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簡介:
他是沒心沒肝又沒肺的冷血傢夥
她是心情全寫在臉上的單純女孩
兩個個性天差地遠的人硬是湊在一起
難怪這段婚姻會維持不下去……
哎,其實她「前夫」比起別的男人已經很不錯了
他也只不過是沉默了一點、說話毒了一點
很沒良心地一直都沒有愛上她
非常有心機地只是想要利用他們的婚姻
除此之外,他真的是個絕世難逢的好男人──
好啦好啦,她承認自己很不長進
明明都跟這個男人離了婚
可當他開口找她當可以上床的女伴
她還是滿心期待地點頭答應!
不過她這回懂得先談好條件嘍

她要他表現出很愛她的模樣,就算是假裝也沒關係……

 

 

 

楔子 

  秋天沁涼的風一陣拂過,在陽光的照射之下,紐約的秋天宛如金粉繪成的圖畫,飄落的葉片宛如瑰爛的黃金雨,在二十三街附近的麥迪森廣場公園裏,有一大片高聳的樹木,以及絡繹不絕前去角落小攤買熱狗漢堡當午餐的上班族,有人則是帶著自己做的食物,坐在一旁的長椅上,看著美麗的秋天景致,以及中央的小噴泉。

  才剛與生意合作的客戶結束飯局,傅聰才剛走出餐廳門口,就被公園傭閑的景色給吸引住,他要司機開車多去繞幾圈,一個小時之後再回來接他,然後,他穿過馬路路口,走進了公園裏。

  這並不是他此生見過最美的景色,但不知為何他的心就是為這一片秋天的落葉景致而心口悸動。

  或許,他那票兄弟們說得對極了,近十年的光景,他的腦袋裏策畫了太多事情,他的完美性格讓他極力地追求每項計畫都必須完備無缺,就算是冷血的機器,只怕也禁不起這樣的操勞吧!

  但他不願承認自己已經累了,他今年才不過三十四歲,在他的心裏還有更多已經計畫周詳的藍圖等著要實現。

  他並不是累了,絕對不是。

  傅聰走到了噴泉小池旁,斂眸瞅著清澈的水面,無數片顏色瑰燦的落葉靜靜地躺在水面之下,任由泉水如何飛濺,落葉仍舊不為所動,仿佛已經找到了最好的歸處,安靜地沉澱著。

  就在這時,一雙圓潤的小手捉住他黑色毛料長大衣的下擺,他低下頭,看見一張東方小女孩的臉蛋,她的膚色十分白皙,圓圓的眼睛和紅嫩的小嘴,看起來十分的可愛。

  她的年紀絕對不會超過三歲,拾起圓圓的眼睛,無助地看著他,似乎有點害怕,循著她的視線望去,他大概知道她害怕的原因了!

  有一個年紀約莫四十的拉丁裔男子朝他們這個方向走過來,他的視線一直盯著小女孩,臉上的表情好像在思考著如何下手。

  「他不是你的親人?」傅聰壓沉了嗓音,以英文問道;她看起來雖然像是東方人,但是並不能確定她是華人。

  小女孩用力地搖頭,見男人更靠近過來,乾脆躲到傅聰的身後,探出一雙圓圓的眼睛看著動靜。

  還不等男人有任何動作,傅聰已經冷冷地開口先發制人,「你想要對我家的孩子做什麼?」

  男人打量傅聰一身昂貴筆挺的西裝以及質料上等的毛料大衣,與小女孩身上尋常的穿著絲毫不搭,他不以為然地撇撇嘴,理直氣壯地反駁,「我看她剛才明明就只有一個人——」

  「爹地。」小女孩以甜軟的嗓音用英文對傅聰輕喚了聲,「我好害怕。」

  聽見她親昵的喚聲,有一瞬間,傅聰怔愣得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他斂眸定定地看著她,瞧見她眨了眨圓眼睛,似乎有點害怕他會生氣。

  隨即,他莞爾失笑出聲,姑且不論她的唐突,才不過三歲的孩子,能夠在這個時候半路認爹,確實需要一點勇氣和膽量。

  「你還有什麼疑問嗎?」他冷冷地揚起眸,對男人說道。

  男人看了看小女孩有恃無恐的小臉,再瞧了瞧傅聰臉上幾近冰冷的神情,縱然心裏有萬般不服,還是像只過街老鼠般夾著尾巴逃之夭夭。

  小女孩見危險警報解除,臉上露出開心的笑臉,放開小手裏捉的毛料大衣,退開了幾步,乖巧地說道:「謝謝叔叔。」

  傅聰的心裏有一瞬間感到失落,但還是笑著頷首,「不客氣。」

  他們看著彼此,好像是在打量著對方,大概是因為他們的相遇屬於「患難之交」,所以看著對方的眼神特別親切。

  然而,也僅只於此,算起來,他們跟一般的陌生人沒有兩樣。

  輕輕的涼風吹來,他們一大一小不約而同地望向天空飄落而下仿佛黃金雨般的落葉。

  小女孩偷偷地轉頭,看著自己的「救命恩人」,小小的年紀其實不太懂得他臉上的表情叫惆悵,只覺得那代表著他不太快樂。

  她回到他身邊,冷不防地拉住他左手的小指,「給我手。」

  看著女娃可愛燦爛的笑臉,傅聰並沒有多想,就把左手給伸出來,小女孩很主動地將他的掌心扳向上,從小背袋裏掏出了一包充滿奶油香味的核果,將油紙袋口向下,把核果倒到他的手上。

  起初,她抖了小袋子幾下,發現沒辦法倒出來,她小嘴一扁,不死心地用力抖動袋子,結果約莫二十幾顆核果全掉到他的手心,而她手上的袋子變得空空如也。

  小女孩沒想到自己會變得半顆都不剩,可愛的小臉露出近似震驚的表情,但良好的家教讓她不敢伸手把已經給出去的東西拿回來。

  她後退了半步,乖乖地把一雙小手收到背後,抬起白嫩的小臉蛋,明明就是一臉心疼,卻還是開口說道:「你快點吃,這個很好吃喔!」

  她可愛的表情讓傅聰覺得好笑,他主動地牽起她的小手,指了指一旁的長椅,微笑地說道:「我們一起吃吧!」

  小女孩只有一秒鐘的遲疑,然後點點頭,拉著他往長椅走去。

  公園裏,秋天落葉繽紛的景色或許迷人,但是令路人忍不住一再回頭張望著,是在噴泉畔長椅上的溫馨景象,模樣圓潤可愛的小女孩坐在高貴俊美的男人大腿上,男人以大衣裹住她的小身子,不讓秋天的冷風凍著了她。

  她一顆顆地從紙袋裏拿出裹著香甜奶油糖衣的開心果,總是先塞一顆進男人的嘴裏,然後自己再吃一顆。

  「你叫什麼名字?」

  「叔叔可以叫我小乖,我今年三歲。」她半點都不怕生地說。

  傅聰斂眸,有一瞬間的恍神,她的口吻像極了某個人,對於自己瞧對眼的人,總是可以很快地親熱起來,總是哥哥姊姊地亂喊,就算是性子再冷,都還是會耐不住她的撒嬌。

  「為什麼要把你的點心給我?」

  「我麻米說,心情不好要吃點心,你看起來很傷心,所以我把自己的點心送給你吃。」她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以稚嫩的嗓音說來格外可愛。

  「是嗎?」他泛起苦笑,一時之間竟回不了話,從未料到自己竟有一天會被三歲小孩安慰。

  「有人欺負你嗎?」小乖抬起一雙圓亮的眸子,認真地問道。

  「不,一直以來都是我在欺負人。」他搖了搖頭,不知道對一個小女孩說實話到底是對或錯。

  「那你為什麼要傷心?」

  「叔叔並不傷心。」

  小乖看著他苦笑的表情,似乎並不相信他的話,驀然,她爬到他的身上,伸出一雙軟嫩的小手,捧住他的臉頰,啾地一聲在他的頰上印了個充滿口水濕濡的童吻。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傅聰好半晌說不出話來,他內心的震撼是用筆墨難以形容的,那柔軟的小身子明明應該依賴著大人才對,但相反地,竟是她認真地在給他安慰。

  女孩燦爛的笑容像朵綻放的向日葵,令他無法移開視線。

  「下次麻米會買巧克力餅乾給我吃,我再分給你。」小乖見他久久沒有回應,苦惱地思考了一會兒,才又問道:「你不喜歡巧克力餅乾?」

  「不,我很樂意與你分享餅乾。」

  「那我可以給你比較大的。」

  「不,要公平,我們一人一半。」

  「好,一人一半!」小乖很高興聽到這個答案,因為她已經被不肖母親給欺壓很久了,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肯把她當成大人看待的知音,心裏當然是再高興不過啦!

  他溫柔地笑看著她,心裏充滿了一種連他自己都無法形容的情緒,一直以來,他總是太過冷靜,對人總是太過絕情,就連對自己最親近的人,也總是毫不留情地加以傷害。

  但這個女娃讓他覺得親切,讓他想要見見她的父母,到底是怎樣的一對夫妻,能生出像她如此人見人愛的女孩呢?

  只是在他的心裏同時也覺得他們不太應該,扔下她一個人不管,讓她差點就身陷危險之中,為此,他心裏竟感到有點惱火。

  就在這時,一名模樣年輕清秀的東方孕婦遠遠地從馬路那端跑過來,見到傅聰懷裏的小女孩,看見她還平安無事,感動得快要掉眼淚。

  「小乖!」

  「她是你的母親?」他打量著少婦,質疑地挑起眉梢,從小女孩的模樣看來,倘若少婦是她的母親,未免稍嫌平凡了一點。

  「不,她是我小姨。」小乖嫩聲說完,高興地從傅聰的膝上跳下來,咚咚咚地跑到少婦面前,讓少婦又看又抱的,仿佛要確定她真的沒事。

  看著小女孩在親人面前露出熟稔的笑臉,一時間,傅聰的心裏有些妒嫉,他站起身,走到她們面前,忍住了想把小女孩搶回來的衝動。

  「謝謝您,請問您怎麼稱呼?」少婦問道。

  「無論我是誰,只要我是壞人,現在小乖就已經身處在危險之中了。」他冷冷地看著少婦,低沉的嗓音冷若冰霜,「你們不該讓她一個三歲小孩落單,她要是出了事,你們承擔不起。」

  「對、對不起!」如果剛才見到小乖平安無事,她心裏感動得想哭的話,那現在她則是被傅聰那張冷臉嚇到想哭。

  小乖不知道現在到底發生什麼事情,她伸手扯了扯傅聰的大衣袖子,「叔叔,你還會來這裏嗎?」

  「會,叔叔會來。」他望著她的黑眸,總是泛著淺淺的笑意。

  「那小乖下次會給叔叔巧克力餅乾,麻米買給我的餅乾都有很大塊的巧克力喔!」

  「叔叔會期待你的巧克力餅乾,也會期待著再見到你。」

  「小乖也是。」說完再見之後,她就跟著少婦離開了。

  要過馬路之前,她回頭望著公園,想確定他還在不在,見到他還站在原地,可愛地笑著向他揮手說再見。

  在燦爛的陽光之下,女孩稚嫩的笑臉或許是他這輩子見過最美的光景。傅聰定定地直視著那小小的身子逐漸地遠離。

  如果,三年前他不與「她」離婚的話,或許,他們的孩子應該有這小女孩的年紀了吧!

  那會是如何的光景?為什麼在今天之前,他從沒有期待過呢?

  看著女孩小小的身影隨著她身邊的長輩穿過馬路,消沒在攘往的人群之中,他心裏竟充滿了不舍,甚至於還有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的心底誕生。

  如果,這個小女孩是他們的孩子,那該有多好?

  他一定會很疼、很疼她,給她這天底下最好的事物,甚至於可以用他的命去保護她們母女,然而,為什麼在今天之前,他不曾期待過像這樣一個小天使的誕生呢?

  這時,一陣涼風驀然刮起,吹落了金色的葉片,一片片飄搖落下,他轉過深沉的眸光,看著黃葉落在噴泉清澄的水面上,激起微微的漣漪,然後,他又看見了數十片綠色、紅色,以及黃色交陳錯落的葉片沉墊在水池底,在陽光的照映之下,形成一幅美麗的圖案。

  或許,他並不是沒有想過,只是,他總是刻意裝作冷淡,假裝忽略那片美麗的葉子落在他心上的分量,以及它埋在他心底的深度……


第一章

  在世人的眼中,他是人人欽羨的天之驕子。

  他的出身良好,父母皆是社交界的名流權貴,在商界稱得上是頗有地位的大人物,在政界也有相當的影響力。

  他的資質聰明,心思冷靜細密,年紀輕輕已經與一群夥伴幹下了轟動黑白兩道的大事,當他們讓曾經叱吒政商兩界的唐家再度重掌風雲時,人們聽說了唐勁的行事狠辣,卻也聽說了策畫將對手除盡,一個也不留的人,其實是他。

  他並不覺得自己做得太過分,他只是不喜歡在生命之中有任何意外,而他也深信著「斬草除根」這個至理名言。

  而時過八年,他們都不再是二十歲出頭的輕狂少年,一個個都已經步入三十門檻,而他們所做的事情也從個人的興趣擴大成動輒數億的國際生意。

  而在這八年之中,在他們身上有不少改變,但是唯一不變的是在臺面上呼風喚雨的人永遠都是唐勁,成揚永遠都是他最忠誠的追隨者。

  而他自己在不知不覺之中竟成了最黑暗的陰影,在唐氏臺面下的黑市交易,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每個環節,而納蘭剛與他交情最好,因為他總是無比冷靜,頭腦總是非常清楚,而這是納蘭剛最欣賞的地方。

  雖然已經入了秋,但紐約的天氣依舊溫暖,這幾年他們幾個人已經很難得可以同時問待在一個城市,也很難得可以待在一起吃頓飯。

  吃完了日本料理,他們到樓上飯店喝酒,在這個空間開放的大廳裏,並不適合談重要的事務,但他們不打算談事情,純粹是欣賞著曼哈頓的夜景,與幾個至交好友一起小酌。

  他們開了一瓶紅酒,挑了一個靠窗的沙發位置,總是在說話的人永遠都是成揚,這陣子最不常見到人影的人其實是他,因為他被唐勁派予尋找安熙的任務,讓他收拾自己闖下的禍事,但聽說他的尋找一直沒有好成果,他已經灰心到只差沒有去南北極挖冰層找人了!

  轉眼間,小熙恩已經一歲了,前不久才剛過滿周歲的生日,她粉嫩細緻的容貌教人不得不佩服造物者的神奇,明明是由邊敬所生的,但她的容貌卻與夏安熙幾乎有七八成的相似。

  大概也就是因為小熙恩太像自己心愛的女人,所以唐勁十分疼愛這個女兒,他也不急著催促成揚找到人,因為他大概可以猜想到至今沒有得到夏安熙的下落,絕對有另一個勢力在從中作梗,有人不想讓他找到她。

  傅聰把玩著手裏的高腳杯,不太熱中回應聊天的內容,他轉眸望著窗外璀璨的夜景,同時也在玻璃的反光面上看見了自己陰鬱的雙眼。

  在他這雙眸子裏,除了黑暗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東西。

  唐勁坐在他的對面,靜默了半晌之後,微笑問道:「我聽說你答應要照顧紀老先生的孫女一段時間,是真的嗎?」

  「是,我是答應了。」

  「是為了當初你欠了紀老先生的救命恩情?」

  兩年前,傅聰在麻六甲中了暗算,差點就命喪黃泉,在緊急關頭,是紀老爺出面協助,包括紀家在內的四大家族,一直就在東南亞的政商兩界掌有極大的權柄,他們在這塊地方經營時間之久,滲透組織之深,是才重振雄風不久的唐氏所不能及的。

  「你的猜測只對了一半。」傅聰淺笑了聲,喝了口酒,回眸直視著唐勁,「我想籠絡紀家,現在是關鍵時刻,如果不能收住紀家這條人脈,就等於是多了一個敵人。」

  在他冷竣斯文的臉龐上,有一絲在商人身上不易見到的書卷氣,動靜之間格外有一種優雅的氣息。

  「可是,你真的確定最後不會鬧出命案?」成揚語氣小心地問,他聽說紀家那位孫女從小就是嬌生慣養,慣于揮霍父母的金錢,是個對未來沒有任何計畫的千金小姐,而傅聰一直以來就對這種人最感冒。

  他們都懷疑這個男人從出生就懂得如何計畫自己的人生,在他們剛認識時,他正在美國的大學裏修雙學位,畢業之後,雖然教授極力延邀,他沒打算進研究所,因為他老兄覺得讀更多書只是浪費時間。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命案?他又不是嗜好殺人的劊子手。

  「他只是覺得你或許可以多考慮一下。」唐勁代替成揚回答,眼神仔仔細細地審視這位好友。

  畢竟紀家的孫女不是邊敬,直至今日,他都一直很後悔請托傅聰在邊敬懷有身孕的期間照看她,在那幾個月裏,他們兩人走得十分接近,最後,他們甚至於愛上了彼此。

  在邊敬的身上,有傅聰欣賞的優點,她聰明獨立而且自主,但就在半年多前,她因為一場車禍死亡,雖然傅聰沒有親口證實,但是他們從旁側聽說,醫生驗出在邊敬肚子裏懷有兩個月的身孕,十有八九是他的親生骨肉。

  但是,他的反應太過冷靜,教人不免感到懷疑,如果邊敬所懷的孩子真是他的骨肉,母子一屍兩命,他怎能半點都不感到悲慟呢?

  但或許他只是在人前裝作冷靜,他們都深諳他的個性,他並不是一個會在人前流露真實情緒的男人。

  「看起來,你們好像都反對我這麼做?」傅聰挑起一邊眉梢,掃視了在場的夥伴們一眼,只除了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的納蘭剛之外,似乎其他人都站在反對的立場,而這是從未有過的情況。

  他一向都是負責出主意,策畫所有事情的人,也因為他的心思縝密,所以唐勁從來沒有對他的話有過意見,但這次他們似乎對於他想要照顧一名少女不表贊成,或許最大的原因是害怕他真的會不耐煩到想殺人。

  確實,對於人,他一向是興致缺缺的,或許是因為他從小就缺乏父母的疼愛,他的母親一生下他之後,就得了產後憂鬱,她不願意照顧他,甚至於想將他送走,來個眼不見為淨,而他的父親總是忙於公事,他並不是沒有發現自己的兒於正備受忽視,但那個時候他在外面的女人也生了個兒子,他的注意力都在那個小兒子身上。

  他的父親甚至想讓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繼承家業,直到他二十歲那年,那個小弟死于一次輾車車禍,他的父親才注意到他這個大兒子。

  他達成了父親給他訂下的嚴苛條件,跳級在國外的名校主修了商學雙學位,以極優秀的成績畢業,可是在繼承傅家的集團之後,他花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將傅家的所有公司分開販售,他的父親因此而心臟病發,從此之後,這位老人家就虛弱得離不開呼吸器及看護。

  他並不是想要報復,而是不想守護一個自己根本就不想要的集團,他達成父親訂下的條件,只是為了證明自己能夠做到。

  「無論你們贊不贊成,」他揚起沉邃的瞳眸,定定地看著同伴,開口打破了沉默,「已經排定在我計畫裏的事情,我並不想改變。」

  *

  昏暗的光線,隨著投射燈四處掃動的螢光,震耳欲聾的音樂聲,煙味及酒味混成了教人難以呼吸的爛空氣,但待在這家pub裏的人似乎一點都不在意,他們有些人跳舞,有些人喝酒,成群的人不知道為了什麼而笑成一團。

  紀晴葉也是他們其中之一的成員,她也在笑著,可是事實上在震天價響的音樂聲中,她根本就聽不清楚他們剛才究竟說了什麼。

  或許是因為她體內的酒精在發揮作用,就算真的沒聽見什麼,也覺得整個人暈陶陶的,心情不由得就覺得快樂。

  雖然現場的燈光昏暗,但她美麗的五官仍舊因為塗了亮粉膏而泛著淡淡的光亮,她的美是一種近似洋娃娃般的細緻,身材雖然纖瘦,但或許是因為從小就嬌生慣養,白嫩的肌膚仿佛凝脂般瑩潤。

  所謂的天之驕女,應該就像她這種人吧!

  就連紀晴葉自己也不能否認朋友的這種說法,她有美麗的外表,以及顯赫的家世,重要的是她從小就備受疼愛,雖然父母在她十二歲時相繼去世,但祖父給了她最好的享受,安排保母照顧她,讓她留在美國念書,無論她想要任何東西,從來都沒有要不到手的。

  可是,就在她大學畢業後不久,祖父要求她先回臺北,她聽家裏的幹部說,最近局勢不是很穩,四大家族中的陳李兩家執權的人同時去世,懷疑是遭到暗殺,但這兩個家族的人並不出面證實。

  按照前例,每回四大家族中只要有執權者死亡,版圖就會面臨重整的命運,這次當然也不例外,何況這次是兩大家族同時有人死掉。

  而特殊的情況還不止如此,四大家族雖然在東南亞經營已久,人脈關係紮得很深,但畢竟牽涉到麻六甲海峽這個重要的運輸航道,在臺面上雖然風平浪靜,可是在臺面下,不只是四大家族,想要涉入的野心分子從來就沒有少過。

  唐氏就是其中之一,傅聰一直就想要拿下這塊地方,掐住了這個有如咽喉般重要的航運通道,他們才能真正地在整個東亞與南亞站穩不敗的地位。

  「那個男人是誰啊?」女人們開始竊竊私語,眼光不約而同地望向入口的地方,看著那個剛進門的男人,他的氣質冷峻,外表斯文而且俊美,站在人群之中更顯出他的體格挺拔高大。

  她也被騷動給吸引住,看著男人往他們這一桌走過來。

  傅聰站定在他們桌前,斂眸直視著紀晴葉,他看過她的照片,雖然現實中的她看起來比照片上年輕。

  「你就是紀晴葉?」

  她不否認也不承認,仔細地打量他,眨了眨美眸,「你是誰?」

  他抿著薄唇沒回答她,越過她的同伴,伸出長臂一把將她從座位上揪起來,不由分說地往門口走去。

  「你到底是誰?你想做什麼?」紀晴葉腳步不穩地跟在他的身後,酒精的作用力讓她覺得暈眩。

  「喂——」看見她被強行拉走,幾個男人起身就要阻止。

  傅聰冷冷地回頭掃視了他們一眼,「就算你們幾個全都出手,我也不會打輸你們,而且,不要白費我的力氣,是她爺爺請我過來帶她離開這種是非之地,如果你們聽清楚了,那就請讓開。」

  雖然還有人不服氣,但看見傅聰修長而且矯健的身形,竟然沒人敢出手,眼睜睜地看著他把紀晴葉帶走。

  「喂……你們不救我嗎?」紀晴葉回頭大叫,眼花得好像有一堆星星在打轉,她在心裏大罵,沒義氣的傢夥,虧她還常常花錢替他們買單,竟然在這種時候見死不救!

  *

  紀晴葉躺在攤平的副座上,眯細了美眸,看著車窗外的路燈隨著車子前進化成了一道道光影,在她暈蒙的眼裏看來,有如夢境般虛幻不實。

  「我想吐……」她轉頭看著身旁開車的男人,虛弱無力地說道。

  她以為他會皺眉頭,可是他沒有,那張冷峻的臉龐仍舊是沒有絲毫表情,他動作嫺熟地在高架橋邊停了車,下車替她打開後車門,正好讓她可以探頭就吐出來。

  可是她才探出頭,無力的身子就從皮椅上滑落,整個人很狼狽地跌出車外,一時間,她倒是沒了想吐的感覺,但手臂和肩膀摔得好痛。

  「扶我起來……」她勉強地撐起上半身,看見了他一雙長腿動也不動地定在原地,似乎沒打算要幫她。

  「自己跌倒,就自己爬起來。」傅聰斂眸看著她一副狼狽的模樣,冷淡的眸子裏閃動著不以為然的光芒。

  「不要,我全身都摔得好痛,我要你扶我起來。」紀晴葉心裏一惱,氣呼呼地大叫,「你不幫我的話,我就要吐在你的鞋子上,我說到做到!」

  話才說完,就在她還來不及反應之時,纖細的身子就被一雙有力的長臂給揪起,整個人被強迫伏在橋邊,他伸出兩根長指探進她的嘴裏,往她喉頭一摳,替她催吐。

  紀晴葉幾乎吐出今天晚上吃進去的所有食物,痛苦得直掉淚,她雙手握拳推打著他結實的胸膛,「你幹什麼啦!你走開……」

  傅聰面無表情地任她又打又罵,將她抱回車邊,伸手探進前座的抽屜拿出一瓶礦泉水,強迫她漱掉嘴裏的酸味,再將她塞回車裏,自己也上車,發動引擎驅車離開。

  好一會兒之後,她才覺得好過一點,揚起長睫從後照鏡中看見他淡漠的臉龐,不能否認他真的長得很好看,審視了他好一會兒之後,她小聲地開口,「你不喜歡我對不對?應該說,你覺得我的生活很糜爛,很沒有意義,對不對?」

  「那是你的生活方式,我管不著。」

  「反正,我又不需要太努力,我想要的每樣東西,都會自動送到我面前,我只要等著享受就好了,何必那麼辛苦呢?」

  「因為不必太辛苦,所以除了吃喝玩樂之外,你就什麼都不會做囉?」他冷笑了聲,語氣之中充滿了濃濃的嘲諷意味。

  她還沒醉到聽不出他的嘲弄,揚起美眸深深地瞅了他一眼,然後撇了撇柔嫩的唇角,反駁道:「我是學設計的,我會畫圖,我畫的圖很好看,可是我不喜歡畫圖,我討厭油墨的味道,雖然教授叫我改用電腦繪圖,可是我的電腦很爛,可是我還是把畢業作品順利交出去,教授還不停稱讚我,你知道為什麼嗎?」

  「原因不難猜,我想你大概是花了不少錢,請外面的專業繪圖高手幫你忙吧!」他冷笑了聲,似乎覺得她問他這個問題非常侮辱他的智慧。

  「對。」她笑著點點頭,似乎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事,「我發現你的頭腦比任何我認識的人都還要清楚耶!不過嘴巴也比他們都還壞。」

  「被你拿來跟那群只想靠父母吃飯的寄生蟲比較,就算是贏了,我也不會覺得太榮幸,其二,或許你不會太想聽我接下來想說的話,不過我只是實話實說,像他們這種只懂得附和你的酒肉朋友,你最好還是敬而遠之,這是我對你的忠告。」

  「如果他們不跟我在一起,就沒有人會陪我了。」

  「這輩子我還沒聽過這麼沒志氣的話,你真是教我開了眼界。」他冷笑了聲,臉上的表情有些不敢置信。

  「沒人陪真的很無聊耶!不然你說啊!你說說看嘛!要是我跟那些人都不再往來,誰要陪我?」

  「那不關我的事,你自己慢慢去想。」

  紀晴葉噘起嫩唇,覺得他好不負責任,給人家忠告怎麼可以隨便說說就算了,當然要連解決方案也一起想出來才對嘛!

