更顯絕美。

  他以拇指的腹心輕輕地揉撚著那抹嬌嫩,立刻就聽見他倒抽了一口冷息,那可愛的反應令他忍不住覺得憐愛。

  「唔……」他感覺心口一陣熱騰,酥麻的快感從他的指尖泛開,不斷地滲進他的四肢百骸之中。

  他不由自主地夾緊雙腿,白嫩的臉蛋泛著紅暈,腿心之間一陣陣酸軟微濕的快感讓他覺得羞恥。

  「會有感覺,是嗎?」他俯唇在他的耳畔低語,渾厚的嗓音低沉而且沙啞,每一個音節都像是在愛撫著他最敏感的地帶。

  「才……沒有。」

  他用力地搖頭,羞得不敢承認內心真實的感受。

  是的!被他碰到害羞的地方時,他會有感覺,是舒服的感覺,好像他不只是在撫摸著他,而是同時在他的心裏給倒了蜜糖,引來了成千上萬的螞蟻,在他的心裏搔癢著,卻苦於無法撓著癢處。

  「喔?」他輕笑了聲,並沒有立刻拆穿他的謊言,大掌撩起他的牛仔短裙,修長的男性手指勾弄著他內褲底部的布料,描繪出他花瓣的形狀,一次又一次來回地在他狹窄的嫩縫之間遊移著,一次次地加重了指尖的力道,最後幾乎快要將那片單薄的布料給揉陷入花縫之中。

  「唔嗯……」他忍住了不讓自己再發出更羞恥的聲音,就算是沒有親眼見到,但他可以感覺出底褲單薄的布料幾乎快要被泌出的愛液給染得濕透了,濕透的料子讓他指尖的觸感更加明顯。

  「這樣也不會有感覺,是嗎?」他挑起眉梢,笑覷了他一眼,一指勾起幾乎已經被蹂躪得不復原來形狀的底褲,直接侵入到他如覆水蜜般的花瓣上,潺潺的愛液讓他可以更順暢地在細嫩的瑰縫之中抽弄。

  這次,他沒再搖頭,只是咬著唇,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當他的指尖揉按住他如櫻蕊般腫脹敏感的花核時,他驚叫了聲,一瞬間弓起上身,強烈的快感令他想要哭泣。

  「就算我這樣愛撫你,也不會有感覺的,是嗎?」他低沉的嗓音含著笑,一次次地揉玩著他因充血而腫脹瀲灩的花核,時而輕快,時而慢撚,彷彿想從他最敏感的嫩蕊揉出甜美的汁液般,「那你說說,我該如何取悅你才好呢?如果想讓你覺得舒服的話,我是不是應該更慇勤取悅你才可以呢?」

  「不……」他搖頭,嬌美的嗓音因為不斷湧上的酸軟快感而嘶啞,「我沒有不舒服……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該如何對你說……」

  「說什麼?」他一邊說著,一邊含吻著他櫻花般的乳首,舌尖輕彈著那小巧的嫩蕊,宛如用羽毛在愛撫一樣。

  「說……說我覺得……覺得……」每一個字都彷彿要用盡他的力氣似的,蘇迎春喘著息,努力地想把話說完,「我想說……喜歡……」

  「喜歡什麼?」他昂起眸光,直勾勾地盯住了他紅透的俏顏。

  「喜歡被你……被你……像這樣……觸碰。」最後兩個字,他說得既輕又淺,才說完他就立刻窘得想死。

  他到底在想什麼?他瘋了!他一定是瘋了!

  「因為你覺得舒服,所以才會喜歡,是嗎?」他完全不給他躲藏的空間,一步步地逼問,就在這時,他在他狹窄的嫩穴之中探進一根長指,來回抽插了幾次之後,又加入了另外一根手指。

  「是不是?」他加快了抽送的速度,斂眸瞅著他不斷地扭動嬌軀,因為一次次的快感來襲而弓起身子。

  「……是。」他小聲地說,幾乎已經快要沒了理智,身體裏所有的感官都在戰慄著,他不能思考,只能感覺到被他玩弄的嬌穴越來越熱,隨著一次次的撩弄,那溫度簡直就快要可以燙人似的。

  「所以,你想要更多,是不是?」他咬著他細嫩的頸項,更進一步地將他逼到絕境。

  「是!是!」他哭了出來,纖手捉住他結實的膀子,再也不在乎什麼羞恥了,只想要隨著他的撩弄而起舞,他咬著大拇指的指甲,嗚咽著不讓自己發出羞人的聲音,但下身被他長指抽弄的私處,卻不由他做主地發出比呻吟更令人害羞百倍的淫浪聲。

  他可以感覺到自己越來越濕,就像水蜜氾濫成災,蘇迎春不停地款擺著纖細的腰肢,總在以為自己已經逃開他的戲弄之時,又忍不住湊了回去,想要被他更進一步的褻玩。

  他的觸碰曖昧得教人滿心羞澀,卻又忍不住上了癮。

  「你喜歡我碰你這裏嗎?」

  驀然,他抽回長指,湊首在他的耳邊,低笑地問道,在問他的同時,指尖從他敏感的小核兒順著花縫遊移到他花穴的入口,存心逗弄似地來回愛撫著,總是快要碰到最令人難以啟齒的敏感嬌地時,就又挪開。

  「不知道……」他深吸了口氣,一陣輕顫替代了語言回答了他。

  「不知道就是不喜歡,是嗎?」他故意假裝自己看不懂他的回應,一次又一次的戲弄似乎又想要把他給弄哭。

  「我……不知道。」蘇迎唇咬著唇,噙著嗚咽般的低吟,覺得自己又快要被他給弄哭了。

  「那就是不喜歡。」他替他做了回答,就在這時大手往他的後方挪去,以拇指的腹心抵住了他小巧的菊穴入口,輕輕地在他收縮的穴口揉著,「那這裏呢?喜歡我碰你這裏嗎?」

  「不要……那裏……不可以……」一時的緊張讓他渾身肌肉跟著收縮,原本就已經如潮水般高漲的快感,頓時更令人難以忍受。

  就在他忍不住快要哭喊出聲的時候,他忽地抽回手,半跪起昂藏的身軀,大剌剌地脫掉上衣,袒露出精壯結實的胸膛,一舉一動之間,無不充滿了男性的陽剛氣息。

  蘇迎春用力地想要深吸口氣,但卻覺得心跳好快,渾身在發燙著,他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心口像是有一團火焰,燒得他難受極了!

  他昂起美眸,瞅著他勾著邪氣微笑的臉龐,感覺身子隨著靈魂被他的視線給釘住了,讓他只能無力地躺在他的身下,任由他宰割。

  「你剛才說你想念我嗎?」他覆落回他的身上,如鋼鐵般的胸膛抵蹭著他柔軟的嬌乳,厚實的嗓音附在他的耳邊,宛如絲緞般的愛撫輕輕拂過,「你想要我告訴你理由,讓你知道為什麼嗎?」

  「是……」他點點頭,驀然倒抽了一口冷息,感覺到他如鐵般熾熱的昂揚抵住了他水蜜滿盈的花苞,來回地在他瑰嫩的花縫之間抽蹭著。

  在他的心裏只有一瞬間的遲疑,在下一刻,他內心裏所有的矜持與理智就像空氣一樣消失了,他開始扭動著纖腰,主動地湊上他,讓他可以更直接地觸碰他充血腫脹的花心,濡濕的私處就像盛開的花朵般引誘著他更加深入。

  「該死!」他低咒了聲,強烈的快感幾乎快要教他失去控制。

  他是如此的青澀羞怯,但所做出來的舉動卻又淫蕩得足以使天底下所有男人都發狂。

  蘇迎春不知道自己究竟哪裡該死,他只知道內心如火焚般的渴望快要使他瘋狂了!他想要他,想要讓自己變成這個男人的一部分,再也不要分離。

  「我想你應該知道了答案才對。」他抵住了他柔嫩的花壺入口,猛然一記挺身,亢挺的分身沒入了一半。

  「不……」突如其來的撕裂疼痛讓他忍不住哭喊出來,同時也讓他回過神,他用力地搖頭,「不,我不知道……放開我!我不知道……」

  「太遲了。」他一半憐惜、一半嘲弄地在他耳畔輕語,大掌按住他圓翹的玉臀,將自己為他而腫脹疼痛的火熱埋進他柔嫩的花徑之中,深深地沒入,讓兩人之間再也沒有一絲距離。

  「好痛……」蘇迎春十根纖指捉著他厚實的肩頭,狂亂地捉著,不片刻已經捉出了好幾道幾乎滲出鮮血的紅痕。

  他昂起楚楚可憐的淚眸看著他,正好迎上他深沉的視線,驀地,他的心就像是被人給緊緊地掐住了,狠狠地抽痛了起來。

  在他深邃的黑眸之中仍舊有著哀傷,卻同時有著狂喜,好像他等待已久的人兒已經重回他的懷抱,他看見了他對自己的憐惜,明明他弄疼了他,可是卻讓他覺得自己是被疼愛的!

  驀然,他吻住他的唇,輾轉地碾弄著他兩片柔嫩的唇瓣,一次次的吮吻,強悍的力道之中彷彿傾盡他所有的愛憐。

  不知不覺之中,他從強烈的抗拒變成了回吻他,他們的氣息交融著,同樣都是急切而且喘促的,因為不斷升高的渴望,讓他們的心跳同時在加快。

  他伸出一雙纖臂擁住他的頸項,無助地緊抱住他,心裏的絕望讓他忍不住淌下兩行熱淚。

  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一次次的吻加深了他們的親密,可是,當他的唇才稍離開他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覺得孤單,想要向他索討更深的吻,恨不得就讓自己融進他的懷抱裏。

  這時,韓慕夏抬高他一條玉腿,緩緩地抽出半截熾熱的亢挺,立刻就感到他夾緊的力道,並且聽到他低吟的嬌嫩嗓音。

  「又弄疼你了?」

  「沒那麼疼了,可是,不習慣……」他輕咬著唇,紅透的臉蛋如敷了胭脂般,他一手緊捉住他的臂膀,將臉蛋埋進他的胸膛裏。

  「放心,我會讓你習慣。」他輕笑了聲,扯掉他綁著頭髮的橡皮圈,修長的手指探進他柔軟的髮絲之間,輕吻著他的額心,當他的眸光觸及他劃在額際上那道白色的傷痕,頓時變得黝暗,「這傷還疼嗎?」

  蘇迎春循著他的視線,知道他在看他額上那道傷痕,「早就不疼了,十七歲的時候出了場車禍,到現在都六年了,怎麼可能還會痛呢?我爹媽說,依我當時流了那麼多血來看,只留那麼一小條疤已經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那不是車禍。」他低語地呢喃,俯唇輕吻了那道白色的傷痕。

  「什麼?」他迷糊地眨了眨美眸,沒聽清楚他所說的話。

  就在他還想開口把話問明白的時候,一張柔嫩的小嘴已經再度被封吻住,他一掌握住他雪白的嬌乳,玩弄著他頂端的嫩蕊,結實的身軀開始起伏,如火般硬實的熱鐵一次次地在他瑰嫩的花徑深處撩擦著,速度越來越快,彷彿要將他蹂躪折騰到壞掉一樣。

  「唔嗯……」從他被封吻住的嫩唇之間逸出了一聲聲無力的嬌吟,似乎他仍舊感到疼痛,但是仔細一聽,可以分辨出那嗓音之中藏著愉悅。

  是的!他仍舊覺得身子裏還有些兒疼,但是,一陣陣的歡愉如潮水般不斷地湧上,就像是包藏在苦藥裏的蜜糖,當他還以為襲上的是痛苦時,快感就像蜜糖般從苦藥裏滲出來,讓他還來不及設防,就已經被快感給擄掠。

  他的每一次進犯,都抵進了他的花心深處,一次次強而有力的抽送,都讓他覺得自己真的會被他給弄壞掉,但那強烈的快感如同蠱毒般,讓他明知道有害,卻又忍不住貪戀上了!

