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簡介:
嘿,她的運氣還真好
每回遇到危急關頭,都會有貴人出手相救!
上回是撿了個超級無敵大帥哥來她的牛郎店工作
這回則是碰到個「綠手指」來替她拈花惹草——
咳,說實話,她還挺羨慕那些花花草草
因為只要被他碰過,都會變得特別美麗
害她也忍不住想讓他好好的碰一碰——
喝!她在胡思亂想什麼東東?!
像她這種臉上貼著「生人勿近」標誌
直到老死都不會有人感興趣的男人婆
怎麼可能會是喜歡大胸部的男人的style?
可是……唉,她就是沒志氣可以吧?
她就是想讓他親手「調教」一番

 

說不定她也能「枯木逢春」,開出嬌滴滴的花朵…

 

 

 

楔子 

  春天的腳步走進了繁忙的紐約天空。

  春天的風是詭譎多變的,有時如冬天般透著寒意,但卻也同時沁著接近夏天的溫暖,繁花盛開,燦爛的顏色令人為之目眩神迷。

  在校園的一棟主要紅色建築物之外,種植著一排很高大的樹木,樹上掛滿了一串串白色的花朵,花瓣隨著風飄落,就像下在春天裏的雪片一般。

  校長室外,一名約莫十四、五歲的東方男孩靜靜地坐候著,他臉上的笑容就如同他白淨的臉龐看起來一樣和善,穿著這個學校的深藍色西裝制服,更突顯出他清秀的五官,比起同年齡已經開始發育的男孩,他的模樣顯得比較秀氣,但長手長腳的特徵,可以看出他仍然有長高的潛力。

  他的視線穿越走廊,看著窗外不斷飄落的花瓣雨,微笑著,不發一語地凝視著窗外,比起同年齡的孩子,此刻,他的神情顯得早熟許多。

  在他身邊,站立著一名高大的黑衣男人,他們都同樣在等待,男孩等待著他的義父,男人等待著他的主人從校長室裏出來。

  這時,在校長室內,面對難得的貴客,擁有一頭快要掉光的金髮,肚子圓突的海德校長非常努力地想要緩和氣氛,他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到面前這位東方男人,心裏就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男人的臉上明明就掛著微笑,卻教他不自主地從心裏感到害怕,海德校長笑呵呵地說道:「唐勁先生,你今天來得正好,我一直都想要拜訪你,令公子真的非常優秀,他不只是功課優異,就連師長同學對他的評價都很高,學校在下個月即將舉辦學生代表的選舉,他當選的呼聲是最高的,唐先生,我想冒昧地請求你讓令公子繼續就讀本校的高中部,他將會成為本校有史以來最優秀的畢業生。」

  「不,我不能答應。」唐勁緩緩地搖頭。

  海德沒想到自己的提議會被打回票,這可是多少家長夢寐以求的好事呀!一想到自己的學校會失去像唐冽風如此優秀的學生,他就感到緊張。

  「唐先生,校方如果有任何讓您不滿意的地方,請您直說。」

  「我對學校沒有任何不滿的地方,但是,冽風不會繼續待在貴校就學,我打算下學期將他轉到公立學校去。」

  「公立學校?」他訝異得兩顆眼珠子差點突出來。

  「沒錯,既然他如此優秀,我相信待在名貴的私校與一般公立學校,都不會影響到他的成績才對。」

  「那當然不一樣,誰都知道公立的學校聘不起優秀的師資,當然與我們學校有很大的不同之處,唐先生,請您三思,如果是學費問題,學校將會以獎學金的方式予以減免,請您千萬要將令公子留在本校就讀!」

  「你以為我會缺那一點錢嗎?」唐勁不屑地冷笑了聲。

  「不不不,當然不是,我是說……」海德覺得自己好像越描越黑,他真是個豬頭,唐家幾名兒子就讀這所學校時,唐勁一直都是學校最大的捐助人,他怎麼可能會缺錢呢?

  唐勁站起身,冷淡地頷首,「基於禮貌,我今天特地撥冗來向校長打聲招呼,但我的心意已決,絕對不會有任何更改的意思,我兒子下學期就轉往離家最近的公立高中,您忙吧!唐某人不打擾了。」

  說完,唐勁轉身走出校長室大門,完全無視于身後男人的殷勤呼喚。

  「唐先生,請你再等一下──」

  「義父。」男孩看見義父出來,立刻站起身,叫喚了聲。

  唐勁繼續往前走,示意男孩跟上來,低沉的嗓音輕冷地說道:「我昨天跟你說的事情,你自己考慮清楚了嗎?如果你想要反悔,現在就立刻回學校去,告訴校長說你不轉學了。」

  「不,既然已經決定的事情,我就絕對不會反悔。」

  「日後,說不定你會覺得義父待你不公平,與其他兄弟相較,答應我對你的要求,等於是剝奪了你與他們享有相同的權力,就算如此也無所謂嗎?」說完,唐勁回眸投給他一記淩厲的瞥視。

  唐冽風迎視義父的眼光,臉上依舊掛著徐和的微笑,「那不是屬於我的權力,而是義父給我們的福利,我並不反對轉到公立高中,至少,我可以不必再讓自己處處完美,太完美會讓人厭倦。」

  唐勁愣了一下,隨即揚唇輕笑了聲,「你真的是個很聰明的孩子,很懂得如何安撫人心,也正因為你很聰明,所以義父需要你,比起其他的孩子們,我更需要你的存在,聽見了嗎?」

  「謝謝義父。」唐冽風點了點頭。

  他們走到了建築物外面,一輛黑色的轎車正在等候著,唐冽風目送義父上了車,看著車輛揚長而去,一片片雪白的花瓣幾乎將草地覆蓋成白色的。

  唐冽風仍舊微笑著,一個人獨自站在門口,看著花瓣不停地飄落,就像石化了般久久沒有動彈……


第一章

  十年後

  五月中旬,雖然已經接近春天的尾聲,但氣溫還是偏低,前陣子雖然有二十幾度的溫暖天氣,但這兩天氣溫回冷,就算是正中午的白天,大概都只有十二、三度而已,偶爾天空還會飄雨,但總是十來分鐘就會止歇。

  但唐家大宅的花園不受天氣的影響,依舊是花團錦簇,美不勝收。

  唐家的花園在社交界一直都非常聞名,尤其到了春天的時候,有人形容進了這花園,就像進了天堂一樣心曠神怡,每年到了這個時節,唐家會在種著紫藤花的小花園裏舉行餐會,社交界的名流們都以能夠參加這場餐會引以為傲。

  每個人都以為唐家的園丁很厲害,但只有唐家人才知道這美麗的花園全都出自于老五唐冽風之手,真正的園丁只負責平常的維護。

  他就像有著神奇的「綠手指」般,無論是再難種活的花草一遇上他,都只能乖乖地長得漂亮又健康;他也擅長插花的技藝,由他插出來的花簡直就像還種在枝頭上,活靈活現的。

  平常,他除了維護這些花草之外,還在老人中心開班授課,教他們一些基本的插花技巧,每個老人都將他當成自己的兒子般疼愛。

  在他的生活之中,只有花草,沒有金錢、沒有鬥爭,比起其他幾個出色的兄弟們,他簡直就是平凡到……不值一提。

  穿著一襲橘色的連身工人裝,唐冽風正坐在梯子上修剪玫瑰花的藤蔓,一張俊秀的男性娃娃臉龐,看起來大概只有二十出頭歲,頭髮微微地淩亂,像是被人用手亂撥過一樣,他專注在修剪枝葉,驀地,他瞇細眼眸,聽見了有人接近的腳步聲。

  「這些花養得很漂亮,唐家的主人真有請人的眼光,唐家的園丁好像都很會照顧花草,是不是?」一名年約三十出頭歲的褐發男人走過來,看著開在白色鐵架上瑰麗燦爛的花朵。

  唐冽風從扶梯上低頭看著男人,視線彷佛不經意地將對方由上而下打量過一遍,看得出來他一身上下都是刻意打扮過的,似乎來唐家做客對他而言是一件大事,眉目之間洋溢著自信,大概是最近在市場上崛起的電子新貴吧!