  忽地,她眯眯地笑了起來,所謂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他沒替她想好備案,並不代表她不能自己去想。

  反正本來她就沒有很喜歡跟那票朋友一起鬼混,每天玩到天亮,回家之後根本就一整天都在睡覺,什麼事情也做不了。

  「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傅聰。」

  「那我可以叫你傅大哥嗎?」她的語氣甜甜膩膩的,好像已經跟他認識很久了;雖然有點怨他剛才那麼粗魯的對待,但她知道他是為了她好,催吐之後,她果然覺得舒服多了。

  「隨便你。」

  「那你可以叫我小兔。」

  他抿著唇,一語不發地瞅著她,看著她扯開一抹天真近乎孩子氣的笑容,水眸之中漾著光芒,燦爛得教人不敢逼視。

  在她的身上,可以看見不經世事的單純,直來直往,不虛假造作,沒有一絲毫被現實刻鑿的痕跡,如果,這世界上真的有天之驕女這種人,她絕絕對對是其中之一。

  「你知道這名字是怎麼來的嗎?」

  「不知道。」他黝暗的眼眸直視著前方的路況,平淡的語氣似乎對她這個話題半點都不感興趣。

  「你看過愛麗絲夢遊仙境嗎?」

  「沒有。」他一向對那種童話的幻想故事不感興趣。

  「沒看過?那你小時候是在做什麼呀?」她撇了撇嫩唇,對他的回答頗感到不以為然,「在愛麗絲夢遊仙境裏面有一隻兔子,它會說話,有兩顆金牙,穿著睡衣,胸前還掛著一個懷錶,它總是害愛麗絲迷路,讓她遇到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那你懂了嗎?」

  「嗯。」他敷衍地輕哼了聲。

  但她才不管他的回答是敷衍抑或真心,只是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勉強地撐起身子,又無力地倒下去,漾在小臉上甜美的微笑半分不減。

  「有一次在萬聖節的派對上,我就扮成那只兔子,那套睡衣是紅色的,高高的黑帽子,還有一個比碗盤還大的懷錶,我掛在脖子上一整晚,結果每個人都跑來看時間,我還在門牙上裝了兩個金屬片,我的朋友們都說我笑起來的時候很可愛,金牙閃閃發亮,雖然有點奇怪,但在我身上就是很可愛。」

  「我想也是。」

  「你是在讚美我嗎?你真的是在讚美我嗎?」她驚訝地眨眨美眸,不死心地追問答案。

  他才懶得附和她的興奮,淡漠地聳了聳寬肩,輕哼了聲,就當做是送給她的回答。

  得到他冷淡的態度,她仿佛被人潑了盆冷水般,乖乖地躺回位置上,臉上還是笑咪咪的,「等我再長大一點,身材變好一點之後,我要扮成兔女郎,穿高衩緊身衣,戴兔子耳朵,把我的頭髮弄成性感的大波浪,我想那一定會很好看,你不覺得嗎?」

  「你自己喜歡就好。」

  「你真的答應我爺爺要照顧我?」

  「他求我答應救你這個無可救藥的孫女兒。」他冷冷地說。

  其實,在紀老爺的心裏,哪會覺得她這個孫女無可救藥呢?不過是要他在這段時間保護她的安危,別讓對手有機可趁,拿她來要脅紀家妥協。

  聞言,她吃吃地低笑了起來,臉上的笑容燦爛的像盛開的波斯菊,燦爛且嬌美動人,「你說的話好奇怪,既然你都覺得我已經無可救藥了,幹什麼要答應我爺爺呢?還是,你根本就沒有工作,準備到我爺爺身邊騙吃騙喝?」

  有一瞬間,車內的空氣仿佛凝滯了,紀晴葉看著抿唇不語的男人,不懂他為何在那一瞬間神情有些凝重,不過是開玩笑的嘛!難不成他根本就是一個開不起玩笑的人嗎?

  「我既然敢答應他,就不擔心自己會做不到。」他低沉的嗓音幽幽地仿佛從地獄深處飄出一般,「明天收拾你的東西,搬到我家來住。」

  她說對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確實另有目的,不過他相信紀老爺也是個老江湖了,他不會不知道他們正在進行的是一場交易。

  「傅大哥……」她小聲地叫著。

  「有事嗎?」

  「有……」她點點頭,聲音微弱到幾不可聞。

  「把話說清楚,到底有什麼事?」他低沉的嗓音之中有一絲不耐煩。

  「我又想……」

  「想什麼?」

  「……吐。」

  無論傅聰多麼會防患未然,這次的慘劇終究還是在他未能及時停車的情況之下發生,而且,她仿佛是想要報復他一路對她的不停嘲弄似的,很「不小心」地全吐到他的身上……


第二章

  從那天之後,紀晴葉就很喜歡纏著他這個「監護人」,似乎唯恐他對人生感到太清閒,三不五時就跟那群酒肉朋友惹出一堆事情,然後打電給給他,要他快點過來救她。

  後來有一次鬧上警局,雖然事情最後還是被弭平,但是就連平日疼愛她的紀老爺都看不下去,終於對她發出禁足令。

  「是對方先找我們麻煩的,又不是我們的錯!」

  這一點,她一直都很堅持。紀晴葉拉了張軟椅坐到傅聰面前,試圖讓他注意她的存在,不要只是看著手裏的文件,將她當成透明人。

  明明院子裏就是一片春光瀲豔的樣子,他竟然半點都不注意,但她可以看得出來他很喜歡這個靠近院子的原木平臺,從那天之後,她就搬進他家。

  她老是覺得自己跟這個充滿濃厚東方風格的家不太搭調,他喜歡沉穩的色調,以及簡單細緻的古典家飾,但她喜歡可愛的卡通圖案,當她穿著粉紅色的毛拖鞋踩在那木質地板及厚毯時,她總是有一種誤闖時空的感覺。

  但她也喜歡這個平臺,他總是會在這裏看檔,所以她隨時都可以看見一堆檔疊在平臺的小桌上,通常還會有杯喝了一半的濃縮咖啡,她曾偷嘗過一口,比吃藥還苦。

  「我知道是對方先找你們麻煩。」傅聰終於抬起頭看她,「但那是在警告你,要好好地看好自己,不要隨便亂跑。」

  她撇了撇嫩唇,隨手拿了份文件翻看,但立刻被他收回去,她輕哼了聲,抬眸看著他,似乎覺得他小氣。

  「你們怕我會有危險嗎?才不會呢!」她有恃無恐地輕哼了聲,「除了有你的人看著我,還有西少的保鏢跟著我們,才不會有危險。」

  「西少?姚家的少爺?」傅聰挑起眉梢,眸底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姚家是四大家族之一,一直以來跟紀家的交情並不算好,但沒想到兩家的後代竟然會彼此認識。

  「嗯。」她笑著點點頭,「我不喜歡他們家,可是他是好人,我半個月前才認識他,他很老實,說他想認識我是有目的的,他父親教他追我,我知道,他父親是想要紀姚兩家聯姻,想要籠絡我爺爺。」

  「你倒也不是全然天真。」他冷笑了聲。

  她氣悶地朝他吐了吐嫩舌,生氣他老是能找到機會調侃她,「說不定我爺爺會高興我們兩個人在一起呢!畢竟四大家族各據山頭也很久了,要是我真的跟西少結婚,說不定會讓爺爺省事不少。」

  傅聰抿唇不語,抬起銳利的眸光直盯著她瞧,仿佛她是只獵物,而他是守在一旁,隨時準備行動的猛獸。

  紀晴葉被他的眼神盯得心裏好慌,她不懂得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並不是不喜歡被他看著,可是她發現了一個事實,那就是他是第一個男人,是她不能處之泰然地待在他身旁。

  總是心兒有些慌,悶悶的,像被人給掐住似的。

  「你真的想要嫁他嗎?」

  「誰?」她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西少,姚家的兒子。」

  他低沉的嗓音一落,一陣久久的沉默橫亙在他們之間,她試圖想要看清楚他眸底的表情,可是他如潭般的黑眸仿佛深不見底,讓她根本就不懂他究竟為何要這麼問。

  「我不知道。」她頓了一頓,嫩唇噙起淺淺的微笑,「西少是個好人,他人真的很好。」

  「是嗎?我知道了。」他聳了聳厚實的肩膀,冷峻斯文的臉龐無動於衷。

  雖然早就習慣了他的冷漠,可是紀晴葉心裏還是有點失落,他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不過……廢話,他們又不是男女朋友,他才不可能會吃她的醋。

  她揚起長睫,偷覷著他讀著文件的冷肅臉龐,在心裏輕歎了口氣,完了!果然真的有點喜歡……他是第一個男人,讓她不能處之泰然,也是第一個男人讓她的心除了跳動之外,還會有一點痛痛的感覺……

  *

  「爺爺!」

  一回家就聽到祖父來了,紀晴葉忙不迭地跑進客廳,見到他老人家,立刻就給了一個熱情的擁抱,臉上的笑容燦爛得像太陽一般。

  「您怎麼會來呢?不是一直都說很忙嗎?」她像只聒噪的麻雀般歇不了口,「是出事了嗎?因為出事了,所以你才會回臺北嗎?」

  「傻丫頭,要是出事了,爺爺才沒時間回臺北。」紀老爺笑呵呵地說道,「咱們家的生意又不在這裏,這次回來,主要是瞧你過得好不好。」

  「好得很,有傅大哥看著我,您還會不放心嗎?」說話的同時,她注意到傅聰也在場,此刻在他臉上的神情似乎與平常有點不太一樣,但她說不出奇怪的地方,不由得多瞧了他兩眼。

  紀老爺發現孫女兒瞧著傅聰的眼神,一看就知道她這丫頭在意這個男人,看來,他們剛才在談的那件事情不難辦成。

  「丫頭,爺爺問你一件事情,你要老實回答,知道嗎?」

  「什麼事情需要爺爺那麼認真問我?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從小就最聽爺爺的話,哪會騙您呢?」她俏皮地眨眨眼,嘴甜得像沾了蜜糖似的。

  「你要是真的乖乖聽話,我這個老頭子還需要發愁嗎?」饒是如此,紀老爺仍舊開懷地笑了起來,他這孫女兒一直都很討人喜歡,在他身邊的老幹部也總是被她哄得服服貼貼的。

  「爺爺問你,你喜歡他嗎?」說話的同時,紀老爺扳過孫女的肩膀,讓她直視著傅聰。

  看著他冷峻斯文的臉龐,一瞬間,紀晴葉細緻的臉蛋紅得有若染了霞色,「爺爺……您在說什麼?我不懂……我……」

  她以為是自己的心事被看穿了,難道,她的表現有那麼明顯嗎?天啊!她心裏羞得恨不能馬上鑽個地洞埋進去。

  「請問紀晴葉小姐,你願意嫁給我嗎?」他低沉的嗓音含著笑意,淡淡地,甚至於染不進他幽邃的眸底。

  「我……」紀晴葉愣愣地看著面前的男人,一時之間,她混亂的腦袋弄不清楚為何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他喜歡上她了嗎?

  因為喜歡上她了,所以要向她求婚嗎?

  可是,他從來沒有對她表示過,對她也總是冷冷淡淡的,但她並沒有很介意,因為她發現那就是他對待任何人的方式。

  但她確定自己喜歡他,明明他就很喜歡欺負人,老是教她做一些根本就不願意做的事情,可是為什麼她還是喜歡上他了呢?

  「丫頭,你的回答呢?」紀老爺在一旁催促。

  「我……」

  「如果令孫女不願意的話,請不要勉強她。」傅聰緩緩搖頭,似乎打算讓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

  「我願意!」她急忙地喊道,生恐他反悔似的。

  「丫頭?」紀老爺被嚇了一大跳。

  傅聰斂著眸,定定地瞅著她,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躍上他的瞳眸深處,隨即就消逝無蹤。

  「我說我願意。」看著祖父怔愣的表情,似乎沒把她的話聽清楚,讓她著急地想要再說一次,「我——」

  「好好好,我知道了!」紀老爺笑呵呵地揚手阻止孫女再說一逼,「女孩子家要有一點矜持,明明就是你被求婚,怎麼鬧到最後像是你自己等不及要嫁出去呢?」

  她是呀!紀晴葉在心底小聲地說,抬起美眸偷瞟了傅聰一眼,看見他臉上的神情依舊冷淡,不禁有點失望,祖父說得對極了,怎麼搞到最後好像變成她自己一個人在興頭上熱著,反而對方一點積極的表現都沒有呢?

  「那這樁婚事就這麼說定了,傅聰,別欺負我家丫頭啊!她這個女孩傻傻的,凡事都不做太多打算,別花太多心眼對付她,知道嗎?」紀老爺眼光深沉地直視著面前這位後輩,知道他這個江湖後浪的心計早早就超過他這個老頭子,無論他心裏是否有打算,以眼下來看,他是最適合成為晴葉丈夫的人選。

  「我懂。」傅聰微笑,轉眸看著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女孩,在她美麗的臉蛋上有著羞澀,還有對未來懷抱的不安與期待。

  她確實是一個不需要花太多心力去對付的單純女孩,那將會讓他的計畫非常便於進行,這是一件好事,再好不過了!

  *

  說要照顧紀晴葉不過是一個月前的事,竟然在短短的時間,就說要跟她結婚,這個消息傳到唐勁幾個夥伴耳裏,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

  「你到底在想什麼?」唐勁從好久以前,就想問這位老友這個問題。

  他們正在附設在酒吧旁的撞球室裏,進行著兩人的球局,目前是傅聰占贏面,他一直都是連玩樂都非常擅長嫺熟的人。

  「我說過,眼前這個關鍵時刻,我不想多一個敵人。」傅聰拿著皮擦拭著球竿前端,一邊打量著球桌上的方位。

  「可是拿自己的終生幸福去換,值得嗎?」

  「反正我不像你有安熙,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對我而言是特別重要的,我不在乎。」他伏身在球桌上,眯細銳眸,用視線勾勒著球路。

  「說不定有一天你會後侮。」唐勁苦笑了聲,一直以來,人們都視他如冷獅般手段殘忍,殊不知在他面前的男人才像是真正的惡魔。

  傅聰抿唇不語,只是輕冷一笑,俐落的一竿將紅色的球給送進袋裏,然後才慢慢站直身,以深沉的眸光平視著唐勁。

  「或許吧!可是我從來沒有後悔過,所以我不會知道那種感覺,若有機會,我倒還真想試試看。」

  他看見唐勁唇畔泛起一抹不以為然的苦澀笑容,兩個男人以深沉的眼光互視著彼此。

  這些年,在唐勁心裏不無慶倖,幸好傅聰不是他的敵人,要不然,就算彼此的才幹相當,他仍舊鬥不過這個男人,因為對他而言,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重要的寶貝,沒有絕對不能失去的東西,那就等於他沒有弱點。

  跟這樣一個男人鬥狠,絕對必死無疑……

  *

  不只所有的朋友不相信,就連紀晴葉內心深處都還不太敢相信自己就要嫁給傅聰了。

  今天,婚紗店的人帶了好幾套白紗禮服的設計圖來讓她看,還帶了花藝師父替她所做的一個捧花樣品,白色的玫瑰被紮成了小巧細緻的捧花,還有一個以紅色牡丹做成的腕花,可以讓她搭配禮服。

  她一直看著這兩樣東西,以及要搭成他們結婚花壇的設計圖,只是看著就覺得滿心幸福的感覺。

  好美!她從來不知道只是由簡單花材組成的東西,竟然可以有那麼大的影響力,她看了一整個下午,直到西少打電話來約她要出去吃飯,說一票朋友要替她慶祝。

  她現在跟西少是很要好的朋友,他們之間的交情早就超越了性別,他們有相同的出身背景,同樣都是喜歡玩樂,玩起來也很瘋的人。

  當她到家時,傅聰已經回家了,她上了二樓,聽見了水聲從他的房裏傳出來,她推開了只是半掩的房門,悄悄地走到了浴室門口。

  她咬住嫩唇,看見了霧玻璃門後有人影在移動,當她想要看得更清楚之時,忽然門被打開了,一雙沉銳的眼眸直勾勾地盯住了心虛的她。

  「你想幹什麼?」傅聰挑起眉梢,不懂她幹嘛看起來一副做了賊似的模樣,剛洗完的頭髮,水滴沿著他的發梢滴落,看起來性感極了。

  紀晴葉看著面前這個剛出浴的男人,心跳快得差點不能呼吸,雖然已經穿上浴袍的修健身軀令人有失落的感覺,但隱約裸露的胸膛教人忍不住遐想,想要將他給撲倒在床上。

  「沒、我沒想做什麼。」她用力搖頭,退開幾步讓他經過,看著他連擦幹頭髮的簡單動作都顯得性感迷人。

  傅聰淡淡地覷了她一眼,一邊拿浴巾擦著頭髮,一邊走到沙發上坐下,不經意地抬起眸,看見她立刻又心虛地移開視線,一抹似有若無的淺笑躍上他的唇畔,似乎覺得她的反應真是有趣極了。

  被他逮到她在偷看,紀晴葉覺得整張臉燙得像快要燒起來,想到以後自己會被那副強健的身軀擁抱,一顆腦袋就像快燒融了般不能思考。

  「你不要緊吧?」他淡淡地挑起眉梢,有點擔心她的異常臉紅。

  「沒事。」她飛快地搖頭,咚地一聲坐到他身邊,清了清喉嚨,有點緊張地看著他,「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忙,那……我可不可以……可以……」

  「把話說清楚。」他語氣有些不耐煩,這妮子說話永遠要人等她。

  「我想問可不可以寄信給你啦!」她一口氣把話說完,怕他真的沒耐心再等她說下去。

  「寄什麼信?」

  「寄e-mail啊!平常你都很忙,也常常不在家,但我看你都會開電腦收信,所以我寄信給你,你收了信,花幾分鐘看看,高興的時候回封信給我,就當做是我們夫妻兩個人培養感情的方式,你不覺得這樣很好嗎?」

  「你想寄就寄吧!但我不見得有時間回信。」

  「沒關係,忙的時候就不要回我,我不會介意的。」她用力搖頭,一副乖巧懂事的表情。

  「嗯。」他輕哼了聲,就當做他已經聽見了她所說的話,忽地,他輕嗅了下,眉心微微地擰了起來,「你身上有酒味,又跟那些朋友出去鬼混了?」

  「嗯。」她點點頭,藏在他語氣之中的嚴厲讓她不由得瑟縮了下,「你不喜歡我跟那些朋友出去?」

  「那你先教教我怎麼喜歡你那些朋友,或許我會改變想法。」他冷笑了聲,嘲弄似地睨了她一眼。

  「可是他們人真的不壞,尤其是西少——」她忽然住了口,看見他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時間已經晚了,回你房裏去吧!」他倏地站起身走回浴室。

  「嗯。」她點點頭,乖乖地起身走出房門,臨出門之際,回眸覷了他冷漠的背影一眼。

  如果,她告訴他以後不會再跟那些朋友出去,他會不會高興一點?

  只要能讓他高興,她可以從今以後不再跟那些朋友來往,她不喜歡他總是面無表情,她想看他笑起來的樣子。

  所以,如果她告訴他以後不再跟那些人出去,他會不會高興一點呢?

  她順手關上門,站在走廊上,露出了一抹不可思議的微笑,原來,愛上一個人,真的會因為他的快樂而喜悅,因為他的不快樂而悲傷……

  *

  因為他們的婚禮並不只是代表著兩個家族的結合,更是兩大勢力的聯盟,所以他們的婚禮辦得極盛大,而事後的婚宴只邀請了至親好友,雖然簡單卻不失典雅貴氣。

  紀晴葉換上了一套鵝黃色的緞質禮服,手腕上戴著由黃玫瑰做成的腕花,嫩黃的顏色格外地顯出她肌膚的白皙剔透。

  傅聰正式將她介紹給幾位元好友認識,她不怕生的大膽性格立刻就博得唐勁的欣賞,而成揚一向是最心軟的人,總是熬不住別人對他的撒嬌,所以也是馬上就被她哄得服服貼貼。

  「我可以叫你成揚哥哥嗎?」紀晴葉一眼就喜歡這位兄長,她可以確信如果兩人真的是兄妹,他將會是最保護妹妹的好哥哥。

  「呃……可以,當然可以!」回答的同時,成揚意味深長地覷了在一旁無動於衷的傅聰一眼,然後才將視線挪到紀晴葉身上。

  「那你可以叫我小兔。」

  「呃……小兔,好名字,跟你很配。」說完,他又意味深長地覷了好友一眼,臉上稍嫌太過燦爛的笑容似乎並不單純因為覺得眼前的女孩很活潑,很討人喜歡的緣故。

  傅聰冷冷地回睨他,根本不需要多想就猜出了理由,十之八九是在嘲弄他們夫妻個性怎麼差了十萬八千里。

  何止十萬八千里?成揚心想,根本就是差得遠到外太空去了吧!他從來沒聽說個性相差如此之多的夫妻竟然還可以相安無事,一個是全世界的人都死在他面前,大概也會無動於衷的冷血分子,另一個則是把心情全都寫在了臉上,生怕全世界有人會不曉得她的喜怒哀樂似的。

  說不定,老大和他們都料想錯了,跟紀晴葉這個女孩結婚,利益結合可能還在其次,重要的是她搞不好能夠改變傅聰這個沒心沒肝又沒肺的傢夥,造福他們這些三不五時就被他冷刮一頓的夥伴們。

  啊啊……一個和藹可親又善良的傅聰,他心裏真是充滿期待啊!

  這時,一名幹部過來在傅聰的耳畔低語了數句,他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揚手揮退了那位幹部。

  成揚看著好友深沉的臉色,心裏覺得不太對勁,但沒開口問,他一向知道傅聰的個性最不喜歡被人干涉。

  「有事嗎?」紀晴葉可沒那麼多心眼,想到了就問,還非要問清楚不可。

  「我忘了跟你說,今天晚上我要搭晚班的飛機去東京,車子已經備好在外面等侯。」他唇畔冷淡的笑意似乎絲毫不覺得在新婚之夜拋下嬌妻,有任何不對之處。

  因為唐氏積極介入四大家族的運作,已經引起日本商界與黑道的關注,由於日本的貨船要到歐洲也需要通過東南亞這個樞紐,所以他們都不樂見這塊地盤被唐氏壟斷。

  「今天?」紀晴葉不敢置信地問。

  「對,就是今天晚上,對不起,我應該早點跟你說。」

  「聰,你大可不必要——」成揚才正要打抱不平,但接下來的話還未出喉,就被他一記冷瞪給喝止。

  雖然聽見了他說對不起,但她並沒有從他臉上看到絲毫歉意,她想起了爺爺在婚禮前對她說的話,他說對男人而言,工作最重要,一個好妻子是不可以對丈夫抱怨工作太忙的,平常人尚且如此,更何況她的丈夫不是普通人呢?

  「你去吧!接下來善後的事情我會張羅的,再不然,成揚哥哥會幫我的,是不是?」她笑拉住成揚的手,詢求他的答應。

  成揚看了看她甜美的臉蛋,又看了看好友那張冷漠的表情,為了不讓面前這位小新娘感到難過,他硬是吞下一肚子想抱怨的話,點了點頭。

  「記得早去早回啊!」成揚語氣不善地說道。

  一直以來,他就比較喜歡唐勁老大,因為老大雖然有時候做事很狠,但至少比較像個人,但傅聰卻總是讓人覺得他簡直就是沒心沒肝又沒肺的,但卻又偏偏拿他無可奈何。

  「嗯。」傅聰悶吭了聲,斂眸看著紀晴葉一臉不舍,卻忍住了沒說出口的落寞神情,「那我走了。」

  「好。」她點點頭,微笑著仰起小臉等待他跟她吻別。

  可是他只是淡然地覷了她一眼,說了聲「再見」,轉身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紀晴葉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臉蛋依舊是微微仰起的角度,而在她的美眸深處映著的卻是他逐漸遠離的背影。

  「成揚哥哥,你跟傅大哥已經是十年交情的老朋友了吧?」她語氣軟軟膩膩地問道。

  「對,有問題嗎?」

  「那你一定很瞭解傅大哥吧?」

  「呃……這天底下有人瞭解那個男人嗎?」成揚苦笑道。

  「就算你不瞭解他,總該知道他有沒有喜歡過別的女人吧?」她偏著小臉,一副可愛的笑臉,但在她雙眸深處卻閃爍著固執的光芒,似乎不把答案給問到絕對誓不甘休。

  「這……這很重要嗎?」成揚乾笑了兩聲,在心裏罵死了傅聰。

  「他有,是吧?」她輕輕地問。

  「你怎麼知道?!」這話才說完,成揚立刻在心裏罵自己是豬頭,這不是擺明瞭「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他死定了!兩年前沒被老大給揍死,這下子可真的會被傅聰給弄死!他看著紀晴葉一副大受打擊的表情,只差沒有抱頭慘叫。

  誰來人啊?好心來救救他吧!