  他在他的懷抱之中窺見了天堂的模樣,強烈的快感讓他以為自己會死掉,他開始哭喊著,顫抖著,這時候的他已經分不清楚究竟是自己依附了他,抑或者是他屬於了他,只知道他們已經密不可分,只知道如果這一切的終點是死亡,他願意與他在一起,即便是死亡,也不能教他們分開……



第六章

  一夜的纏綿旖旎,無論有多少濃情蜜意,到了清晨,太過甜膩的氛圍已經有些褪去,但還有一絲絲似有若無的羈絆,就在昨晚的纏綿之後,宛如看不見的絲線般,纏上了兩人。

  原本該是寧靜的早晨,卻在此刻充滿了戾氣,韓慕夏接聽手機裏越洋打來的電話,俊朗的臉龐冷得沒有一絲毫表情。

  「我不管當地政府當局給了什麼說法,那都不影響我要跟他們收的款項,一億兩千萬美金,四百萬的零數就當做是我給他們國家兒童一份大禮,看他們想蓋收容所還是學校,總之我都無所謂。」

  他壓沉了嗓音,不想吵醒還在睡夢之中的蘇迎春,昨天晚上讓他太過疲倦,他不想因為一通無聊電話打擾他的休息。

  「聽好,告訴那個軍閥頭子少跟我討價還價,別忘了上次他送了我一記回馬槍,明明就說好那年二月就要停火,沒想到打到八月還在打,對外還說是我在給他當後援,讓我對別的客戶難以交代,這筆帳我還沒跟他算,當然更別奢望我會出錢替他平息窮苦人民們的動亂,他休想!」

  韓慕夏低沉的嗓音非常地冰冷,眸光之中潛藏著怒火,可見對於上回被蒙了的事情心情依舊不太爽快。

  但是,當他的眸光回到還躺在床上憩睡的蘇迎春身上時,怒火頓時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如四月春天般的溫柔光芒。

  他毫無防備的睡臉就像嬰兒般,從軟被裏露出小半片潔白赤裸的膀子,纖手就擱在被他睡凹的枕旁,一根根有如蔥白似的,在那指尖上,一片片指甲就像粉紅色的花瓣,襯得他雪白的肌膚更加瑩透動人。

  這時,他似乎在睡夢之中聽見有人在說話,不安地蹭動了下,韓慕夏噤了聲,以最輕悄的動作退出房門,在門的另外一頭繼續向手機那端的手下交代,冷靜而無情的言詞會教人聞之心驚膽戰。

  而那剛好就是蘇迎春醒來之後聽到的,就在不久之前,他醒了過來,陌生卻又熟悉的環境讓他困惑了好一會兒,最後,是韓慕夏從門外傳來的渾厚嗓音讓他終於弄懂了自己為何會在這個房間裏。

  昨晚的纏綿還像是夢境般,讓他感到不真切,但從門後聽見他快狠準地下達每一個命令,卻又現實殘酷得像是一隻冰冷的手捉住了他的腳踝,突如其來的寒意讓他頓時再清醒不過了。

  當韓慕夏察覺到有人就站在門後,他掛斷了電話,轉頭見到他拉開門扉,就站在門邊,刻意與他保持一段距離,赤裸的腳趾捉著木質地板,透露出他內心的不安。

  「你究竟是誰?」他的音量微弱到甚至不確定他是否能夠聽見。

  在不久以前,他以為他是全天下最善良的好人,然後,他讓他見識到了他的壞心眼,讓他知道他並不是好人。

  他可以接受他不是好人,因為在他臉上不經意出現的壞壞微笑,讓他看起來非常迷人,總是輕易地就讓他心兒小鹿亂撞。

  但聽完他剛才在電話裏所說的話,情況或許是最糟的,他非但不是好人,更甚至於是個壞人,是邪惡無情的大壞蛋。

  韓慕夏臉上的表情很快就恢復平靜,「咱們連最親密的關係都有了,你現在才問我這個問題,會不會太遲了呢?」

  他走到他的面前,斂眸覷著他,伸手撩起他柔軟的髮絲勾在雪白的耳朵後面,露出他整張光潔的臉蛋,一夜的歡愛之後,在他白淨剔透的肌膚之下透著淡淡的嫣紅。

  「我沒說後悔跟你上床,可是,那並不妨礙我想知道你是誰!韓慕夏,你不會其實是個很可怕的人吧?」

  「你說呢?」他挑起眉梢,唇畔勾著一貫的微笑。

  「我知道你很聰明。」

  「還有呢?」

  「我還知道以前的自己很喜歡你。」

  「現在就不喜歡了嗎?」

  「現在……沒那麼喜歡了。」最後幾個字他說得很小聲,唯恐他聽見了會生氣,但他就是沒辦法不說實話。

  以前對他是盲目的崇拜,那狂烈的愛火簡直就是撲天蓋地,兩顆眼睛根本就是長在臉上當裝飾的,根本也沒細究他究竟是阿貓阿狗,反正一聽到韓慕夏三個字他就瘋了!

  「為什麼?」他斂著眸直勾勾地瞅著他,眼神顯得陰沉而且不悅,「為什麼不那麼喜歡了?為什麼?」

  「因為……因為我發現你並不是一個好人,你是一個可怕的雙面人,你不是因為心地善良才做好事,幫助那些戰爭兒童,你幫助他們只是一種補償心態,因為你與那群人為了利益而挑起戰爭,大發戰爭財,比起你所賺的錢財,那些善款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

  「就只是這個原因?」他淡淡地挑起眉梢,耐心等著他把話說完。

  「還有……」他斂下長睫,老實的性子讓他就算冒著被他「瞪」死的危險,也要把話說完,「我害怕跟你這種人在一起,爹媽常說我這個人最沒心眼,最好不要跟太危險的人在一起,不然會被他賣掉。」

  聞言,一股火氣猛然湧上韓慕夏的心脾之間,沒錯,他確實沒心眼,他也確實在利益輸送之間做了不少壞事,但那並不代表他就會把他賣掉好嗎?如果他真的對他打任何壞主意,他早就已經屍骨無存了,怎麼可能還能留住一條小命用來說些氣死他的鬼話?!

  「我又惹你生氣了?」他抬起美眸,怯怯地問道。

  「被你說得像人口販子一樣,我不應該生氣嗎?」他質疑地挑起眉稍,唇畔勾起一絲冷笑。

  「你不是人口販子,可是,你說不定比人口販子更可怕,在幾天之前,我都還不認識你,可是才短短幾天,你就像洪水猛獸一樣撲天蓋地充斥在我的生活之中,不只是我的工作,現在你竟然還認識鳳大哥,還住在我家隔壁,你真的讓我覺得好可怕。」

  他本來以為他應該是個溫文爾雅的中年人,但他不是,後來他覺得他至少應該是個好人,但依照眼前的情況看來,他的善行其實足建立在一樁樁邪惡的買賣之上,他賺了大筆的黑心錢,所以回饋一些給因此而受難的人,這只是補償,而不是不求回報的善行。

  聽他說自己非常可怕,韓慕夏非但沒有生氣,反而輕輕地笑了,一雙大掌捧起他小巧的臉蛋,斂眸定定地瞅著他。

  「我確實是個比人口販子更可怕的人。」

  「你承認了?」他瞪圓美眸,心跳漏了半拍。

  「原本我還想在你的面前假裝是好人,對你好一點,不過既然被你看穿了真面目,以後事情就好辦多了!」低沉而有力的笑聲從他的喉間輕震而出,說完,他俯首吻住他因為吃驚而微啟的嫩唇。

  「唔……」蘇迎春揮舞著手足,急忙地想要說話,心裏被他剛才所說的那番話嚇得直冒冷汗。

  他的意思是說,以前他還算是手下留情的,因為他不知道他邪惡的真面目,所以他做起壞事還不敢太明目張膽。

  而現在他的真面目已經被他看穿了,所以他就打算一不做二不休,讓他徹底見識到他有多壞嗎?

  嗚……不要啦!可不可以當做他剛才什麼都沒說,心裏還是把他當成以前的好人,只求他繼續對他手下留情啦!

  從那天之後,他成了他的人質!

  如果,在那天之前他曾經覺得他是個惡劣的男人,那他現在對待他的無法無天簡直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只是最可恥的是他竟然不排斥他用這種方式對待他,因為他沒有做出任何傷害他的事情,只是想對他好的時候就對他好,想要親吻他的時候,也總是強勢霸道得令他無法拒絕。

  他撤銷了他的辭呈,要他繼續上班,不管他提出強烈抗議,依舊要他跟在他的身邊,只保證不會再像個花瓶似地將他晾著。

  今天早上,鳳知秋出現在辦公室裏,他心裏不太訝異,只覺得有一種「果然是這樣」的感覺,但他沒給他好臉色,一臉怨婦似地瞅著他。

  鳳知秋只能苦笑,對於這麼多年來,只能「選擇性」地欺騙他一事,他就算不是主謀也是從犯,所以只好乖乖認罪,無話可說。

  「他們果然就連這邊也不肯善罷甘休嗎?」韓慕夏轉眸透過玻璃,看著蘇迎春那張小臉充滿了疑問,不斷地往他們這個方向瞧過來,他無奈地笑著搖頭,眸底充滿了對他的憐愛。

  「不只如此,半年前在紐約發生的那件刺傷案子,已經調查出來是敵人買通了業餘的殺手,那種小角色別說是老大你,就算是我們隨便一個人大概都不會有事,不過這次不同,這次敵人買通的是專業級的殺手,對方向蒼司集團開出了非常優渥的條件,要一起解決掉老大以及你身邊最親近的人。」

  「可是據我所知蒼司勁沒打算接下這個案子,也不許集團中的殺手私下接洽,他是個聰明人,知道賣我這個人情,以後多的是機會向我勒索最好的貨源,我們一個是水,一個是魚,能互相幫襯當然是最好,否則要是真的玩起命來,誰也討不了便宜。」

  原本冷若冰霜的臉色,在瞅見玻璃外那個妮子緊盯著他不放的表情,他就忍不住失笑,瞧他的視線,應該是在看他的嘴唇吧!

  到底該說他是愚蠢還是天真呢?他以為學會讀唇語是一兩天就能辦成的事情嗎?看著他越盯越苦惱的可愛表情,他就覺得有趣。

  為達目標不擇手段,對他而言也不過就是行事的最基本準則,凡是妨礙到他去路的敵人,他只能動手除去,絕不留情。

  「話雖如此,但並不是每個賞金獵人都像蒼司先生這麼聰明。」

  「我知道。」韓慕夏微微一笑,一邊透過玻璃看著蘇迎春,一邊沉緩地說道:「不管誰會是那個愚蠢的人,我都不允許有任何意外發生。」

  「你想怎麼做?」鳳知秋看見了他臉上那種熟悉的堅定眼神,知道了在他的心裏已經有了決定。

  韓慕夏勾唇笑了,並沒有立刻回答鳳知秋的問題,而是正對著玻璃外,只蠕動嘴唇不出聲地說了兩個字:笨蛋。

  原本就快要放棄的蘇迎春看見他突然對著自己說話,美眸圓睜,覺得他根本就是故意要挑釁他,不,是故意在嘲弄他!

  對啦!他就是不會讀唇語啦!那又怎樣?

  那也只不過證明他是個正常人呀!

  試想,有哪個正常人會讀唇語嘛!所以他憑什麼嘲笑他呢?不正常的人可是他耶!