  「這一點我不清楚。」唐冽風笑著回答,繼續回頭修剪枝葉。

  「我最近買了一座莊園,也想擁有像唐家這樣的花園,不知道唐家的主人花了多少錢聘請你們呢?」

  言下之意,就是他想要挖角嗎?

  唐冽風知道自己又被當成園丁之一了!他停下手,回頭看著男人,「關於這一點,你為什麼不直接去問唐家的主人呢?」

  男人愣了一下,看著眼前這名穿著工人服裝,態度卻不卑不亢的園丁,心裏有些不悅,「我是看得起你,才開口問你,不想回答就算了!」

  唐冽風輕笑了聲,知道男人惱羞成怒了,他收起剪子,緩慢地下了樓梯,遠遠的就看見管家從這個方向走過來。

  「五少爺,主人剛才打電話過來,要您立刻回電給他。」管家的神情顯得很急切,在唐家,凡是關於主人的事情都被列為第一優先處理。

  「嗯,我知道了。」唐冽風笑著頷首。

  「五少爺?你……你也是唐家人?」男人大驚失色,想到自己剛才說的話,神情瞬間變得慘白。

  「我是唐家人這件事情很奇怪嗎?」唐冽風回眸笑覷了他一眼。

  不曉得先前發生的事情,管家對於此刻發生的情況感覺有些納悶。

  「不,我以為你……你是……」

  「園丁?」

  男人的心底更慌了,「對不起,五少爺,真的很對不起,因為我從來沒有見過你,所以一時之間沒認出來,而且,你的穿著看起來就是……」

  「就是很像園丁的樣子?」他笑笑的語氣多了一絲戲謔。

  男人一時語塞,覺得自己好像越描越黑,心裏急得冒冷汗。好不容易才與唐家搭上關係,他可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前功盡棄。

  一抹冷幽幽的光芒閃過唐冽風的笑眼底,他以最無害的表情看著男人,「放心吧!我不會怪你,反正你也不是第一個以為我是園丁的人,別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知道嗎?」

  「謝謝五少爺!」男人籲了口氣,如獲大赦。

  唐冽風微笑頷首,轉身離開,他並不是往大宅的方向走去,而是往另一個方向,大概在三年前,他就搬到了宅邸北邊的獨棟小屋去住,生活得非常簡單,跟其他幾個兄弟並不親近,會跑過來串門子的只有兩個小妹熙恩與水心,但因為常在家的人就只有他,所以傭人們如果有事情的話,也都會過來請示他。

  但那都是一些芝麻蒜皮大的小事,就連下人都知道他這個五少爺在家裏說話沒啥分量,就連常年待在歐洲的老六傳風都比他還要受到傭人敬重。

  幾個兄弟與他相較起來,就像光與影,他們的光芒越強烈,就顯得他這個陰影越黑暗,有時候,險些被外人以為他這個人根本就不存在。

  但這個下場是他自己在十年前所做的選擇,所以他無話可說,只能繼續謹守本分,乖乖地當個悶不吭聲的黑影。

  驀地,一陣風刮來,幾片乳白色的小花瓣迎風撲到他的身上,唐冽風抬起頭,看著樹上的一串串花瓣正隨著風凋謝。

  還記得十年前的那一天,也正是這個季節,天空下著白色的花瓣雨,那一天,改變了他的一生。

  義父將他從幾位兄弟身邊隔離的苦心,他並非不明白,不跟這些兄弟們親近對他而言是一件好事,免得等到他必須制裁他們的時候,會因為過多的感情而感到心軟痛苦。

   *

  日本東京

  五月,對東京而言,春天最燦爛的盛事早就已經過去了,今年的櫻花在三月底綻放,在四月初旬盛開,那時候到處都是賞花的人潮。

  東忍還記得自己費盡千辛萬苦去公園裏占了一個最佳的賞花地點,準備了豐盛的酒菜要招待店裏的員工,好讓他們覺得到「K2」上班是明智的選擇。

  不過最後大夥兒有點不愉快,因為同時在一旁賞花的女孩子不停地跑過來騷擾他們,結果喝了酒的男人們心裏不太愉快,雙方差點大打出手。

  幸好她阻止得快,要不,隔天員工們上班時一個個傷痕累累,只怕會嚇跑不少客人吧!

  她想,像他們這種店裏的員工要出去聚餐而不想被打擾的話,大概要去荒無人跡的深山裏,才可以安心地賞花喝酒吧!

  誰教他們一個個都是大帥哥,是女人眼底美滋滋的肥肉呢!

  下午兩點,東忍匆忙地從房間裏跑出來,她已經換好了衣服,隨手將錢包和手機扔進大背包裏,抄起機車鑰匙,咚咚咚地跑下樓。

  出門之前,她連續敲了三扇房門,大聲地對裏面的人喊道:「光一叔叔、啟介叔叔、雅人叔叔,快點起床,飯菜都在冰箱裏,你們自己熱來吃,我要先進店裏去了。」

  「小忍。」一道虛弱的男人聲音從房間裏傳來,然後房門在她的身後打開,東光一滿臉睡意地探出臉來,「妳那麼早進店裏去做什麼?」

  「光一叔叔,不早了!現在都已經下午兩點,今天店裏有人生病請假,所以工作會比較忙,我早點進店裏去比較保險。」

  她看著那張睡意惺忪的臉,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如果店裏的女客人看到被她們認為充滿男性成熟魅力的光一在剛睡醒時,竟然是這副德行,只怕會覺得很傷心吧!

  這時,另外兩個男人也打開房門,幾乎是無力地爬出來。

  東啟介與東雅人也都是店裏的紅脾,雖然年紀已經三十好幾,但仍舊是眉目清朗,足以讓許多女人尖叫不已。

  但在她面前,他們一會兒像是賴皮的孩子,一會兒又愛叨念,像是上了年紀的歐吉桑,每次店裏的客人為了他們而爭風吃醋時,她總是必須強忍住偷笑的衝動,總是不由自主想到他們在家裏不修邊幅的樣子。

  「小忍,妳為什麼老是可以找到事情做呢?啟介叔叔教妳,當老闆的只要出一張嘴巴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妳都不必做。」

  就是什麼事情都不想讓她做,才會讓她當老闆,沒想到事與願違,他們根本就無法讓這妮子安靜下來。

  「可是啟介叔叔,媽媽不是這樣教我的,而且,我倒是覺得如果連老闆都不做事情的話,那就更沒有道理教員工賣力效命了。」她坐到玄關前的階梯上,一邊綁著鞋帶,一邊回頭說道。

  東光一擋下還想再說話的啟介,走到她身後,微笑道:「小忍,今天我要跟客人貴美小姐進店裏,她今天生日,我們應該要幫她準備花束,她喜歡菖蒲花,妳交代一下工作人員,一定要準備這種花,知道嗎?」