第三章

  才剛下飛機,傅聰並沒有立刻回家,而是吩咐司機開到另一個地方,在去那個地方之前,他到花店買了一束百合,沒有華麗的包裝,因為這束花是要送給死者的祭花。

  下了車,他順著石砌的臺階而上,走進了一座獨立的墓園,所有的花草與樹木都被整理得非常好,在墓碑之前,已經放了一束百合,可見在他來之前,已經有人先來過了。

  傅聰不需要多想,就能猜出早他一步過來的人是唐勁,他應該是帶著熙恩過來的,畢竟在這墓地裏躺的女人是熙恩半個母親。

  「你終究是如願了。」傅聰將兩束花放在一起,看著墓碑上鏤刻的名字,「那個男人就算這輩子都不會愛你,但因為感激你所做的一切,從今往後,每一年的這一天,他都會來看你,帶著你們的孩子過來看你,邊敬,這就是你想要的,是嗎?」

  回答他這個問題的,是一陣夾帶著涼意的微風,傅聰斂眸瞅著墓碑,斯文俊秀的臉龐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冷得宛如雕像一般。

  他與邊敬確實曾經在一起,她的美麗不容否認,而她的聰明才是真正教他欣賞的地方,跟她在一起非常地自在,她從來不想要他負任何責任,他們在彼此的身上互取所需。

  他曾經想過要娶她,可是她不願意,在她死去的前一天,她笑著告訴他,在他們之間存在著的並不是愛情,自始至終,她就只愛唐勁一個人,對她而言,唐勁才是如聖典般的存在。

  「你說我遲早會懂,但我不知道,你究竟要我懂什麼呢?」他泛起一抹苦笑,輕歎了口氣,在原地佇立了半晌之後,調頭轉身離去……

  *

  他絕對要殺了成揚那個傢夥!

  望著面前那張等待著他給予答案的小臉,生平第一次,在傅聰的心裏湧起一個不為任何原因,只是想幹掉一個人的念頭。

  此刻在書房裏的氣氛僵硬得宛如一股不流動的空氣,而待在這個空間裏的兩個人,傅聰與紀晴葉,明明就是剛結婚才大半個月的夫妻,詭譎得仿佛正在談判分手的怨偶。

  但紀晴葉並沒有想要分手,她只是想要問清楚,前兩天,他剛從新加坡回來的時候,她沒開口問,就算她知道他曾經愛過另一個女人。

  但那只是曾經,她不可以因為他曾經愛過誰,就對他無理取鬧。

  可是,一個星期過去了,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竟然還乾淨得像張白紙,他總是說累,總是回來得太晚,所以仍舊睡在他原來的房間裏。

  她不想再等下去,怕自己真的會等上一輩子。

  「不要把邊敬扯進去,我們是我們,她是她,這兩者之間一點關係也沒有。」傅聰合上手裏的書本,再也無心翻看,緩慢地站起身,揚起深沉的眸光,定定地瞅著新婚妻子。

  紀晴葉被他冷淡的眸光螫得心裏一痛,微微地瑟縮了下,還是鼓起勇氣繼續問道:「你愛我嗎?」

  她屏住呼吸,緊張地等待他的答案,但回答她的是一陣久久的沉默,在沉寂之中,她似乎聽見了他的回答。

  不,他不愛她。她仿佛聽見他在沉默之中說了這句話。

  「如果你不愛我,你為什麼娶我?為什麼?」說這句話時,她心裏難過得幾乎快哭出來。

  「因為你姓紀。」既然她已經問了,他就沒打算再隱瞞,再一次,他心裏想殺了那個叫做成揚的男人!

  「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因為我叫紀晴葉,所以你就娶我,如果我不叫紀晴葉,你就不要我嗎?」

  「如果你不是紀晴葉,我不會娶你,因為那對我整合四大家族的事情一點幫助也沒有。」他定定地瞅著她,看著她那張小臉慘自得像紙一樣,突然覺得他或許該保留一點,不該對她說實話。

  紀晴葉咬著嫩唇,好半晌感覺自己像啞掉了似地找不到說話的聲音,她感覺在內心深處有某種東西在剝落。

  傅聰輕歎了口氣,似乎覺得有點無奈,「我已經把話都說明白了,如果你不想留下來,大可以離開,我不會留人,你應該很清楚這一點才對。」

  「不,我要留下來。」當紀晴葉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根本就是瘋了,她搖搖頭,表情非常堅決。

  「你不知道自己正在說什麼。」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紀晴葉深吸了口氣,平復幾度想哭出來的酸嗆淚意,微笑著面對他。

  「你只說現在你不愛我,可是你沒說下一刻你不會愛上我,你沒說明天不會愛上我,說不定,你不久以後就會愛上我,十天、一個月、一年、兩年,如果哪時候你愛上我了,而我卻離開了,你不就找不到人愛了嗎?所以我要留下來,等你愛上我的那一天。」

  「如果,我一輩子都不會愛上你呢?」他淡然地問,知道並非沒有這個可能性,他根本就不懂愛,這種虛無的東西不存在他的心裏面。

  有短暫的一瞬間,她真的以為自己的心碎得再也拼不回來,她聽見了,真的聽見了在她心底深處有某個地方破裂的聲音。

  但她仍舊笑了,如果不扯開燦爛的微笑,她真的會哭出來,「那就等過完這輩子再說,這輩子還沒過完,誰都說不準會發生什麼事情,生命的最後一天還沒到來,誰都無法斷定你不會愛上我。」

  傅聰靜靜地瞅了她半響,許久不發一語,然後他站起身,在經過她身邊時,冷淡地撂下一句話。

  「那你就等吧!」

  「好。」除了這個字之外,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夠說什麼,紀晴葉低著頭淺淺地微笑,回答他的語氣就像個乖巧的好學生。

  有一瞬間,她恨自己為什麼要如此喜愛他,恨他為什麼愛的是別的女人,可是她無能為力改變一個事實,那就是或許永遠在她的心裏,對他的愛都將會比恨多一點……

  *

  無法入睡。

  紀晴葉獨自一個人躺在偌大的床上,睜圓了美眸,盯著床帳的頂部,放棄了努力讓自己入睡的念頭,她已經很用力試過了,就是沒有辦法。

  原來,她只不過是嘴巴上逞強,其實,今天他們之間的對話,此刻正在她的腦海裏一句接著一句不斷地重複著,他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利刃般不斷地剜著她的心口,讓她痛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可是,至少她心裏慶倖他沒有肯定地說這輩子絕對不會愛上她,對她而言,這就很足夠了!

  然而,說不定他這輩子真的不會愛上她了!

  紀晴葉眨了眨美眸,眨去盈眶的淚水,不喜歡自己心裏有這個念頭,她一直都是膽大妄為的,不是嗎?

  從小到大,她從不害怕任何事情,現在的她也應該是如此的,不是嗎?那又為什麼在她的心裏深處有某個角落感到不踏實?

  仿佛,她只要踩到那個脆弱的地方,她的世界就會崩毀,她身邊所有理所當然的存在全部都會消失不見。

  她不要他消失不見!

  她不要再回到身邊明明就有一大票人圍繞著自己,心裏卻比只有一個人時還要寂寞孤獨。

  可是,跟傅聰在一起,她就不會感到寂寞孤獨了嗎?紀晴葉心底頓時一陣黯然,把懷裏的枕頭抱得更緊,恨不得把它給揉進骨子裏,好讓空蕩的心裏面充實一點。

  跟他在一起,她仍舊是覺得孤單,可是,她就是放棄不了想到他的時候,充斥在她心裏的甜蜜感覺,就是莫名其妙地知道自己喜歡這個人,就算明明知道他不喜歡自己,對他的喜愛也不曾稍減一點點。

  她不想等待,再等下去,或許真的會耗上一輩子。

  驀地,紀晴葉翻開被子,翻身下床,打開房門走出去,赤裸的纖足踩在冰涼的木質地板上,堅定地往著她想去的地方而去……

  *

  「你想做什麼?」

  傅聰渾厚的嗓音在安靜的房間裏顯得特別低沉,在紀晴葉推門而入時,他正好脫掉上身的袍子,只剩下鐵灰色的休閒長褲裏往他一雙修長的腿,在他身後有一盞立燈,昏黃的光線勾勒出他結實而且優雅的體魄。

  在暗影之中,他一雙竣銳的眼眸隱隱地閃著光亮,直勾勾地盯住她,等待著她給予答案。

  「我……我可以進來嗎?」她選擇忽略他的問題,怯聲地說道。

  「進來吧!」他悶吭了聲,轉過身背對著她。

  過分安靜的空氣讓她的心一陣陣發緊,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放棄,深吸了口氣,她一字一句緩慢地說道:「我要你抱我。」

  有一瞬間,他的背影僵硬了下,但隨即以一聲冷笑帶過,大手掀起被褥,準備就寢,「不要鬧了,回去睡覺吧!」

  紀晴葉堅定地搖頭,「我要你抱我,既然你已經娶了我,就應該要對我負責,當我真正的丈夫。」

  「我再說一次,乖乖回去睡覺。」他的語氣隱約透出了不善。

  「不要!」說完,她猛然將他撲倒在床上,一雙纖臂緊緊地圈住他的頸項,揚起長睫倔強地盯住他的臉龐。

  「你應該知道我娶你的目的。」

  「是,我知道,所以你不跟我發生關係,是在為我著想嗎?你心裏真的是那麼想的嗎?」

  他抿起薄唇,不發一語地盯著她,看見她不以為然地輕哼了聲,形狀優美的嫩唇輕撇了下。

  「你不會覺得這太可笑了嗎?你跟我結婚,卻打算讓我當一輩子的處女,要是萬一不幸以後我們離婚了,別人問我有沒有性經驗,你要我硬著頭皮說:不,我沒有,我很碰巧的還是個處女,你想要別人怎麼想我們?想你不能人道,還是我的魅力根本就無法吸引你?我才沒有那麼差勁,差到讓自己的丈夫提不起一絲性趣!你還敢說是在為我著想嗎?」

  「你確實沒有那麼差勁,在你身上,有太多男人想要的優點。」有一瞬間,他的嗓音聽起來有些喑瘂。

  「可是你不要。」她指控道。

  「總有一天,你會遇到真正喜愛的男人。」所以,不必要浪費時間和精力在他的身上。

  「可是我很確定自己很愛你呀!」她哽咽著,出喉的嗓音近乎悲鳴。

  「你還太年輕,有太多事情你還不懂。」他幽邃的眸光變得深沉,如果說聽到她如此真心的表白而毫無感覺,那只是他在騙自己。

  「誰說太年輕就不懂事?我是真的確定自己好愛、好愛你呀!」

  「到底是什麼自信讓你如此堅持呢?」

  「我就是知道,沒有理由。」

  「你會後悔的。」

  紀晴葉不想再聽到他說這樣的話,小嘴氣悶地一咬,撒手離開他,「我要去告訴全世界你是性無能!如果你不抱我,我就要去說——」

  驀地,一雙有力的男性長臂將她摟回懷裏,她嬌嫩的嗓音消沒在狂熱的索吻之中,她輕唔了聲,感覺自己就快要被他給捏碎了。

  她知道他很強壯結實,卻從來都不知道他的力氣原來如此驚人,或許好幾個她加起來的力氣,都掙不開他此刻如鋼鐵般緊鉗的擁抱。

  他放開了她的唇,長指扣住她小巧的下頷,斂眸盯住她,低沉的語氣幽幽沉沉的,仿佛從冥界飄蕩而出一般。

  「你存心想惹我生氣嗎?」

  「我只是在陳述事實!」她喘息著,一顆心悸動不已。

  「你想要我和你做愛嗎?你以為這代表了什麼意義嗎?」他輕笑了聲,似乎對她的想法感到不以為然。

  「它沒有意義,可是,那至少代表了你是我真正的丈夫,除了你以外的男人,我誰都不要!」她定定地回敬他的瞅視,在她那雙美眸之中閃爍的光芒,宛如寶石般璀璨。

  生平第一次,傅聰感到迷惑不解,他無法瞭解這個女孩,她與他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人,他沒有感情,而她的愛卻像海洋般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她的「多餘」似乎可以完全彌補他的「不足」。

  對他而言,她好像是另一個邊敬,只是邊敬愛的人是唐勁,而在他面前的女孩死心塌地愛上的男人是他!

  他再次無聲無息地吻住了她,在她柔嫩的唇瓣之間仿佛藏著瑰蜜,讓他不由得加深了吮吻的力道,想要探究到她最幽心的深處。

  「唔……」

  她一雙小手抵在他結實的胸膛上,顫抖著不敢用力,或許應該說她根本就使不上力氣,一陣令她感到無力的快感從她的小腹深處泛起,將她全身的力氣給統統掠奪了。

  一吻久久方畢,當他放開她的唇時,她已經渾身虛軟地靠在他的胸前,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迷人氣息似有若無地繚繞在她的鼻息之間,誘惑著她。

  她不敢相信自己此刻就在他的懷抱裏,他一直都距離她如此遙遠,如神只般不可碰觸,她總是想要親近他,想得心都痛了!

  她抬起小臉,貪婪地吸嗅著他身上陽麝的氣息,以唇輕吻著他的頸項,閉上雙眼,仿佛初生的動物般在探索著屬於他的身體線條。

  在她身上的香味是那麼地甜。

  傅聰伸出大掌捧住她的後腦勺,輕吻著她的臉頰,她的髮鬢,同樣也是閉上眼睛,任由她身上香甜的氣味引導著他的欲望,幾乎可以從肌膚的碰觸與氣息勾勒出她嬌軀的美麗曲線。

  半晌之後,他們幾乎是同時睜開雙眼,望進彼此的瞳眸深處,紀晴葉嬌怯卻主動地吻住他的唇,在她的心底深處,藏著未經人事的慌張,以及生怕他後悔的擔心。

  但傅聰並沒有後悔的打算,他扯開她的睡衣扣子,暫態,一雙白皙腴嫩的飽乳彈跳而出,在她小巧飽滿的乳房上,兩抹乳尖宛如綻放的櫻蕊,羞澀地輕顫著,散發著誘人的氣息。

  他的手掌握住她一隻飽滿的嬌乳,以兩指夾玩住她頂端的花蕊,近乎惡意地輕揉慢撚,不到片刻,嬌嫩的乳尖已經在他的指端繃翹成一顆小巧的珍珠,變得敏感極了。

  「不……」她被從未體驗過的快感嚇了一跳,像只受驚的小兔般無助地抬眸看著他,只見他勾起一抹輕淺的微笑,俯首含住她另一隻乳蕊。

  兩隻敏感的乳尖一起被玩弄的強烈歡愉,讓她不由得感到一陣痙攣從小腹深處泛開,宛如潮水般不斷地湧上,讓她的呼吸逐漸變得急促,渾身的血液就像被火滾煮著就要沸騰。

  傅聰翻身將她按倒在床上,讓她嬌小的身軀陷在柔軟的床褥之中,改以雙手玩弄著她腴白的嬌乳,湊唇輕咬著她的耳朵,溫熱的氣息吹拂在她的耳廓上,不時地以舌尖輕舔著她。

  「唔唔……」紀晴葉擰起眉心,無力地呻吟著,不自覺地夾緊雙腿,想要壓抑住腿心之間一陣陣酸軟的感覺。

  但他卻空出一隻手掌,撩起她睡衣的下擺,探進了她雙腿之間,指尖在她的內褲底部勾弄著,在單薄的布料底下尋覓到羞藏於花瓣之中的核蕊,時而輕巧、時而加重地撚弄著那敏感的花芽,幾次來回之後,一股薄薄的濕液從那花縫深處泌出,微微濡濕了他的手指。

  「不要……摸……」她小聲地低叫,無法抑制那淫欲的花蜜氾濫開來,她伸手捂住了羞紅的臉蛋,對自己的好色感到無地自容。

  可是……真的好舒服!

  被他褻玩最羞恥的地方,竟然讓她舒服到想發抖,她伸手捉住他結實的臂膀,如花瓣般的指尖陷入了他的臂肌裏。

  他勾起一抹輕笑,不顧她的阻止,扯掉了她的底褲,宛如貓兒腹毛般柔軟的恥發,輕覆在她腿心之間,觸手軟嫩,令人愛不釋手,他以長指輕輕梳弄著,聽見了她羞怯的吟聲。

  藏在她柔嫩花瓣之間的秘核,經過他的褻弄愛撫之後,仿佛充血腫脹的珍珠般泛著淫豔的光澤,明明就在她雪白無邪的胴體上,感覺卻是如此地淫蕩撩人。而隨著她快感的加深,如潮般的愛液從她的花縫之中泌出,如蜜般甜膩的氣味淡淡地飄散在空氣之中。

  她不由自主地扭動纖細的腰肢。明明是想要逃開的,卻下意識地追逐他的長指,渴望著他進一步的撫慰。

  傅聰在她狹窄的幽穴之中探入一指,緩慢地抽插著,她輕咬著唇,似乎不太能夠適應身子裏異樣的被侵略感,幾次的抽送之後,他又加入了一指,立刻就見到她的反應如觸電一般,仿佛已經開始習慣被他手指侵犯的快感。

  「不……」她不斷地搖頭,一種接近崩潰的愉悅感覺幾乎教她想要哭泣,她並不覺得自己可以承受更多了!

  她感到空氣變得稀薄,微啟嫩唇,開始用嘴巴喘息。

  「你再說一次不要,我就住手。」他斂眸凝視著她每一個細微的反應,發現她在他身上造成的影響比想像中還要強烈。

  他不自覺地鎖住眉頭,不喜歡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但在他胯間的男性反應卻又誠實得過分。

  「我……不是想說……我只是……啊啊……」他驀然加快了手指在她體內抽送的速度,讓她完全開不了口,只能隨著他的動作而呻吟蠕動。

  她不想要他住手!

  但她卻也不敢想像如果做到了最後,那將會是多麼令她瘋狂的一件事情,她只是想讓他擁抱,卻沒想到讓他碰觸的感覺是如此地舒服。

  就在她快要抵達高潮之時,他突然抽回長指,起身褪掉長褲,賁張的昂揚因為渴望著她而堅硬如鐵,灼熱得幾乎令他感到脹痛。

  他重新覆回她的身上,分開她的雙腿,將亢挺的前端抵住她媚液滿盈的花穴人口,沉著聲說道:「如果你現在想要後侮的話,還來得及。」

  「絕不。」她用力地搖頭。

  他唇畔輕揚起一抹微笑,不知道是在贊許著她的勇氣,還是在嘲弄她近乎愚蠢的天真。

  但無論如何,紀晴葉都不想改變自己的決心,她親近不了他的心,至少,她想要擁有這個男人。

  她揚起長睫,偷覦著他此刻臉上的表情,在光影之下,他俊美的臉龐有一半是黑暗的,看起來不似平常的他,或許,應該說在情欲的催化之下,他熾熱的眸光像極了剛蘇醒的野獸。

  而蘇醒的,不只是那雙眸子,還有他昂藏的身軀,抵在她柔軟花壑上的男性昂揚宛如燒燙的熾鐵般,在她的呻吟之中一寸寸地侵犯而入,緩慢卻又堅定的強勁力道幾乎快要將她撕碎。

  好痛!

  紀晴葉咬住嫩唇不讓自己喊出聲音,她知道會痛,沒料到會那麼痛,她揪住了被褥,感覺自己就要被撕成碎片。

  「該死!」傅聰低咒了聲,在她花扉深處的溫暖濕潤宛如嬰兒的小口般,緊緊地吸銜住他,強烈的快感如電擊般直竄他的腦門。

  「不行……真的不行了!」她伸出小手推打著他的胸膛,受不住疼痛的淚水隱約在她的眼角閃動著光芒。

  他大掌捧住她圓潤的俏臀,不顧她的抵抗,猛然一記挺腰,沒根而入,深深地埋進她軟馥的花穴深處。

  「痛……」

  從她唇間逸出的呻吟近乎悲鳴,她以為自己會死掉,但是沒有,隨著他的緩慢律動,疼痛逐漸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被一次次侵犯的愉悅。

  是他!

  是他在她的身子裏!

  她感覺到他了!

  就在她的身子裏,如鐵般硬實,如火般炙熱,一次次的律動宛如烙印般,在她的女性深處烙下屬于這男人的印記!

  紀晴葉咬住嫩唇,激動的淚水盈溢而出,張開雙臂圈住他的頸項,感受著他胸膛結實的硬度,以及熾熱的體溫。

  本能的律動讓他們交纏著彼此,宛如灼熱的熔岩一般,緊密地結合著,一次又一次的交合,不斷地、不斷地升高的體溫,越來越令人難以忍受的煎熬快感,逐漸地將他們帶往欲望的最巔峰。

  她開始在他的懷裏顫抖扭動,低低地哭叫著,宛如被欺陵的小母獸一般,但她的神情卻又不是全然地痛苦,喘促的呼吸聲中摻雜著歡愉的嚶嚀。

  驀地,一聲野獸般的嘶吼從傅聰的喉間逸出,他吻住了她的唇,加快了下身抽送的速度,仿佛就要燎起火花一般,在一陣激烈的抽送之後,厚實的大掌牢牢地扣住她圓潤的俏臀,將激熱的欲焰射進她的花心深處,完完全全地充滿了她,強烈的刺激將她帶往更高潮的頂端。

  過了久久,紀晴葉仍舊回不過神,她無力在偎靠在他的懷抱裏,聽著他的心跳與自己的心跳,像是亂了拍子的節奏般交疊著。

  她以臉頰廝磨著他的頸窩,小小聲地對他說:「你不喜歡我跟那些朋友出去,我就不出去了。」

  「你可以出去沒關係,你是我的妻子,不是被我關在牢裏的囚犯,只是記住謹慎收斂一點,不要讓人看笑話。」他的嗓調仍舊有些激情的沙啞,但是語氣聽起來已經略顯得冷淡。

  他可以聽得出來她話裏討好的意味,而他一直以來就不太喜歡這種行為,只會教他覺得那只是廉價的忠誠。

  他放開她,翻身下床,走進浴室關上門,然後裏頭傳出了淋浴的水聲。

  紀晴葉坐起身,看著那扇亮著燈光的門扉,一個人無助地坐在床上,落寞的神情像極了孤零零被拋棄的孩子……


第四章

  從那天之後,他們就像一對正常的夫妻,不僅只有名分,他們在夜裏還會共用性愛的歡愉,雖然他的態度總還是冷淡,但是算是已經很有耐心地在對待她,只除了偶爾真的受不了她的時候,臉色就會非常難看,教她只好識趣地閉嘴,不要再惹他心煩。

  但她每天早上,在他出門之前,她還是會追在他身邊喋喋不休地說話,她心想要增進彼此的感情,當然是要透過良好的溝通囉!

  但一直以來,他的回答總是簡短,所以每天早上,從臥室到盥洗的浴室,再到樓下的餐廳,最後是大門口,這一路上大半時候只有她一個人的聲音,如果不是他還在一旁,只怕有人會以為她是在自言自語。

  但就是只是看著他微惱的冷臉,她都覺得快樂。

  紀晴葉已經在心裏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那就是她一定會很努力,讓他總有一天愛上她。

  但她真的不再跟那群朋友出去玩了,她開始買書回來看,買了一堆關於植物花草的書籍,覺得不足的部分還從國外訂書,或是請她國外的朋友想辦法替她買到,幫她寄來臺北。

  現在,在她心裏有一份極想做的工作,不想再只是無所事事地整天閑晃,有了目標之後,她反而覺得踏實多了。

  雖然那些朋友三不五時就會打電話來抱怨,但唯一讓她答應出去的人只有西少一個,她和他的關係就像哥兒們,再加上他那重義氣的個性,還有兩人相仿的背景,讓他們總是可以無話不說,但是那種感覺大概就像是跟姊妹關起門來說悄悄話吧!

  唯一能令她心動的男人,就只有傅聰!