  他看著他回過頭繼續對鳳知秋說話,心裏一惱,決定不再想要知道他們究竟在談論些什麼,打開擱在一旁的小說,三頁當成兩頁隨便亂翻,不知不覺之中卻也看出了興趣。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他發現有人站在自己面前時,猛然抬起美眸,看見了鳳知秋早就站在他前面。

  「我會跟藏冬說你是個騙子。」他語氣幽幽的,帶著一點恐嚇。

  「無所謂。」鳳知秋聳了聳肩,「可是我覺得你不會跟他說,因為你知道我只騙了你,可是不關他的事。」

  被一語說中了心底的想法,蘇迎春扁了扁嫩唇,很用力地瞪著他,「枉費我以前那麼信任你,我爹媽還把你當成自己兒子一樣疼愛,算了,就當做是我們自己識人不清吧!放心,我不會對藏冬說半句你的壞話,一句話都不會說,就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聽你這麼說,反而才教我感到罪惡。」他苦笑地歎了口氣,「我還有事情要辦,先告辭了。」

  蘇迎春沒料到自己的話會傷害到他,定定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心裏突然覺得有些愧疚,直到韓慕夏低沉的嗓音打斷了他的沉思。

  「不要上了他的當。」他走到他的面前,隨手取過他手裏的書本,擱在手上翻了幾頁,「你以為他真的會感到罪惡嗎?不要太天真了,他只不過是先聲奪人,先讓你覺得歉疚,如此一來,你就不好意思再怪罪他。」

  「你又知道我在想什麼了!」他沒好氣地搶回他手裏的小說,一點都不想跟他客氣,「你剛才說我什麼?兩個字,我知道你說了兩個字。」

  「你覺得呢?」

  「我不知道,可是我覺得你是在罵我。」

  「原來不需要讀懂唇語,光憑感覺也是可以猜對的嘛!」他朗聲大笑,沉渾的嗓音充滿了興味。

  「你真的在罵我?」他深吸了口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身掉頭就走,「算了,我懶得理你。」

  他伸出大掌擒住他的手腕,冷不防地將他給揪進懷裏,斂眸笑瞅著他,「我問你,你想嫁給我嗎?」

  「你在開玩笑。」他就像只小雞般瑟縮地被他摟著,仰起美眸,生氣地迎視他,「你可能會覺得開這種玩笑很有趣,可是我笑不出來。」

  「如果我不是在開玩笑呢?」他收攏一雙長臂,將他摟得更緊,「嫁給我,當我的妻子吧!」

  「我……」他想要躲開他的盯視,卻被他灼熱的視線給牢牢地逮住,他掙扎著想要逃開,感覺整顆心都在發燙。

  「不答應是嗎?因為太快了,所以你會害怕嗎?」

  「我還不夠認識你,在我心裏老是覺得……」

  「覺得我很危險,會怕我,是嗎?」

  「我是真的想不起自己究竟忘了什麼事情,可是你老是愛說得好像我腦袋有病,所以才會想不起對你而言最重要的事,你讓我覺得很緊張,我不討厭你,可是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想要跟你……」他驀然住了口,覺得自己再說下去好像太傷人了。

  「你不確定自己是否想跟我結婚,是否能跟我共度下半輩子,對不對?」

  「你好神奇,總是能夠猜到我心裏的想法耶!」

  「那是因為你不夠認識我,但我已經認識你很久了,比較起來,或許我比你自己更懂你,但你可能不會相信。」

  「婚姻大事不能兒戲,我老爹不會想讓我那麼早結婚的。」他搖搖頭,不再掙扎著想逃開,待在他懷裏的感覺很甜膩,彷彿他的體溫就是他尋找了許久的溫暖,而他的臂膀就是他最想要的搖籃。

  「好,我知道了。」他點點頭,看見他明顯地鬆了口氣,「如果我跟別的女人結婚呢?你會傷心嗎?」

  「你會跟別的女人結婚嗎?」一瞬間,短暫到他來不及仔細去感受,在那一瞬間,他覺得有一絲銳利劃痛了他的心。

  「為什麼不會呢?你又不肯嫁給我,我為什麼不能跟別的女人結婚呢?」聽見他天真的話語,讓他失笑不已。

  他用力搖頭,「我不知道,你不要老是對我說奇怪的話,我會很傷腦筋,會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

  「好,那我以後不說了。」說完,他將他的小臉按往自己,俯首啄吻了下他柔嫩的唇瓣,以含笑的眸光盯住了他,「你放心,以後我都不會再說了。」

  一瞬間,蘇迎春心裏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莫名的心慌讓他覺得害怕,因為他看見了他溫柔的眸光之中泛著一抹幾近冷酷的決絕……

  在他向他求婚的那天之後,隔天韓慕夏就出差去了香港,沒交代他要去辦的事情,就連事前知會他一聲也沒有。

  又過了好幾天,蘇迎春沒再見過韓慕夏,在公司裏見不到他,打電話找不到他,回家時專程去了隔壁一趟,就連鳳知秋都不見蹤影,更別說是找到韓慕夏本人,跟他說上半句話了!

  他消失了!

  這種感覺他似曾相識,並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好像在很久以前就發生過一次,而且令他痛徹心扉。

  他是不是不高興了?

  因為他沒答應他的求婚,所以他生氣了,才會一連幾天都不接他的電話,因為他氣他,所以連他的聲音都不肯聽了!

  他還是照常上班,一樣在過生活,只是每天都在想那個男人什麼時候會回來,如果他回來的話,他應該要對他說些什麼。

  蘇迎春覺得很不可思議,才不過短短幾天,在他的腦海裏好像多了一個入侵者,明明就令人討厭極了,但一個不見蹤影就令他開始想念。

  「真不夠意思!太不夠意思了!」羅拔一邊氣憤地嚷著,高大厚實的身軀一邊往這裏移動過來。

  見到能陪自己解悶的人過來,蘇迎春立刻露出笑臉,但馬上就發現不太對勁,「怎麼了?是誰讓你那麼不高興?」

  「還會有誰?當然是我們老大,你還沒聽說嗎?我們老大結婚了,就在幾天前,他在香港認識了一個大美人,對他一見鍾情,然後隔天一大早兩個人就跑去公證結婚了!」越說下去,他的臉色就越灰敗。

  好歹他也跟在韓慕夏身邊六年了!他們一群兄弟跟著他,齊心協力從石倉悟海手裏奪回龐大的軍火生意,那個傢伙可不簡單,不但是韓老太爺生前最得力的助手,更是他們老大的指導師傅,只是沒想到老太爺過世之後,他竟然想要對自己的徒弟趕盡殺絕,當時發生了不少事情,可謂是九死一生啊!

  只是沒想到,他們家老大竟然有了異性就沒人性,像結婚這種大喜事,竟然沒邀請他們參加!

  「你說什麼?」蘇迎春好不容易吐出這句話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差點忘記呼吸,缺氧的胸口隱隱在作痛。

  「你也覺得很生氣吧?結婚那麼大的一件事情,竟然沒讓我們知道,要是知道老大要結婚,別說是香港,就說是北極好了,我們一大夥人連夜坐飛機也一定趕去!」

  「他結婚了?」

  「對。」

  「他真的結婚了?」他不信!他不要相信!

  「春,你看起來有點傻傻的,反應那麼慢,是不是今天早上沒睡飽?」羅拔伸出五根手指頭在他眼前晃來晃去,心裏有著納悶。

  蘇迎春泛起一絲苦笑,心想如果有人拿了鎯頭狠狠地往他的頭上一砸,看他的反應會不會跟他一樣遲鈍!

  是的!他被韓慕夏結婚的消息給震驚得頭昏眼花,他伸手捉住羅拔的襯衫袖子,這才發現自己的指尖在輕顫著。

  「會不會是誤會呢?他怎麼可能娶別的女人呢?那麼快……就算他要娶,也不應該是那麼快才對呀!」

  他明明才跟他求過婚,那不過才幾天前的事情,那段記憶都還熱呼呼地烙印在他的腦海裏,怎麼可能才一轉眼的功夫,他就已經娶了另一個女人!

  他全身的力氣好像突然被人抽走,整個人空洞洞的,無力地跌坐在座位上,出了神似地望著前方,無論羅拔如何呼喊他都無動於衷……



第七章

  他喜歡他。

  是的,他喜愛著他,將他當成比自己生命更加重要的存在。

  可是他為什麼會忘記呢?

  他應該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第一次見到他的深刻印象,那是還帶著一點寒意的初春天氣,許多花兒都只是含苞待放,唯一能令人肯定春天腳步不遠的證據,就只有枝頭上新抽的嫩綠。

  他不應該會忘記的。

  畢竟他是真的很討厭一直跟蹤他回家的男同學,不是因為他的外表總是骯髒邋遢,而是他每次盯著他笑的眼神,總是猥瑣得令人反胃。

  那一天,氣溫突然下降了好幾度,出門上學之前,老媽還特地拿了一條紅色的毛線圍巾追著出門,趕在公車到來之前把圍巾交給他,教他一定要將圍巾戴上,說脖子暖了比較不容易著涼。

  到了他放學的時候,天公很不作美地下了雨,氣溫頓時下降得更快,感覺起來都快要比冬天還要寒冷。

  但讓他加緊腳步趕著回家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寒冷的天氣,而是跟在他後面已經好些時日的威脅。

  「蘇同學。」

  冷不防竄出的呼喚讓他嚇得渾身一顫,他看著擋住自己去路的男同學,忍住了不讓自己露出害怕的表情。

  「對不起,我要回家了,請你讓開。」他退後了半步,想著自己應該從哪個方向逃跑會比較安全。

  「上次我問過你……」

  「我不答應!」他飛快地打斷他的話,又往後退了兩步,「不好意思,我不想要跟你交往,我的父母親說不可以在大學以前交男朋友,所以很不好意思,請你讓開,我要回家了!」

  「有那種不明理的父母,你還回家做什麼?你跟我回家,你回我家,沒有人會妨礙我喜歡你!」

  說著,他衝上前捉住他的手,硬是要將他拖走。

  「放開!救命!誰來救命啊!」

  蘇迎春用力地掙扎,揮著手裏的傘打他,但他沒有閃避,就像附骨之蛆般糾纏著他不放,最後還伸手扯掉了他脖子上的紅色圍巾,當他發現他不肯乖乖配合時,揚起手就要給他一巴掌。

  看見他揚起的手,他嚇得閉上眼睛,把頭低下。

  就在黑暗之中,他聽見了一聲殺豬似的哀號,捉住他不放的糾纏突然間鬆開了,他睜開眼睛,看見了一名陌生的高大男人身手俐落地制伏了男同學,一個反折幾乎要將他的手骨給折斷,最後,他只是沉冷地對男同學說了幾句話,便放他跑掉了。

  當男人拾起沾了骯髒雨水的紅色圍巾,交到他的手上時,他強忍住的害怕淚水滾滾落了下來,忍不住嗚咽了聲,撲進他的懷裏痛哭了起來。

  「沒事了。」

  他好像是這麼安慰他的,但他已經不太記得了,因為他真的哭得很慘,把他的襯衫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他忘記自己究竟哭了多久,反正他好心沒有阻止,他也就更加光明正大地借用他寬闊的胸膛,汲取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熾熱體溫,好讓因為害怕而發抖的自己不再感到更加寒冷。

  「你在害怕那個男孩會再來煩你嗎?」他沉聲問,渾厚的嗓音從他的胸膛傳進他的耳朵裏。

  遲疑了半晌,他終於點了點頭,哽咽著幾乎泣不成聲,「我不能跟爹媽說這件事情,他們會擔心我,可是我真的好害怕,想到以後還是每天要上學,我就覺得……就覺得好難過……」

  「為了不讓爸媽擔心而隱瞞真相,我到底是應該誇你勇敢,還是說你天真得接近愚蠢呢?你以為不說就能夠解決問題嗎?」

  「我沒想過可以解決問題,我只是不想讓爹媽擔心而已……」他昂起哭紅的雙眼,不服氣地瞪著他。

  在初觸及他視線的那瞬間,他不由得愣了一愣,被他如深潭般的黑眸給吸引,他覺得他的眼神非常地銳利,但是卻又將光芒隱藏得十分之好,讓人怯於注視,卻又能夠揪住人心似的。

  「從明天開始,你每天提早十分鐘出門上學。」

  「這樣做就能夠避開那個人嗎?」他眨了眨湛亮的眸子,豆大的淚珠子潸然滾落,心裏知道這個方法是沒用的。

  他提早過十分鐘,也提早過二十分鐘出門,還是會遇到那個變態同學,後來他改變策略,變成了晚十分鐘,也晚過二十分鐘,曾經還有一次晚過半個小時才出門,都已經搞到上學遲到了,卻還是遇到那個變態!

  「不,你不需要特別避開他,雖然我相信從今以後他大概也沒膽量再找你麻煩,但是為了保險起見,從明天開始,我接送你上下學。」

  「你……要接送我?」

  「對,你不樂意?」

  「不是不樂意,是因為我們又非親非故,你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有了剛才的不好回憶,他無法不讓自己變得神經兮兮。

  「因為……」他欲言又止,最後只是聳聳肩笑了,「如果你相信我不是壞人,明天早上,我會在你家的對街門口等你。」

  後來,他真的每天撥空接送他上下學,起初,他們之間的話不多,就算是聊天,也大半是他在聊自己的父母與學校,他總是不多話,總是讓他感覺他這個人沒有過去,甚至於沒有家人朋友。

  但他卻不覺得他危險,明明他才是那個最可疑的分子,但是,他就是能夠讓他放心待在他身邊,絲毫不會覺得害怕。

  後來,他才知道他失去了記憶,住進那棟大洋房是為了要養病。

  後來,是他先說喜歡他的,在那短短的兩個月裏,他幾乎就像股牛皮糖似地黏著他。

  後來,在那個陽光燦爛的午後,他吻了他,答應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將他給忘記,就算他說他愛上的是個惡魔,他也沒覺得害怕過。

  如果你忘記也就算了……

  不行!他才不可以忘記!

  他怎麼可以說出這種雲淡風輕,彷彿事不關己的話呢?那根本就不像他的個性,他才不可能隨便就讓他算了!