  她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正好要去買花,今天中午深見打電話來請病假,本來店裏要用的花都是他採買的,他給了我一張單子,告訴我去什麼地方可以找到品質很好的花,我要趕著出去,光一叔叔,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十點我會去接妳的班。」

  「好。」她抄起牆邊櫃子上那頂彷佛賽車選手配戴的全罩式安全帽,像一陣風似地跑出門。

  不到片刻,門外就響起引擎發動的聲音,一輛重型機車揚長而去,沒入了大馬路上的車潮之中。

  車子在紅燈之前停下來,東忍一雙澄澈如水的眸子直視著前方的路況,纖細的身段已經非常熟悉這龐大的車身,雖然外表看起來秀秀氣氣的,但是,她的動作舉止卻一點兒都不像普通女孩子。

  大概是因為她從小就生長在全部都是男人的家庭中吧!她是這個家庭裏唯一的女生,也是這個家庭裏唯一一個不是純正日本血統的成員,她有一半的華人血統,是從她父親白家華那裏得來的。

  但她的爺爺卻不肯承認母親與她,因為白家是在日本擁有深厚根基的華裔,來往的人都是政商名流,但她的母親卻出身於東京最複雜的歌舞伎町,幹哥哥們都是出了名的高級牛郎,雖然她自己本身清白如雪,但她的身世卻仍舊讓她無法獲取白家的承認。

  這麼多年來,他從沒想過要見她一面,唯一一次讓她覺得自己好像還被記得,就是他派人送了一個很漂亮的漆盒來給她,裏頭有一幅畫,但任誰看了都知道那幅畫遠不如漆盒值錢。

  紅燈轉綠,她抓緊油門,在車陣之中飛快地穿梭著。

  從小,她就在男人堆裏長大,在十三歲初潮來臨之前,她根本就不曉得自己跟這些非常懂得打扮自己的職業牛郎們有什麼不同。

  她覺得相同的是性別,不同的是他們會打扮,而她不會。

  在她眼底,這些男人注意的細節多如牛毛,有時候比女人更挑剔自己身上的缺點,他們使出渾身解數讓自己充滿魅力,並不是為了討好女人,而是為了讓女人捧來大把鈔票取悅他們。

  做為男人,他們算是非常成功的範本,但是,從小在他們撫養之下長大的她,做為一個二十一歲的女孩,卻活生生是個失敗的範例。

  說她沒有女人味,還算是非常含蓄的說法,具體的說法應該是她是一個身材前也平平、後也平平,無論是舉止動作或是說話,都非常男人婆,在店裏,女客人們都昵稱她為小忍,雖然數量比不上第一紅牌,但也擁有不少粉絲呢!

  但,這些粉絲全都是女人啊!

  東忍苦笑了聲,心想只要有人喜歡自己,就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她再次加快速度,如疾風般飆過就快要轉成紅燈的十字路口。

  *

  玫瑰、百合、鬱金香……

  為什麼花的種類會這麼多呢?東忍心裏覺得納悶,其實是被琳琅滿目的花朵給弄得頭昏腦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下手買花。

  不過是買花嘛!她原本以為應該是件簡單小事,沒想到一進了花店,立刻被一堆五顏六色的花朵給弄混亂了。

  一直問了幾家店,都找不到她要的花種,不過,她還是訂了幾種花,請店家送進店裏去,東忍來到單子上最後一家花店,希望天無絕人之路,她可以在這家店找到光一叔叔指定的菖蒲花。

  將心愛的重型機車停在花店外的車位上,東忍抱著全罩式安全帽走進店裏,她將及肩的長髮綁成辮子拖在腦後,穿著一件連帽式的灰白色運動上衣,刷白的牛仔褲,腳上踩著一雙咖啡色的休閒鞋,一身隨性而且休閒的打扮,與充滿美麗花朵的空間完全不搭調。

  她心裏也覺得渾身不自在,總覺得自己是這個柔美空間裏最大的「異物」,算了!不要想太多,快點把花買了就走人!

  「唐先生,這是你今天訂的花,今天早上才從產地送過來。」

  老闆是一個年紀約莫四十歲的男人,他爽朗地笑著將一束包裝好的花朵交給面前的男人。

  「辛苦你了,老闆,這把虞美人真的很新鮮、很漂亮。」男人充滿磁性的低沉嗓音笑著揚起。

  他們的對話引起了東忍的注意力,她忍不住望向男人,只看見他的側影,他很高,至少超過一百八十公分吧!雖然只穿著簡單的襯衫長褲,但是看起來竟比她這個女孩子更適合待在花堆裏。

  他手上那把黃色的花模樣十分嬌嫩,就像是嬌滴滴的美人兒一樣,跟她完全都不同,如果以女人比擬,大概就是男人最愛的弱女子類型吧!

  東忍不自覺地將雙手收在背後,心想像那樣的花朵交到粗手粗腳的自己手上,大概只有被捏碎的下場吧!

  唐冽風感覺到有人正在注視著自己,他緩慢地側眸,盯住了東忍的臉蛋,以日文輕聲問道:「小姐,我的臉有那麼好看嗎?」

  「我……我才沒有盯著你看!我在看花,這裏的花全都比你好看。」東忍硬生生地轉開視線,一下子看看向日葵,一下子又看著百合花,看來看去就是不再看他的臉。

  「妳說的倒是實話,算我失言了!」他指著其中只剩下一束的紫色花朵,微笑地對老闆說道:「老闆,我還要這束菖蒲花,麻煩幫我包起來。」

  原來那就是菖蒲花!東忍看著花店老闆將那束花拿起來,不消多想,就立刻伸手大喊道:「等一下!」

  「妳有問題嗎?」唐冽風挑眉覷了她一眼。

  「我也要這束菖蒲花。」她的眼睛一直盯著花,生怕它會消失似的。

  「是我先指名的,很抱歉。」看著她的眼睛滴溜溜地跟著老闆移動,緊張的樣子讓他覺得好笑。

  「老闆,我出多一倍的錢,請你把那束花賣給我。」她伸出食指,用力地比出了「一」的數目。

  花店老闆搖頭笑道:「不好意思,唐先生已經先決定要買下那束花,我們不能這樣做生意,小姐,我們店裏還有很多新鮮漂亮的花,都是今天早上才從花市送過來的,妳可以參考看看。」

  「不行,光一叔叔交代我一定要買菖蒲花,拜託。」她聽說那位女客人最愛菖蒲花,既然要送花,當然要送對方喜歡的嘛!

  唐冽風挑眉看著她用一副乞求的可憐表情望著老闆,他不動聲色,但有點忍不住想要提醒她,現在他才是花的主人,她應該來求他比較實際一點吧!

  但東忍故意裝作他根本就不存在,她才不要去求他,剛才把她說得像隨便跟路上男人搭訕的色女,他們之間的梁子可結大了,現在求他的話,豈不是擺明瞭她要看他臉色嗎?

  她才不要看他臉色,絕不!

  唐冽風冷笑了聲,不求他是嗎?心想她這妮子還挺有骨氣的嘛!