  她的生活開始變得單純,每天就是看書逛花市,然後等傅聰回家,有時候他會有生意上的飯局,不能回來陪她吃飯,她就會一個人乖乖待在家裏看書,玩花撚草,然後隨便拍些生活短片,用電子郵件寄給他,好讓他可以用很短的時間就知道她每天的生活情況,讓他可以多瞭解她一點。

  但大部分時候他都沒有回應,就連那次在他出差時,她生了病,送了封郵件給他,他也沒回信,當他半個月後回來時,她的病已經好了,她只能笑笑地對他說她好想念他。

  但是今天的她什麼事情也沒做,因為一件事情讓她心情變得很差勁,讓她連飯都懶得吃,直接就睡了。

  當傅聰回到家時,已經晚上十點了,他進門時看見房子裏的燈光是暗的,原本以為沒人在家,以為她又出去跟朋友吃喝玩樂了,但還沒走進客廳,他就瞥見了長沙發旁的臺燈是亮著的,一個嬌小的身影蜷得像蝦子似地縮在沙發上睡覺,手裏捉著Hello Kitty的毛毯,似乎睡得又香又甜。

  他走到沙發旁邊,俯身拾起她掉落在地毯上的書,那並不是她平常會看的服裝雜誌,而是介紹花草種類的書本。

  他將書本放到一旁的幾上,感覺到她的身子微微地蠕動了下,他轉回眸,看見她已經睜開眼睛清醒了。

  「你回來了?」她扯起一抹大大的微笑,柔軟的雙手握住他的大掌,拉在臉頰旁邊輕蹭著。

  「吃過飯了嗎?」他斂眸看著她惺忪的睡顏,已經開始有點習慣她總是不吝於表現親密的個性,她總是喜歡突然親他、抱他,突如其來的親昵碰觸總是教他措手不及。

  「沒吃。」她的臉突然變苦了起來。

  「為什麼?」他早就告訴過她,絕對不要等他吃晚飯,只要肚子餓了就自己先吃。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心情很難過?」

  「嗯?」他挑起眉梢,等著她繼續說下去,通常他都可以等到答案。

  「你知不知道我這個月的月事遲了快一個星期?」

  「不知道。」他緩慢地搖了搖頭,一抹深沉的黯色閃過他的瞳眸深處,但一閃而逝,幾不可見。

  「我想也是,我也是前兩天才發現的,然後我就想啊,會不會是有小寶寶了,結果今天就去便利商店買驗孕棒,你知不知道現在便利商店也有在賣驗孕棒?」她美眸眨巴了兩下,有點期待地看著他。

  「不知道。」他緩慢搖首,深沉的眸光有一瞬間簇動,他直勾勾地瞅著她,等著她再說下文。

  「我就在想你一定不知道。」她笑撇了撇嫩唇,表情似乎有點得意,可是在下一瞬間表情就黯然下來了,「可是你猜結果如何?」

  「如何?」他挑起一邊眉梢。

  「沒有,我沒有懷孕。」她哭喪著臉,拉住他的衣袖,「所以我現在心情好糟糕,我們的寶寶沒了。」

  「它不是沒了,是根本就不曾存在過。」他冷淡而且平靜地對她解釋這個殘酷的事實。

  「可是我本來以為有啊!」她覷了他無動於衷的冷臉一眼,語氣埋怨地說道:「你根本就不懂,人家本來真的以為自己有小寶寶了嘛!」

  「不要拿那麼無聊的事情影響自己的心情。」他掙開了她拉住袖口的小手,站起身,以冷淡的口吻說道:「早點睡吧!我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忙。」

  她輕哼了聲,看著他的背影,蠕動著小嘴以氣音說道:「你哪一天沒有事情要忙?」

  「你說什麼?」他聽見了似有若無的聲音,回頭看著她。

  「沒事,你快點去洗澡,待會兒我有話要跟你說。」她乖巧地笑著搖頭,從沙發上跳起身,半推著將他趕到樓上去梳洗更衣。

  *

  一直以來,傅聰就不是貪睡的人,他的睡眠時間一向都非常短暫,所以不到十二點他不會上床睡覺,而隔天也總是六點會準時起床。

  剛開始紀晴葉為了要配合他的作息而感到痛苦,因為她可以很晚睡,但是她很難早上爬起來,但日子久了,她也就習慣一早陪他起床,反正他也只有那段時間可以聽她說話。

  傅聰梳洗更衣之後,習慣到書房再處理一下當天的公事,紀晴葉敲了敲門,探進了俏麗的臉蛋,「你現在有空了嗎?」

  「你到底想做什麼?」傅聰坐在書桌前翻看著文件,拿起一旁的熱茶啜飲了小口,然後抬起銳利的瞳眸,示意要她進來。

  紀睛葉走進書房,隨手關上門,站在門後,小臉上的表情有些怯澀,似乎即將說出口的話對她而言非常重要,「我想去學花藝。」

  「為什麼?」

  「因為我從小就很喜歡跟美有關的事物,在我們的婚禮上,我看到好多漂亮的插花擺設,我覺得自己說不定也可以做同樣的工作。」

  她屏息期待地看著他,期望著他的反應,她思考了好久才決定向他提出這個要求,他應該也會很高興聽到她肯上進吧!畢竟從以前到現在,他就一直對她的生活方式不以為然。

  而且,這些日子她沒有出去跟朋友鬼混,待在家裏看了好多相關的書籍,甚至於上網訂跟花藝有關的外國書籍,越看越是感到興趣。

  但聽了她的解釋,傅聰只是勾起一抹冷笑,定定地瞅著她,「你不是說過在你的人生中不需要太過努力,就可以得到每件你想要的東西吧!怎麼現在突然又想要奮發向上,想要出去工作了?」

  「我……」

  「如果這是你的新遊戲,那就不要浪費時間了吧!」

  「你不想讓我去學?」從她美眸深處閃過的神情顯得有點受傷。

  「去不去是你的自由,你是我的妻子,不是我的囚犯,你想做什麼,大可以放開手腳去做。」說完,他又繼續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到檔上,這幾天將是他整合四大家族的關鍵時刻,他沒有心情陪她去瞎忙那些小事。

  可是你不喜歡我做的事情,我一件也不想做!她在心裏大聲地對他喊道,但終究還是吞忍了下來。

  他說,她不是他的囚犯,紀晴葉在心裏輕輕地歎了口氣。誰說她不是囚犯?在愛情的世界裏,她早就是他的囚犯,被他緊緊地縛住,再也沒有絲毫任由她的力氣可使了!

  「算了!我不去了!你就當我沒提過這件事情吧!」她垂下小臉,看著自己的雙腳,努力地按抑住想哭的衝動。

  今天一早,當她從驗孕棒的檢測結果發現自己沒有懷孕時,其實已經有點想哭了,而她又是如此期待他會贊成她能夠找些事情做,在她內心深處期待著是他的讚賞。

  傅聰看著她此刻落寞的神情,忍不住歎了口氣,他不懂她心裏究竟在想什麼,不懂她為什麼要如此在乎他所說的每一句話,甚至於是每一個字!

  「你聽著,我再說一次,你想做什麼我都不會反對,你只管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我——」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打斷了他的話語,傅聰覷了她一眼,伸手接起桌上的分機話筒。

  整整有一分鐘的時間,他抿唇不語,臉色從平靜轉變成嚴肅,然後,他掛上了電話,站起身走到紀晴葉面前,雙手握住她纖細的膀子,「你聽著,無論我接下來說什麼,都請你一定要冷靜,可以嗎?」

  「你不要嚇我,到底是什麼事情?」她看著他嚴肅的神情,心頭仿佛被揪住了一樣,緊張得快要喘不過氣。

  三秒鐘的沉默冗長得仿佛一輩子,傅聰緩慢地開口,說出了一個對紀晴葉而言再殘酷不過的事實。

  「一個小時前,你的爺爺在新加坡因為突然的心肌梗塞,在十分鐘前,已經在醫院裏過世了。」

  *

  死亡,這兩個字總教人感覺遙遠,但是當它想要來的時候,卻總是又快又突然,教人感到措手不及。

  後來,在傅聰的安排之下,紀老爺的遺體被送回來臺北,因為紀晴葉記得她爺爺在生前說過,要跟她奶奶一起被葬在一起,他們雖然是透過相親安排結婚的,但彼此的感情一直都很好。

  紀晴葉站在靈堂前,想起子爺爺老是叮嚀她一定要自立自強,他已經是個老人家了,再當她的靠山也沒幾年了,如果在他死去之前,她仍舊學不會照顧自己,那在九泉之下,他可是會擔心得要命。

  她不想讓爺爺擔心,在他生前,她已經是個不肖的孫女了,怎麼可以在他老人家死後,還繼續讓他掛在心上呢?

  她站在喪家的位置上,一身黑色的洋裝更顯出她臉色的蒼白,她靜靜地佇立著,對每個前來上香的客人鞠躬答禮。

  傅聰站在她的身邊,斂眸瞅著她蒼白的臉蛋,一抹擔憂的神情泛過他的眸光之中,但他抿唇不語,沒對她說出半句呵護的話。

  就在隆重而肅靜的氣氛之中,突然有一個年紀約莫四十出頭的男人闖了進來,胡亂地揮舞著手裏的刀子,他的神情狂亂,仿佛有人將他逼進了末路。

  「啊啊啊……」

  男人仿佛不要命似地沖向站在家屬位置上的傅聰,但就在距離約莫還有幾公尺的時候,就被一旁的護衛給擒住,像犯人般被壓制在地上。

  「放開我!傅聰!我要殺了你——」男人的雙眼幾近是赤紅色的,「你有種就站出來!」

  相較於他的激動,傅聰的反應平靜得仿佛只不過是在看出鬧劇,冷淡的嗓音寒若冰霜,「陳有年,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肯現在就乖乖離開,以前的事咱們就一筆勾銷,如何?」

  「一筆勾銷?我做不到!你利用了我,我現在被陳家追殺,你卻不管我的死活!如果我沒命,也要你不能活!」

  「要我給你陪葬,也要看你的命夠不夠值錢!」傅聰冷笑了聲,覺得他的話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你為什麼不去反省一下自己做了什麼?讓我置你於不顧,讓陳家派人追殺你,不,我不會救你,我已經答應了陳家的當家絕對不再插手你們之間的事,來人,將他帶走。」

  半年前,為了整合四大家族的事情,他確實派人跟陳有年聯絡過,不過這個男人太貪心,想要兩面討好,而他不只是厭惡廉價的忠誠,更是憎惡像他這樣的牆頭草。

  兩名保鏢將陳有年架起來,將他往門外拖去,這時,陳有年的目光轉移到傅聰身旁的紀晴葉。

  「你就是紀老爺的孫女吧?!」

  紀晴葉原本心裏已經夠駭然了,沒想到對方的注意力會轉移到自己身上,她轉眸驚慌地看著傅聰,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把他帶走!」傅聰語氣嚴厲地命令道。

  保鏢以最快的動作將陳有年拖出去,但是他近乎破喉的嗓音仍舊不斷地叫囂著,「你聽著!總有一天你也會被拋棄,你會就像被用過的垃圾一樣被他丟棄!只要你對他再也沒有任何利用的價值,他就會不要你!」

  「把他帶走!」

  這幾乎是傅聰生平第一次怒吼咆哮,同樣也在靈堂之中的唐勁與成揚等人聽到這個多年的好友竟然會發如此之大的脾氣,不約而同地感到一愣,一直以來,怕是發生泰山崩前的大事,都不能教這個男人皺一下眉頭。

  「你看著!好好看著!總有一天這也會是你的下場——」陳有年的叫聲幾近淒厲。

  紀晴葉緊偎在丈夫的懷抱裏,不由自主地輕顫著,但耳邊猶然聽見男人的咆哮聲不斷地飄進她的耳朵,教她感到驚心動魄。

  「教他不要再說了……求你,教他不要再說了!」她微弱的嗓音近乎喃喃自語,捂住了雙耳,想將所有一切的聲音都隔絕在外。

  傅聰對身邊的手下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去想辦法讓陳有年閉嘴,大掌溫柔地輕撫著她細軟的發絲,臉色沉凝地不發一語。

  「先進去休息一下吧!」他低頭吻住她的發,輕聲地說道。

  「嗯。」她虛弱地點點頭,卻明顯地避開他的手,轉身走進通往內室的門口,單薄的身影幾乎教人以為她會脆弱得粉碎掉。

  傅聰一瞬也不瞬地瞅著她的背影,在他的心頭有一道痛楚宛如被利刃劃過,一陣陣地抽搐著,隱隱作痛……


第五章

  一連好幾天,她總是被惡夢嚇醒。

  那天,在她爺爺喪禮上所發生的景象,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的腦海裏不斷地出現,每次惡夢醒來,她總是一身冷汗。

  傅聰是個很淺眠的人,每次總會被她擾醒,但他總是什麼話都不問,將她攬進懷裏,就再次閉眸入睡,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但她沒辦法像他一樣若無其事,躺在他的懷裏,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聲,在她腦海裏的想法總是亂得像找不到頭緒的毛線球,她總是越想整理,就把自己弄得越混亂。

  終於她還是累得睡過去了,等她早上醒來時,身旁已經空無一人,傅聰已經出門去了。

  雖然,他們有了親密關係,但他們之間仍舊生疏得像是陌生人一樣。

  或者他們比陌生人還要不如,因為他們之間的婚姻不過是為了他要利用她,就連西少都曾經聽說過,只是怕她難過,並沒有告訴她。

  原來,在結婚之前,除了她自己以外,每個人都知道傅聰跟她結婚,是為了要利用她得到紀家的資源,唐氏與紀家的合作,只不過是為了一步步蠶食紀家多年苦心的經營,接著取而代之。

  她不想一個人待在家裏,心亂得什麼事情都做不了,連她最感興趣的花草書籍也看不下去,所以她把西少約出來,一起在咖啡店坐下整個下午。

  那天在喪禮上的事情,西少雖然沒有親眼見到,但也有耳聞,他終於忍不住說出了擔心的話。

  紀晴葉捧著馬克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拿鐵,相較於西少的擔心,她臉上的表情有點淡然。

  「我早就知道他想要利用紀家,他從來沒有隱瞞過我這件事實,他是個很誠實的男人,誠實得有點接近殘酷。」

  只要她開口問了,傅聰絕對是有問必答,但有時候,她寧可他不要那麼誠實,希望他不要開口說出她根本就不想聽到的實話。

  「那你還想跟他在一起?趁他還沒把你傷得太深,快點離開他吧!」

  「我不要。」紀晴葉揚唇綻開一抹淺淺的微笑,將她美麗的容顏點綴得閃亮而且迷人,「我要留在他身邊,只要他仍然需要用到我的一天,我就會留在他身邊,所以我很害怕。」

  「你在怕什麼?連讓這個男人傷害你都不怕了,你在怕什麼?」

  「我怕總有一天他會不需要紀家,不需要我,他會去找另一個他需要的女人,跟她結婚。」

  「紀、晴、葉!你可不可以不要那麼窩囊?你真的是那個說風就是雨,敢做敢當的紀晴葉嗎?」他的音量之大,立刻招來旁人的白眼。

  「我不是,以前的紀晴葉不愛傅聰,可是現在這個紀晴葉很愛那個男人,我很愛他呀!你知不知道?」

  「可是他不會愛上你,像他那樣的男人,骨子裏流的血液只怕是沒有一點溫度和感情的吧!」

  「他有!他有感情!他愛邊敬姊姊,他愛她,他遇見邊敬姊姊比我還早,所以他才不會愛上我。」她定定地瞧著好友,反駁他的說法。

  「可是他是你的丈夫。」

  「他……可是……他……」她一時之間一見無話可說。

  「你到底可是什麼?反正他沒有愛上你,就是他的不對。」管他多愛別的女人,他不愛他們家小兔就是不對啦!

  驀地,紀晴葉深深地瞅了好友一眼,美麗的小臉上儘是大受感動的表情,「西少,你人真的好好喔!為什麼你明明條件就好到要命,可是就是找不到女朋友來愛呢?」

  「那是因為我不像某人一樣濫愛。」他冷哼了聲,不忘調侃。

  「我才沒有濫愛,我只愛我老公一個人。」她朝他吐了吐嫩舌,忽地,一個念頭閃進她的腦海裏,讓她不由得想出了神。

  被她落在一旁納涼的西少安靜了兩分鐘,終於忍不住開口問:「小兔,你在想什麼?」

  「沒事,我只是突然間想到一個問題。」她搖頭,臉上的笑容很賊。

  「什麼問題?」見她只是抿唇笑而不語,西少忍不住哇哇大叫,「不說就不夠朋友喔!紀晴葉,你快說,你到底還當不當我是朋友?」

  「你當然是我朋友啊!可是,我總可以保有一點隱私吧!」她朝他吐了吐嫩舌,就是硬不肯跟他說實話,「現在你有空吧?」

  「沒空!」西少氣憤地別過頭去,哼!像她這麼不夠意思的朋友,就算他有一大把時間,他也不想跟她說有空。

  「我要去一個地方,是朋友就陪我去。」

  「不去你就不把我當朋友?」他瞪她。

  「對。」她笑看著他,敢打包票他不會拒絕。

  西少瞪著她,心裏氣得想捉狂,但最後還是不情願地點頭,「去啦!去啦!上刀山下油鍋,本少爺都陪你去啦!」

  「謝謝。」一抹甜美的笑容在她的唇畔漾開來,她和西少都是同病相憐的人,同樣都是那種好友滿天下,知心沒幾人的可憐傢夥,「不過,上刀山下油鍋你自己去就好了,本小姐可不奉陪。」

  *

  最近,她常作惡夢。

  就算他沒問她,也知道是因為在喪禮上所發生的那件事,她太單純,醜惡的現實將她給嚇壞了。

  她是無辜的,讓現實變得醜惡的人是他,與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今天傅聰提早將事情處理完,打算回家多陪陪她,但是沒料到當他回到家時,只見到一室的寂靜,一直到了晚上九點,她才回到家裏。

  她眉開眼笑,快樂得仿佛全天底下的好事都發生在她身上,坐在客廳裏等人的傅聰見到這種情況,挑起一道質疑的眉梢。

  「你去哪裡?」

  紀晴葉沒料到他會這麼早回家,看見了他,臉上的笑意更甚,「我心情不好,西少陪我一起去吃飯。」

  聽見姚家少爺的名字,傅聰的眉心烙下一道刻痕,他一直在意著她心情的低落,而如今她的心情變得開朗,只是因為別的男人陪她去吃飯!

  但令紀晴葉心裏高興的,並不是因為西少,而是今天下午去了婦產科醫院得到的好消息。

  她確實已經懷孕了,醫生說她現在有兩個月的身孕,而上次用驗孕棒測不出來,或許是因為時間還太早,醫生叮嚀她要好好小心,因為胎兒在三個月前最不穩定,任何意外都可能會讓她流產,也禁止夫妻行房,一切都必須等到她的狀況穩定之後再說。

  「我有一個好消息,你想不想聽?」她故作神秘,俏臉上笑容甜美得仿佛沾了蜜糖。

  「我不想聽,過來。」傅聰坐在沙發上,朝她伸出手,在她臉上的笑容越燦爛,就令他感到心情越惡劣。

  「但這是你一定要知道的。」她笑咪咪地走到他面前,將小手交到他的掌心裏,「今天西少陪我去——」

  「我說我不想聽!」他所說的每一個字裏都隱含著惱火,冷不防地將她摟進懷裏,吻住了她的小嘴,不讓她再說出半個他根本就不想聽的字句!

  疼!

  他吮吻的力道近乎懲罰,紀晴葉感到宛如滲血般的疼痛從唇間泛起,她的雙手抵在他的胸前,想要抗拒他強而有力的索求。

  「唔……」她想要叫他住手,但小鳥般的力氣根本就贏不過他,但當他的手探進她的雙腿之間時,一陣駭然湧上她的心頭,他想要跟她做愛!

  「不要碰我……你不要碰我!」她推開他,退到長沙發的另一邊,不知道自己還能夠說什麼,只是一古腦兒地對他大吼,她雙手抱住自己,用力地搖著頭,眼神防備地看著他。

  他沒有想到自己會被她拒絕,冷冷地眯細了眸,打量著她眼底幾近防備的敵意,驀地,他嘲諷地輕笑了聲,「你不要我碰你,是吧?」

  她咬著嫩唇,身子微微地在顫抖著,她含著淚搖頭,「不是……求你聽我說,現在不能……不可以!」

  「好,那我就如你所願。」他站起來,不想再繼續聽她說下去,走到門口,臨去之前,回眸冷淡地覷了她一眼,「明天我要去新加坡,大概有半個月的時間不會回來,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

  明明就是二月天,但臺北的天氣晴朗得宛如夏日,紀晴葉甩著手裏的包包在東區的街道上閑晃,而一旁陪著的當然是很有義氣的西少。

  「你告訴他懷孕的事情了嗎?」他只比紀晴葉大一歲,俊秀的臉上還留著一點大男孩的氣息,此刻認真的神情卻嚴肅得仿佛老了十歲。

  她笑著搖搖頭,低著頭專心跳著人行道上的磚塊,雖然是個無聊的遊戲,而她玩得還挺快樂的,就像個小女孩般單純而且快樂。

  西少擔心地看著她,陪著她一路閑晃,終於,他還是忍不住開口了,「小兔,你知道了嗎?」

  「嗯?」她回眸,笑咪咪地看著他。

  「你知道四大家族今天要跟唐氏談合併的事嗎?」原來,這件事情在姚家已經被討論很久了,但他只不過是家裏的老二,從來不管家裏的事務,直到今天老管家才打電話來告訴他要有心理準備,從今往後的姚家,將會與從前完全不同,今後當家的人將會是唐氏,而主導人是傅聰。

  「我知道,今天早上才知道的。」她點點頭,偏著小臉淡淡地微笑。

  早上傅聰離開去機場之後,她就接到家裏長輩的電話,他們要她求傅聰給紀家好一點的條件,但她沒答應,只說自己無能為力。

  對他而言,她也不過只是一個被利用的棋子而已,根本就沒有左右他的力量,倘若在她的心裏還有想要改變他想法的念頭,那才真是不自量力到了可笑的地步。

  「其實說是合併,倒不如說是唐氏並了我們四個家族,對那個傅聰而言,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你知道嗎?」

  「我知道。」她最害怕的事情,終究還是來臨了。

  「照我說來,你現在回去跟他攤牌,說你已經有了他的孩子,我想他總不可能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不要吧?」

  「我是要跟他攤牌沒錯,不過,我想做的卻是另外一件事。」在她的臉上漾著一抹前所未見的美麗笑容,仿佛心裏已經有了決定,不再有任何迷惘與害怕,比起從前只是天不怕地不怕,只是一味想做就做的紀晴葉,此刻的她多了一股蛻變過後的成熟。

  「小兔,你不要嚇我,你到底想做什麼?」在西少眼裏看來,她臉上的篤定倒是比較像必死的決心。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現在,我要傳一則簡訊給他。」她從包包裏拿出手機,寫了一則簡訊,發到傅聰的手機號碼。

  「你寫了什麼?說你懷孕了?」一看她發完簡訊,他忙不迭地問道。

  「當然不是。」她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笑他的自作聰明。

  「要不然呢?」

  「不告訴你,等你猜到我再告訴你。」她朝他吐了吐嫩舌,轉身甩著小包包兀自往前走去。

  「紀、晴,葉!」西少氣急敗壞地吼道,三步並成兩步地追上她。

  開什麼玩笑?什麼叫做等他猜到了再告訴他,既然都已經猜到了答案,還需要她來說嗎?那如果他一輩子都猜不到答案,那她是不是打算一輩子都不對他說實話呢?

  難怪有人說誤交損友,就如同誤上了賊船,他西少這輩子遇到紀晴葉,等於上了天底下最大艘的賊船!

  就在他快要追上的時候,紀晴葉忽然站定了腳步,回頭笑看著他,臉上的表情有些悲傷,還有一點悔意。

  「你到底發簡訊給他說了什麼?」別是什麼傻事才好啊!西少在心裏想道,誰敢惹上傅聰那個男人,簡直就是不要命了。

  她抿起嫩唇,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西少見狀才正感到安心的時候,駭然地見到豆大的淚珠同時滑落在她的頰邊……

  *

  藏在古老的事物裏的腐朽陳舊,其實遠比外表看起來嚴重,就如同外人眼中看來如磐石般堅不可破的四大家族,在他們的骨子裏早就長滿了蠢蟲,啃得只剩下好看的空殼子,只消輕輕一碰,就整個瓦解崩落,灰飛煙滅。

  而傅聰就是那個出力的人,他沒浪費多少力氣,就已經達成自己想要的目的,一如以往他所達成的任何事情,在他的內心深處並沒有感到特別高興。

  席間,他一直都是沉默無語的,一切的事宜都是由他信任的手下進行,白紙黑字簽下四大家族之于唐氏的權利與義務,從今以後,在麻六甲掌控這個重要樞鈕的,不再是四大家族,而是唐氏。

  這時,他的手機傳來震動,螢幕上顯示他有一封簡訊,是他的妻子送過來的,他按下流覽的按鍵,幾個字躍然面上。

  請你跟我離婚,謝謝。小免

  有一瞬間,他為之怔愣,眉心嚴厲地擰起。

  他反覆地又將簡訊再看了一次,仿佛不太懂得螢幕上所顯示的字句,那短短的幾個字對他而言頓時像是天書般難解。

  她要跟他離婚?

  她怎麼會要跟他離婚呢?

  「傅先生,有問題嗎?」他的手下見到主子的臉色不對,立刻停止了協議,壓低了聲音問道。

  「不,沒問題,繼續吧!」他揚了揚首,選擇忽略她的簡訊。

  協商會議結束之後,他坐車回到飯店,看著車窗外晴朗的天色,明明就是豔陽高照的好天氣,他卻覺得心頭有某個角落被壓得很沉。

  確實,這樁婚姻以現在看來,已經半點價值都沒有了。

  但他卻不曾想過要結束它。

  而如今想要結束這樁婚姻的,竟然是口口聲聲說著深愛他的紀晴葉,她怎麼能跟他離婚呢?她不是愛著他嗎?為什麼還要跟他離婚呢?

  他拿起手機,又看了一次那封簡訊,一咬牙,按下回覆,輸入了他的回答,然後將手機扔到車座的另一端,扔得遠遠的。

  不到幾秒鐘後,他聽見了一聲確定送信的聲響,傅聰閉上眼眸,靠在椅背上,一顆心沉沉地,忍不住低咒了聲……

  *

  長時間的等待,教紀晴葉差點以為自己就要變成一尊化石。

  將近兩個小時的時間,她坐在長沙發的中央,蜷起兩腿,將自己抱成一團,一雙美眸眼巴巴地看著擱在透明玻璃茶几上的手機,期待著得到他的回應,而埋藏在她心裏更多的感覺其實是害怕。

  他會怎麼說呢?

  說不定,他會以為她在開玩笑,根本就不想理會她這個惡劣的玩笑吧!

  又說不定,他現在正在生氣……忽然,她搖頭苦笑,他才不會生氣,他一向不做那麼無聊的事情,在這個世界上,除了邊敬可以撩動他的情緒之外,大概再也沒有別人了吧!

  西少坐在一旁看著她,她的臉色很蒼白,好像隨時都會昏倒一樣,剛才她哭了好久,不斷地在後悔自己的衝動。

  他不敢離開,怕一離開她就會出事。

  這時,躺在桌上的手機傳來收到簡訊的聲響,兩個人不約而同地跳起來,緊張地看著手機,仿佛它突然變成了一隻會吃人的怪獸。

  紀晴葉輕顫著拿起手機,當她按下流覽時,指尖隱隱地在發抖,當她看見簡訊內容時,有好半晌,她像石化了般不能動彈。

  「怎麼?他說什麼?」西少焦急地問,仿佛他才是當事人。

  「他說好。」她無力地坐回沙發上,緊緊握著手機。

  「什麼意思?」

  「他只回了一個字,『好』,他回給我的訊息上就只有這個字!」她沒好氣地吼他,心想他到底想要怎樣嘛?!

  在這種時候問她這種問題,不覺得很白目又沒知識嗎?紀晴葉沮喪地垂下雙肩,知道自己已經沒了理智,西少沒錯,他只是很關心她而已。

  「有沒有搞錯?他老婆說要跟他離婚耶!他竟然就只回你一個字?」

  「他一向喜歡長話短說,不過至少他從來沒有對我視而不見。」想到無論傅聰再不耐煩,都還是會理她,一抹微甜的笑容泛上她的唇邊。

  「你不要替他找藉口。」

  「好歹他現在還是我老公嘛!我總要替他說說好話,證明自己沒挑錯老公啊!」她理直氣壯地回嘴,心想這不是女人都有的通病嗎?