  你最好知道將有一個人會很傷心,那個人就是我……

  是的!他真的好傷心,成天難過得差點以為自己會死掉,又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想活了,因為他的心無法停止跳動,但每一次的心跳都伴隨著想念他的疼痛,讓他覺得好難過,也很生氣。

  他氣自己為什麼要愛上他,為什麼在他違背諾言把他忘記之後,竟然還不斷地想念他!

  是的!無論他有多氣他,卻還是很愛他,直到……直到那件事……究竟是哪件事情呢?他究竟……?!

  猛然間,蘇迎春一身冷汗地從夢中驚醒,原本就已經白嫩的臉蛋,更在此刻蒼白如紙。

  他很努力地思索最後自己究竟應該想起什麼,好像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是他卻忘了,額邊的舊傷隱隱作痛,疼得他沒法子再想下去,也疼得他無法判斷究竟是清醒的,還是在睡夢之中。

  這時,他轉眸看著四周,天已經亮了,床邊的電子時鐘上顯示現在的時間是早上九點半。

  他心想九點半而已,還好啦!

  驀地,他睜圓美眸,小嘴也跟著閉不起來,九點半還而已?!

  上班遲到了啦!蘇迎春飛快地掀被翻身下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進浴室,隨即就聽到裏面傳來匡當咚啷的聲音。

  這時在樓下的蘇家夫妻聽見樓上又是一陣戰爭似的噪音,彼此對望了一眼,聳聳肩,早就已經習慣了這個他們蘇家每天早上必定展開的序曲……

  一整個早上,他魂不守舍,不斷地想著昨晚那個夢。

  他從小到大不知道作過幾千幾百個夢,但是,從來沒有像那個夢一樣,每一個畫面、每一個景象都清晰得令人難以忘懷。

  最令他覺得可怕的是,就算他現在人已經清醒了,卻仍舊不斷有一堆畫面跳進他的腦海裏。

  無論是讓他高興的,或者是讓他傷心的景象,一幕幕就像走馬燈似的,不受控制地侵佔他的腦海,就像韓慕夏這個男人一樣,無論他願不願意,都強佔住他的腦子不放,把他的每一吋思緒都佔為己有。

  難道,這就是當年醫生所說的後遺症嗎?像

  蘇迎春坐在大洋房前的臺階上,雙手抱著腿,縮成一團,讓小巧的下頷抵在膝蓋上,斂眸盯著幾株酢醬草不畏石階的堅硬,頑強地冒出頭來,還開了幾朵白色的小花,迎風而立,腰桿子挺得比誰都直。

  他打開擱在手邊的水罐子,兜頭給它們澆了一點水,腦袋裏卻仍舊不斷地在思考著,想當初他頭部受了重傷,沒留下什麼大毛病,可是醫生說在他身上還有留了一點後遺症,要是哪天覺得不對勁了,要快點回去掛診。

  「可是在韓慕夏出現之前,我都沒有不對勁。」他柔嫩的嗓調幽幽地說著,彷彿在對著酢醬草訴苦。

  「你坐在這裏幹什麼?」韓慕夏無聲無息地走到他的面前,看著他一臉沮喪地坐在臺階上,俊朗的臉龐神情淡然。

  蘇迎春先看到的是他的一雙長腿,然後慢慢地抬頭,眸光不經意地瞥向他提著簡單行李的左手,他看見了套在他左手無名指上的白金戒指,嶄新而且炫目的光澤教他無法視而不見。

  原來,傳聞不是謠言,是有真憑實據的。

  他結婚了!但是,與他結婚的新娘並不是他。

  「羅拔要我回家,他說我今天怪怪的,要我先回家休息。」他回答他的問題,但全副心神都還是停留在他的婚戒上。

  他用力地抿住嫩唇,不讓自己紅了眼眶,但無論他多麼努力,心裏依舊是一陣陣揪得難受。

  那枚白金戒戴在他的長指上很好看,就算他並不是為了他才戴上那枚戒指,但他仍舊覺得很好看,修長的手指看起來比以往都還要性感。

  蘇迎春咬著唇,幾乎把唇瓣都給咬痛了,還是勉強自己露出微笑。

  他覺得自己根本就是個傻子,才會在這個時候還笑得出來,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竟然會覺得別的女人替他戴上的婚戒,令他讓人感覺更迷人。

  「如果你覺得不舒服,確實應該要早點回家才對。」他勾唇笑了,越過他的身邊,拿出鑰匙打開大門。

  蘇迎春回頭看著他走進屋裏,遲疑了半晌,也起身跟著他的腳步走進去,他瞅著他高大的背影,像是閒扯似地開口說話,打破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沉默。

  「我今天確實從早上就沒精神,因為我作了一個夢,夢見了我十七歲的時候就見過你。」

  聞言,韓慕夏猛然回頭,嚴肅地抿著唇,不發一語地盯住他。

  「你為什麼要這樣看著我?」他聳了聳纖肩,露出花兒般甜美的微笑,「因為我整個早上都在想那個夢,所以有點傻愣愣的,但是,我覺得奇怪的人並不是我,是公司裏的同事,羅拔最明顯,他一向喜歡找我隨便閒扯,可是,他今天就變得好奇怪,看著我的眼神也不太一樣,公司裏的氣氛也不太好,羅拔不說,我問帶刀,他也說不知道原因,而鳳大哥有不好的紀錄,所以,就算真的能夠找到他問話,也不知道能否相信他說的是實話。」

  「所以,你才想到要來找我問清楚嗎?」他挑起眉梢,依舊是一臉平靜淡然,只有兩簇小小的火苗在他的眸底竄動著。

  他笑著搖頭,垂下小臉,用腳尖在地上畫圈圈,「本來,我真的有事想要問你,不過,我現在已經得到答案了,所以不需要問了。」

  韓慕夏立刻就知道他所指的是他結婚一事,看著他無助的神情像個迷失的孩子般,他咬咬牙,回身就要走開,不想向他解釋。

  就在這時,他冷不防地撲進他的懷裏,一雙纖細的手臂緊緊地摟住他的腰,將柔嫩的小臉埋進他的胸前。

  「吻我!」他冷不防地說出這兩個字,連自己都被嚇了一跳,好奇怪,他應該要大發一頓脾氣,就像瘋婆子一樣對他發脾氣,可是,他現在卻希望他可以吻他,用他的體溫燙暖他,「吻我,好不好?」

  韓慕夏定定地注視了他半晌,聽出了他藏在最後一句話裏的卑微,看出了他明明就想要哭泣,卻還是想要裝出微笑的逞強。

  兩人之間的沉默就像一塊沉甸的石頭,就在他以為絕望的時候,他驀然俯首吻住了他輕顫的唇,靈活的舌尖侵入了他甜膩的唇內,一次次汲取他花蜜般的馨甜,有力的長臂將他擁進懷裏,幾乎要將他纖細的身子給揉進胸懷裏。

  蘇迎春的心裏在發燙,強烈的悔恨如火般焚燒著他,也同時如水般幾乎將他淹沒窒息,他已經屬於另一個女人的事實,並不妨礙他想要他的渴望,相反地,他只想要緊緊地捉住他,無論如何也不想讓出去!

  他伸手扯開他襯衫的扣子,想要更直接感受他的溫度,但無論如何都不夠,就算再多的碰觸,都無法填滿他心裏的空虛。

  為什麼他不答應?為什麼他不答應他的求婚呢?

  「住手。」韓慕夏擒住他嫩白的小手。

  「我不要!」他昂起美眸,定定地注視著他,眸底噙著微紅的熱淚,「我都不怕了,你在怕什麼?」

  兩人四目相交,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在他們之間就宛如千年般綿長,在視線的交會之中,他們彷彿看見了彼此的靈魂,赤裸裸的,同時在渴求著對方更直接的溫暖。

  就在他快要失去最後一絲自信,想要轉身逃開的時候,他猛然地吻住了他的唇,幾乎是粗暴地扯開他針織的小外套,一手攫住他左邊的嬌乳,就像是一把捉住了他的心臟,狠狠地揉擰著,不時地玩弄頂端的小蓓蕾,才不到片刻的時間,被玩弄的嬌蕊已經因為敏感而變得繃翹,從薄衫子裏透了出來。

  明明就被粗魯地對待,但是蘇迎春無法反抗,因為在他的心裏同樣地感到急切,在被他觸碰到的那一瞬間,強烈的思念有如潮水般潰決,徹底地將他的理智給淹沒了!

  他收緊一雙有力的長臂將他抱起,接著將他放落在長沙發上,讓他坐在最中央的位置,男性大掌強迫他分開雙腿,短裙捲到了腰上,純白的底褲下藏著他最誘人的禁地。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被他瞧見羞人的地方,但蘇迎春依舊感到羞恥,咬住嫩唇別開視線,任由他大手探進他的褲底,玩弄著他雙腿之間的花苞,花瓣之間的小巧嫩核兒因為一次次的揉弄,已經泛起了水嫩的光澤,從櫻花嫩芽般的顏色逐漸地變得嫣紅。

  「啊啊……」

  他扭動著纖腰,不停地抽搐著,雪白的臉蛋紅通通的,彷彿是因為知道自己正在被狎玩著最害羞的地方,而他卻因此感到愉悅而覺得可恥。

  驀然,他抽回長指,就在他還來不及感到空虛難耐之時,在下一瞬間就被他充血熾熱的昂揚給貫穿,柔軟的花徑被完全地充實了!

  他咬住唇,沒讓自己發出疼痛的喊聲,感覺到他比記憶中更加賁張怒勃,讓他覺得自己快要被撕裂了!

  韓慕夏稍微抽回長身,但幾乎是立刻又將自己給埋進他的身子裏,那宛如嬰兒嫩口般的小穴緊緊地吸住他不放,美妙的滋味讓他忍不住低吼了聲。

  蘇迎春弓起嬌軀,仰起美眸,正好對上了他的視線,只是被他盯著,就讓他覺得心裏和身子都在發燙著。

  「唔嗯……」又是一記強而有力的抽刺,讓他忍不住嬌喊出聲,感覺他頂到了他身子裏最柔軟的地方。

  韓慕夏眸光深沉,大掌扣住他纖細的腰肢,一次又一次地在他的體內抽送著,每一次都像是淩虐般撞進他花壺深處,讓他再也忍耐不住地嚶嚀出聲,在他的懷裏顫抖著,彷彿整個人兒都快散了似的。

  一次次的歡愛交媾彷彿是他們之間僅剩的語言,熱浪似的快感不斷地湧上,從他們彼此結合的私處往四肢百骸蔓延開來,直到他們的血液裏也都充斥著酥麻般的熱度,讓他們情不自禁地擁著彼此,尋求最熾熱的高潮。

  「該死!」一聲低咒從韓慕夏的喉嚨逸出,他加快了衝刺的速度,呼吸跟著變得喘促,感覺到他柔軟的身子因為高潮不斷地痙攣,瑰嫩的花徑收縮著,更用力地吸住他的男陸不放。

  絕美的滋味如同嘗到鮮血般讓他變得狂亂,突然間,一陣如觸電般的快感從他的腰脊深處爆散開來,他低吼了聲,有力的長臂緊擁住他,一記挺身將熾熱的男鐵深埋入他的身子裏,將如火焰般燙人的欲液滿滿地射入他絲絨般的花穴深處,久久不歇……



第八章

  緩慢地睜開美眸,眨了眨,好一會兒過後,蘇迎春悠蕩的神智才緩慢地從夢鄉中歸來,立刻地,才剛被狠狠疼愛過的身子感覺到疼痛,身子裏那陣酸軟的感覺令人難以啟齒。

  他一臉呆愣愣地,看了看四周,心裏依舊有些迷糊,無法分辨自己究竟是在夢裏,抑或是已經清醒回到了現實。

  好半晌,他沒有動彈,就像個洋娃娃似地任由韓慕夏替他穿好衣服,甚至於是底褲,都由他親自動手替他穿好。

  他看著他的眉、看著他的眼,一切忽然間變得清晰了!

  一層薄薄的淚霧浮上他的美眸,模糊了他在他眼底的身影,他用力地眨去淚光,細嫩的嗓音哽咽著,「你忘記我了,是不是?你明明說好不會忘記我的,為什麼你沒守信用?」

  「你果然想起來了。」他的語氣平平淡淡的,期盼已久的結果終於來臨時,他竟然出乎意外地冷靜。

  剛才,當他說起十七歲的夢時,他就已經隱約猜想到了,而剛才擁抱他時,他熱烈的回應更教他確信,那個像純真的天使般狂愛著他的小迎春回來了!