  「那我想辦法幫妳問問別的花店,看他們還有沒有菖蒲花,妳等一下。唐先生,你不介意先等一下吧?」

  「請便。」唐冽風微笑道。

  老闆點了點頭,轉身進去打電話。

  這時,花店前庭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東忍瞪著擱在桌上的那束花,心裏覺得好洩氣,為什麼他是個男人,都知道那就是菖蒲花,她竟然看了半天都不曉得,真是太丟臉了。

  花店老闆打了幾通電話,忍不住搖了搖頭,向東忍示意遺憾的結果,最後,老闆走出來替唐冽風將那束花包好。

  「小姐,真的很抱歉,這束花必須賣給唐先生。」

  「我知道,對不起,我的要求令你困擾了。」東忍語氣悶悶地說道,眼睜睜地看著花就要被帶走。

  這時,東忍的手機響起,她拿起手機跑到門口接電話,才說沒兩句話,她的臉色突然變得十分難看。

  她立刻掛掉電話,再度跑進店裏,與正在離開的唐冽風錯身而過,她匆忙地問了老闆幾句話,似乎真的發生了十分嚴重的大事。

  唐冽風不經心地回眸瞥了一眼,聳肩笑了笑,轉身就要離開。

  突地,他感覺到有人拉住了他的襯衫,緊緊地揪著,他納悶地回眸,看見了一隻柔白的女性小手拉住了他。

  東忍跳開似地鬆手,她太心急要留住他,沒想到她手的動作比嘴巴快多了。

  完了!他該不會真的誤會她對他有意思吧?

  「請……請你等一下!」她深吸了口氣,打算為自己唐突的舉動開始解釋,她可不希望自己真的被他當成了急色女。

  「妳還不死心嗎?妳真的那麼想要這束菖蒲花嗎?」唐冽風低頭看了手上的花束一眼,輕笑了聲,沒預警地將花交到她的手裏,「送妳吧!我還買了不少花,少了它應該無妨才對。」

  東忍沒料到他會如此輕易地放棄好不容易才搶到的花,她還以為他的個性應該很難搞,說不定還會削她一頓,沒想到……原來他是個好人。

  「謝謝。」她點頭道謝。

  「不必客氣,我只是覺得不把花讓給妳的話,說不定會遭受到更嚴重的糾纏而已。」

  糾纏?她才不會隨便糾纏一個男人呢!

  不管,她要收回前言!東忍氣呼呼地瞪著他,心想自己還真好收買,才一束花就覺得他是好人,才怪!

  不過,現在不管他是不是好人,至少,對他們店裏正面臨的困境而言,他絕對是「有用的」人吧!

  「剛才,花店老闆說……你插花的功夫很好,是不是?」

  「他過獎了,插花是學問,我會的只是皮毛而已。」

  才會皮毛而已?算了!總比什麼都不會的她好上一百倍吧!她遲疑地開口問道:「那……你現在很忙嗎?」

  「妳終於要開口約我去喝咖啡了嗎?」

  「我才沒有!」她討厭他臉上一副「終於證明妳對我是有意思」的笑容。

  「那就算了,我現在很忙,新鮮的花朵是非常嬌貴的,我要趕著回去把它們裝飾起來,恕我必須告辭了,再見。」

  「求你!」東忍冷不防地在他身後雙手合十,一張小臉垂得低低的,「剛才我們店裏打電話給我,說我們一直配合的插花師傅剛才因為急性腸胃炎送進醫院,拜託,只要今天就好了,請你替我們插要裝飾店裏的花藝吧!」

  「你們是在開什麼店?」他很好奇地問。

  「牛郎店。」她的音量小到像快要死掉的蚊子。

  她一顆腦袋低得好像快要掉下去,但東忍不敢抬頭,心想他現在一定是在笑她,雖然光一叔叔教她要為自己的工作感到自豪,畢竟那可是服務女性,讓她們感到人生幸福的偉大事業呢!

  但她就是做不到。

  唐冽風斂眸看著她有著可愛小發旋的頭頂,她的外表打扮不太可愛,彆扭的性格也十分不可愛,但是,她有一個很可愛的小發旋,他笑歎了聲,看在這個小發旋的份上,他就幫她這一次吧!


第二章

  傍晚六點,還不到酒店開門的時間,但到了這個時間,東忍卻還沒出現,卻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因為她平常都是第一個進店裏面的人。

  不過今天只有一堆花被送進店裏,而她這個小老闆卻遲遲不見人影,就當店裏的員工心裏納悶之時,門口就傳來清脆的喊聲,語氣非常著急。

  「快點!快點!我們店在這裏,你快一點!」

  約莫安靜了兩秒鐘之後,她的聲音已經來到了樓梯口,只少了幾分急切,但多了一點責備的意味。

  「你一定不是東京人,明明就知道這種時間會塞車,竟然還選擇坐計程車,如果我騎機車抄小路載你過來,一定可以省掉一半的時間。」東忍一邊叨念,一邊走進店裏。

  「好不容易才買到的鮮花,妳想毀了它們嗎?」

  唐冽風笑笑的嗓音伴隨著響起,他抱著花,跟在她的身後走進店裏,深沉的眸光將店裏的裝潢打量了一遍。

  他原本以為會看見一個十分俗麗,專門用來哄騙女人的空間,但這家名叫「K2」的男公關店雖然奢華卻低調,看得出來設計者十分懂得女人的需求,還未到營業時間,店裏顯得十分空曠。

  東忍知道他說的是事實,摸了摸鼻子,悶悶地將想說的話全吞忍下去,畢竟她現在有求於人,無論如何,她一定要以店裏的事務為優先考量才行。

  因為今天太晚進店裏,所以行色匆忙的東忍一進門就有許多關心的眼光,跟在她身後進來的唐冽風更是格外地引人注目。

  幾個新進的牛郎們也是早早就進店裏,他們一看到東忍進來,其中兩個人很熱絡地迎上前去。

  「小忍,妳又帶新人回來了?」翔太笑問道,他染了淺色金髮,穿著黑色襯衫搭著白色西裝,一副看起來就是有點痞的樣子。

  站在他身邊的是健二,他只比翔太早進店裏工作半個月,兩個人是互相競爭的好朋友,跟東忍是稱兄道弟的哥兒們,不過,他們知道在計算業績時,東忍可就是殘酷無情的大魔頭了!

  「你們不要誤會,我好不容易才把他求來了,你們不要惹他不高興,拜託了。」她雙手合十,很用力地拜託他們。

  「既然已經答應要幫妳,我不會因為他們說了幾句話就反悔。」唐冽風在她身後淡然地說道。

  「真的?」她一時喜出望外,黑白分明的美眸閃閃發亮地看著他,「謝謝,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的。」

  唐冽風看著她差點沒喜極而泣的表情,心裏覺得納悶,在花店裏初遇到她時,覺得她的個性有點彆扭,但是,現在的她突然又變得好坦率,竟然為了一點小事就鄭重向他道謝,未免有些奇怪。

  「小忍又來了,只要一扯到店裏的事情,她就好像著了魔一樣,要她做什麼事情都可以。」翔太無奈地歎了口氣。

  「沒錯,上次店裏遇到那件事情的時候,她為了要招攬新的牛郎,竟然自己跑到街上去找人,只要看到帥一點的男生,就拉住人家,跟人家說「你長得好帥,請你到我們店裏當牛郎」,真是的,用那種找人的方式,小忍,妳就不怕被當成變態抓到警署去嗎?」健二說道。

  「會嗎?可是我誇獎他們長得很帥耶!」東忍還是不覺得自己的方法有什麼錯誤的地方,一副正經八百地說道。

  聞言,唐冽風挑了挑眉梢,心想她這妮子到底是單純,還是傻氣呢?如此直線思考的腦袋,遇到好人也就罷了,要是不幸遇到大壞蛋呢?

  就像與他才初次見面,就把人帶回老本營,難道就不怕他是個不良分子,要打她的壞主意嗎?