  明明老公有千萬個不好,千萬個差勁,但從她們的嘴裏說出來,一個個都像是絕世難逢的白馬王子。

  更何況她老公比起那些人,真的已經好太多了呀!他不過就是沉默冷靜了一點,說話毒辣了一點,到現在仍沒愛上她,還很不幸地是要利用她,除此之外,他真的是個絕世難逢的好男人呀!

  對於她那種說法,西少不以為然地輕哼了聲,「無論你替他說了幾卡車的好話,錯了的事情就是錯了!」

  一瞬間,降臨在他們之間的是一陣近乎尷尬的沉默,西少立刻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不,其實他所說的話再正確不過了,但是對此刻的紀晴葉來說,殘忍得就像拿把刀在刨著她的心。

  紀晴葉黯然地垂下長睫,以淺淺的微笑掩飾眼眸深處的悲傷,是呀!錯了的事情就是錯了!那個男人就算有千萬個數不清的優點,但他怎麼可以娶了她,卻不肯愛她呢?

  半晌,她抬起白嫩的臉蛋,看著西少擔心的表情,輕輕地在唇畔掛上一抹微笑,「你先回去好不好?我想一個人安靜想事情。」

  「你先答應我不會做傻事。」西少一臉危疑,小心翼翼地尋求她的保證。

  開玩笑!她可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麻吉」,怎麼可以讓她隨便就到另一個世界去報到呢?

  人家以前義結金蘭的時候,不是常說什麼「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嗎?他西少沒那麼苛求,只求能比她多活一天,因為她這個天真又單純的「麻吉」沒人在身邊照看著,可能會死得很難看。

  要是她真的不幸死得很難看,他可以幫她收屍善後,反正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自己的「麻吉」死得太慘就對了。

  紀晴葉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那些話早在八百年前,他就對她說過了!當時還捱了她一頓罵,說他詛咒她沒有好下場,想她紀晴葉福大命大,當然是壽終正寢,頤養天年啦!

  可是,現在的她不敢再有這種想法,她的爺爺去世了,紀家雖然仍在,但在與唐氏合作之後,根本就已經名存實亡,現在的她只能依靠傅聰,但是她跟他離婚之後,就不再有金錢來源,現在她還不敢想像自己的生活會變成什麼模樣,此刻的她,不願去想。

  「你不放心嗎?」她看著西少,語氣幽幽地說道:「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我不會做那種事。」

  西少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話裏的意思,她已經懷孕了,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孩子想想,「也對,那我先走,如果有任何狀況,記得打電給我,我會隨時趕過來支援你。」

  「謝謝,我知道你會。」她揚起一抹知己的微笑,在她鬼混的歲月之中,交到西少這個朋友,算是她最大的收穫。

  看見她美麗的眼眸裏凝著快要掉下來的淚水,西少只有一瞬間遲疑,然後沖口而出道:「你放心啦!如果找不到男人要你的話,我當你孩子的爸啦!」

  「我才不要。」她幽幽地回答,語氣有點嫌棄。

  聞言,西少跳起來哇哇大叫:「什麼?你說什麼?我這是在為你著想耶!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傢夥……」

  「你回去啦!回去!回去!」她跳起來將他整個人用力地推到門外,大力地將門給甩上。

  她轉過身,看著空蕩蕩的屋子,無力地蹲了下來,臉上泛著苦笑。

  她知道自己不爭氣,可是她卻偏偏有志氣極了!

  從今往後,她對傅聰而言再也沒有利用的價值,遲早他會有拋棄她的一天,與其落得狼狽難看的下場,她寧可走得瀟灑一點。

  可是,如果在他的心裏對她有一點愛,只要一點點,她都願意死皮賴臉地留下來。

  可是,他卻是半點都不愛她。

  好。

  就只有這個字。

  他的回答就真的那麼簡單,卻利得像把刀往她心裏捅。

  曾經,她妒嫉邊敬,因為她被傅聰深深地愛著,她曾經很用力地想過,可是仍舊不知道該如何才能贏過一個以死亡烙印在他心上的女人,為此,她感到無助,總是無奈到想哭。

  如今,她學會了笑著羡慕,她羡慕這名女子可以擁有傅聰的愛情,因為她無論如何都得不到,就算在她的內心深處是如此地渴望。

  然而,她的心裏仍舊不免想著,如果那是她該有多好?

  如果他愛的人是她,那該有多好?

  是她的話……多好啊!


第六章

  後來,她又發了一封簡訊給他,說在他回國之前,她會搬出去,而她所得到的答案,仍舊只有一個「好」字。

  她早就知道會是這種結果,但那個字仍像第二把刀,狠狠地捅在她心上。

  紀晴葉雙手擦腰,站在客廳裏看著收拾好的行李,心裏還滿有成就感的,因為她才花了一天就把東西都收完了,接下來就等搬家公司過來,把這些打包好的箱子給運走。

  當她把東西都打包好的那一刻,心裏松了口氣,終於結束了,所有因為那個男人而帶來的痛苦,好像全包進了箱子裏,被膠帶牢牢地封住了!

  但當她用手機撥出他的號碼時,心裏仍舊有些發顫,一陣陣地緊縮,好像在提醒她其實還有一些愛情的餘毒留在她的心底,只要她還活著,就會三不五時地發作起來。

  「我的律師過去見你了嗎?」她付了錢讓律師帶著離婚證書去新加坡,她想要速戰速決,再拖延下去只是夜長夢多。

  「他來過了,剛才離開。」

  傅聰的語氣很冷淡,聽起來比以往都還要冰涼,他知道她想要離婚,卻沒想到她會如此迫不及待,仿佛再跟他多相處片刻都會要命似的。

  「那你——」

  「我已經簽名了,有關贍養費的問題,我要他跟我的律師談。」

  「我不需要贍養費,我只想帶走一點東西,可以嗎?我要帶走的東西對你絕對不會有影響,可以嗎?」她一手按住了平坦的小腹,嬌嫩的語氣因為說謊而有些顫抖。

  「隨便你,你想帶走任何東西,我都無所謂。」

  「那太好了!」她的聲音明顯地松了口氣,然後,在他們之間有半晌的沉默,最後,她幽幽地開口,「我們這樣算是好聚好散嗎?」

  「應該算是吧!」

  「下次見面,我們還可以是朋友嗎?」

  「你有任何需要幫忙的事情,隨時可以來找我。」

  「如果沒有呢?就不可以嗎?」

  「你應該知道我話裏沒有那種意思。」

  「你不問我為什麼要跟你離婚嗎?」

  「既然已經成定局的事情,理由已經不重要了。」

  「如果你問的話,我會說。」她呐呐地說道。

  「可是我不想問。」他斬釘截鐵地回答。

  事實上,是他根本就不想聽她說不要他的理由,或許她只是突然發現自己不再愛他了,年少輕狂的熱愛不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嗎?

  「那……」

  「多保重,我會讓律師跟你約時間。」

  「如果是要談贍養費的事,那就請他不必來了,我想要的,已經拿走了。」在電話線路的那端,紀晴葉緊抿著嫩唇,忍住了想要告訴他的衝動。

  她好想說他們已經有了孩子,她真的好想說,好想知道他的反應,應該至少會有一點高興吧?!

  他會期待嗎?期待她生下他們的孩子,她希望他至少有一點高興,若他又是無動於衷,她會感到很心碎的。

  半晌的沉默,教紀晴葉差點以為他已經掛掉了電話,但他沒有,渾厚的嗓音近乎呢喃地在她的耳邊響起。

  「是嗎?那就好。」

  「你知道嗎?」她深吸了口氣,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哽咽,「其實,我真的好羡慕邊敬姊姊,她雖然已經死了,可是她擁有你的愛,我真的……真的好羡慕她。」

  「我們是我們,她是她,這兩者之間一點關係都沒有。」說完,他掛掉了電話,似乎不想再聽她提起那個敏感的話題。

  他沒有絲毫感情的嗓音仿佛壞掉的唱片般,一次次在她的耳邊迴響著,紀晴葉緊緊地握著已經斷了連線的手機,哽咽了聲,再也無法忍耐地痛哭出聲,哭得像個被拋棄的孩子,淚珠像斷了線般一串串滾落……

  *

  傅聰又在新加坡多留了一個禮拜,當他回到家裏的時候,屬於她的東西就像是原本就不存在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有空氣中殘留了一絲獨屬於她的香甜氣味,似有若無地勾繞著他的鼻息。

  傅聰將鑰匙扔在入門玄關的櫃子上,走進了沒有一絲人聲的屋裏,他一向喜歡簡單的擺設,習慣將東西用完之後就歸回原位,而紀晴葉卻剛好跟他相反,她喜歡可愛俏皮的用品,習慣把用完的東西扔得到處都是。

  他轉頭望向線條沉穩的長椅,少了她用來午睡的Hello Kitty抱枕和kiki&lala的小毛毯,竟顯得單調得有點可憐。

  只不過少了幾樣她的東西,屋子裏就顯得有些空洞。

  傅聰脫掉外套,扔在椅子上,室內安靜得連他的腳步聲都顯得刺耳,他走進房間的更衣室,才正要拿浴袍的時候,發現櫃子空了一半。

  那妮子還真是無所不在地侵略了他的生活。

  他的唇畔泛起一抹苦澀的笑容,捉起浴袍走出更衣室,站在房間裏,環顧四周,超強的記憶力讓他幾乎可以勾勒出她的東西原先放在哪些地方。

  可是,此刻它們全都不見了。

  她說,只想從他身邊帶走一樣東西。

  她究竟帶走了什麼?

  除了那個東西之外,她什麼都不要,包括他。

  他脫掉了身上的衣物,走進了浴室,打開了水龍頭,任由冷水淋濕他強健的身軀,他閉上眼睛,仰起頭讓水流漫過臉龐。

  此刻,在他的內心深處,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緒,一個從未有過的念頭。

  會不會做錯了?

  他跟她離婚的決定,會不會其實是一個錯誤?

  不,不會錯的。

  心裏會覺得寂寞,只是因為還不太習慣罷了。

  她想走,而他沒開口留人,這只不過是一個你情我願的決定,如此而已,再簡單不過了!

  *

  依稀之中,他聽見了手機的鈴聲。

  傅聰緩慢地睜開雙眸,看見光亮從厚窗簾的拉縫裏透進來,他伸手揉了揉眉心,感覺頭有點疼痛,迷蒙之間他竟有一種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覺。

  他究竟睡了多久?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又或者是一整天了?

  他捉過手機打開來,湊在耳邊聽著,傭懶地閉上眼睛,聽見了成揚的聲音從手機裏面傳來。

  「聰,你現在人到底在哪裡?」

  「我在家,有事嗎?」

  「你竟然問我有事嗎?你忘記今天早上十點要開會嗎?」

  「忘了。」

  「你說什麼?再、再說一次?」成揚不可思議地大叫。

  忘了?一個被認為頭腦裏放了一部超級電腦的男人,竟然會忘記重要的會議,難道還不夠不可思議嗎?

  「我說忘了就是忘了,成揚,告訴阿勁我今天要休息一天,誰也不要打電話給我,我會關機。」

  「你、你關機?那我們要怎麼找到你?」

  「你們一天找不到我會死嗎?」他語氣不耐煩地吼回去。

  「不是啦!就是啊……有時候事情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找你聊一聊,就會像馬桶暢通一樣,啥問題都沒有啦!那當然是最好今天都不會遇到問題啦!但要是遇到的話,你至少留個聯絡方式,我好——」

  沒等他廢話說完,傅聰已經把手機給扔到牆角去,真是去他的,難怪他常會接到無聊的詢問電話,原來是他們這些傢夥有事沒事就打來問,就算他是二十四小時的救命專線,總也該有休息的時候吧!

  他閉上雙眼,將臉埋進柔軟的枕頭裏,輕歎了口氣,什麼都不想做,只想沉沉地睡一覺。

  好累。

  他什麼事情都不想做,不想。

  *

  時鐘跳過了十二點,從早上變成了下午。

  其實他早就了無睡意,卻只是倦懶地躺在床上,根本就不想動彈。

  以往,在這個時間,在他身邊已經有一隻勤勞的小蜜蜂,很努力地想吵他起床,要他在上班之前,陪她說廢話。

  大概就不外乎是一些她今天想要做什麼的閒話,她會問他今天有沒有特別想吃些什麼,幾點下班,她還常常自告奮勇要去接他下班,但最後總是被他冷冷一瞪,才乖乖地收斂閉嘴。

  他真的不知道她心裏究竟在想什麼,他們又不是甜蜜恩愛的小夫妻,接送上下班不是他們應該做的事情。

  終於,他還是離開了床鋪,進了浴室梳洗過後,他煮了一杯咖啡,很習慣地走進書房,他已經太習慣隨時進入工作狀態之中,就算根本不想做任何事情,他還是打開了電腦,開了電子信箱收信。

  這兩年他已經懂得授權,所以最後會送到他面前的事情並不多,大多都是重要的事務,或是已經處理完成的確認信件。

  他按下滑鼠的左鍵,將指標往下移動,看見了一大串屬名是小兔的信件,每一封都是完好沒有開啟的。

  她幾乎每個星期都會寄一封電子信件給他,他看過前兩封,信件的附檔都是一段她自己拍攝的影片,內容是一些她想對他說的廢話,後來他的時間一忙,就不再花費時間開啟她寄來的信件,日子一久,竟然累積了一、二十封。

  他挑了一封名稱叫做「快點稱讚我」的信件,開了附檔,影片的內容是她用波斯菊插了一盆很有鄉村風味的花飾,影片的時間大概有五分鐘,全部都是她在向他解釋那盆花的構想概念,以及她花了多少時間在挑選花材。

  「我知道你一定會說我很無聊。」她最後撇了撇嫩唇,語氣悶悶地說道,「可是我打賭你一定會覺得我很厲害,能弄出那麼漂亮的擺花,你不說我也知道,你一定覺得我很聰明又厲害,反正這就是結論啦!掰,記得我愛你唷!」

  倘若是以前,他或許會覺得她真的很無聊,可是看著最後她對他做的鬼臉,他竟不自覺地揚唇笑了。

  一連開了幾封之後,他又挑了一封名稱叫做「緊急事件」的信件,心想她能有什麼緊急事件,十有八九又是一封寄來鬧他的信件。

  可是他想錯了,她確實有事,從影片中看來,她似乎病得不輕,整個人用毛毯裹得緊緊的,臉蛋微紅,應該是在發燒。

  「三十八度半。」她從嘴裏拿出了溫度計,把溫度數位湊到鏡頭前面,笑笑地說道:「其實才三十八度半,並沒有很嚴重,大概再吃個兩天藥就會好了,你不要擔心,我一定會乖乖吃藥的。」

  忽地,她抿起嫩唇,明顯地遲疑了一會兒,才又揚起美眸,對著鏡頭近乎乞求地說道:「你打電話給我好不好?我想聽聽你的聲音,這樣我的病一定會好得比較快,所以你打電話給我好不好?你要罵我也可以,只說一句話也可以,無論你多晚打給我都可以,我……」

  她遲疑了兩秒鐘,張嘴欲語,最後還是打消了主意,唇邊泛起微笑,瞧起來有點苦澀。

  傅聰看了一下她寄信的時間,那時候他人在國外出差,確實有聽說她感冒了,當時的他心裏覺得並沒有什麼大不了。

  「算了。」她笑著聳了聳肩,「我知道你很忙,也知道你不會打電話給我,你不要理我說的話,我該吃藥了,也該睡了……」

  她的語氣頓了一頓,似乎有點捨不得,但終究還是輕輕緩緩地對著鏡頭說道:「……晚安。」

  在她的影像消失之前,他看見了她眼底閃動的淚光,他的心口仿佛被巨石沉重地一擊,痛得他幾乎快要無法喘息。

  沒有。

  那天,他並沒有打電話給她,他忙得連她寄來的影片都沒空看,不,他應該是可以抽出時間的,可是,他卻覺得她所拍的內容根本不需要花時間去看,所以他選擇了忽略她的聲音,也同時忽略了她的請求。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就算再忙,他也會撥出時間打個電話給她,就算不知道該說什麼,但也好過他什麼事情都不曾努力過。

  一抹自嘲的苦笑泛上他的唇瓣,光憑這一點,她就應該跟他離婚,她沒有做錯任何事,只是聰明得學會不再在他身上浪費她的愛。

  「自己一個人,記得多保重。」他輕輕地對著已經是一片闃黑的播放螢幕,說出他沒能來得及對她說的話。

  而隨著他消失的嗓音而來的,是沉重得幾乎教人窒息的安靜,他環顧四周,終於,真的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這不就是他一直想要向她爭取的嗎?但這一瞬間,緊掐住他心口的疼痛,讓他不這麼確定這份安靜真的是他心裏想要的了!

  那麼,在他內心深處,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麼呢?一時之間,他竟說不上來,只是內心隱隱約約的疼痛更加地劇烈發作了起來。

  這就是唐勁所說的後悔感覺嗎?一抹苦澀的笑容躍上他的唇瓣,深黝的瞳眸深處有著悲傷。

  他從來都不知道,這感覺,好痛。

  *

  從那一天過後,三年又七個月,一段不算久遠的時間,但卻又仿佛漫長得已經過了一輩子。

  傅聰轉頭,從高樓上望著窗外靛藍的天空,紐約的晴朗天空總是藍得教人為之目眩,他想出了神,一旁會議報告的聲音就像是背景音樂般被他忽略了。

  他又去了麥迪森公園兩次,就算是生意上的飯局,他也都特地約在公園旁的餐廳,但都沒見到那個可愛的小女孩。

  或許他們再也不會見面了!一個孩子的承諾,他竟然會牢牢地記住,說不定她根本就不記得了呢!

  「傅先生……」

  眾人發現他似乎有點心不在焉,正在說話的幹部停止瞭解說,疑惑地看著老闆望著窗外的陰鬱側臉。

  突如其來的安靜讓傅聰回過神,他轉頭望著眾人,輕歎了口氣,「今天就先到此為止,我累了,想先休息一下。」

  說完,他離開會議室,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坐回桌案前,聽見了電腦傳來收信的聲響,他打開新信件,是成揚寄來的,提醒他再過幾天是熙恩的五歲生日,要他記得撥冗去參加她的生日派對。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小熙恩就快要五歲了,她出生的那一天仍舊記憶如新得猶如昨日。

  此刻,在他的心裏想要見一個人,在他的心裏,凡是有關她的記憶,也依然新如昨日。

  這幾年來,她過得好嗎?離婚之後,她在他的生命之中消失得很徹底,他只知道她回到紐約,這個她在學生時代生活了好幾年的地方。

  現在,他們的關係陌生得仿佛從不曾遇見過彼此,但他仍然會想起她,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他移動滑鼠,開啟了舊信件,點了加在信件上的附檔,跳出了一段影片,一張美麗細緻的小臉笑咪咪地在鏡頭前說話,炫耀著她弄了一盆漂亮到不行的花,要他快點稱讚她。

  ……掰,記得我愛你唷!

  他曾經忙得沒有時間看她所拍的這些影片,可是卻在她離開之後,不知道究竟看了多少遍。

  ……記得我愛你唷!

  他從來都沒有忘記這個可愛的傻女孩有多麼地愛他。從那天之後,這句話就像魔咒般徘徊在他的耳邊不去。

  不知道為何在遇見小乖之後,他竟然會深刻地想念起紀晴葉,她過得還好嗎?她好嗎?她在哪裡呢?

  他好想,好想見她。


第七章

  「啊啊啊……不要跑啦!」

  紀晴葉的慘叫聲在風裏飄送著,而跑在聲音之前的,是一張隨著強風吹得高高的設計圖,它飄得至少有三四層樓高,看那扶搖的態勢,就算它下一刻飛進天空裏也不足為奇。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設計圖被吹跑了,她一直都很討厭紐約常有的強風,除了會把人吹得頭很痛之外,還會把紙張給吹得好高好遠,她總是一不留神就釀成慘案,而且十有八九是追不回來的。

  但……她辛苦了一整天的心血呀!

  「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回來啊……」她在嘴裏喃喃自語,仿佛真有人帶著那張圖要遠離她似的。

  如果她真的把圖給弄丟了,今晚勢必要再熬夜,否則就趕不上後天客人要看圖的日子。

  到了紐約之後,她努力地進修,最後成了專門替人設計婚禮花飾的設計師,現在擁有一間很小的工作室,案子接得不多,但已經足夠在這個大城市裏找到安身立命之地。

  她可不想丟掉任何工作的機會,她家的小乖還要靠她糊口吃飯咧!

  她不管路口的紅色警示,三步並成兩步跑過對街,險些就被正要過馬路的車子給撞到,一時之間刺耳的喇叭聲不絕於耳……

  *

  一陣秋風拂來,吹落了黃葉,像極了一陣燦爛的黃金雨。

  傅聰又來到公園裏,說不出自己心裏究竟在盤算什麼,或許他根本什麼也沒在盤算,只想著要再見小女孩一面。

  小乖很可愛,是他見過最可愛的孩子,雖然在她之前,他不曾浪費任何心思注意過其他孩子,但他心裏就是確定她是最好的。

  昨天,他特地請上東城最有名的甜點店師父訂做了一盒巧克力餅乾,他吩咐一定要用最好的巧克力,不能刨得太小,因為她似乎很喜歡餅乾裏可以咬到大塊的巧克力。

  他整整在公園裏待了兩個小時,終究還是落了空,這時司機將車子停在一旁的人行道邊,等候著他上車。

  終於,他還是放棄了,經過垃圾桶旁時,他順勢將手裏的甜點盒給扔進去,他並不喜歡吃甜食,純粹地只想討好那個孩子。

  他從不曾討好女人,沒想到自己第一個試圖討好的女人,竟然是一個今年才三歲的小女娃。

  或許他真的累了!

  累到他已經不再在乎有多少雄心壯志想要實現,只想要耽溺在幸福的家庭生活裏,倘若,三年前他不跟紀晴葉離婚,或許,現在的他們已經擁有屬於他們的孩子,有她優良的基因,他們的孩子絕對不會輸給小乖的可愛。

  他會買下有美麗大庭院的房子,陪著她們在院子裏玩耍,又或許他可以保留在中央公園旁的大樓公寓,要他天天陪著她們去公園裏散步野餐,他都不會覺得厭倦。

  隨即,一抹苦笑泛上他的唇畔,他輕歎了口氣,或許他真的是累了,需要一個長長的假期,否則,他的心裏不會出現一大堆過去不曾擁有過的瘋狂念頭,此刻的他不應該再繼續在這裏做無謂的等待,而是應該要立刻離去,替自己的假期做最充實的計畫。

  就在他轉過身的同時,一張設計圖隨著風撲到他臉上、他取下紙張,聽見了一陣急遝的腳步聲迎面而來,他定睛細看,幾乎是立刻地像座雕像般定在原地,他怔愣地望著前方,好半晌無法動彈。

  「你——」紀晴葉看著眼前的男人,心裏也是不敢置信的,一陣驟風吹亂了她的長髮,她慌亂地將頭髮撥開,想要確定自己究竟有沒有看錯人。

  是他嗎?怎麼可能會是他?

  傅聰走到她的面前,張開十隻修長的手指替她將柔細的長髮梳攏到腦後,展露出她一張白嫩的臉蛋,他並沒有立刻放開她,只是捧著她的臉蛋,斂眸細細地審視她細緻的五官。

  仿佛在今天之前,在這一刻之前,他不曾好好仔細地瞧過她的模樣,又或者是他已經忘記她的眼睛其實亮如星辰,她的唇瓣嫩如剛綻放的花朵,當她不經意地微啟時,讓人想要吻她。

  「你怎麼會在這裏?」她的聲音微微地在顫抖,沒想到自己再次見到他,心裏竟然會緊張到快要說不出話。

  他微微一笑,緩慢地搖頭,似乎並不打算回答她這個問題,「這並不重要,既然我們在這裏碰見了彼此,你肯賞光陪你的前夫吃頓飯嗎?」

  「你在約我嗎?」她被他銳利的視線盯得好慌,為什麼他的手還不肯放開她呢?他的掌心輕挲著她臉頰的觸感,瞹昧而且親昵。

  「是,我是在邀你跟我一起共進晚餐,肯賞臉嗎?」

  才正想著她,就見到了她,如果這是老天爺在跟他開玩笑,那他非常樂意接受這個惡作劇。

  「呃……」她遲疑著,不敢貿然答應。

  「不願意嗎?」他挑起眉梢,眸色微斂。

  「願意,我願意!」她怕他反悔似地急喊出聲,話聲才落,就立刻見到他唇畔泛起一抹嘲弄的微笑。

  「這情景似曾相識,不是嗎?」他笑說。

  她點點頭,嫩臉兒立刻紅如春天的花瓣,她在心裏哀叫,怎麼幾年過去,她依舊沒什麼長進,仍然是單純莽撞到唯恐天底下有人看不懂她的心情似的,

  她怯怯地揚起長睫,偷覷著他微笑的臉龐,發現他似乎不太介意她仍舊是老樣子。

  傅聰確實半點都不介意她仍舊是老樣子,他俯首在她的頰邊輕吻了下,低沉的嗓音極輕柔,就在她的耳邊呢喃著。

  「我很高興,再見到你。」

  *

  雖然曾經當了幾個月的夫妻,可是他們其實很少在一起吃飯,他總是很忙,不是根本不在臺灣,就是有生意上的飯局,有時候週末待在家裏,他也總是簡單地吃些東西,然後便埋首在工作之中。

  她知道那時候他在忙著合併四大家族版圖的事情,那是花她十輩子都弄不懂的大事業。

  但就算是此刻,她也不想弄懂,反正事情已經過去了,現在的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關心。

  一套七道式的法式料理,花了他們將近三個小時的時間,一直在說話的人是她,她洋洋得意地告訴他,現在的她有了自己的工作,沒有依靠任何人,活得非常自在而且快樂。

  「你為什麼要這樣看著我?」她被他深沉的眼眸盯得心慌意亂,泛在臉上的笑容因為緊張而顯得不知所措。

  「以前的你已經很好看,沒想到現在的你似乎又更美麗了。」他望進了她澄亮的眸光之中,低沉的嗓音近乎溫柔的愛語。

  但紀晴葉心裏知道它不是,可一顆芳心依舊被撩動了,她看了眼腕上的表,表面上的指標顯示已經晚上九點,「時間不早了,我們是不是該走了?」

  「你在趕時間嗎?」

  「不,只是時間晚了,我應該要回家了。」她來這裏之前,只打了個電話要保姆恩貞晚點才讓小乖回樓上,讓小乖留在她家裏吃晚餐。

  「別回去。」

  「你說什麼?」

  「我說,不要回去,今晚留下來陪我。」

  此話一出,他們之間有半晌的沉默,紀晴葉怔愣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一時之間不太能夠聽懂他話裏的含意。

  「你一向不喜歡有人在身邊打擾的。」她明明就知道,可是以前的她總是笨到自討沒趣。

  「可是今晚我想要有人陪。」

  他臉上不經意流露的懇求神情,讓她心口揪緊了下,在他深沉眸光之中閃動的火焰,灼熱得讓她不敢迎視。

  「時間已經很晚了,你不睡覺嗎?」

  「我就是想要有人陪我睡。」

  「陪你……睡?」她驚訝地瞪圓美眸,在短短的幾秒鐘裏,她用了全部的腦細胞,去思考他的話裏是否還有別的意思。

  「是,我就是那個意思,除了睡覺之外,我還想做別的事情,在床上可以做的另一件事。」

  「你是在開我玩笑嗎?」她的心頭有如小鹿亂撞,心跳得太快,腦袋渾沌得就像一坨稀爛的漿糊。

  她在心裏罵自己不爭氣,怎麼幾年過去了,她怎麼真的好像半點都沒有長進,就算會被他取笑,她也只能認了。

  「我這整個月都會待在紐約,住在這間飯店裏,我想要你陪我,可以嗎?」雖然在這裏有置房產,但是他因為工作的關係,經年旅居世界各地。

  這兩年他的工作更加忙碌,因為唐勁在找到安熙之後,將不少工作推到他身上,有時候他忙得連家都懶得回去,這次到紐約,他甚至於懶得回家,直接訂了飯店套房,因為已經是飯店的老客人,他的飲食喜好與作息,他們都非常熟悉,這讓他省了不少心思,可以專心在工作之上。

  她的心真的徹徹底底地被攪亂了,好半晌她找不到自己的聲音,她甚至於覺得自己好像突然變成了啞巴。

  好吧!她承認自己真的不太長進,可是,眼前的情況會不會有點太過荒謬了?她的前夫竟然要找她大玩一夜情……不,他要她在這一個月裏,待在他身邊,當個可以陪他上床的女伴!