  從好遙遠,不可捉摸的遠方回來,就在他的面前,讓他明明就知道不可以,卻還是忍不住與他做愛。

  「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嗎?我一直在等你回來,為什麼你沒有?!」他咬住嫩唇,兩行淚水滾落頰邊。

  聞言,韓慕夏勾起一抹冷笑,幽暗的黑眸就像是透不進光的岩石,他定定地瞅著他,「痛苦的人到底是誰?你自己好好想一想,這些年來,在我們之間痛苦的人究竟是誰!」

  「那當然是——」

  「是你?你要說痛苦的人是你自己嗎?」他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勾在唇畔的微笑冷得教人心裏發寒,「你確實可以這麼回答,但是,你真的確定嗎?因為思念而痛苦的人,真的是你嗎?」

  「我……」他一時語塞,原本的篤定突然間變得不太肯定,因為他看見了藏在他眼底的痛,從他的角度看著他的悲傷,心裏忽然覺得好難過。

  「六年了,從那一天過後,已經整整六年了。」他語氣平淡地提醒他這個殘酷的事實。

  「六年了?」他虛弱的嗓音幾不可聞,這時候的他才真正地醒了過來,真正地意識到他不再是十七歲的蘇迎春。

  從那一天過後,已經整整六年了!

  「你一直都在的,是不是?」

  他把全部的事情都兜起來了,鳳大哥是在他離開之後才出現的,如果鳳大哥是代表著他的眼睛看守著他,那只要鳳大哥在的一天,就代表他的視線從來沒有離開過他!

  韓慕夏苦笑了聲,如果在今天之前的蘇迎春遲鈍得令人生氣,那今天的他卻是聰明得讓人想要稱讚。

  整整六年的時間,他只要想到韓慕夏整整有六年的時間都在他的身邊,他卻不知道自己愛過他,而且還愛得那麼深,他就覺得他好可憐,自己也好可憐,因為,他寧可自己把所有的一切都牢牢地記住,寧可讓自己的心傷得又重又痛,也不要忘記自己很愛他。

  對他的愛,每一分都是他的寶貝,是他最捨不得放棄的珍寶,怎麼可以說忘就忘呢?

  「不要!不要!我不要——」他雙手抱頭,激動地尖叫。

  他不要失去記憶!他要老天爺把六年的歲月還給他!他不要這個男人就近在咫尺,他卻不知道自己很愛他!

  「春,冷靜一點!」他抱住他,輕聲地哄著。

  「我不要!我無法冷靜,我現在覺得好難過,你知道嗎?我真的覺得好難過,你為什麼不來找我?為什麼不跟我把話說清楚?如果你早一點出現,或許我早就想起來了……」他哽咽著說,一串串淚珠子像斷了線似的,不斷地滾落他的頰邊,濡濕了他白潤的臉蛋。

  如果,他早就恢復記憶的話,當他向他求婚時,他就不會因為心裏還有一點疙瘩而遲疑。

  他會點頭,又哭又笑的點頭,迫不及待地想要成為他的妻子,如此一來,在他左手無名指上的那枚白金婚戒,就會是為他戴上的。

  可是,現在一切都晚了,一切都太遲了!

  「因為這道傷痕。」他苦笑著,伸手撩開他的髮絲,輕撫著他額際那道泛白的傷痕,「你傷得好重,那些人下手好重,我以為你會死掉,我全身都沾滿了你的血,你知道嗎?那是我第一次見到血會覺得害怕,會想要發抖。」

  如果,他知道與自己扯上關係,會替他招惹石倉悟海的加害,會讓他差一點就丟掉小命,那他會遠遠地將他丟開!

  但他覺悟得太遲,當他趕到那個地方時,就見到他躺在血泊當中,直到今天,他依舊無法淡忘心臟為之冰涼的那一瞬間,那種寒進骨子裏的戰慄感。

  「你就是那個把我抱去醫院的人,對不對?為什麼你不留下來?我爹媽知道你的,我告訴過他們很多關於你的事,如果你那個時候留下來,或許我就不會忘記你……」他緊緊地抱住他,嗚咽地低語。

  他輕撫著他柔順的髮絲,輕輕地笑喟了聲,同樣的錯誤,他不會再犯第二次,這時候情況未明,誰離他越近,就會被傷得越深。

  「從明天起,你不必再去上班了。」他放開了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俯瞰著他,冷然的神情充滿了疏離。

  「為什麼?」一個刺激尚未平復,另一個刺激卻又接踵而來,教蘇迎春覺得快要瘋了。

  「因為這個。」他伸出左掌,對他展示出套在他無名指上的白金戒指,「我把你開除了!反正把你留在身邊也沒用,還是讓你離開比較好,畢竟我們兩人的關係不單純,我怕我新婚的妻子會吃醋。」

  在他手指上閃動的光亮就像利刃般劃疼了他的心臟,他瑟縮了下,發現自己根本沒有立場責怪他。

  「如果我那天答應你的求婚,那你要娶的人會是我吧?」他小聲地問,不太確定自己能否得到他肯定的答覆。

  韓慕夏聳了聳肩,深沉的眸光依舊牢牢地鎖住他蒼白的小臉,沉渾的嗓音充滿了漫不經心。

  「誰知道呢?事實是,那天你並沒有答應我。」

  蘇迎春花了一個小時收拾辦公室裏的雜物。

  他在這裏待了好幾個月,可是只花了一個小時就結束了。

  而真正教他覺得悲傷的事情,是他原本自認人緣不差,但是要離開公司了,卻沒人要替他辦歡送會,最慘的是就連多瞧他一眼的閒工夫都沒有。

  蘇迎春把收好的雜物擱在同一個小紙箱裏,然後轉頭看著四周,確定自己沒有遺留任何東西,這時,他的眸光不經意地透過玻璃,看見了他心愛的男人與他的新婚妻子。

  他的新婚妻子比他想像中還要漂亮,與他十分相配,他看見他微笑著聽妻子說話,那溫柔的神情在不久之前還屬於他!

  「還沒走嗎?」韓慕夏走出來,淡淡地瞥了桌上的紙箱一眼。

  「就快了,在我走之前,應該還可以耽誤你一些時間吧!」他深吸了口氣,心跳得好快,深怕他會不答應。

  「我的時間很寶貴。」他冷冷地提醒他。

  他沒有立刻駁回他,他就厚臉皮地當做他答應了!蘇迎春定定地看著他,同時也忍不住地看了站在他身後的美麗女子一眼,努力讓語氣聽起來很平靜,「你知道迎春其實是一種花嗎?」

  「我知道。」

  「那你想不想知道一個關於它的悲傷故事呢?」

  「你到底想告訴我什麼?有話就直說吧!」

  「我只是想讓你一起分享這個悲傷的故事,因為我發現自己的命運竟然與它一樣,不,應該說我的比它的更悲慘。」蘇迎春泛開一抹淺淺的微笑,笑意就像小小的漣漪般,還到不了他的眼底,就已經消失無蹤了。

  他回眸看著韓慕夏高大挺拔的背影,猜不透他現在心裏在想什麼,但他不想再費力去猜測,只看著他的背影,他什麼都猜不著,但就算讓他可以正面看清楚他,也什麼都無法猜透。

  「在幾千年前的遠古時候,在這片土地上鬧了大水,天地一片渾沌,百姓的農作受到了水害,天無日夜,節無四季,百姓難以為生,於是舜命禹治水,於是大禹帶人勘察水路,他辛勤工作,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有一天,他到了塗山山上,遇見了一位姑娘,姑娘替他們指引水路,並且為他們燒水煮飯,一起努力要治水。」

  「我聽不出來這段故事與迎春花有任何關係。」

  他對他的冷淡語調無動於衷,自顧自地說下去,「後來大禹與塗山女日久生情,結為夫妻,不久之後,塗山的水道完成,大禹要繼續修築下一段路程,在臨去之前,大禹解下繫在衣袍上的荊籐,纏繞在妻子的身上,對他說『等到我解決水患的那日,就是我們團圓的日子。』塗山女含淚問著夫君說『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呢?』大禹回答他『放心吧!春天來臨,樹木都還未抽出綠芽之前,我就回家了!』

  「後來的世人只知道大禹為了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卻不知道在那塗山上的家中有個妻子在等待他,塗山女為了成全夫君治水的宏願,所以就算見到了夫君也不曾出聲呼喚,就這樣看著他來了又走,直到再也見不到他的人。」

  「你囉囉唆唆的,到底把話說完了沒?」新上任的韓太太終於沒了耐心,開口催促。

  「住口!」韓慕夏低喝了聲,立刻教他噤了口。

  「就快說完了,韓太太,請你捺著性子聽我把最後的話說完吧!」蘇迎春紅著眼眶,沒讓盈眶的淚水滾落下來。

  「後來……」他哽咽著,用盡了力氣讓自己說下去,「後來大禹終於治水成功,百姓們安居樂業,早忘記了塗山女,而他就守在塗山頭上,日日夜夜地望著山路,等待著夫君歸來,然而為了疏浚而從河溝中挖出的淤泥,不斷地往塗山上堆放,一吋吋地加高,終於把塗山女給淹沒了,後來大禹歸去,遍尋不著愛妻,只見到當日纏繞在妻子身上的荊籐開出了滿山遍野的迎春花,原來,塗山女到死都沒忘記夫君的話,在春天來臨之前,在萬物尚未抽出嫩芽之前,已經先為春天綻放了花朵,以最燦爛的姿態迎接他心愛的男人。」

  「確實是……一段淒美的愛情故事。」他笑著替他鼓掌,「謝謝你讓我聽到這麼一段美麗的故事。」

  「六年前,你離我而去,讓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你,等你回來,所以塗山女的痛苦,我都知道,後來我把你給忘了,好不容易有段平靜的日子,你卻又出現喚回我全部的記憶,現在……現在你才說不要我了,那你能不能想再想個法子,讓我把你給忘記呢?」

  他顫著聲,噙著淚,不懂他為什麼可以如此無動於衷,為什麼看見他如此難過,他還可以笑得出來!

  「抱歉,對於你的問題,我只怕是無能為力,出了這道門之後,咱們就是陌生人,我會把關於你的事情都忘記,忘得一乾二淨。」說完,他伸出大手,但要牽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他新婚妻子的手。

  看著他們兩人親密地牽著手離去,終於,強忍在他心底許久的淚水,就在這一刻潰堤而出,不到片刻的時間,已經濕了他整張慘白的嬌顏。

  他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做得很漂亮,就算他是真的執意要與他分手,他也可以瀟灑的對他說聲「再見」。

  但是他唯一得到的,是他的「視而不見」,在與他擦身而過的那一瞬間,他真的以為自己成了空氣,可是他知道自己不是空氣,因為,在他胸口劇烈撕扯的疼痛,張牙舞爪地提醒他自己依舊是有血有肉的人哪!

  既然他是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為什麼他能夠對他視若無睹?

  因為不再愛他了,所以才會連多見他一眼都不願意嗎?

  可是往日的情分不假呀!就看在那些情分上,難道就不能好好再正面瞧他一眼嗎?就只是再多瞧一眼,對他而言就真的那麼難辦到嗎?

  他該怎麼辦呢?

  懷抱著滿滿有關於他的回憶,卻已經不被他喜愛了,這樣痛苦難過的日子,他還要忍受多久呢?!