  對於這一點,翔太卻抱持不同的看法,「可是,她還真的挖到寶了啊!雖然一樣都是男人,但還是不能不承認被她帶回來的堯真的長得太好看了,老天爺真是厚待她,竟然讓她在那種危機關頭找到幫手。」

  「堯不只長得好看,能力也很強,不過光一不喜歡有男人接近小忍,竟然連堯這麼好的男人都被他列在黑名單中。」

  「再被他這樣拖下去,搞不好小忍變成老婆婆都嫁不出去。」說完,兩個男人不約而同地歎息,為東忍而歎息。

  唐冽風聽到這裏,忍不住失聲笑出來,眼角餘光瞥見一旁的少女臉色陡沉,看她那張小臉白裏透紅的光澤度,他實在很難想像她變成老太婆的樣子。

  「你們兩個人很清閒是嗎?」她臉色倏地一沉。

  「小忍?」兩人疑惑地叫喚了聲,現在又沒有要算業績,她怎麼忽然變成女魔頭了?

  「既然你們現在沒事做,外面有幾箱酒商剛送來店裏的新貨,你們去把那些酒搬進來吧!」

  「小忍,那是工作人員要做的事情吧!我們可是店裏未來的招牌男公關,要是不小心搬重物扭到腰,那可就不好了。」翔太擺出了帥氣的表情。

  「對啊!一個扭到腰的男公關看起來一點都不帥。」健二挺直了腰杆,也是一副帥帥的模樣。

  「等你們「未來」成了本店的招牌男公關之後,再來跟我談論這些事,如果你們現在乖乖閉上嘴去把那些酒搬進來,我就可以不追究你們上個月業績不好的事情,要不然……」

  她語氣忽然頓了一頓,揚起長睫,瞪了他們兩人一眼。

  「搬酒是嗎?小意思,我們好歹都是男人,區區幾箱酒難不倒我們的。」兩個男人不約而同地扯出傻笑,飛快地拔腿奔到店外準備搬貨。

  唉唉,誰教他們兩人上個月的業績真的不太好呢?

  唐冽風盯著她那張因為生氣而微微泛紅的臉蛋,「妳在氣什麼?氣他們說妳變成老婆婆也嫁不掉嗎?」

  「我不是變成老婆婆也嫁不掉,而是就算變成老婆婆也不要嫁!」她瞪了他一眼,悶悶地說道:「不跟你說這個了,你跟我來吧!我的休息室在裏面,你可以在那裏面把花插好。」

  說完,她大步地往裏面走,唐冽風跟在她的背後,冷不防地,他開口說道:「放心吧!妳的條件沒有差到變成老婆婆還嫁不出去。」

  東忍愣了一下,停住了腳步,沒料到他會忽然說出那種安慰的話,心裏忽然暖了一暖,看著他臉上那抹溫和而且無害的笑容,感覺有些恍惚。

  唐冽風越過她的身邊,繼續往裏面走,就在東忍還想不到自己應該說些什麼的時候,他冷不防地又補充了一句話:「如果,等妳變成老婆婆的時候還嫁不出去,那一定不是因為妳的條件太差,放心吧!」

  東忍不敢置信地瞪著他消沒在休息室門口的高大背影,有點哭笑不得,他說那種話到底是在誇她,還是在貶損她呢?

  反正,最終結論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心裏也認同說不定她變成老婆婆都嫁不出去的說法。

  想到這裏,她的心悶了。

  *

  說起來,她的運氣好像真的很不錯,老是在危急關頭挖到寶貝。

  東忍近乎崇拜地看著大廳中央的插花盆景,她一向都不喜歡牡丹,覺得這種花朵太俗豔,但看著眼前這盆以雙色牡丹為主體的花藝作品,她心裏非但不覺得俗豔,反而覺得它清新而且美麗,讓人聯想到傾國傾城的絕世佳人。

  東光一晚上一進店裏,就聽工作人員說起今天店裏發生的事情,他撇開一起進店裏的女伴,露出一臉著急的表情,走到東忍身邊,開口問道:「小忍,聽說今天咱們店裏來了新人?」

  「光一叔叔,事情才不是那樣,唐先生不是新人。」他們口中所指的「新人」就是牛郎。

  「唐先生?是華人?」

  「對,他是我找來的插花高手,原本跟店裏合作的師博得了急性腸胃炎,他的店要休息一個禮拜,所以我已經跟唐先生說好,要他來為我們店裏工作,這就是他插的花,很漂亮對不對?」她指著那盆花,語氣和表情都有點驕傲。

  「是不錯。」東光一很敷衍地點了點頭,立刻切入正題,「不過,小忍,下次他來店裏的時候,讓我跟他見見面,既然要來我們店裏工作,有些重要事項他應該要知道。」

  「可是光一叔叔都是晚上十點才進店裏,那個時候唐先生早就回去了,光一叔叔要說的事情,就由我來跟他說吧!」

  「不必,下次我可以提早進店裏,妳記得讓我跟他見面。」

  東忍納悶地看著叔叔正經八百的表情,心想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不能由她轉達呢?但她拗不過東光一的堅持。

  「好吧!明天他大概下午四點會來店裏。」

  「那我明天就下午四點過來。」東光一笑著摸摸她的頭,「小忍,已經不早了,妳快點回家去睡覺吧!」

  「嗯,那我回去了,光一叔叔,晚安。」東忍沒瞧清楚藏在叔叔眼中的詭譎光芒,轉身跑進辦公室要拿東西準備回家。

  在她的身後,東光一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雖然不知道那位「唐先生」到底是何方神聖,不過,只要他是男人,就不能隨便接近他們家的寶貝小忍,當然更別想要趁著工作之便誘拐她!

  *

  下午四點半,東忍匆忙地提著兩袋食物進店裏,今天她莫名其妙變得好忙碌,一會兒雅人叔叔說他從國外買了東西要進關,可是業者在程式方面出了一點差錯,要她去幫忙處理一下。

  才忙完沒多久,啟介叔叔說想吃某家名店的果子燒,去晚了會買不到,拜託她騎機車趕過去,順便多買一點回來犒賞員工。

  這擺明瞭就是東家兄弟的「調虎離山」之計。

  結果,她原本預定下午三點要進店裏,卻硬生生拖到了四點半,她才剛進店裏,就見到唐冽風從辦公室走出來,他看著她,神情顯得有些古怪。

  東光一也跟著走出來,看見東忍的身影,立刻眉開眼笑,「小忍,妳來了,真是辛苦妳了,把東西交給別人,妳休息一下吧!」

  「光一叔叔,你跟唐先生說了什麼?」東忍把兩袋食物交給一旁的工作人員,納悶地問道。

  「沒事,我們只是閒話家常,對不對?唐先生。」東光一熱絡地拍了拍唐冽風的肩膀,對他一點敵意都沒有。

  他本來是想要警告唐冽風,要他與東忍保持距離,不過,經過一番暢談之後,他發現這個年輕人根本就一點威脅性也沒有,因為唐冽風很懂得他想保護東忍的心呢!