  「沒關係,你有權利可以拒絕我。」他唇畔噙起一抹淺淺的微笑,深邃的瞳眸黝邃不可見底。

  紀晴葉心口一緊,她必須張開嘴巴大口呼吸,才能平復因為緊張而收縮的肺腔,「你……可以找……找別的女人……讓別的女人陪你啊!」

  「不,我現在只想要你。」他緩緩搖頭,低沉的嗓音宛如咒語般。

  「請你……請你不要開玩笑。」

  「這不是玩笑,是認真的。」他定定地瞅著她,等待著她的答案。

  紀晴葉定定地看著面前那張斯文俊美的男性臉龐,發現了一個殘酷的事實,那就是無論給她多少時間,再次遇到他,她仍舊會死心塌地的愛著他。

  「好,我答應你。」她覷見了一抹似有若無的微笑躍上他的唇角,接著又說道:「可是,我有兩個條件。」

  「你說。」

  「第一個條件,就是你不能派人調查我,我知道只要你想,你可以知道任何事情,但你不可以。」

  「你怕我知道你有別的男人嗎?」一瞬間,他的眸光有些陰沉。

  「我沒有,除了你之外,我沒有過別的男人。」她緩緩搖頭,看見了他唇邊的笑痕在聽完她的回答之後,變得更深邃迷人了,那性感的模樣教她不由得心跳漏了一拍,「畢竟,我們只不過是彼此的床伴,在男歡女愛的世界裏,不干涉彼此的生活是規矩,而且,每個週末,我必須要離開,你不能找我,絕對不能,你可以答應嗎?」

  「可以。」他應允得非常乾脆。

  紀晴葉松了口氣,她知道他是一個遵守信用的男人:他畢竟是出身於那個爾虞我詐的世界,知道只要他一聲令下,怕是可以知道她過去這三年的每一天生活細節。

  但她不能冒險讓他知道小乖的事情,她不能!

  「第二件事,」她頓了一頓,似乎這件事情對她而言有點難以啟齒,但她終於還是開口了,「我沒見過你愛人的樣子,我要看你愛人的樣子,在這段時間裏,你可不可以假裝你很愛我,讓我親眼瞧瞧當你愛上一個女人時,臉上會是什麼表情,好不好?」

  「你這個條件有點難辦。」傅聰揚唇苦笑。

  愛要怎麼假裝呢?愛就是愛了,不愛就是不愛,哪有可能裝得出來呢?既然是假裝出來的,那就代表了沒有真心。

  「就算是假的也好,不可以嗎?」

  「我儘量試試,是否讓你滿意,我不能保證。」

  「你會說出這句話,就代表你已經在替我著想啦!」又是紀晴葉式一貫樂觀的想法。

  看著她甜美如蜜般的笑顏,教傅聰不由得覺得心虛,她總是太直爽,那雙眸子仿佛剔透的寶石,總是璀璨得教人不敢逼視。

  冷不防地,他伸出長臂將她摟進懷裏,近乎熱烈地吻住她柔嫩的唇瓣,就在他意識到所發生的事情之前,一切已經無比自然地發生了!

  仿佛,在他內心深處,早就想要這麼做了!

  或許,他根本就不需要浪費多少力氣去假裝愛她,因為此刻在他的胸口漲滿了一股燠熱的氣息,那是對她的欲望,對她的憐惜,以及這些年來對她的深深想念……

  *

  「紀晴葉,你到底在想什麼?!」

  西少的聲音近乎吼叫地從話筒中傳來,大聲得讓紀晴葉忍不住用手堵住耳朵,免得被他給喊聾了。

  但除了他之外,在紐約這個城市之中,她不知道還能拜託誰照顧小乖。大概在一年半前,西少也來了美國,並且在這裏結了婚,大概再過兩個月,他就要當爸爸了!

  「我不知道,西少,不要問我那麼困難的問題,我不知道。」她泛起一抹苦笑,她正躲在飯店的女廁裏講手機,就怕她與西少的對話會被傅聰聽見,「你幫我看著小乖,好不好?她跟你感情好,就算我不在,她也會乖乖聽你的話,我比較不會擔心。」

  「如果你真的想要不擔心的話,那就自己回來照顧她!」西少語氣很沖地說,心想這女人簡直就是全天底下最大艘的「賊船」!

  「西少,我們是不是好朋友?」她的語氣很可憐,但每一個字聽起來都像是在威脅。

  「你這個傢夥——」

  「是好朋友就再幫我一次,我想跟他在一起,就最後一次了,以後我們可能都不會再見面,你幫幫我這一次好不好?」

  久久,話筒那端傳來一聲歎息,「你要我怎麼跟小乖說?」

  「每個週末我會回去陪她,我會打電話給她,理由就說我接了案子,工作很忙,說我一定會替她準備一份最棒的生日禮物。」

  「你知不知道她最想要什麼生日禮物?」

  「不知道,你知道嗎?」

  「你這傢夥——」簡直就是無可救藥了!西少最後還是只能無奈地歎息,「好吧!我們幫你照顧她,可是,你這個傢夥必須要好好想一想她究竟想要什麼生日禮物。」

  「你知道對不對?」紀晴葉從他的口吻之中猜出了這個結論。

  「我知道也不告訴你!」好歹都必須讓這個女人受一點教訓,以報她三不五時就威脅利用他之仇!

  紀晴葉蹙起眉心,總覺得他話中有話,努力思考了一會兒之後,終於還是放棄了,她笑聳了聳肩,反正到時候她總是有辦法逼西少說出真心話,現在的她腦子裏已經是一團混亂了,根本就想不了那麼多。


第八章

  她現在正在做一件早就想了很久的事情。

  紀晴葉手裏抱著一個小銀筒,坐在馬桶蓋上,小巧而厚實的銀筒裏,裝了八分滿的霜淇淋,是她最愛的草莓口味,濃濃的奶香之中可以咬到大顆的果實,幸福的感覺教她忍不住笑容滿面。

  霜淇淋的邊緣已經微微地融化,入嘴的口感柔軟而且綿密,正是最好吃的時刻,但讓她臉兒微紅的,是隔著一片起霧的玻璃之後所上演的猛男沐浴秀。

  她舀起一大匙霜淇淋含進嘴裏,滿嘴冰涼的溫度降不了她臉蛋上的熱度,她並不是不緊張,事實上,她現在心跳得好快,可是她必須做點事情,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而這就是她以前一直想做,卻又不敢做的事情,那時候她怕他會生氣,可是,她現在才不管呢!

  她又含進一口霜淇淋,探頭想要再將玻璃之後的春光秀瞧得更仔細,果然不愧是她引以為傲的前夫,那修健的體魄足以令所有女人想入非非,更別提他那張斯文俊秀的臉龐,當似有若無的微笑躍上他唇邊時,會令她想要吻他。

  「你可以再更靠近一點沒關係。」他低沉的嗓音從水聲之中輕蕩而出,似乎把她的一舉一動給摸得非常透徹。

  紀晴葉吐了吐嫩舌,「我偷看你洗澡,你不是在生氣吧?」

  「我的口氣聽起來像在生氣嗎?」他輕笑了兩聲,打開了玻璃隔門,頓時間霧氣消融了一半,透明的玻璃可以將他結實的胸膛瞧得一清二楚,而仍舊藏在霧氣之中的修長下半身更惹人無限遐想,「過來。」

  她咬著唇,將銀筒放在一旁的洗手臺上,距離玻璃門還有兩步之遙,冷不防地就被擒住手臂,給揪進了淋浴間裏,還不到一會兒功夫,她已經被淋得全身濕透,像一隻剛從水裏撈起來的小狗。

  「你想幹什麼——」

  他低頭吻住了她還在嚷著的小嘴,嘗到了殘留在她舌尖的甜膩味道,那味道與她十分契合,嘗起來甜美得教人感到心魂俱醉。

  「唔……」她低嗚著,似乎有滿肚子想要抗議的話,卻又像是被他吻得神魂迷醉的呢喃。

  「看清楚了嗎?你想要這副身軀擁抱你嗎?」他附唇在她的耳邊低聲問道,厚實的大掌從她的腰際緩緩下滑,在她的俏臀上遊移著。

  「我……」她囁嚅著,瑩亮的眸光從他形狀優美的鎖骨往下挪移,看見他寬闊的胸膛,以及結實的窄腰,當她的視線抵達他平坦的腹部下方時,輕嚀了聲,害羞地閉上眼睛。

  「你要的,是嗎?」他張牙輕啃著她被水濡濕的細頸,在她柔嫩的肌膚吮出一抹淺紅色的瘀痕。

  「是,我要……我想要。」

  被他吸吮的地方有些疼痛,仿佛就要滲出血似的,紀晴葉以嬌弱無力的嗓音吐出最真誠的話語,無論是從前或現在,她都是一樣地渴望著被他擁抱。

  「乖女孩。」他勾起一抹輕笑,大手熟練地逐一解開她身上濕透的衣衫,讓她雪白的嬌軀宛如最完美的藝術品般呈現在他的面前。

  「別看……」被他以肆無忌憚的眼光欣賞著,紀晴葉忍不住害羞地伸手遮住雙乳,但立刻就被他拉開,兩抹綴在頂端的嬌嫩蕊心因為熱水的滋滑,顯得瑩潤剔透,並且在他的注視之下,緩緩地變得繃俏。

  傅聰邪惡地勾起微笑,伸出兩隻大手同時玩弄著她,仿佛是不經意的撩弄,一會兒在她的乳暈周圍繞著圈圈,一會兒揪住蕊心,玩弄著最敏感的頂端,不一會兒已經將她玩弄得嬌喘連連。

  「不可以這樣……」她搖著頭,細細地嚶嚀,感覺一陣酸軟的快感從小腹深處湧出。

  「你的樣子看起來不像是討厭的樣子。」他輕笑了聲,吻住了她的唇,空出了一隻大手,探進了她的雙腿之間,在柔軟的恥毛之中,尋覓到藏在花瓣之內的櫻豆,以食指的指腹來回地撩擦著那極敏銳的小核兒,不片刻,一股不同於水流的滑膩濡染了他的長指。

  「啊啊……」紀晴葉無法克制自己地扭動纖腰,跟隨著他的長指擺動,當他將長指擠進她狹窄的幽穴之時,一陣戰傈的快感幾乎教她無法承受。

  「想要我進去嗎?」他抽動著長指,一次又一次緩慢地在她的花穴抽送著,故意將她挑逗到最渴望的巔峰。

  她咬著唇,輕輕地搖著頭,似乎還有些倔強,但又或者該說她根本就說不出口,明明身子已經誠實地反應了內心的渴望。

  他從來就不懂此刻在內心深處湧出的憐愛感覺,看著她像只柔弱的小動物在他的懷裏輕顫著,無助卻又魅惑的氣息,教他感到一陣狂熱如火般湧上,化成了快感竄過他的背脊深處。

  驀地,他扳過她纖細的膀子,讓她面對牆壁,背對著他,強迫她拱起圓潤的俏臀,握住亢挺的男性賁張抵住了她。

  「不、不是……」感覺到那硬實的熱度抵住了菊蕊,在兩個羞以啟齒的秘洞入口遊移著時,她驚慌地低叫,但卻又有另一種快感湧上她的身子。

  傅聰勾起微笑,就在她最驚慌失措的時候,他驀地一記挺腰,將熾熱的昂揚貫進她嬌嫩的花穴裏,深深地沒入,直抵她的花壺深處。

  「唔啊……」

  當他深深地進入時,她忍不住呻吟,幾乎感覺到花心深處被貫穿的感覺,而他的停頓只是短短的一瞬間,隨之而來的,是由緩慢到狂烈的抽送律動,那迷人的火熱快感幾乎教她失了魂,隨著他一次次地晃動,嬌弱無力的模樣教人心疼,卻也教人著迷,讓他忍不住一次次地加快了抽插的速度……

  *

  激情過後,紀晴葉幾乎像是找不到支撐的玩偶般,無力地癱軟在他的懷裏,任由他替她擦洗身子,最後將她包在大浴巾裏,抱到床上,像個剛初生的嬰孩般依偎地躺在他的懷抱裏。

  她一手抱住他的腰際,將小臉抵在他的胸膛上,此刻,在她的身子裏仿佛還殘留著餘焰,雙腿之間依舊明顯地感受到不久之前才受到侵犯的腫脹,難以啟齒的曖昧感覺在她的心坎兒裏繚繞著。

  「我有弄疼你嗎?」他以手指輕梳著她仍舊微濕的長髮。

  「一點點,可是後來就不疼了。」她抿起嫩唇,挪動了下身子,將小臉偎在他的肩窩上,揚起甜美的微笑。

  他斂眸瞅著她,忍不住低頭輕吻了下她潔白的額心,「有一個問題在我心裏已經擱了很久,我一直想要問你。」

  「什麼問題?」

  「當初,在我們離婚的時候,你到底從我身邊帶走了什麼?我試著找過,可是沒發現自己少了任何東西。」

  「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只是好奇你究竟帶走了什麼?告訴我,你帶走了什麼?」

  「那東西很小,小到我就算帶走了它,你也不會發現。」她試著解除自己的緊張防備,但心口還是因為害怕洩漏真相而陣陣緊縮,「你不會那麼小氣吧?過了那麼多年,才要跟我算帳嗎?你不可以把它要回去,既然你已經給我了,就不可以把它要回去!」

  「那樣東西對你而言有那麼寶貝嗎?」他挑起一邊眉梢,深沉的眼眸銳利得仿佛可以看穿她的內心。

  有一瞬間,紀晴葉緊張到幾乎無法呼吸,她是不是說漏了什麼重要的字眼?是不是讓他聽出了有小乖的存在?

  不會的!她什麼都沒說的,不是嗎?她已經很小心了,應該不會被他發現才對!她看著他充滿審視意味的黝暗黑眸,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咬住嫩唇,不停地搖頭。

  可是她忘了!忘記眼前的男人心思極為縝密,在這種情況之下,她究竟還能夠瞞他多久呢?

  「你在害怕嗎?你在怕什麼?」他的嗓音雖然輕柔,但語氣卻隱含著咄咄逼人的迫力。

  她仰起美眸,鼓起勇氣直視著他,「我才沒有害怕,你不可以把已經給我的東西要回去,我絕對不會把她還給你。」

  紀晴葉在心裏慶倖,在中文裏的「她」音韻與「它」是一樣的,要不,此刻她早就說溜了嘴,讓他發現她從他身邊帶走的,原來是個女孩。

  「我沒說想向你要回來,你在怕什麼呢?」他輕揚起一抹微笑,大掌溫柔地撫著她蒼白的嫩頰。

  她就像是只受到驚嚇的小兔,那雙藏著恐懼的眸子讓他覺得心疼,卻也讓他更加好奇,三年前,她從他身邊帶走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那件東西真的重要到讓她美麗的眸於裏閃爍著不惜與他對抗的光芒,重要到讓她只要一想到失去就感到恐懼的地步?

  三年前,在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不就是他嗎?

  那麼,在三年之後,在她生命中佔有重要地位的寶貝,是否與他會有關聯呢?抑或者是與他已經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她咬住嫩唇,搖頭不肯再說話,心裏不願去深入想像,如果傅聰發現了小乖的存在,那她該怎麼辦?

  「對不起,我累了,我想睡了。」她閉上雙眼,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

  「那就睡吧!」他的長指仍舊梳弄著她的長髮,仿佛在哄著她入睡一樣,片刻後,聽見她的呼吸聲逐漸變得勻細,那嫩白的嬌顏宛如天使般安詳,他勾唇微笑,只是一直看著她的睡顏,過了許久都還捨不得挪開視線……

  *

  原來,她真的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一剛開始,小乖樂得跟她西少叔叔和恩貞阿姨住在一起,她一直很喜歡他們夫妻,老是覺得比較起來,他們還更像她的父母親,有時候跟他們的感情之好,連紀晴葉都會忍不住吃醋。

  但一向都是健康寶寶的小乖,卻在離開母親的第一個週末就生病了,發了燒,還送進了醫院裏,聽醫生說最近是流行感冒的第一波高峰期,很多小孩都陸續進了醫院。

  一連兩天,紀晴葉都陪女兒睡在醫院,就連昨天已經是星期一,都還忘記打電話給傅聰,但她現在不想跟他說話,因為她現在為了女兒的病心裏很自責,如果現在跟他說話,她會忍不住說出實話,說她不能抽身,是因為要照顧他們兩人的女兒。

  即便是回到了家,小乖還是要求母親跟自己睡在同一張床上,她小手緊緊地捉住母親的手指,抬起圓滾滾的眸子,眨巴了兩下。

  「麻米。」

  「嗯?」紀晴葉笑著回道。

  「等我病好了,你帶我去那個公園好不好?」

  這已經不是紀晴葉第一次聽到她說了,自從上次恩貞帶她回來之後,她就一直要求再去麥迪森廣場公園,「你這孩子到底是怎麼了?老是想去那個公園?就算那裏的樹再漂亮,我聽說樹上的葉子已經全部都掉光了,你到底還想去看什麼?」

  「看叔叔。」這是小乖第一次對母親坦誠真正的理由。

  「叔叔?」她女兒的興趣會不會太特別了?

  「我答應要分給那個叔叔我的巧克力餅乾,你剛才答應說要買餅乾給我,我要分一半給叔叔,我們說好的,說謊的小孩鼻子會變長。」

  「你又知道那個叔叔會在公園裏等你?平常能在公園裏隨便晃來晃去的,不是流浪漢就是無業遊民,跟那種人在一起很危險,媽咪明明就教過你的,難道你忘記了?」

  「叔叔才不是流浪漢,小姨看過叔叔,他不是流浪漢。」

  這時,恩貞拿著小乖的藥走進房間,交給了紀晴葉,讓她喂女兒吃藥,「他確實不像是個壞人,穿著打扮看得出還是有身分地位的人,他還救過小乖一命,你確實應該好好當面謝他。」

  「麻米帶我去,我和叔叔約好了。」有人肯當她最強而有力的證據,小乖趁機撒嬌要求母親答應。

  「就算我想謝他,我也不信一個大人會把小孩的約定當真。」

  「叔叔會。」

  「那是你覺得他會,我說他不會!就算你們有約定,大人是不會把小孩的話當真的。」

  就像三年前,傅聰從不將她的話當成一回事,因為在他的眼中,她不過就是年紀不大,行為乖張的少女,他不把她愛他的心當真,不相信她對他的愛真的可以一輩子不改變。

  但他不懂,愛情跟年紀無關,跟她與生俱來的死心眼有關。

  而現在呢?無論他信或不信,他們之間的愛情不過就是一場遊戲,有開始,有規則,然後也會有結束。

  「小乖一定要去見叔叔。」說完,她忍不住咳嗽了起來,小小的身子虛弱得教人心疼。

  「好好好,等你病好了,我就帶你去,可以嗎?」紀晴葉抱住女兒,好聲地哄道,不讓她的情緒變得更激動。

  「真的?」

  「媽咪答應你的話,還會有假的嗎?」

  「有……」稚嫩的小嗓說得老實又委屈。

  「你說什麼?」紀晴葉挑起眉梢,質疑地覷著女兒,立刻見她用力搖頭,好像極力要把一切都撇清似的。

  「小乖喜歡那個叔叔,可不可以請那位叔叔當小乖的拔比呢?」

  「小傢夥,不要隨便替你媽咪決定物件,媽咪有自己喜歡的人,知道嗎?」她彈了下女兒小巧的挺鼻,眯細美眸恐嚇道。

  「小乖真正的拔比嗎?可是他不要小乖,所以小乖不喜歡他。」

  「他沒有不要你。」聽到她如此認真地說不喜歡自己的父親,驀然間,紀晴葉的心好痛!

  「那他為什麼不來看小乖?」

  「他——」紀晴葉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如何對女兒說實話,驀然間,她突然懂了西少對她說的話,在小乖心裏真正想要的東西,不是用錢能買的,她想要一個父親!

  「他不喜歡小乖,所以不來看小乖,對不對?」小女孩開始發揮她天馬行空的想像力,稚嫩的嗓音之中有些怨懟。

  「不對!」紀晴葉斷然地反駁她的猜測,將她小小的身子緊擁進懷裏,「你這麼說對他不公平,他沒有不要你,而是媽咪太想要你了,所以不想分給他,真的,他真的沒有不要你,他沒有……」

  *

  加上週末兩天,整整是四天的時間,傅聰幾乎不能捺住性子等待,他差點就要違背對她的承諾,調派唐氏在紐約當地的人手調查她的去向。

  一種前所未有的焦慮心情占滿他的心思,讓他幾乎無法做任何事情,直到第五天的晚上,她平安無事地回到飯店房間,他一顆心才真正鬆懈了下來。

  「你去哪裡?我打了你的手機,可是你沒有開機,這兩天你到底去了哪裡?告訴我,你究竟去了哪裡?」他捧住她的臉蛋,發現她明顯地清瘦了一點,加上雙眼之下的陰影,可見這兩天沒吃好睡好。

  「你不可以問。」紀晴葉將額心抵在他的胸膛上,搖搖頭,臉上泛著苦澀的微笑。

  「為什麼?」

  「因為我沒有過問你的事情,你就不可以插手過問我的,你應該知道我們正在玩愛情遊戲,這遊戲的通俗慣例之一就是不可以過問彼此的私生活,你已經不是我的丈夫了,是前夫,你忘了嗎?」

  「那又如何?」

  「那就表示我們現在沒有婚姻契約關係,你不可以管我的事,同樣的,我也沒有問你任何私事,不是嗎?」

  聞言,他半晌靜默不語,定定地瞅了她半晌,最後只是輕淡地頷首,「是嗎?那我懂了。」

  說完,他轉身離開她面前,走到書案前看著已經打開電源的筆記型電腦,握著外接滑鼠,點了剛才在她回來之前正在處理的檔。

  紀晴葉看著他高大修長的背影,透著一股仿佛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漠然,就像從前一樣,她的心緊緊地揪成一團。

  冷不防地,她走到他的背後,伸出一雙纖手從背後環住他的胸膛,將小臉埋在他的背上,小聲地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說那種話。」

  「你說的話沒錯,我沒有怪你。」他按住她貼在他胸前小手,溫潤的觸感宛如奶油般滑膩。

  他只是心裏覺得難受,剛才她那番話竟然教他心裏感到悔恨,為什麼在三年多前,他沒挽留住她,而是乾脆地讓她離開了呢?

  紀晴葉沒猜出他心裏的想法,忍住了想哭的衝動,輕聲地說道:「其實,我是去探望一個小女孩,她生病了,醫生說是流行感冒,發燒到三十九度,好不容易退了燒,剛才從醫院回家,她一直都很有活力,看她病奄奄的模樣,讓我覺得好心疼。」

  「因為在醫院裏,所以你關掉手機嗎?」

  「是,我待在醫院陪她,她一個人很寂寞,我必須多陪她一下。」其實她真的好想留下來,趁著小乖睡覺時離開,說不定她現在已經醒過來,因為找不到母親而哭泣。

  「她的父母親呢?為什麼不在她的身邊陪她?」他轉過身,一雙修長的臂膀反抱住她,臉上的神情看起來有些不高興。

  紀晴葉抿住嫩唇,仰起嬌顏看著他嚴肅的神情,知道他一向最看不慣不負責任的父母親,仿佛棄自己的孩子于不顧的父母是罪不可恕的。

  她輕輕地喟了口氣,無聲地對他訴說。

  我們就是小乖的父母親,可是我不想讓你知道她的存在,你一定會想見她吧!可是我不想讓你們見面,她是我的,是我們離婚時,我唯一從你身邊帶走的禮物,所以她是屬於我的。

  「他們都很忙。」忙著與彼此談戀愛。她在心裏小聲地說道,依舊看見他臉上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

  傅聰凝視著她眸底深處泛著心疼的光芒,他知道那是因為那個小女孩,她似乎深深愛著那女孩。

  「你喜歡孩子嗎?」他俯首輕吻著她的耳鬢,柔聲地問道。

  「喜歡,他們很可愛,雖然有時候也可恨到會讓你想殺他們滅口,可是大部分的時候,他們都很可愛。」說著,她輕輕地笑了,偎在他的懷裏,感受他的體溫熨貼著自己。

  她可以明顯地感覺到他變得跟三年前不太一樣,以前,當她感受到他的體溫時,只是覺得那不過是在證明他仍舊活著,而現在,當他的溫暖傳到她身上時,仿佛也能同時感受到他的心情,暖暖的,像是被他的掌心給包裹住,仿佛她是他的寶貝。

  但是在她內心深處非常明白自己並不是他的寶貝,如果,他對她真的有那麼一點好,不過都是因為他們的約定,她要他假裝自己非常愛她。

  「如果——」他話說到一半,驀然住了口,覺得自己有點可笑,他究竟想在什麼,想要邀請她生一個屬於他們的孩子嗎?