  風輕柔地吹著,就像是情人的唇吻在臉頰上。

  爛漫的春光宛如盛極的笑靨,教人望之心醉,也炫目得教人覺得刺眼,不敢迎視。

  韓慕夏知道自己不敢迎視的理由,是因為他心虛,春光太過美好,卻格外地突顯出他的血腥與殘忍。

  「你將迎春傷得很深。」鳳知秋走進屋裏,就看見韓慕夏閉眸假寐,明明就戀戀不捨地沐浴在春光裏,卻逃避地對燦爛的春光視而不見。

  「我知道。」沉冷的嗓音幽幽地從他的唇間吐出。

  「你真的知道嗎?韓慕夏。」鳳知秋冷笑了聲,眸色瞬間變得寒冷,「不,你不知道,如果你真的懂得迎春的心被你傷得多痛,你就不會,也不敢,一次又一次揮著利刃割傷他的心。」

  「就算是知道了會將他傷得很深、很重,我手裏這把刀還是要落下去,不怕他傷,就怕力道不夠狠,他不會死心。」

  「你要他對你死心,徹底死心?」

  話落,室內的空氣一瞬間變得死沉,韓慕夏睜開眼睛,轉頭靜淡地看著窗外,蕩漾在藍色天空之下的春光,一如他美麗燦爛的笑靨。

  他總是可以笑得很開心,在他身邊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被感染,不由自主地與他一起覺得高興。

  可是那天,他哭了。

  他走了好遠,卻仍舊聽見他抽泣的聲音,他好難過,哭得好悲傷。

  聽著他的哭聲,讓他離去的腳步每一步都有如千斤重,每走一步都想要回頭,想要抱著他,緊緊地抱著他,直到他不再哭泣為止。

  驀地,他苦笑了聲,斂眸看著套在左手無名指上的白金戒子。

  他們之間曾經有過諾言,那個諾言的珍貴性遠遠超過在上帝面前互許終生至死不渝的誓言。

  但是,諾言的成立,在於兩個人都必須遵守承諾。

  他食言了。

  他,當年惹人憐愛的小迎春,說就算他恢復了記憶,也絕對不能夠把他給忘記,否則他會非常難過。

  他並不知道是否一般人記憶失而復得之時,就會把失憶期間所發生的事情,所遇上的人全都忘光。

  因為,他從來沒有失去過記憶。

  六年前假裝失去記憶,只不過是他用來掩入耳目的手法,事情的發生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而唯一的意外,就是認識了當年的小迎春。

  因為不想讓敵人得知他的行蹤,所以住在那棟大房子的期間,他一直避免與人交往,就算是多說半句話都嫌懶,所以一般人根本就無從知道這棟洋房住了人,而他是意外,是突然降臨在他生命中驚喜的「意外」。

  他永遠都忘不掉當他抬起小臉時,滿臉淚痕的狼狽模樣,又是淚水又是鼻涕,再加上沾到了泥巴雨水,那個樣子真的很淒慘,但是卻又有一種令人說不出的我見猶憐。

  就是那一副令人心魂迷惑的面容,讓他決定不與他保持距離,決定保護他的安危,讓他進入他的生命領域之中。

  但是老天爺真的很愛惡作劇,明明是他害怕他會忘記他,沒想到最後的結果竟然是他被石倉悟海的手下所傷,忘記了與他在一起的那段時光。

  還記得當年他出院的時候,笑著走在父母之間,與他迎面擦身而過,只將他當成陌生人。

  就在那一刻,他決定從此不再見他,因為只要他在他身旁一日,就會帶給他無窮無盡的危險。

  但六年過去了,時光越是漫長,就讓他越是感受到遠離他的痛苦,六年之中的每一天,那個天真單純的小迎春都會出現在他的夢中,說他如果真的把他給忘了,他將會非常傷心難過。

  半年前,他遭到暗殺,同時也發現在組織之中有內賊,利用組織的名義做私人的買賣,金額動輒上千萬美金,這種事情如果不是分工夠細,而且熟知組織內部運作的人絕對幹不出來。

  他並不害怕生命受到了威脅,但是,在最危險的那一刻,他只想見到心愛的小迎春,所以他回到臺北,想方設法讓他來到他的身邊。

  但才沒過多久,他就發現自己錯得離了譜,因為,敵人不是只要他的命,連同他最愛的人的命也想一併取走,要他們血債血還,用他們的性命給石倉悟海報仇!

  「我只知道,」他輕喟了聲,難緩心痛,「同樣的事情不能發生第二次,第一次我失去了他的愛,難保再發生第二次,我會連他的命都保不住。」

  跟在韓慕夏的身邊多年,從未見過他如此哀傷的神情,鳳知秋識趣地不再說話,但是心裏卻很明白一點,那些讓他露出如此脆弱表情的敵人必須有點心理準備,因為他們絕對會死得很慘!



第九章

  強忍住的眼淚一旦潰堤,就再也止不住。

  那天,他整整哭了三個小時,把自己的眼睛哭腫得像兩顆核桃,隔天早上更是完全無法睜開眼睛,那副鬼樣子就連養了他二十幾年的父母都嚇了一大跳,兩老有好半晌說不出話來,以為他們漂漂亮亮的女兒一夜之間鬼上身了!

  他開口所說的第一句話是要喝水,因為流了太多眼淚,太盡情嚎啕大哭的結果就是喉嚨好痛。

  「春!」

  就在他一口口緩慢地喝水時,聽見了熟悉的女性嗓音,立刻就知道是藏冬來找他!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你怎麼會把自己弄成這樣?」何藏冬被他一臉哭腫的樣子嚇壞了,他們從高中就認識,一直就是感情好得像姊妹的摯友,他所知道的蘇迎春雖然容易大驚小怪,可是不愛哭。

  他總是說在這個世界上比自己悲慘的人多到可以疊到天上去,如果他遇到一點小事就哭哭啼啼的,那簡直就是沒天良了!

  所以不是小事!會讓他把自己弄成這副鬼樣子的絕對不是小事!

  蘇迎春忍住了嗚咽,回頭看見了爹媽,知道是他們打電話把藏冬給找來的,他們知道有些事情他不好對父母說,可是對藏冬就沒法子隱瞞。

  「你們坐,我去幫你們準備早餐。」蘇太太拉著丈夫,不顧他的反對,一路將他揪進廚房裏,一路上還聽見他嘮叨丈夫,「人家兩個女孩子要說體己話,你這個老頭子跟人家湊什麼熱鬧……」

  蘇迎春被父母之間的鬥嘴給逗笑了,只是笑容之中仍舊有著苦澀,跟著好友一起肩並肩地坐下,像是說故事般,把這些時日發生的事情全都說了。

  「我不要坐以待斃。」他告訴藏冬經過一夜的深思之後他所做的決定,「你要幫我,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得瞑目,要不然我會不甘心,會很不甘心!」

  「你想怎麼做?」在聽完他壯慨激昂的發表之後,何藏冬的語調依舊一貫含笑冷靜,似乎並不訝異迎春會做出這種決定。

  從他們很小的時候開始,迎春就沒怕過任何事物,凡事總是勇往直前,當然實際上以他的眼光來看,這丫頭根本就是橫衝直撞,最大的優點也是最教人心驚膽跳的一點,就是他根本不怕死,就怕有志不能伸!

  韓慕夏一定沒有料到這一點吧!他想要讓迎春死心,不再涉入那件危險的事件裏,但他越是處心積慮要將迎春置身事外,他就越想往裏面跳。

  「我就知道藏冬你一定會支持我。」

  蘇迎春瞇瞇地笑了,原本應該是燦爛的笑顏,卻因為他臉上的兩顆核桃眼而顯得有些詭譎,但他真的很開心,藏冬果然不愧是他的閨中好友,能交到他這種朋友簡直就是一生無憾啦!

  「我當然會支持咱們最可愛的小迎春,所以我幫你帶了一個客人來了。」說完,何藏冬站起身,走到門邊伸手一拉,硬是把鳳知秋給揪進來。

  「小春。」鳳知秋乾笑了兩聲。

  「藏冬,你……?」蘇迎春有些訝異,他並沒有告訴好友關於鳳知秋的事情,因為他覺得就算鳳知秋真的欺瞞了他一些事情,但他仍舊是個好人,他仍舊可以放心藏冬與他走得很近。

  「你以為不告訴我,我就不會知道嗎?是他自己向我探聽你的近況,是他自己露了口風,才很不幸被我逼問出來的。」

  鳳知秋好像是在替他的話配音似的,重重地歎了口氣。

  「你在發什麼呆?快點把事情解釋清楚呀!」何藏冬沒好氣地踢了鳳知秋的小腿腔骨,讓他痛得直跳腳。

  「你到底要我說什麼?不要胡鬧了!」

  「胡鬧?」何藏冬挑起秀致的眉梢,與多年的閨中密友對望了一眼,「你到底有沒有真正見識過女人的胡鬧?要是真的鬧起來,我可不以為你們這些男人招架得住!」

  「我只能說不胡鬧的女人比較可愛。而且,不能說的事情還是不能說,這是男人的義氣。」鳳知秋歎了口氣,「不過,如果你們可以答應不要逼問我的話,我可以教你們一些法子,幫忙把我家老大的真心話給逼出來,如何?」

  該死的鳳知秋!

  下次他要是再相信他的鬼話,他蘇迎春就是烏龜養的!

  什麼逼韓慕夏說出真心話,教他去對他說絕對不會死心,生要跟他一起生,死要跟他一起死。

  最後,他什麼真心話都沒聽到,倒是被韓慕夏給軟禁了起來,半步都不許他外出。

  後來,鳳知秋來探望過他一次,被他罵得狗血淋頭,要他快點將他放出去,但他只是笑笑沒答應,還說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應該要高興才對。

  「我為什麼應該高興?我又不是笨蛋,被人關在這裏,你怎麼以為我還可以高興得拍手叫好呢?」他氣呼呼地罵道。

  「你確實應該拍手叫好,因為,天底下只有你有本事,把我們家老大給逼瘋了,誰教你那天話說得太決絕,讓他以為你真的會去做傻事,逼不得已只好把你給軟禁起來,再過兩天,等咱們事情辦好,你就可以重獲自由了。」

  「我爹媽會擔心……」

  「放心吧!我已經用人格擔保再過兩天,一定把他們的寶貝女兒安全無虞地送到家。」

  他抿唇瞪著他,一副「你這個人哪裡還有人格」的表情。

  最後,那個男人只能一臉苦笑,無奈地走人,任由他用力叫喊,他就像韓慕夏一樣鐵了心沒打算放他出去。

  一連幾天,綿綿春雨不斷,把人給下得快要發黴。

  蘇迎春一整天都坐在房間最角落的躺椅上,一連大半個月的梅雨,讓他覺得自己好像就連心都快要長出黴菌,如果,有人說從他頭上看到一朵朵小香菇冒出頭,他也不會太訝異。

  他翻了翻身,調整了一下位置,緊抱住柔軟的羽毛枕頭,一雙澄澈的眸子依舊直視著窗外的雨幕,唇間輕逸出一聲歎息。

  人生真是難以預料,從那天在樓梯間撞到韓慕夏到現在,也不過才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但他的人生卻有了十萬八千里的轉變。

  想到那個男人,他的心情又忍不住一陣悲從中來。

  死韓慕夏,臭韓慕夏!以後無論他再說什麼、做什麼想要彌補他,他都不會輕易原諒他!

  從小,老爹和老媽都說他是個奇怪的女孩,不太愛作白日夢,什麼幻想自己成為公主,讓王子駕著馬車來迎接自己的童話,他想也沒想過。

  什麼灰姑娘的玻璃鞋,在他心裏更覺得是個大笑話,他覺得玻璃明明就那麼脆弱,要把自己的幸福寄託在一個如此易碎的物品上,對自己的人生太過不負責任,也太過天真了!

  那,是不是因為他從來沒有幻想過愛上王子,所以最後才會挑上了一個危險的撒旦,一個比平常人聰明狡猾好幾倍的惡魔呢?

  他輕輕地歎了口氣,想到那個惡魔,心裏依舊是揪揪的……

  春天綿綿不斷的雨總是特別惱人,陰鬱的雨幕籠罩整個碼頭,依稀可以聽見浪潮打在岸頭上的聲響。

  「韓先生,我們是真的不知情,請您饒命啊!」體型壯碩的中年男子不復平日縱橫黑白兩道的剽悍模樣,帶著一群前來取貨的弟兄們被押跪在韓慕夏面前,滿臉儘是惶恐。

  「把與你們交易的人名供出來,我不只可以饒你們,這批貨也可以當成是見面禮送給你們。」一抹冷笑在韓慕夏的唇畔泛起,彷彿閻羅般令人望而生畏。

  就快要結束了!