  以他識人無數的經驗看來,這個世界上只怕再也沒有比唐冽風更安全的男人了!東忍在這種非常懂得替人設想的男人身邊,一點危險也沒有。

  「對,我們只是聊一些根本就不重要的話題。」唐冽風扯開一抹爽朗的微笑,「東先生,我現在可以去工作了嗎?」

  「當然可以。」東光一很滿意地點頭,看著唐冽風掉頭離去的背影,冷不防地說道:「對了,你插花的技術真的很好,我很欣賞。」

  「謝謝。」唐冽風回頭頷首稱謝,然後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他們之間的感情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要好了?東忍卻覺得自己好像自始至終都被當成隱形人,她眨了眨澄亮的明眸,瞪著唐冽風的背影,感覺自己好像被他刻意地疏遠。

  而沒人看見唐冽風此刻勾在唇畔的微笑,要讓敵人消失心防,對他來說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但實際上呢?藏在他心底的惡魔,卻是十分地邪惡,越是教他別碰的東西,他偏偏越想染指……

  *

  唐冽風在刻意疏遠她,就連瞎子都可以看得出來他在刻意疏遠她。

  從那天他與光一叔叔「聊天」過後,他就對她保持距離,好像她的臉上貼著「生人勿近」的標誌,警告著他不准接近一樣。

  才不過第四天,他所插的花就得到所有女客人的好評,她們都很想見他一面,打探他的行情,似乎想要找他替自己量身訂作花藝。

  唐冽風非常懂得操縱人的心理,他知道自己越是疏遠她,她的心裏就越在意,越是想要一探究竟。

  瞧,她這不就像只小狗般乖乖靠過來了?!

  「客人們都說你插的花很漂亮。」東忍躊躇了老半天,終於鼓起勇氣推門進來,站在門邊,看著他正在做最後的修繕。

  「是嗎?麻煩妳代替我感謝她們的賞識。」他的口吻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站起身對著作品仔細地打量了兩眼,「好了,這是要擺在進門玄關的花盆,妳待會兒要人擺上去吧!我先走了。」

  看著他就要走掉,東忍心裏急著想開口,但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她覺得自己好沒志氣,說不出話就已經很沒用了,竟然還乖乖地把門口讓出來給他過去,她好後悔,剛才不應該在門口猶豫那麼久的!

  「對了!」他冷不防地回頭,似乎想到了什麼事情要問她。

  「什麼?你想說什麼?」她眨了眨明眸,表情充滿了期待。

  唐冽風忍住笑意,覺得她此刻的模樣真的像極了小狗,而且還是那種才剛出生不久,對人充滿信任的小狗寶寶。

  他覺得她越來越有趣了!

  「我很好奇,妳與東光一先生到底是什麼關係?他們三個人妳都喊叔叔,那妳父親呢?」

  東忍突然像泄了氣的氣球,她還以為他想問什麼,原來只是想知道她的親生老爸是誰,對她這個人好像一點興趣也沒有,她忍住了不想沮喪,但忍不住心裏就是很失落。

  「我父親是華人,我母親沒跟他結婚就生了我,光一叔叔他們和我母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他們把她當成妹妹一樣呵護,因為我父親不能認我,所以,光一叔叔就讓我跟他們一起姓東,忍這個名字是他們三個人一致決定的,因為他們覺得我出生以後,像我這樣的身分,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忍耐,同時,他們也希望我像男孩子一樣堅強,不輕易被打倒。」

  「他們的苦心確實值得嘉獎。」雖然值得嘉獎,但仍舊太反應過度,略顯神經質了點。唐冽風在心裏補充但書,伸手輕拍了拍她粉嫩的小臉,「努力工作吧!我先走了。」

  「你真的要走了?」她苦喪著臉,覺得自己好像被當成小孩一樣哄騙。

  「對,既然已經做完我的工作,當然要走了。」啊啊,她又露出小狗般的表情,就像是一隻被拋棄的小狗。

  「就不能多留一下下嗎?就一下下?」她捏起拇指和食指,比出了不到半公分的高度,似乎不敢冀望他太多。

  嗚……她的臉上真的貼了「生人勿近」嗎?

  「工作以外的事情不在我們的約定之內。」說完,他打開門走出去,才走不到兩步,就又回頭,看她的表情從失落又恢復精神,但隨即被他即將要說的話潑了盆冷水,「沒事,我只是要告訴妳,我在窗臺上插了一朵玫瑰,記得要替它換水,可以活得比較久。」

  「喔。」她悶悶地點頭,一會兒是她老爸,一會兒又是花,他根本就一點兒都不關心她吧!

  對啦!她的臉上貼著「生人勿近」啦!那又怎樣?!

  他離開之後,東忍轉頭望向窗臺,看著窗外透進的光芒映照在白色的玫瑰花上,雖然心裏有點不情願,但是仍舊不得不承認他的花兒很美……

  *

  一直以來,唐冽風就擁有非常縝密的情報網,這些人工作精密的程度,大概到了只要他想知道的事情,就沒有調查不出來的,當然,最主要的工作還是在監視唐家養子們的行動,他也處理過一些與唐家敵對的硬角色,既然他人在暗處,手段當然是玩陰的。

  屈辛尼是唐冽風最貼身的心腹,他原本的工作是美國的特務,是唐冽風將他挖角過來,而這個老闆讓他心甘情願為之效命。

  「大哥真的派人在調查我?」

  唐冽風看完了整份資料,將檔丟到桌上,起身走到窗邊,春天的暖風讓窗外的植物發滿了綠芽,與爭妍的花朵相互輝映著。

  「是的,根據我們得到的資料,大少爺進行這件事情已經許久了,只不過一直到不久之前,才開始專注在五少爺您身上。」屈辛尼站在老闆的身後,表情和語氣都有些沉重。

  相較於屬下的擔心,唐冽風臉上反而還帶著不以為意的微笑,「大哥果然起疑心了,我知道他一直在懷疑兄弟們之間有不利於己者,調查到我身上只是遲早的事情。」

  「可是五少爺的行事已經非常低調,大少爺怎麼還會懷疑到您身上呢?」他們的行事難道還不夠小心嗎?

  「就是因為不尋常的低調,才會讓大哥起疑心,唐家一向就不需要無用的養子,我的存在反而是個異類,義父一直要我韜光養晦,可是,大哥只要調查到我十年前的資料,他就會知道我是突然變得平凡,突然變得只能夠上普通公立高中,念不起眼的大學,他遲早會發現,所以我並不訝異。」

  「那咱們該怎麼辦?」

  「我要先回去紐約,明天就回去,既然四哥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接下來就是處理二哥的部分,不過在這之前,我要先回去當一陣子的乖老弟,先破除大哥對我的疑心,不能讓他妨礙我們的行動。」