  「嗯?你說什麼?」她抬起眸疑惑地笑覷著他。

  「不,沒什麼。」他緩緩搖頭,收緊了臂膀的力道,「下次我陪你去看她,別再擅自失蹤了,可以嗎?」

  她笑著搖頭,「她已經沒事出院了,如果你真想陪我,再過幾個禮拜是她的生日,你陪我去選要送她的禮物,如果你真的夠誠意,就選一份禮物送她,我想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紀晴葉心裏有個想法,那就是她不能給小乖一個父親,但是她可以給她一份來自于父親的禮物。

  「那你可以告訴我多一點有關於她的事,我想選一份她會十分喜歡的禮物,我不想隨便挑個東西敷衍她。」

  「好,我會多告訴你一些她的事。」她雙手環住他修健的長腰,笑吟吟地說道,她可以告訴他小乖有多麼可愛,但是,唯一他將不會知道的是,這個可愛的女孩是他的女兒。

  *

  她告訴他小乖喜歡吃甜食,尤其喜歡吃霜淇淋,所以他曾經想過要送她一個非常可愛且要價不菲的霜淇淋機,可是她說不能讓小孩子吃太多冰品,所以最後他挑選了一套非常精緻的餐具,無論是任何甜點放在那盤上,都會顯得特別美味可口。

  買完禮物之後,他陪她去吃點心,由於他們只是吃下午茶,所以挑了靠近門口玄關的位置,幾張鐵制的精緻桌椅小巧而且可愛,看著他坐在小巧可愛的椅子上,顯得有點局促,可是他又很想表現出自己可以在那塊小小的地方上待得很舒服自在,那刻意的表情讓她覺得好好笑。

  仿佛是為了懲罰她取笑他似的,這天晚上,他狠狠地抱她,一連要了她三次,讓她幾乎快要沒有力氣動彈。

  他們宛如嬰兒般赤裸著相擁而眠,驀地,就在紀晴葉半夢半醒之間,她感到身邊的男人突然醒轉,仿佛是被驚醒一般。

  「你怎麼了?」她微微地睜開惺忪美眸,不解地問。

  「我以為你不在。」他緊擁住她,迷人的唇瓣在她的耳邊呢喃。

  「我在呀!就在這裏,就在你身邊,怎麼會以為我不在呢?」

  「你在就好,還在就好。」他輕聲地呢喃著,修健的長臂緊緊圈住她的纖腰,將臉埋進她的雙乳之間,輕喟了口氣。

  「你到底怎麼了?不舒服嗎?」

  「沒事,只是作了一個惡夢,很可怕的惡夢。」

  「你也會怕嗎?你才不會怕,你不會。」她失笑出聲,似乎覺得他這個說法很不可思議。

  他揚起眸,深深地瞅了她一眼,並沒有反駁她的說法,按下她的頭,輕吻了她的唇,低沉的嗓音輕淺得近乎喟息,「曾經,我覺得就算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消失不見,我也會無所謂。」

  「那是因為你還沒找到對自己很重要的人。」她以臉頰輕蹭他的髮鬢,語氣溫柔極了。

  在這個世界上,對她而言,小乖重要,他也非常重要,如果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他們兩人的存在,那麼,她也將不具任何存在的意義。

  「我知道,我已經知道了。」他的最後一句話仿佛藏著奧秘,揚眸看著她細緻的臉蛋,她甜美的笑臉之中有些疑惑,似乎不懂他為何要這樣瞧她。

  「好好睡,惡夢走了,不會再回來了。」她輕吻著他的眉梢,像在哄著孩子似地在他的耳邊低語。

  「你哄我的語氣像在哄小孩。」他低沉的嗓音之中有著抱怨,但又含著一絲笑意,似乎並不全然抗拒被用這種方式對待。

  「那是因為我已經習慣——」

  「習慣什麼?」

  她笑抿起嫩唇,搖了搖頭,纖指輕梳著他的黑髮,「睡吧!我在這兒,一直都在你身邊,今天晚上,就算是你已經膩了我,我也不會走的。」

  「我不會膩的,對你,我不會嫌膩的。」他低沉的嗓音沙啞地說道,在她的懷裏閉上雙眸,逐漸地沉穩睡去……


第九章

  這幾天,他們兩個人都不喜歡出門,才剛過感恩節不久,在紐約的大街小巷裏都已經開始彌漫著耶誕節的氣氛。

  所有的商店櫥窗,所有播放的音樂,仿佛都在提醒人們歡樂的假期將至,人們似乎已經無心工作,到處都可以見到人們臉上露出暈陶陶的表情,買著禮物,等著要過耶誕節。

  剛開始是傅聰不想踏出飯店半步,他總是想盡辦法將她留在飯店房間裏,將她留在床上,一次又一次地與她做愛,仿佛永遠都抱不膩她似的。

  一連兩天,他們最遠的地方只涉足到飯店所附設的餐廳,今天晚上,他們仍舊留在飯店裏吃晚餐,然後發現飯店的大廳裏也擺上了一棵大聖誕樹,竭盡所能地妝點出節日的歡樂氣氛。

  回房之後,有好一會兒的時間,紀晴葉發現自己的心情快樂不起來。

  她並不清楚他不想出門的理由,但她心裏明白自己的原因,耶誕節屬於每個人,卻不屬於他們兩個人,在那個節日到來之前,他們已經不在一起了。

  傅聰穿著優雅休閒的襯衫與長褲坐在落地窗旁的長椅上,椅子沒有扶靠,方便讓她可以跨坐在他身上,趴伏在他的胸前。

  紀晴葉將小臉貼在他的心口,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任由他修長的手指繞玩著她垂落在背後的細柔發絲。

  她悄悄地抬眸,覷著他臉上的表情,他的眼神是如此溫柔,瞧見她在看他,揚唇微笑,輕輕地在她的額心烙下一吻。

  一抹淘氣的笑容如花朵般綻放在她唇邊,她將右手伸到他的唇畔,仿佛兩人之間有著難以言喻的默契般,下一刻她的手已經被他握住,逐根地輕吻她的指尖,呵護的態度仿佛在對待最貴重的珍寶。

  她的心口一陣發緊,如果不是她心裏清楚明白兩人的約定,她會以為面前這個男人已經愛上了她。

  原來,他可以如此寵溺地對待一個女人,如果這是真的,那該有多好?

  「你會想念她嗎?」她凝視著他的眸,想看清楚他眸底的真實情緒。

  「誰?」

  「邊敬,你想她嗎?」

  「你怎麼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不要逃避我的問題,直到現在,你還會想念她嗎?」

  「我沒想過這件事,直到你剛才提起來為止。」他輕歎了口氣,圈緊修長的臂膀,將她摟得更牢,「或許她說得對,我們根本就不愛彼此,她始終最愛的人還是阿勁,誰也不能取代阿勁在她心裏的地位。」

  「可是勁大哥最愛的人是安熙,我知道,我可以看得出來,勁大哥這輩子除了安熙姊姊之外,不可能再愛上其他女人了。」

  「你什麼時候變成一個觀察家了?」他挑眉笑謔,立刻見到她不服氣地噘超嫩唇,忍不住失笑,「是,你說得對,阿勁這輩子除了安熙之外,確實不可能再有其他女人能夠再讓他動心,他一直就是個總是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的男人,而為了安熙,他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包括是邊敬生他和安熙的孩子,是嗎?」

  「是,因為安熙想要孩子,所以他不惜一切代價要給她孩子,連你也覺得邊敬很可憐,只是被阿勁利用的生孩子工具嗎?」

  她遲疑了半晌,最後還是忍不住點頭,小臉流露出悲傷的神情,「因為最愛的人永遠都不會愛上自己,那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可是她做了安熙永遠也無法替阿勁做的事,她替他們生了熙恩,從她的身體裏孕育出阿勁的骨肉,在熙恩的身上,也有邊敬的一部分,只要熙恩活著的一天,這部分就永遠存在,邊敬早就知道阿勁永遠也不可能愛上她,最多就是感謝她所做的一切,但她仍舊決定要當代理孕母,是因為她知道自己不答應的話,阿勁也會找上另一個女人,而她想要自己是最特別的那一個。」

  「我懂了。」她唇邊噙起一抹明白的微笑,並不是口頭上的虛應,而是她心裏真的懂了!

  她心裏的想法也跟邊敬姊姊一樣,當不成那男人心裏最愛的唯一,那就試圖讓自己在他生命中占著一個特別的地位,而她比邊敬姊姊更幸運一點,她所生的孩子是真的屬於他們兩人的,在小乖的身上,一部分流著傅聰的血,一部分則是屬於她的,小乖的存在仿佛就是他們曾經在一起的最有力證明。

  雖然這種想法對小乖而言好像有點自私,可是她會用好多、好多的愛,去彌補把小乖從她父親身邊偷走的遺憾。

  傅聰不發一語地瞅著她白淨的容顏,雖然他們才分開不過短短三年多,可是他心裏總是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在她身邊有些改變,並不單純是因為年紀的增長,而是在她美麗的眸子裏多了一絲不同於以往的細緻柔情。

  她不再是個天真不懂事的女孩,而是一個有著嬌媚風情的女人了!隨即,他輕笑了聲,他在想什麼呢?她當然是個女人了!他就是那個一手締造這個事實的男人,不是嗎?

  「你在笑什麼?」

  她一雙嫩手捧住他的臉龐,不讓他有機會逃開她質問的視線,在這個時候,當年那個頑固的少女仿佛又再次重現了。

  「吻我。」他輕沉的嗓音近乎撒嬌。

  看著他如水般溫柔的眸光,她的心口一陣發緊,好狡猾的男人,明知道她拒絕不了他的任何請求!

  她只有一瞬間的遲疑,下一刻,她柔嫩的小嘴已經落到他的唇上,如蜻蜓點水般一次又一次地吻著,反覆地品嘗著屬於他的味道。

  「別敷衍我。」他嘶啞地低吼了聲,大掌按住她的後腦勺,狠狠地吻住了她,一次又一次地碾吻著她柔嫩的唇瓣,恨不能將她給一口吃進去似的。

  「唔……」她嬌柔無力的輕呼像是在抗議他的霸道。

  紀晴葉感覺自己快要喘不過氣,她可以明顯地感覺到他身體的溫度升高,摟住她的長臂充滿了獨佔的力量,他靈活的舌尖在她幽嫩的口中勾弄翻覆著,仿佛交媾般的親昵感覺讓她心房變得騷動。

  他有力的大掌來回地愛撫著她纖細的背部,衣料摩擦的憲攣聲音與他們微促的呼吸聲相互呼應,格外有一種淫靡的氛圍繚繞著他們,仿佛最天然的催情劑,逐漸地讓他們的理智失去控制。

  他的手總是喜歡在她敏感的後腰多加逗留,驀地,他毫無預警地撩起她的牛仔短裙,大手滑到她的臀辦之間,修長的中指隔著底褲勾觸著她羞人的私處,當他以中指指尖揉抵著她羞澀的花核時,同時還以拇指指背抵觸著她另一個教人難以啟齒的小穴,似有若無的力道令她感到不太習慣。

  然而令她感到不適應的是一陣陣從她的腰脊處泛起的快感,隨著他的愛撫越來越強烈,越來越教她難以忍受。

  「不……唔……」她小手抵著他寬厚的胸膛,想要推開他,但愛欲的滋味卻又如蠱般令她想要耽溺其中。

  「不喜歡我這樣碰你嗎?」他放開她的唇,廝磨著她的耳鬢,渾厚的嗓音近呼呢哺地說道。

  「唔……」她咬著唇,只是輕吟著,既不點頭也不搖頭,此刻內心的羞恥快感已經教她開不了口了。

  「那如果我碰你這裏呢?」他撩趄她的上衣,扯下她的胸衣,以掌心捧住她一隻飽滿的嫩乳,以拇指指腹輕揉著頂端的嫩蕊,不片刻,那如花瓣般嬌嫩的乳尖已經繃硬如珍珠般,敏感得再也禁不起多一點的碰觸。

  「舒服嗎?」他俯首在她的雙乳之間吮出了一個淺淺的紅痕。

  她輕輕地搖頭,眉心輕擰著,似乎感到非常地苦惱。

  「不要……求你不要對我使壞,不要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不安地扭動嬌軀,試圖找一個最好的姿勢,可是無論她如何調整自己的位置,被他挑起的歡愉感覺如附骨之蛆般緊纏住她不放。

  「不,我要你說,你要我怎麼碰你?像這樣嗎?」他探進她的底褲之內,直接探觸到她柔豔的密花,經過剛才的愛撫之後,她溫潤的花苞早就已經是盈溢著蜜汁,小巧的嫩蕊已經如櫻核般充血繃翹。

  「不……」

  她倒抽了口冷息,感覺他的長指來回地勾弄著她瑰嫩的血肌,從她羞恥的花穴之中剜弄出更多的蜜液,她幾乎可以感覺到他的手指被自己弄得好濕,濡膩的觸感令她不住臉紅。

  「不?」他調戲的嗓音微微揚起,似乎不太相信她的回答。

  就連紀晴葉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的答案,但他語氣之中的嘲弄讓她有點生氣,他明明才是罪魁禍首,為什麼要感到困窘的人是她呢?

  「不要對我使壞……不要……」她咬住嫩唇,羞困地將小臉靠在他的肩膀上,輕喘著息,心跳得飛快。

  「那你想要我做什麼呢?對你,想要我做什麼呢?」

  「我……」她羞紅著臉,輕輕地搖頭,壓根兒不敢抬頭看他,「不知道……不要問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也就是說我可以做任何想對你做的事情嗎?」他揚唇一笑,伸手解開褲子的扣子與拉鏈,釋放出早就已經充血腫脹的男性欲望,大掌抬起她的俏臀,挪抬起她的身子,讓兩人最私密的地方撩逗著彼此。

  一次次的撩擦讓她越來越濕,泛著甜美氣息的媚液不到片刻的時間已經完全濡濕了他的男性,驀地,就在她毫不設防之際,他猛然進入到她的體內,碩實的亢熱完完全全地充滿了她。

  他們已經分不清楚究竟是誰先開始的,他們交纏著彼此,一次次完美的互動宛若老天爺替他們訂作了對方,在宛如野獸般狂烈的交合之後,他們一起低喊出聲,同時攀上了欲望的高潮……

  *

  「為什麼我們要約在這裏?」

  跟昨天比起來,今天的天氣算是溫暖恰人的,中午時分,紀晴葉走進麥迪森廣場公園裏,與傅聰會合,他們約好了要在二十街的一家法國小餐館吃午餐,但他無論如何都想先到這裏一趟。

  傅聰笑著將她攬進懷裏,低頭在她的額心烙上一吻,「我在等人,我跟一個小女孩約好要在這裏見面,我來了幾次,但都沒見到她。」

  「小女孩?」一瞬間,她的心裏仿佛有一個模糊的概念逐漸地變得清晰,但卻又有某些事情開始變得混亂。

  「嗯,她很可愛,我想讓你見見她,我覺得她長得跟你有一點相似,或許你小時候根本就是那副可愛的模樣吧!」

  紀晴葉偎在他的懷裏,忍住了心裏的慌張,怎麼會是他?!跟小乖約好在這裏見面的人,怎麼可能會是他?!

  「你好像很喜歡那個小女孩?」她揚起美眸,笑著問道。

  傅聰斂眸凝視了她一眼,約莫是幾秒鐘的停頓,然後他點了點頭,「是,我喜歡那個小女孩,她讓我甚至於想當她的父親。」

  他喜歡小乖!

  這個事實像是一記震撼彈般,嚇得紀晴葉有好一瞬間腦袋空白,傅聰喜歡小乖,如果他知道小乖是自己的女兒,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手的!

  她見識過他不惜一切代價,不惜利用所有人,甚至於是她,只為了取得自己想要的東西。

  如果他想要回小乖,她絕對是阻止不了他的!

  不可以!她絕對不會把小乖還給他,她甚至於不想讓他再見到小乖,雖然這麼做對他不公平,對小乖也不公平,可是她必須盡一切努力,好讓自己可以保住小乖。

  她苦笑地抬起美眸望著靛藍至極的天空,覺得自己真的很自私,但她不相信他,雖然她仍舊如此深愛著這個男人,雖然她瀟灑地與他離了婚,但三年前的事情,她的心並不是沒有受傷。

  雖然是笑著離開他,但她的心痛深刻到直至今日她都仍舊記憶猶澡,只是不想對任何人說,包括她的好友西少,她不想告訴任何人,仿佛只要開口說了,便代表她怨傅聰,她是如此地深愛他,絲毫不想怨懟他。

  「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出發去餐廳吃飯了。」她笑著拉起他厚實的手掌,不願意再繼續留在這個地方。

  因為西少工作的地點在這附近,所以恩貞常常會帶小乖來這個地方,帶著準備好的午餐在公園裏享用。

  所以她絕對不能冒險,再繼續留在這個公園裏!

  「嗯,我們走吧!」傅聰順著她的意思,離開了公園,他們先沿著二十三街往西邊走去,到了百老匯大道再往南走,在晴朗的天氣之下散步,就算是在喧囂的城市裏,都像是在郊遊散心。

  他們開心地笑談著今天的工作,大部分時候仍舊是她在說話,但他非常用心地在聆聽,這一天,是距離他們分手的倒數第六天。

  *

  他不想跟她分手。

  幾乎在一剛開始,傅聰的心裏就已經做了這個決定,他以為自己可以留住她,可是卻沒想到她根本就沒打算留在他身邊。

  一改前幾天的晴朗天氣,這兩天,紐約的天空仿佛蓋了煙塵,水氣不重,但是迎面拂來的風很冷,陣陣的涼意仿佛可以滲進骨子裏。

  傅聰要搭今天下午的班機飛往日本,進行早就已經預定好的會議,因為參與這場會議的成員都是臺面上的大人物,好不容易才一起敲定的時間,根本就不容許被更改。

  紀晴葉沒有想到他竟然會開口說回來之後,還想繼續跟她在一起,走在中央公園西側的大道旁,她腳步輕巧地跳著,好像她以前在臺北常玩的跳人行道磚塊的遊戲。

  她喜歡這個單純的遊戲,可是紐約的人行道大多都是水泥和鋼筋敷成的,結實耐用,卻讓她少了一點樂趣。

  傅聰走在她的身後,看著她像個小女孩般玩著,就在今天早上,她已經給了他答覆,她不願意,她想讓他們之間就此結束。

  「你已經不愛我了嗎?」困難地問出這句話的同時,他心口一緊,幾乎快要喘不過氣。

  聞言,紀晴葉停下腳步,緩慢地回眸,一抹無邪的微笑泛上她的唇邊,「可能還有一點吧!可是,已經沒那麼愛了,可能是因為我長大了吧!」

  「剩下的那一點,到底還有多少?」

  「你何必那麼堅持一定要知道呢?是,我承認,我對你仍有愛,可是,我們不能在一起,絕對不可以。」

  她笑著緩慢搖頭,這幾天,昔日的惡夢又找上了她,她總是不斷地夢到那天在爺爺喪禮上的事情,也會不斷夢到那一天她離開那個家時,哭得有多麼淒慘狼狽,每一次惡夢醒來,她的心總是好痛!

  「為什麼?」他伸手擒住她纖細的膀子,強迫她回眸面對自己。

  「就是不可以。」她昂起美眸,定定地瞅著他。

  「給我一個心服口服的理由,為什麼?」

  「因為我對你的愛,讓我們不可以在一起。」

  「已經不夠了,是嗎?你對我仍有愛,但分量卻已經減少了,少到讓你已經不願再繼續跟我在一起了,是嗎?」

  紀晴葉定定地瞅著他,好半晌沒有開口,沉默維持了大約半分鐘,一抹恬靜的微笑淺淺地躍上她的唇角。

  「是的,是分量的問題,所以,我們不能再在一起。」她微笑地看他,看他的臉色黯沉了下來,一道微弱的聲音在心裏回答著另一個答案。

  對他,不是愛太少,而是愛太多了,多到足以淹沒她的理智,多到足以讓她每每見到這男人時,總是心痛得無以復加。

  這次分離之後,她可以當做自己根本就不曾擁有過他,所以他們不能夠再在一起,她對他的愛氾濫到倘若再失去他,只怕就再也活不下去!

  到時候,她一定、一定、一定會撐不過去的。

  如果她撐不下去,她可愛的小乖該怎麼辦呢?

  她不是沒考慮過告訴他孩子的事情,可是,她就是找不到勇氣說出來,她怕他會生氣,氣她竟然瞞住他這麼重要的事情。

  她也怕他會搶走孩子,當年,擁有紀家當後盾的她,尚不足以對抗這個男人,時至今日,已經一無所有的紀晴葉又怎麼可能對付得了他呢?

  他們不能在一起,絕對不可以。

  如果,他們在一起之後又發現不合適,如果他們再度分開的話,她不只是失去他,同時也將失去唯一能夠給她快樂的寶貝。

  她不要冒險,想都不敢想。

  現在的她已經不是年輕不懂事的紀晴葉,那股不知道從哪裡而來的傻勁已經消失無蹤,她小心翼翼、謹慎的,只想要守住可愛的小乖,安靜的、安分地度完她的餘生。

  如烈火般熾熱的狂愛,就當做是她年輕時的一場春夢,夢醒了,就該把它拋到腦後,想也別再想。

  她抬起美眸看著他,只要現在還能像這樣多看他一眼,她就應該感到滿足,這對她而言,已經奢侈得像另一場美夢。

  「曾經,在你最愛我的時候,到底有多愛?」

  「很愛、很愛,愛到可以連命都不要,每天只能看見你這個人,你笑了,我就開心,你只要擰起眉頭……」她伸出柔嫩的小手,輕撫著他的眉心,徐徐地笑了,「每當那時候,我就會覺得不快樂,只想著怎麼打開你兩眉之間的結,除此之外,我什麼也做不了。」

  聞言,他的眸光瞬間變得黝暗,仿佛是激動,又仿佛是心痛,卻又像是深刻烙在心上的遺憾,後悔自己錯過了那段時光,而時至今日,他做再多的努力都已經枉然。

  「你說,是不是我上輩子欠了你,要不然,我怎麼會如此愛你呢?」

  「我不知道。」

  「如果,下輩子我再遇見你,會不會也再愛上你呢?」

  「我希望會。」

  紀晴葉凝視著他,甜美地笑了,柔順地依偎在他的胸前,輕聲說道:「抱著我,我覺得有些冷了。」

  「嗯。」他拉開外套,將她給攬進懷裏,讓她微涼的身子藏在他的兩襟之內,以自己的體溫暖著她。

  「我們分開之後,我會想你的。」她雙手環住他修健的長腰,傾耳貼在他的胸口,仔細地品味他給予她的溫柔對待。

  傅聰感覺自己的心在抽痛,她就像一片飄落在他冷漠心湖上最美麗的葉子,在初落下的刹那間,已經激起他心上的漣漪,然後,就在他不知不覺之際,緩緩地沉落他的心底深處,當他發覺時,她已經成了沉澱在他心上的軟泥,與他的骨血合而為一。

  哪怕是往下割剜得再深,剜得血肉模糊,她仍舊存在他的心底最深、最深的地方,揪得他心口一陣陣疼痛。

  不該的,他根本就不應該放她離去。

  在這一刻,這一瞬間,一種名為後悔的感覺宛如利鞭般,一次次地笞痛了他的心臟。

  她貪婪地汲取他的溫暖,瑰嫩的唇瓣不由得泛起苦笑,原來,愛情這個玩意兒,無論是否玩真的,同樣都教人不舍,在心底留下的傷痕都是一樣的痛。

  片刻後,她掙開了他的懷抱,抬起眸定定地凝視著他,想將他臉上的每一寸細微都牢記在心裏。

  「以後我們還會再見面嗎?」他聲音沙啞地問。

  「沒人規定離婚的夫妻不能再見面。」她朝他伸出纖手,綻開一抹最燦爛的微笑,「以後再見面,我們還是好朋友。」

  不!他不要兩個人只是朋友!

  傅聰心口悶痛得有如巨石沉沉壓住,真實的渴望在他的內心深處狂吼著,但他終究還是平靜地回以微笑,大掌握住她纖細的手,那冰涼柔嫩的觸感只怕將成為他永生難忘的記憶。

  他不想放開她!