  當初,他帶著一票親信來到臺灣,一方面是為了要親近迎春,一方面是為了要找出主謀,因為有證據指出敵人三番兩次出現在臺灣,與人洽談生意。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看起來就像個日本人……」

  中年男子吞了口唾液,看著不遠處那一箱箱軍火,雖然已經是生死交關,心裏還是有著貪念。

  韓慕夏擰起眉心,正在思考著男人所說的話時,一輛轎車疾駛而來,在不遠處停住,車門打開,鳳知秋從車裏出來,手裏捏著一份檔,匆忙地往這個方向跑過來。

  「這是剛從美國傳送過來的消息。」他將手裏的文件交到韓慕夏手裏。

  韓慕夏抿唇不發一語,打開封袋,拿出裏面的檔,快速地流覽了一遍,臉色立刻變得蒼白。

  他回頭掃視了在場的部下一眼,「帶刀呢?」

  眾人面面相覷,羅拔在這個時候站出來解釋道:「因為老大說今天會讓春回家,所以帶刀自告奮勇去接送他了!」

  「春。」

  「帶刀?怎麼是你?」蘇迎春看見熟人,眼睛驀然一亮,從椅子上跳起來,咚咚咚地跑到他面前。

  「我來送你回家了。」帶刀細長的雙眼瞇著笑意,溫柔地看著他,「老大真是不應該,他這麼做太欺負人了,你又沒做錯什麼事情,他怎麼可以擅自把你關起來呢?」

  「他……」他眸光黯然,咬著嫩唇,無法附和帶刀的話。

  他知道韓慕夏確實很欺負人,對他做了很過分的事情,但是,要他開口在別人面前罵他,他的心卻又不容許。

  因為,他除了過分的事情之外,也待他極好,好得讓他覺得自己被寵溺,就像是被他捧在手心裏的公主,是他的寶貝!

  「你還是很愛他,是不?」

  聞言,蘇迎春泛起一抹苦笑,輕輕地點了點頭,「你人真好,為什麼我喜歡的人不是你呢?我好想喜歡上你啊!」

  可是不行,他做不到。

  他無法不愛韓慕夏,六年前愛上了他,好像就註定這輩子只能是他的女人,就連失去記憶的時候,都還是只迷戀他一個人。

  真是可笑,就算不知道是他,依舊是陰錯陽差,深深地喜愛著他呀!

  「為什麼呢?為什麼我喜歡的人不能夠是你呢?」做不到的事情,再努力都沒有用!蘇迎春很絕望地發現了這一點,苦著一張俏臉兒。

  就在這時,他眼角餘光瞥見了門口的異狀,這幾天,韓慕夏命令親信輪班看守住他,他有時閑來無聊,還會找他們聊天,可是,他現在卻只見到門邊好像有人倒落,染血的手橫倒在門邊。

  他回眸看著帶刀,這才發現他黑色的衣衫上有著像是染血般的濕痕,他心跳停了半拍,開始感到害怕。

  「我決定了,我不走,除非……我要他親自來跟我道歉,我要聽到他向我道歉,我才肯離開這裏。」他努力平復紊亂的心跳,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所以,你去叫他過來,說我要見他。」

  「只怕我辦不到。」帶刀臉上的笑容很燦爛,卻像是帶著銳利的刀子般,充滿了詭譎與危險。

  「為什麼?你就說我……說我有危險,他只要知道我有危險,一定會過來的,你就這樣跟他說吧!」說完,他拔腿想要門口跑去,卻立刻被他給擋了下來,應該說,被他拿槍擋了下來。

  「你果然知道自己在他心裏的地位,蘇迎春,真不知道你究竟是幸或不幸,被像他那樣沒血沒淚的男人所喜歡。」

  「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已經等待很久了,就等著像你這樣的人出現。」他一步步地逼近他,就快要將他給逼到牆角。

  「不要過來!」

  「原本,我是想要逮住你當籌碼,與韓慕夏那傢伙談條件,但我後來發現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這天底下沒有比失去你更讓他痛苦的事。」

  這六年來,他一直想盡辦法要扳倒韓慕夏,雖然已經籠絡了組織裏不少曾經屬於他義父的人馬,也利用組織的名義私賣軍火,中飽私囊,籌措運作的經費,卻一直苦於找不到韓慕夏致命的弱點,遲遲無法成功。

  就在半年前,他找到了一位曾經跟隨義父多年的隨從,才知道當年義父差點就要殺掉韓慕夏最愛的女人,從那之後,他開始積極尋找那個女子。

  韓慕夏在香港閃電結婚的事情,確實讓他懷疑,以為蘇迎春並非是他心愛的女子,但他很確定那個男人絕對不會把一個根本就不關心的女子擱在安全的地方,並且派人日夜保護他!

  他立刻就讓人去香港調查,確定了韓慕夏在香港並沒有註冊結婚,一切都只是那個狡猾的男人想用來騙他的詭計!

  「我求你……不要過來!」他一步步往後退,卻見到他一步步逼近,嬌顏瞬間變得慘白。

  「如果你有任何遺言,就趁現在說吧!因為殺了無辜的你,幫你實現最後的遺願也是應該的。」

  「我要見他!你讓我見他!」

  「我不喜歡被為難,你這個願望擺明瞭就是在為難我,這讓我很不高興,你知道嗎?」

  蘇迎春心跳停了半拍,看著帶刀的臉上露出了陰森的微笑,比起他那猙獰的表情,韓慕夏嚴厲的臉色不知道和藹可親了幾百倍。

  他怎麼會如此盲目,以為帶刀是比韓慕夏還要善良的人呢?

  或者他應該說,就算韓慕夏是個令人髮指的惡魔,但是站在他面前的人是他時,他就不是惡魔,無論他做了再過分的事情,都是為了要他好。

  驀地,帶刀伸手捉住他的手臂,遭到他激動的抵抗,他恨恨地咬牙,曲時往他的後頸一擊,立刻就讓他癱軟地倒落在地上。

  蘇迎春感覺自己就快要被一片黑暗給籠罩,他很努力地想要睜開眼,可是一雙眼皮就像有著千斤重擔,不斷地催促他昏睡過去。

  他不要死!不要!因為,他還有好多話沒對韓慕夏說清楚。

  他想要告訴韓慕夏,在他向他求婚的時候,他其實是想要答應的,只是因為一時的不知所措,他才沒有點頭。

  其實在他的心裏,早就是非他不嫁了!

  他還想要告訴他,在看到他戴著婚戒時,他心裏好痛,痛得好像會死掉一樣,他沒有不在乎,事實上,他在意得要命啊!

  可是,他還是想待在他的身邊,就算沒有名分,只是當他的「春」,只要還能夠當他的「春」,就已經足夠教他心滿意足了!

  「石倉悟海,你要牢牢記住這個名字,他被韓慕夏給害死了,你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要被殺,你要恨,就恨你自己為何要愛上韓慕夏那個男人吧!」帶刀的聲音就像是裝了變聲器一樣,在他的耳朵裏變得扭曲怪調。

  他為什麼要恨?蘇迎春想要開口告訴他,他才不恨韓慕夏,就算他真的會死掉,他也絕對不後悔這輩子愛上那個男人啊!

  如果他真的有恨,只恨為什麼他要為了保護他,而裝出把他忘得一乾二淨的樣子,他這個決定讓他覺得好受傷。

  他以為他們是在一起的,要好一起好,要壞一起壞,既然如此,他們應該是要生死相隨的,但他卻覺得自己被拋下了。

  一個人,孤零零地被他給拋棄了!

  他知道他所做的決定是為了他好,但他卻仍舊無法教自己不傷心,比起可能會被殺掉的害怕,被扔下的孤獨才真的是教他遍體鱗傷,痛苦萬分。

  「春!春!」就在他陷入黑暗之前,他聽見了他的聲音,那厚實的嗓音聽起來是如此地驚慌,像是撕心裂肺一般。

  他笑了,終於逼出來了,這痛徹心扉的呼喊,才是他的「真心話」吧!



第十章

  乾燥而且清爽,是陽光的味道。

  幾乎大半個月都在下雨,綿綿不絕的雨水讓空氣中飄著一股濕黴的味道,蘇迎春厭惡這種黴味,卻因為時日太久已經習慣了。

  但從黑暗中悠然醒轉之時,鼻尖卻嗅到屬於陽光的乾爽氣味,太過乾淨的氣味起初讓他有點痛苦,因為他的心還殘留著春雨的潮濕,以及流過太多淚水之後的空洞,太過乾爽的氣味竟然讓他在一瞬間無法呼吸。

  蘇迎春睜開美眸,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但想必一定睡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對,因為他的雙眼在睜開的剎那間覺得無比刺痛,炫目得讓他不得不再次閉上眼睛,直到好片刻才適應過來。

  「春?」男人沙啞的嗓音摻揉著不敢置信的驚喜。

  那是韓慕夏的喚聲,就算他閉上雙眼,什麼都看不見,依舊能夠在第一時間就判別那是屬於他的聲音。

  這低沉的嗓音在每天午夜夢迴之際都在喊著他,可是,只要他一睜開眼睛醒來尋找,他就會消失不見。

  他緊閉著眼睫,滾燙的淚珠潸然滾落雙頰,他好氣自己的沒志氣,只不過是聽到他在喊他,他的心臟就跳得好快,熱燙地發抖著。

  「春,你醒了嗎?醒過來了就睜開眼睛看我,好嗎?」

  韓慕夏說著,喉頭一陣哽咽,他從來沒料到自己竟然如此懦弱,只不過是因為差點就要失去他,竟然讓他感到膽怯。

  在陽光的拂映之下,他蒼白的肌膚幾近透明,栗子色的秀髮在閃閃發亮,就像光點般讓他變得虛幻不實。

  他真的醒來了嗎?在經過整整兩天兩夜的焦急等待之後,他已經不敢再確定了,每一次,他只不過是動了動手指,他就以為他會睜開眼睛醒來,但每一次給予他的都是失望的結果。

  蘇迎春吞下梗在他喉嚨裏發熱的糾結,忍住了顫抖,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比較平靜。

  「我不要看你,我不要!你走開,我不要看見你……」

  他閉著眼睛搖頭,感覺他的氣息就在他聲息可聞的地方,但是,他就是鐵了心不想看他,原本滾燙的淚水一接觸到空氣,立刻變得冰涼,滑過他纖細的頸項,瞬間的冰冷提醒了他被他扔下時的強烈寂寞。

  「我要你看著我,睜開眼睛,看著我!」他渾厚的嗓調在一瞬間變得堅定,只有泛著深沉眸光之中的無助透露了他真實的心境。

  什麼自製?什麼冷靜?他冷冷地苦笑,這些不切實際的驕傲姿態,早在不知何時就已經為他拋到天邊海角去了!

  「我有些話想要對你說,你要聽我說嗎?」他顫著聲,緩慢地說道。

  「你說吧!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那時候,我怪自己失去記憶,把你給忘記了,我怪自己太懦弱,可是,其實那全都是你的錯,如果不是你擅自離開了我,就不會讓我那麼傷心難過,是你讓我太痛苦了,所以我才會忘記你!」他用雙手蒙住眼睛,每多說出一個字,就感覺到手心裏更加濕熱。

  「對不起。」他唯一能說的只有這三個字。

  「只說對不起有用嗎?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你在一起?我已經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愛上你了!你從來就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或者應該說,你連我在想什麼都不知道,我不要被你忘記!」他定定地望進他的眸子深處,忍住了哽咽,卻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鼻尖一陣酸楚,「就算會死掉也沒有關係,我就是不要被你忘記!我不要!」

  「對不起。」他仍舊只說了這三個字。

  「說對不起沒有用!為什麼你不懂?為什麼?!我寧可死掉,也不願意被你忘記!」他淚眼模糊,看不清楚他的臉,但是此時此刻,他一切都無所謂了!在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好愛他,可是卻也很恨他。

  蘇迎春握著拳頭,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對他哭著大吼,「你聽見了嗎?死掉也沒有關係!我寧可痛快的死去,也不願意痛苦地被你忘記!」

  韓慕夏沉穩的視線牢牢地盯住了他,修長的手指勾弄著他細軟的髮絲,緩慢地開口,說出烙印在他心底最痛的字句。

  「被忘記不可怕,我最怕的是,就算是死了,也忘不掉你這朵小迎春花,只要有你存在的一天,你就有本事讓我死得不痛快。」

  他沒想到會聽到如此令人心碎的話語,一瞬間,他再也無法忍住哭泣的衝動,像個孩子似地抽泣了起來。

  「你好狡猾!你真的好狡猾……」

  他笑著將他擁進懷裏,大掌輕拍著他的背,知道自己已經獲得了他的諒解,「不哭,沒事了!」

  宛如催眠般的溫柔嗓音讓他止住了淚意,蘇迎春抬起美眸,「你真的殺了石倉悟海?」

  「那不重要。」他聳聳肩。

  「那怎麼可能會不重要?那是一條人命呀!是活生生的人命,怎麼可能會不重要呢?」

  「對我而言那不重要。」

  「可是對我而言很、重、要!」他加重了語氣,不讓他忽略他想問的事情,「如果你真的殺了他,我會覺得……」

  「你會覺得我很殘忍?」他挑起一道眉梢,薄唇勾起冷笑,「我說過,如果不除掉他,就換做是他要除掉我,你忍心要我死嗎?」

  「我當然要你活著!」他急忙地說道,小手摀住他的嘴,以防他再說出更多不吉利的話,「我只是覺得將心比心,他的親人一定也會希望他活著,如果他真的死掉了,我會覺得很悲傷,替他的親人感到很傷心。」