  「屬下明白了。」屈辛尼恢復了冷靜,淡然地頷首。為了老闆自身的安危,他們非但不該亂了陣腳,反而應該更冷靜小心才對。

  唐冽風回頭,語氣輕淡地說道:「有件關於二哥的事情,我要你先去調查,等結果出來之後,我會再跟你聯絡,在這之前,你們先不要輕舉妄動。」

  「是,我知道了。」屈辛尼說道。

  唐冽風轉身面對窗外,看著院子裏的紫陽花已經綻放得非常燦爛美麗,窗戶的玻璃反射出他微笑的臉龐,以及眼眸之中陰鬱的神色。

  這次,為了他四哥擅自動用自己人脈,在日本政壇上興風作浪的事情來到日本,從那之後不知覺竟然已經過了幾個禮拜,結果他已經向義父報告,也得到了滿意的回復。

  只是他沒想到離別來得如此之快。

  原本以為可以跟東忍那妮子多玩一會兒遊戲,沒想到現實由不得人,離開這裏之後,他會想念她的。


第三章

  今天,是他們約定的最後一天。

  唐冽風已經訂了今天晚上的班機回紐約,雖然行程排得很緊,但是他仍舊沒忘記與東忍的約定。

  這時的東忍忙著把一箱箱新鮮的水果搬進店裏,因為配送的車子不能停在路邊太久,所以她讓他們把貨卸下就離開,接下來她只要把這些東西搬進店裏就可以了。

  她沒想過要人來幫忙,在她的心裏可不覺得自己會輸給男人。

  就在她吃力地搬起一箱蘋果時,領子忽然被人從後面給揪住,她驚訝地回眸,就瞧見一張不甚高興的男性臉龐背著光瞅著她看。

  「妳難道不曉得什麼叫做「量力而為」嗎?」唐冽風不自覺地擰起眉心,不喜歡見到她這樣虐待自己,「妳真的打算逞強把這箱快要比妳自己還重的東西搬進去嗎?」

  「我的體重才沒那麼輕。」東忍抗議他的說法。

  「那不是重點,重點是女孩子要搬重物的時候,就需要男人。」

  聽到他這個大男人理論,她的心裏怒了,「你在跟我講道理嗎?我才沒聽過這種亂七八糟的道理。」

  「這不是道理,是常識,連這一點小常識都不懂,難怪人家會說妳一點都不像女孩子。」他歎了口氣,想把手裏的花交給她,幫她把東西搬進去。

  她不管他說的話是有心或無意,但就是一針見血地說中了她的要害,東忍抿了抿嫩唇,渾身卯起來像發飆的刺蝟。

  「我像不像女孩子不用你管,這家店也不用你管,唐先生,請你記住,你只是我請來幫忙的人,不該是你管的事情,就請你不要多嘴過問。」

  他質疑地挑起眉梢,臉上的表情更添三分不悅,「妳這樣說是打算要跟我劃清界線嗎?」

  「我們本來就不是一夥的。」

  一瞬間,唐冽風的神情變得有些僵硬,但才不過兩秒鐘的時間,他又展現了迷人的微笑,聳了聳寬肩。

  「好吧!妳的意思我清楚了。」他抱著花束,轉身走進店裏面,一邊說道:「妳忙吧!既然我跟妳不是一夥的,那想必我也沒需要幫妳才對。」

  原本,在這最後一天,他是想要跟她好好相處的,不過,大概老天爺註定他們之間沒那種閑命吧!

  有沒有搞錯?他竟然說不幫她,就真的不幫她了?

  東忍不敢置信地看著他高大的身影消沒在樓梯的轉角,心裏有種想要尖叫的衝動,她想要像普通日本女孩那樣,大叫「不要」、「討厭」那種尖銳的字眼,但她緊抿的雙唇卻連一個字都喊不出來。

  誰教她不像女孩子,喊出那種撒嬌的話,只怕不會教人憐惜,反而會讓人覺得肉麻吧!

  東忍歎了口氣,乖乖地掉頭回去重新開始搬貨,就在這時,店裏有兩名男員工跑出來,幫她搬起頗重的貨箱,她有些訝異,瞪著空空如也的雙手。

  「老闆,這些東西讓我們來搬就好了。」

  「對呀!唐先生沒說,我們都沒想到,老闆妳雖然是個拼命三郎,但好歹都是個女孩子,搬這麼重的東西容易跌倒受傷,我們店裏可不能沒有老闆這個活招牌,是不是?」

  說完,一名服務生從她的手上接過箱子,而另一名則是搬起還擱在地上的大箱子,兩人一前一後走下階梯。

  東忍愣愣地站在原地,瞪著他們的背影,女孩子?從他們口中吐出這三個字,讓她覺得刺耳極了。

  唐冽風到底跟他們說了什麼?她上輩子跟他有仇嗎?

  她好不容易才讓員工們正視她處理事情的能力,不再將她只當一個女孩子看待,這下子他們又把她當成柔弱的女人,她以後怎麼管得動這家有百分之九十九員工都是男性的牛郎店呢?

  他要她感謝他嗎?想得美,她現在覺得他討厭死了!

  *

  昨天,因為跟唐冽風賭氣,所以東忍一直到他回去之前,都不肯正面對他,當然也不肯跟他多說半句話,最後,他只說了一句「再見」,就離開了。

  他看著她的眼神,似乎有話想說,但是她不想聽他說。

  今天,在店裏忙了一下午,東忍終於歇了口氣。

  忽然,她的視線瞥到了大廳中央那盆宛如鮮摘的花朵,忍不住停下腳步,愣愣地瞧著那盆花,心想他插花的技術真的特別好,以前他們幾乎每天都必須更換新的花景,因為盆景上的花材到了第二天都會顯得萎縮失色,但如果是換他來插花的話,就不會發生相同的事情。

  以前,光是店裏每天買花就需要花掉一大筆錢,現在,他只需要每天帶來一束新的花朵,稍微做一下更動,盆上的花景就會跟昨天完全不一樣。

  其實,那不過是一件小事,她真的犯不著不跟他說話呀!

  他只是說出了實話,她幹嘛要氣他呢?

  她也確實覺得那幾箱水果很重,他好心教人來幫她,怎麼好像反倒被她恩將仇報了。

  不行!她今天要把話跟他好好說清楚,但東忍一直等到了四點多,都還是沒見到唐冽風到來,她急匆匆地跑去問提早進店準備的工作人員。

  「你們今天有看見唐先生嗎?」

  「沒看見,老闆,妳忘記了嗎?昨天是妳雇用唐先生的最後一天,他今天應該不會再來了。」男員工笑著搖頭。

  「昨天是最後一天了?」東忍被這個事實嚇了一跳,她忘記了……她真的把一個禮拜的約定忘得一乾二淨。

  她竟然只顧著要氣他,沒想到昨天是他來「K2」的最後一天!

  再也見不到他了嗎?

  一瞬間,她的心裏只浮現這個念頭,也同時被這個念頭給嚇了一大跳,因為她的心裏竟然有著對他的不捨得。

  如果就這樣讓他走掉,說不定他心裏只會記得她凶得不像女孩子,不行!她一定要再見他一面!

  對了!她忘記算給他薪水,他應該得到報酬才對!

  東忍一想到還有這個辦法可以見到他,根本就無法再做任何思考,轉身跑進裏面準備算薪水,想趁著天還沒黑之前,到唐家去找他!

  *

  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唐冽風在美國的早上時間抵達紐約,他出關走進入境大廳,就看見了小妹熙恩帶著人來接他。

  如果熙恩知道他回來的消息,就代表他大哥也知道了。

  「五哥!」唐熙恩一見到他出現,飛撲上去抱住他,「我好想你,想得都快要長出白頭發了!」

  唐冽風被她的頑皮話逗笑了,伸手揪了揪她俏挺的小鼻子,「妳這句話可千萬不要讓大哥聽到,要不然,他會砍我的。」

  「才不會,他才沒那麼心疼我,在他眼底,工作最重要!」唐熙恩以鼻音輕哼了兩聲,充分表達了對老公的不滿。

  他這小妹的性子很坦率,明明骨子裏流的是唐勁的血,但是,在她的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權謀計算,這一點倒是跟東忍很像,不過,那妮子卻是一點兒都不坦率。

  因為在跟他賭氣,所以那天晚上東忍那妮子直到他回去之前,連一句話也不想跟他說,想到她那張氣鼓鼓的小臉,唐冽風就忍不住覺得好笑。

  如果她知道他已經離開了東京,心裏不知道會怎麼想?