  想要就這樣握住她的手,一輩子不要放開。

  「為什麼要一直看著我?時間不早,你該離開了。」她掙脫他的掌握,「禮物我會幫你轉交給那個小女孩,我會告訴她說,那位送她禮物的叔叔很用心在挑選送她的禮物,她會很高興的。」

  「下次,安排一個時間讓我見她。」他想見任何對她而言很重要的人,只要能夠討她歡心,他願意盡一切努力。

  驀地,他泛起一抹苦澀的微笑,一直以來,他最討厭這種以討好換取的廉價忠誠,卻沒想到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希望藉著討好來取悅某個人。

  「再說吧!」她柔柔地微笑,「你真的應該出發了,時間快到了,你會趕不上班機的——」

  他冷不防地將她擁進懷裏,狠狠地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吮去她一聲又一聲的催促,那像極了一把利刃,一次又一次地割剜著他的心。

  「原諒我,原諒我曾經在你身上造成的傷害。」他附唇在她的耳邊,沙啞的嗓音仿佛滲著血般。

  「早就不怪你了,要不,我就不會答應這一個月陪著你了,現在我很快樂,放心吧!你給我的,比你想像中還多。」他給了她小乖,給了她一個月美好的回憶,哪怕是一生就此結束,她也不會有任何遺憾。

  「如果——」

  「沒有如果,我們之間沒有如果,無論再多的如果都喚不回已經過去的時光。」她伸出小手掩住他的唇,不讓他再繼續說下去,「如果你想要彌補我,已經夠了,如果今天分別之後,我們再沒有相見的一天,請你記住,你給我的快樂,比你能想像的還要多。」

  「我想再見到你。」他啄吻著她的手心,神情緒蜷。

  「你該走了。」她笑著搖搖頭,選擇不回應他,哪怕是她的心裏早就痛得絞成一團了,也不希望因為一時的貪歡,而造成日後的悔恨。

  她不想恨他,如果三年前的事件再重演一次,她或許就真的會恨他,說不定會恨不得殺了他!

  「不——」

  「再見。」她柔柔地笑著看他,語氣無比地堅定。

  他直勾勾地瞅著她美麗細緻的臉蛋,原本還想再開口,最後他選擇了緘默,「再見。」

  在她的目送之下,他坐上車離開,出發到機場,好幾次他都想要開口教司機停車,他想要回去她的身邊。

  終究,他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如果她不願意留在他身邊,他不願意勉強她,只要是她不願意做的事情,他絕對不會勉強……

  *

  跟小乖約好了會陪她吃晚餐,但當紀晴葉回到家門口時已經六點半了,才一打開家門,就被一團小東西緊緊地撲抱住。

  「麻米……」小乖緊緊地抱住母親的纖腰,一張小臉已經哭得浙瀝嘩啦,滿是鼻涕和眼淚,「麻米不要不要小乖啦!小乖很會乖,你不可以不要小乖啦!以後小乖會聽話,一定會很聽話,所以……所以你不可以不要小乖啦!」

  「媽咪怎麼可能會不要你呢?」

  「上次你說要回來,可是你沒有,然後……然後你都沒回家……」小乖抽噎地吸了吸鼻涕,繼續說道:「你說今天要回來陪我吃飯,我從早上一直等,一直等,可是你都沒有回來,小乖好害怕,怕麻米不要小乖了……」

  「是真的,她一直在等你,我好不容易哄她乖乖等到傍晚,可是她看見太陽已經下山,你卻還沒回來,她就一直問我,你是不是不要她了,所以才不想回家,一直在問我你會不會真的不要她了,小兔,你欠她一個道歉。」說完,西少不諒解地睨了她一眼,便開門走回樓下的家。

  紀晴葉的心被這些話給擰得好疼,她將女兒抱在懷裏,挽起衣袖拭著她小臉上的淚痕,「小乖不要哭,媽咪這不是回來了嗎?」

  「快說你沒有不要小乖,麻米快點說沒有不要小乖啦!」她一雙小小的手緊圈住母親的頸項,抽抽噎噎地說道。

  「我當然要小乖,小乖是媽咪最重要的寶貝,媽咪怎麼可能會不要你呢?小傻瓜,不要哭了。」

  「真的?小乖是麻米的寶貝?」小乖似乎還是不相信,睜大眼睛看著母親,一顆豆大的淚珠掛在長睫上,泫然欲落。

  「對,最寶貝的寶貝。」紀晴葉點頭,唇畔噙著慈柔的笑意。

  小女孩開心地笑了起來,在淚顏上綻放的笑顏仿佛天底下最美麗的寶石,她抱住母親,在她的臉上印上了一個濕濕的童吻。

  「麻米也是小乖最寶貝的寶貝。」

  聽著她的童言童語,讓紀晴葉一直強忍住的淚水終於再也禁承不住,一瞬間像潰了堤般滾落雙頰。

  「對不起,小乖,對不起,媽咪真的對不起你。」紀晴葉緊緊地抱住女兒,哽咽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對不起……」

  她不知道自己做的決定究竟對或不對,但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夠冒險,原來年紀大了會讓人變得膽小,學會了對自己不能掌控的事物感到害怕。

  她好怕,真的好怕!

  小女娃一雙小手抱住母親,「麻米乖,麻米不哭,小乖有零用錢,可以請麻米吃熱巧克力加棉花糖。」

  「那會花光你的零用錢。」紀晴葉一邊哭著,一邊笑著搖頭。

  「真的?」原來……原來她竟然那麼窮?!存了那麼久,她本來還滿沾沾自喜自己是個有錢人……不,是有錢小孩了!

  「嗯。」她看著女兒震驚的表情,忍不住失笑出聲。

  「那……那我們可不可以改吃巧克力餅乾?」

  「不,媽咪要吃熱巧克力。」她故意逗女兒,看著她一臉猶豫,似乎很認真在思考著,終於再也不忍心讓她苦惱,笑揉著她柔軟的發絲,「熱巧克力棉花糖讓媽咪請客,你請媽咪吃餅乾,可以嗎?」

  「嗯。」小乖用力地點頭,燦爛的笑顏就像盛開的花朵。

  看著女兒的笑臉,紀晴葉知道自己所做的決定是對的,她仍深深愛著傅聰,可是就是因為愛上了他,才讓她發現自己並不是毫無所懼的。

  雖然,從今之後,她還是會很想、很想他,可是,她已經學會了不再貪心,平淡的幸福對她而言已經足夠了。

  就算,她真的會很想、很想他……


第十章

  不知不覺之中,金色的秋天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而到來的是完全沒有任何生機的寒冬。

  傅聰幾乎是事情一處理完就回到紐約,可是,他卻忍住了沒有去找她,但至少他想與她待在同一個城市裏。

  雖然,他已經發現了對自己而言,她是如此地難以忘記,他總是越想讓自己沉靜下來,越是發現她埋在他心底的深度。

  雖然他答應過不調查她,但她每個週末的消失令他無法不介意,他派人去調查的報告,這兩天送到他手上,不到幾頁的紙張,敍述了紀晴葉這幾年簡單的生活,卻也披露了一個教他震驚的事實。

  她有一個女兒,今年三歲。

  他幾乎立刻就知道這個孩子就是她當初從他身邊帶走的「東西」,她從他的身邊帶走了一個孩子!

  他看見那孩子的照片,那熟悉的可愛小臉,幾乎教他的心為之顫抖,是小乖!是那天他在公園裏遇見的小女孩!

  她們就在這裏!跟他同在一個城市裏,他們之間的距離是如此地接近,感覺卻是如此遙遠。

  他回到上東城的公寓,七樓的位置正好可以讓他一覽中央公園的風景,以及公園對面的上西城,在陽光的照映之下,顯得有如海市蜃樓般虛幻。

  「你真的忍住不去找她?」唐勁站在他的身後,在強化玻璃上,他們兩人的倒影幾乎重疊。

  「她對我的感覺已經淡了,我不想勉強她回到我身邊。」

  「真是奇了怪了,你一向都不笨的,這會兒怎麼會連一個最簡單的問題都想不透呢?」唐勁冷笑,感覺淡了?哪個女人會願意陪一個已經沒有感覺的前夫度過一整個月呢?

  「我到底想不透什麼問題了?」他回眸不悅地看著好友。

  「你真的想要再一次失去她嗎?讓三年前的事情再度重演,但與三年前不同的是,從今以後,你真的是孤獨的一個人了,這個問題,你真的想過嗎?」從唐勁口中說出的每一個字句都像利刃般,直接刺進問題的核心。

  傅聰靜默不語,斂眸看著中央公園一大片已經凋零的樹木。

  他的心就像那片樹林,進了寒冬,少了燦爛而美麗的葉片妝點,只剩下枯稿的枝節,貧瘠荒蕪得近乎可憐。

  生平第一次,在他習慣於爭強好勝的內心深處,竟然願意承認自己真的很可憐,又或者應該說是可悲,悲傷自己竟然到了這一刻才發現自己的孤獨,也發現自己並不願意屬於這一份孤獨。

  他想要跟她在一起。

  跟她,和他們的孩子在一起。

  「誠實面對自己的心情吧!你在思念誰?你想見誰?對你而言,什麼人對你而言是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其實,你的心應該很明白才對。」

  「我想見她,無時無刻,我都想見她。」

  「那你還在猶豫什麼?」

  靜默了半晌,傅聰忽然苦笑了聲,搖頭自嘲道:「多可笑,我竟然會害怕,她只不過是個弱女子,可是我竟然會害怕她。」

  他怕她拒絕,怕她生氣,怕她討厭他!

  那不過是傷不了人的情緒,但對他而言,竟然比刀劍更傷人。

  「那是因為你愛她。」唐勁笑歎了聲,人們都以為他果斷而且無情,只有他自己清楚,在他心底的某個角落,害怕著一名女子,她那雙手明明就柔弱得只能拿動畫筆,可是卻擁有強大的力量可以操控他的喜怒哀樂。

  傅聰轉眸看著好友,看見他那雙銳利的眼眸之中有著與他神似的苦澀表情,他們雖是縱橫商場的百鏈鋼,在他們深愛的弱女子手裏,也只能乖乖地成為她們的繞指柔。

  驀地,他笑歎了口氣,行色匆忙地越過唐勁身邊,從入門的衣櫃裏捉出一件外套,臨出門之際,他回頭對唐勁說道:「當我欠你一次!」

  「不必了,你做的事情已經夠多了。」這句話,唐勁是對著已經空無一人的門口說的,這男人心裏明明就是如此急切,又何苦要按捺自己呢?

  唐勁走到窗邊,俯首斂眸看著腳下那片荒蕪的樹林,沒有顏色的單調讓它們看起來貧瘠而且可憐。

  但事實上,它們並不可憐,那荒蕪的樣子只不過是它們用來度過嚴冬的姿態,是為了在來年的春天抽出更美麗的綠芽。

  他知道傅聰一定可以找回他的小兔,那男人只不過是盲目到沒發現那女孩仍舊深愛著他,深愛的程度一如三年以前,不曾改變過。

  他一直知道這個夥伴並不是無情,他只是不願意承認,這天底下有太多人都像他一樣,畢竟承認自己深愛著一個人,那坦白的感情近乎赤裸,並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接受那種將自己的心赤裸裸暴露出來的感覺。

  誰說寒冷的嚴冬一點生機都沒有呢?最美麗而且燦爛的春天,總是追隨著寒冬之後而來啊!

  *

  入了冬的布萊恩公園一片蕭瑟,談不上有任何美景,但卻因為設了溜冰場而熱鬧非凡,一連兩個禮拜天,紀晴葉都帶著女兒來看人溜冰,雖然小乖很想要溜冰,可是她還是以年紀太小的理由回絕了女兒的請求。

  「那邊有一張空桌子,我們過去哪裡吃剛才買的巧克力餅乾,好不好?」她試圖轉移女兒的注意力,終於把她的心思從溜冰上拉開了一點點。

  然而,就在她們轉身之際,一尊高大的男人身影擋住了她們的去路,紀晴葉抬眸看見了一張斯文俊美的臉龐,一時心情駭然。

  「我去了你家,遇見了西少,他告訴我你們可能會在這裏。」傅聰的語氣輕描淡寫,但實情是他被西少罵得狗血淋頭,但他沒有反擊,因為心裏知道是自己理虧在先。

  「叔叔?」小乖驚喜地看著傅聰,拉著母親的衣袖,「麻米,是叔叔,他就是叔叔!」

  紀晴葉抿唇不語,她當然知道他就是女兒遇見的那位「叔叔」,就在她還來不及拉住那雙小手時,她已經一溜煙地跑到傅聰面前,讓他抱上懷裏,圓圓的小臉笑得開心極了。

  「叔叔,你有去那個公園找小乖嗎?」

  「有,叔叔去了幾次,都沒有見到你。」

  「小乖生病了,麻米不讓我出去。」那張小臉上露出了抱歉的表情,看起來令人心疼極了。

  「沒關係,叔叔知道。」他輕撫著女兒白嫩的臉頰,內心激動得近乎沸騰,他轉眸望向紀晴葉,泛在他瞳眸深處的溫柔幾乎教人心碎,「就是這孩子嗎?她就是我給你的『快樂』?」

  「是,她是。」紀晴葉點了點頭。

  「這份『快樂』,也能讓我一起分享嗎?」

  「不,她——」

  「你要說她是你的?連一點點也不願意分給我嗎?」

  「如果你真的想把她要回去,我根本就爭不過你,根本就——」想到自己可能會失去孩子,她就忍不住心口揪緊,嗓調也哽咽了。

  「我不會將孩子從她的母親身邊奪走,如果你是在擔心這一點,那你大可以放心。」

  「那你到底想要什麼?如果你不是來要走孩子,那你到底想要什麼?」她的心在發抖,她從沒想過自己可能一無所有。

  當初,從他的身邊離開,只帶走了一點快樂,如今,卻連這一點點幸福都可能會被奪走嗎?

  她在害怕!傅聰從她的眼中看到了驚恐,他循著她的視線看見了自己抱在懷裏的女兒,他苦笑了聲,把孩子還到她手裏。

  紀晴葉緊緊地抱住孩子,抬起美眸看著他,一瞬間,她以為自己見到了另一個男人,因為她從他的眼神之中看見了苦澀的笑意,那是她不曾見過的神情,又或者說,她從不曾在這個男人眼底看過那種情緒。

  「麻米……」小乖很擔心地看著母親,不明白她為什麼看起來很痛苦的樣子,一雙圓圓的眼睛轉向傅聰,搖搖頭,「叔叔,你欺負我麻米嗎?你不可以欺負她,要不然小乖就討厭你。」

  一時之間,傅聰心如刀割,此刻在他面前的,是他這輩子最重要的兩個女人,可是,他卻發現自己什麼事也不能做。

  他怕她們討厭他,她們的任何情緒都會牽動著他,他因她們的快樂而喜悅,將因她們的不快樂而痛苦。

  「叔叔沒有欺負你媽咪,叔叔保證,絕對不會欺負她,所以,你可不可以幫叔叔一個忙,讓我跟你媽咪單獨談一談?」

  「好。」還不等母親說話,小乖已經點頭答應,從母親的懷抱裏跳下來。

  「不要走太遠,知道嗎?」他笑著對女兒叮嚀,怕她會有危險。

  「嗯。」小女孩用力地點頭,咚咚咚地跑到大概幾公尺外的空椅子坐下,因為還是擔心母親被欺負,總是不時地往他們這個方向看過來。

  傅聰苦笑,知道自己並沒有完全被女兒信任,他定定地瞅著面前的女人,發現她也在看著他,眼神之中的防備絲毫未減。

  「你到底想要什麼?」紀晴葉沒漏看他對小乖的疼愛眼神,那令她害怕,怕他真的是來將她搶走的。

  「我想要愛你。」他斂眸定定地瞅著她,熾熱的眸光仿佛燃燒的火焰,「我愛你,紀晴葉,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同時,我也不會離開你,關於這一點,你最好有一點心理準備。」

  她咬住嫩唇,緩緩地搖頭,好片刻說不出話。

  「我知道你已經不夠愛我,就算你對我的愛已經少了百分之九十九,只要還有那百分之一的存在,就不能阻止我留在你身邊的決心。」他似水般的溫柔眸光定定地瞅著她。

  「根據我前妻,當初的小紀晴葉獨特的說法,我應該要死皮賴臉地待著,要不,如果你又愛上我了,到時候你找不到人愛怎麼辦?為了我們雙方著想,我勢必要留在你身邊才行。」

  他笑笑地說出最後一句話,可是心口卻是緊縮的,他期待也害怕她的反應,她的答案將決定他的生死。

  然後,也就在這一刻,他徹徹底底地嘗到了當年她心裏的苦楚。

  原來,這是一種比心痛更折騰的苦,心裏已經想不到自己的姿態是否卑微,是否會被對方拒絕,只想著要留住這個人。

  當年,他卻是毫不留情地殘忍回絕了她。

  而她呢?是否也會毫不留情地拒他於千里之外呢?

  此刻,他的心裏感到深深的害怕。

  她抿唇不語,沉滯在兩人之間的沉默仿佛持續了一個紀元。

  「求你,說些話,你什麼話都不說,會讓我很緊張。」他吞了口唾液,心口緊得幾乎喘不過氣。

  「你才不會緊張,你不會……」她搖頭,選擇垂下長睫不看他。

  「我會。」他拉住她的手,探進外套之中,熨貼在他的胸膛上,「讓我愛你,我用生命發誓,我會一直愛著你,直到你愛上我。」

  「要是……」她啟唇說話,才發現自己已經哽咽,酸嗆的淚水紅了眼眶,「要是又發現我們根本不合適,那該怎麼辦?如果,我又更愛你了,那該怎麼辦?我已經太愛、太愛你了,要是又更愛你,那該怎麼辦?」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已經破碎,近乎歇斯底里地對他吼叫,她看著他的眸光之中充滿了怨懟,把她在這份愛情裏委曲求全的痛苦,透過怒吼完完全全地對他發洩出來。

  傅聰咬牙低咒了聲,冷不防地將她擁進懷裏,有力的雙臂緊緊地摟住她,胸臆之中充滿對她心疼的苦澀。

  他們之間的爭執引起了旁人的注意,但最後都當做他們不過是夫妻吵架,搖頭笑笑就走掉了。

  「該怎麼辦呢?你說啊!你告訴我——」

  他冷不防地吻住她的嫩唇,吮去她所有沒喊出口的嚎啕,片刻後,他不舍地放開她,俯首以額心抵住她的,低聲喃道:「我們會一直在一起,你愛我更多也沒關係,因為我會更愛你,一輩子就只看著你。」

  「真的?只有我?」

  「真的,只有你。」

  「一直嗎?」

  「一直。」

  「不會改變?」

  「不會改變。」他幾乎成了她的應聲蟲,而只要能夠說得動她,他不介意再說千萬句。

  紀晴葉將小臉埋進他的胸膛,一雙纖手環住他的腰,輕輕地開了口,「不只是百分之一,另外百分之九十九對你的愛都還在。」

  「謝謝你愛我,也謝謝你替我生了小乖,她很可愛。」他在她的耳邊輕語著,一時之間,充斥在他胸口的情感如熱氣般沸騰。

  「像我當然可愛。」她調皮地一笑,與他一起望著津津有味看著溜冰場的女兒,「她想學溜冰。」

  「我會教她。」他按住她的後腦勺,低頭在她的額心烙下一吻,「不過,你真是該打,你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怎麼會以為把我的孩子帶走,對我一點影響也沒有呢?」

  「至少,這幾年來,你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啊!」她噘了噘嫩唇,證明自己說的全都是實話。

  「誰說我沒有感覺?」他定定地瞅著她,眉梢揚著一抹溫柔的笑意,「從你離開我的第一天起,我的世界就全都變得不對勁了!這樣你還敢說我一點感覺也沒有嗎?」

  「但那才不是因為我帶走小乖!」她努力要替自己澄清,還自己清白。

  「對,那是因為你離開了我,而現在的我……感覺什麼都對了。」他近乎呢喃地在她的耳邊低語,臉上的神情溫柔得教人心碎。

  她抬眸看著他噙著笑意的臉龐,扁起嫩唇,忍住了想哭的衝動,但她忍不住想吻他的激動心情。

  她伸出一雙纖臂環住他的頸項,踮起腳尖,主動地吻住了他的唇。

  傅聰對於她的熱情相當歡迎,只是他立刻就奪回主導權,反過來狠狠地吮吻她,四片唇瓣近乎纏綿地交疊在一起。

  他並不是霸道,也不是強勢,只是想要向他證明愛她的熱切,讓她知道自己是如此地渴望著她,不只是現在,從今而後,她將是他的唯一,是老天爺賞賜給他,鏤刻在他心上最美麗的烙印……


尾聲

  又是一個歡樂聖誕將至的冬天,傅聰坐在飯店位於三十五樓的休息大廳,他一個人佔據了靠窗邊的四人座沙發位置,點了杯咖啡,看著手上的書本,雖然臉上的表情依舊淡漠,但比起從前,少了教人難以親近的冷峻。

  他的存在吸引了不少女人的目光,無論是已婚的或是未婚的,他的斯文俊美對她們而言都具有極大的殺傷力。

  但在他的眼底,只看得見一個女人。

  紀晴葉帶著女兒出了電梯,才走進大廳,他就已經感覺到她的到來,他放下手裏的書本,看著她們母女兩人一路上都在爭執,音量不大,但可以看得出來她們很認真地在跟彼此鬥嘴。

  「拔比,麻米不乖,她吃小乖的圓餅。」小乖跳到父親的大腿上,先聲奪人,一張小嘴委屈地扁著。

  紀晴葉沒立刻坐下,站在沙發旁,不忘跟女兒據理力爭,「我哪有吃你的?你個子比較小,當然應該分到小的。」

  「才不是,拔比說要一人一半才公平!」

  傅聰不發一語地看著她們母女兩人拌嘴,掛在臉上的笑意非常溫柔,倘若以前他不曾覺得老天爺厚待過他,那麼現在他的想法完全相反,他是受到眷顧的,他常常不敢置信,以他如此殘酷無情的基因,竟然生得出那麼一個無邪又單純的小天使。

  曾經,他羡慕擁有這個小天使的父親,想不到他竟然就是那個幸運的傢夥,而他的小兔就是帶給他這份幸運的女子。

  「你真的這樣教她?」紀晴葉雙手擦腰,看著面帶一臉無辜微笑的老公,心想難怪他們家的小女兒越來越難騙,原來就是有他這個父親在一旁唆使,「那你怎麼沒教她要敬老尊賢?」

  「你很老嗎?」他挑起眉梢笑問。

  「嗯……至少比她老呀!」好歹自己總是生她的娘吧!

  「這倒是實話。」他認同地點頭。

  「所以你下次要記得教她,一定要教她才可以。」

  「那照這樣說來,你要聽我的話,因為我的年紀比你大。」

  「你想做什麼?」她有些疑惑地瞅著他。

  「過來,我想嘗嘗圓餅的味道。」

  「我們早就吃完了,你怎麼嘗——」她的話才說到一半,就被他擒住纖臂,柔嫩的小嘴被他給吻住。

  小乖得到父親的暗示眼光,乖乖地用雙手把眼睛給蒙起來,小臉露出害羞的笑,顯得可愛又天真。

  一吻久久方畢,他捨不得地放開她的唇,舌尖殘有一絲甜味。

  「好吃嗎?」紀晴葉沒好氣地問。

  「嗯,美味極了。」說著,他又忍不住再吻了下她的嫩唇,仿佛意猶未盡似的,「我們什麼時候再生個小小乖?」

  「小乖要葛格,也要美眉。」小乖飛快地挪開遮眼的小手,雖然小小年紀,但倒還挺能進入狀況的。

  「你已經不可能有哥哥了啦!」紀晴葉沒好氣地瞪了那張可愛的小臉一眼,心想她這妮子可真貪心,一下子就要兩個,說得倒比較輕鬆。

  「拔比,小乖要葛格!」她小手拉著父親的外套,語氣撒嬌,後來發現她這個「拔比」還挺厲害的,說不定他就會有辦法。

  「你媽咪說得對,你只能再有弟弟或妹妹,我們不可能再生哥哥給你了。」傅聰看著女兒的笑容之中顯得有些抱歉,就算他有神通本領,也很難替女兒辦到這件事。

  「那我要把葛格換成兩個滴的,那小乖可以有兩個滴的和一個美眉。」她很認真地把小指頭扳出來數。

  一時之間,紀晴葉差點說不出話來,哭笑不得地瞪著女兒,心想沒人教過她做人不能太貪心嗎?一下子要她生出兩個弟弟和一個妹妹,存心要折騰她這個可憐的媽咪嗎?

  「不行,只能有一個。」

  「那小乖要一個滴的和一個美眉。」

  「你只能有一個弟弟或一個妹妹,不能兩個全要!」

  「不要!小乖要滴的、美眉,和葛格啦!」原來,在她的小腦袋瓜子裏,並沒有完全放棄想要一個哥哥的念頭。

  紀晴葉簡直快要捉狂,心想她怎麼會生出一個那麼「盧」的女兒,想她以前明明就那麼耗呆又好騙,一定是因為有個精明的老爸在旁邊調教,才教她這個做媽的沒辦法再作威作福!

  一得出這個結論,她美眸瞟向自己的男人,嬌俏的眉目之中儘是對他的責怪和埋怨。

  瞧見她臉上山雨欲來的怨懟表情,傅聰心裏知道自己再不做些補救措施,今天絕對沒有好日子可以過。

  他招了招手,示意女兒把耳朵靠過來,悄聲在她的耳邊低語了數句,才沒一會兒功夫,她那張小臉已經堆滿了燦爛的笑意,很快樂地自己閃到旁邊去玩,不當父母之間的閃亮電燈泡。

  女兒離開之後,傅聰將妻子一把給拉到腿上坐著,親昵地以挺直的鼻樑蹭著她細嫩的臉頰,親昵的溫存舉動卻沒教她忘記把事情問清楚。

  「你剛才跟她說什麼?」

  「這是我們父女之間的秘密。」

  紀晴葉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父女之間的秘密是吧?好,那我不問,你也不必說了。」

  說完,她掙開他的臂彎,賭著氣就要離開,但沒眨眼間的功夫就被他給一把揪了回來,牢牢地抱在寬闊的胸懷之中。

  「我告訴她,給她一個哥哥是不可能了,可是我能想辦法弄個弟弟和妹妹給她。」在他渾厚的嗓音之中,充滿了身為父親的驕傲。

  「誰生?你生嗎?」她用力地瞪他,對啦!最好是可以啦!

  「當然是我們一起努力。」

  「哪是一起努力?痛的人是我耶!不管,你去跟她說弟弟和妹妹一起要是不可能的,我只要再生一個——」

  他冷不防地以吻堵住她的唇,讓她的嬌嗓再也無法發出抗議的聲音,他一次次緩蜷地吻著她迷人的小嘴,仿佛一輩子都嘗不膩似的。

  他相信自己有辦法說服她的,跟他好好努力再替小乖添一雙弟妹,這件事情或許要花費一點時間,但是沒有關係,從今以後,他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慢慢討論……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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