  「住口,我不喜歡在我們言歸於好的時候談論別的男人。」

  「就算你不喜歡聽,我還是要讓你知道我心裏的想法。」

  「以後你就會知道真相,耐心點,凡事不必急於一時。」

  「你當然可以不急,那是因為你比我聰明,又有自信,我跟你不同,我那麼笨,只能很努力才可以有一點成績呀!」

  「誰說你笨?」

  「我當然很笨,總是被你耍得團團轉,難道還不笨嗎?」他噘起嫩唇,氣呼呼地說道。

  「好吧!那我就勉為其難,承認你真的很笨好了!」他勾起一抹嘲弄的微笑,立刻就看見他氣呼呼地鼓起雙頰。

  「那請你老實回答我這個笨蛋,帶刀呢?你殺了他嗎?」雖然差一點死在他的手裏,但好歹與他曾經是朋友,他不希望他被殺掉。

  「我沒殺他,留著他還有用,沒想到石倉悟海會有他這個兒子,他一直以為石倉是他的義父,從小住在東京接受他的饋養,想必石倉六年前會有貪心,也是想替自己的兒子鋪路吧!」韓慕夏苦笑,因為自己同樣也有必須保護的寶貝,所以對於石倉的私心倒是能夠體會。

  蘇迎春仰起美眸怯怯地瞅著他,眸裏泛著一絲遲疑,「你讓我覺得自己好像愛上了一個很可怕的人。」

  聞言,韓慕夏不禁莞爾失笑,捧住他粉嫩的俏顏,認真地看著他,「我可愛的小迎春,癡情的塗山女,如果說,我必須再請你等我半年的時間,你可以乖乖等我嗎?」

  「你需要半年的時間要做什麼?」

  「清理門戶。」他笑了,把這四個字說得雲淡風輕,讓人聽不出在這四個字裏其實藏著腥風血雨。

  「我不懂……」蘇迎春開口還想再問,但就在下一瞬間,兩片嫩唇已經被狠狠地封吻住,原本就已經不夠聰明的腦袋更是被他吻得七葷八素,更別提緊接在那個吻之後的激情纏綿了!

  藍色的天空。

  微風。

  樹梢染上了新綠,又是一個春天,亮麗活潑地降臨人間。

  但蘇迎春打從今天早上一醒來就坐立難安,他不斷地看著計程車跳表上的數字,並不是在乎車費到底又加了多少錢,而是車表上的時間。

  他沒帶表,就聯手機也忘記帶出門,今天早上一睜開眼睛,看見牆上的鐘指著九點時,他差點嚇得三魂七魄都跑掉了。

  他遲到了!

  他居然連藏冬的婚禮都遲到了!

  完了啦!藏冬一定會殺了他,一定會的啦!

  「零錢不用找了!」計程車一到目的地,他丟了張大鈔給司機,飛快地奪門而出,三步並成兩步衝向禮堂。

  突然,他砰地一聲撞上了一堵厚實的男性胸膛,撞得他俏挺的鼻尖都紅了,他苦皺著小臉,匆忙地說了聲「對不起」,片刻也不敢停留地往禮堂狂奔,驀地,在他心裏有一種熟悉的感覺,讓他忍不住邊跑邊回頭,匆匆的一瞥,卻像是定身咒般讓他霎時停住了腳步。

  他看見了韓慕夏手裏拿著金絲提籃,就蹲在一地被撞散的長梗白玫瑰旁,就在他回頭的時候,他正好拾起一朵含苞的白玫瑰,抬起眸直視著他。

  「啊……」好半晌,他只能愣愣地張大著嘴,就像個被嚇呆的傻瓜似的。

  「怎麼?你又想要一聲不吭,連聲對不起都沒說就要跑掉了嗎?」韓慕夏笑了,「有誠意一點就麻煩你蹲下來,跟我一起把花撿起來。」

  蘇迎春只遲疑了半秒鐘,就走回到他面前,蹲下來陪他一起撿玫瑰,嬌嫩的嗓音怯怯地問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裏?」

  「你應該問為什麼在我面前的時候不是在闖禍,就是有麻煩。」他沒好氣地哼了聲,「傻瓜,你以為憑我和新郎倌的交情,他們的結婚典禮我敢不到場祝賀嗎?」

  「可是,昨天你跟我講電話的時候,沒說你會回來。」

  他們每天都會通電話,總是說到三更半夜,有時候是他的三更半夜,有時候則是他的,雖然遠在地球的兩端,但他們卻對彼此每天發生的事情瞭若指掌,可是他卻沒對他說會回來參加婚禮。

  「因為你沒問我,我當然覺得沒必要提起。」一抹淺淺的笑痕躍上韓慕夏的唇角,將他的氣質點綴得特別邪惡迷人,他伸手將半掩住他臉蛋的髮絲勾到耳朵上,仔細地打量了他好一會兒,「半年不見,你又更美了。」

  「我才不美,一點都不美。」說著,他扁了扁小嘴,微紅了眼眶,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忍住了投進他懷裏的衝動,想要好好再多看他幾眼。

  「怎麼要哭了?」他笑點了下他泛紅的鼻尖。

  「我想你,我好想見你。」他哽咽了聲,豆大的淚滴潸然滾落頰畔,「可是我怕說了會害你分心,所以一直不敢告訴你,可是我真的好想你……每天、每一分鐘,我都好想見到你……」

  韓慕夏笑歎了聲,伸出有力的長臂將他擁進懷裏,吻著他的臉頰,看著他在自己的懷裏哭得像個孩子似的。

  「都是因為你不說想我,才害我分心。」他一邊在他耳畔輕柔地語著,一邊吻著他的淚,低沉的嗓音帶著一絲幽怨的控訴,「你從來都沒說過半句想念我的話,害我以為你是因為不再愛我,所以才會不想念我,一思及此,我根本就靜不下心,差點連事情都辦不好,你說,罪魁禍首是誰呢?」

  「我是因為不想讓你擔心,所以才……」他久違的體溫讓他的淚掉得更凶,他恨不得他能將自己給揉進骨子裏,再也不要分離。

  「就是因為你不要我擔心,跟我見外,所以我才會更加不安。」他嘴角勾著壞壞的笑意,似乎存心要他更有罪惡感,「你怎麼可以跟我見外呢?以我們對彼此的感情,還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嗎?」

  「可是……」

  「想我的時候就說想我,要見我的時候,就說你想見我,是因為怕我拒絕你,才會不敢提嗎?我對你有這麼不好嗎?」

  「不是,你沒有對我不好,是我……」

  「是你太會胡思亂想了,所以才不敢做出任何要求,對吧?」他的吻落在他潔白的額心上,溫柔得令人揪心,「為了不再讓你有機會胡思亂想,我不想以後夜長夢多,我們結婚吧!」

  「結……結婚?」

  「你不願意?」他挑起眉梢,露出受傷的表情。

  「不不不……我願意!願意!我當然願意!」似乎深怕他又誤會他的心意,一個不高興又要去娶別的女人,蘇迎春點頭如搗蒜,纖手緊緊地揪著他的衣袖,急切的心情全寫在臉上。

  「那就結婚吧!今天,我們今天就結婚。」

  「今……今今今天?!」

  「對,就今天。」他將他擁進懷裏,完全不顧他的掙扎,「今天過後,我們就不必再相隔兩地,你也不必再辛苦想念,因為你想見我的時候,就能見到我,這樣的生活聽起來就很誘人,不是嗎?」

  誘人?哪裡誘人了?根本就是很嚇人吧!

  結婚耶!他剛才真的說了這兩個字嗎?人家不是常說婚姻大事不能兒戲嗎?他怎麼會說得好像他們要玩家家酒啦!

  「我什麼都沒有準備……什麼……都沒有……怎麼可以……怎麼可以結婚呢?」他嚇傻了眼,語無倫次地說道,「對了對了,要有準備,至少……結婚至少要準備什麼呢?至少要有……有……什麼呢?」

  嗚……他好沒用,寧可他說要玩家家酒,至少不會讓他那麼心慌意亂,就算在他的心裏早就迫不及待想當他的妻子了!

  他笑瞅著他一副頭昏眼花的模樣,心裏覺得他真是好可愛,看著他伸著十根手指頭,卻眼底冒著星星,茫然得半個都數不出來。

  「有你,有我,就夠了!」他扳下他纖細的指尖,將他的小手在掌心緊握成拳,對他而言,只要能夠一生握住他這雙柔嫩的小手就已經足夠。

  「有你?有我……好像是耶!有我們兩個人就夠了!」一朵笑靨在他的唇畔綻開,將他白嫩的臉蛋點綴得如春光般迷人,「結婚之後,你不能再離開我,我不要再當塗山女了,再等下去,等你回來接我的時候就見不到我,就只能看見滿山遍野的迎春花,那時候的我已經因為太想念你而死掉了!」

  「放心,你以為我是那個笨大禹嗎?」他笑吻了下他粉嫩的小嘴,「瞧我這不就回來了!你可不能死,你這朵迎春花可是我治百病的解藥呢!」

  「是是是,我不只能夠敷跌打損傷,還能治外傷流血,連腫毒療瘡都可以治好呢!」他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咋兒個才跟他說查到了迎春花在「本草綱目」裏竟是一種藥材,今天就被他拿來說嘴了!

  「那些都不重要,你這朵迎春花只要安安穩穩的待在我心口上,就已經夠教人舒坦了。」最後一個字才說完,他已經吻住了他的唇,有力的長臂緊緊地將他摟進懷裏。

  這時,禮堂的門突然從裏面被拉開,一群人魚貫走了出來,原來,今兒個排了兩對新人要結婚,可是他們左等右等,就是等下到另一對新人的蹤影,沒想到他們竟然在外面就親熱地吻了起來。

  蘇迎春沒料到自己正被吻得陶醉之時,忽然被人從背後拉開,他吃驚地瞪圓美眸,卻發現韓慕夏似乎半點都不意外,他雙手抱胸笑瞅著他,這時他才發現他身上穿的並不是一般的西裝,而是新郎禮服。

  「不是說只要有我有你就夠了嗎?」他失聲低嚷,看見有人捧了一套結婚禮服往這裏過來,光看那細緻的上等蕾絲就知道價格不菲。

  「不行,如果隨隨便便就把你娶回去,我怕你爹媽會砍我。」他搖搖頭,撇了撇下顎示意他們可以把他帶下去著裝了。

  蘇迎春轉眸看著站在他身旁的爹媽,他們很用力地搖頭,聯手也跟著一起搖,似乎很用力地在否認什麼。

  身為他們的女兒,當然知道他們用力想要否認的事情,那就是他們哪敢砍這個男人啊!就算是向老天爺借了膽子,也不敢碰這個世界上拔尖的軍火商人半根寒毛呀!

  這時,同樣也穿著新郎禮服的鳳知秋湊首在他的耳畔低語了幾句,立刻就看見他露出迷人的性感笑容,似乎聽到了很有趣的話。

  「你在笑什麼?」蘇迎春很用力地掙扎,不讓自己那麼快就被拖進禮堂去換衣服。

  「知秋剛才說我會有一個天底下最美麗的新娘子,我告訴他說我知道。」他一雙深邃的眸光定定地鎖在他的身上,彷彿這個世界上除了他之外,再也沒有第二個女人能夠入他法眼。

  聞言,蘇迎春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如果前一刻對於嫁給他這件事情還有任何猶豫,在這一刻也都煙消雲散了。

  無論,他與他之間曾經有過多少波折,嚴寒的冬天過去了,他終究是將春天給盼來了!



尾聲

  總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

  只是可憐了鳳知秋,因為誇讚別的女人是最美麗的新娘,而被他心愛的新娘子給狠狠地踩了一腳,還差點就結不了婚。

  這倒不是因為何藏冬善妒,而是人之常情,因為無論別的女人有多漂亮,女人總還是希望自己是老公眼底最美的新娘嘛!

  聽說之後他的腳腫了好幾天都不能走路,可憐的他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教新婚妻子相信他告訴韓慕夏的那句話是「雖然你的新娘很不賴,但我們家藏冬才是天底下最美的新娘。」

  究竟誰說的才是實話呢?大概也就只有他們兩個男人心知肚明瞭!



【全書完】

arrow
arrow
    文章標籤
    言情小說 季璃
    全站熱搜

    forever_alone75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