  唐熙恩見到兄長的臉色忽然變得深沉,揚起長睫納悶地問道:「五哥,你怎麼了?看到我來接機,你不高興嗎?」

  「不,沒什麼,我只是覺得自己好像搞丟了什麼東西,可是又說不上自己到底忘記什麼了。」

  「你忘記帶禮物給我?」

  唐冽風知道自己內心的失落並不是為了這個理由,但他仍舊笑笑地伸手揉了揉唐熙恩的小腦袋,「對,我是忘記了,下次再補給妳可以嗎?」

  「我才不會為這種小事怪五哥,人家才沒那麼小氣,快點回家吧!咱們家院子裏的植物少了你這個「綠手指」,都快要枯死了。」唐熙恩雙手並用,做出了一個很可怕的表情。

  「不會吧?!」他哈哈大笑,攬著她纖細的肩膀,往機場大門走去,「咱們回去吧!我還要趕著回家拯救那些可憐的東西呢!」

  *

  一不做,二不休,此刻在東忍的腦袋裏除了見到唐冽風之外,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念頭了。

  到站之後,她跳下電車,走出車站,來到了一個與她熟悉的歌舞伎町完全不同的寧靜世界,明明就同樣都是東京都內,卻足足差了十萬八千里!

  她出了車站廣場,走上一條林蔭扶疏的道路,看著四周都是高級住宅,心裏感歎每家每戶騰出來種花種草的庭院,只怕都可以讓普通日本小家庭蓋上好幾棟小房子了!

  而唐冽風他竟然住在這種地方?!

  一邊走著,一邊對著門牌上的地址,東忍心裏還是有一千萬個不相信,但內心的理智還是強迫她自己相信,因為唐冽風雖然一臉看起來溫和而且無害,但舉手投足之間,充分散發出一種不屬於平常人的貴氣。

  她忽然想到了擱在大背包裏的白色信封袋,裏頭裝著要給唐冽風的薪水,她原本就給不起太多,現在看到他所居住的高級地段,突然間覺得那點錢真是寒酸得可憐。

  算了!她還是不要自曝其醜,回去算了!

  東忍心裏有了決定之後,立刻掉頭往車站的方向走去,但才移動沒兩步,忽然又停住了,小臉露出非常掙紮的表情。

  但最後,她還是鼓起勇氣按下電鈴,等了幾秒鐘,對講機裏傳來一道老邁卻渾厚的嗓音:「小姐,請問妳要找誰?」

  她揚起眸,盯住了對講機上面的攝影鏡頭,「我想找唐冽風先生,請問他在家嗎?」

  「妳要找五少爺嗎?很抱歉,他不在。」

  「請問他什麼時候會回來?」對呀!她沒頭沒腦地來找他,也沒問清楚他到底在不在家,真是莽撞。

  「請問小姐跟五少爺是什麼關係呢?」

  「我……是他朋友。」她這可不是高攀,他們應該可以算是朋友吧!

  「很抱歉,讓妳白跑一趟,不過五少爺昨天已經搭機回紐約,他沒說什麼時候要再來東京,請妳留下姓名電話,我會替妳轉告他。」

  一聽到他人已經不在日本,東忍吃驚地瞪圓美眸,深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你是說,他不住這兒嗎?」

  「唐家幾位少爺平時都不住這個宅院,小姐,請妳方便留下姓名,好轉告五少爺知道。」

  擁有那麼豪華的宅邸已經夠罪惡了,他們在別的地方竟然還有房子?!東忍不知道唐家究竟多富有,但無論如何,眼前所見的事實已經足夠教她氣餒了,她輕歎了口氣。

  「不必了,你就當做我沒來過吧!」說完,她轉身沮喪地走掉。

  「小姐,請等等──」

  等管家派人追出來時,已經來不及了,東忍已經走遠好一段距離,她垂頭喪氣,像朵快要凋零的花朵般失去了生氣。

  她心裏倒是什麼都沒想,因為無論她想再多,都不能改變他已經離開日本的事實……

  *

  回來紐約已經一個多禮拜,唐冽風又恢復到以前的生活,種種花,除除草,閒暇的時候到社區中心去教老人撚花弄草,表面上生活過得挺優閑的。

  但是在表面之下,一股針對他而來的威脅勢力正運作著,他大哥為了要將他逼進死胡同裏,將真面目曝現出來,可真是費了不少功夫。

  但情況越是危急,他越是從容應對,這就是當初義父會挑上他的原因,唐勁知道臥底不是一件簡單的差事。

  「冽風,方便讓大哥進來嗎?」唐厲風站在溫室的入口,揚聲對站在裏面的五弟說道。

  「當然,這個地方隨時都歡迎大哥進來。」唐冽風正捧著一盆盛開的鈴蘭花修剪著,聽到聲音,回頭笑看來人。

  「我聽說你剛從東京回來?」唐厲風走進來,如雕鑿般剛俊的臉龐掛著一抹淺笑,身為唐家的大哥,他一直都扮演著愛護弟妹的角色。

  「嗯,去了幾個禮拜,四哥嫌我礙眼,所以我就回來了。」事實上,到最後幾天,老四唐鈞風為了處理事情,已經搬到另一個處所去住,兩個人根本就沒打照面。

  「你去東京做什麼?」

  「大哥是個忙人,怎麼會突然想到要關心我呢?」說著,唐冽風放下手裏的花盆,笑笑地回頭望著大哥。

  這些年來,唐家的兄弟們都太忙了,他們彼此之間早就很少有互動,除非有重大的事情,或是特殊的節慶,否則很少碰面。

  而他,在唐宅北邊的小屋子裏,早就已經遺世而獨立了。

  「我只是隨口問問而已,你搬到這裏住了幾年,跟我們其他幾個兄弟的關係都疏遠了,我想過來關心你一下,畢竟大家都是兄弟,當然要彼此關心,你不覺得嗎?」

  「謝謝大哥關心。」唐冽風以招牌的笑容回應他的問候。

  「下次,要出遠門之前,回大宅來打聲招呼,你要記得,我們都很關心你,知道嗎?」唐厲風笑瞅著他的黑眸閃過一抹銳利,他今天來這裏,本來就沒期望得到什麼回復。

  唐冽風心裏打了個突,這算是變相地想要監視他的行動嗎?不,大哥根本就是光明正大地宣告想要控制他的一舉一動。

  他揚唇笑了一笑,表面上不動聲色,「我知道了,下次我要離開之前,會向大哥說一聲。」

  「那很好,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一步了。」說完,唐厲風的神情就如同來時一般輕鬆平常,轉身走出溫室,不片刻,高大的身影就消沒在灌木林間。

  唐冽風目送著大哥離去的身影,心想他不愧是義父所選擇的繼承者,心裏果然已經起疑了,下次行動之前還是小心一點吧!

  雖然眼前的狀況宛如足履薄冰般危險,唐冽風不知道大哥會使出什麼手段來反制他,但他心裏竟然沒有一點害怕,太久了,他躲在這溫和無害的保護殼下太久,已經有些生膩了!


第四章

  這幾天,東忍心裏一直悶悶不樂,就像是有人用手揪住她的心臟一樣,好幾度覺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她從來沒有覺得東京那麼大,待在這塊再也不能更熟悉的土地上,她竟然覺得一個人好寂寞,光一叔叔他們明明都還陪在身邊,她竟然覺得寂寞!

  東忍裹著薄薄的毯子,拉開落地窗坐在平臺上,雖然陽光暖烘烘的,但是春天的風吹起來還是沁涼入骨。

  她看見一隻黃白色的小花貓憩在牆頭上,一雙圓滾滾的綠眼睛往她這個方向望過來,似乎對她也感到很好奇。

  「你也是一個人嗎?小貓咪,那你要不要跟我作伴呢?」她對著小貓露出討好的笑容,但小貓卻很不識相地跳走了。

  怎麼?就連小貓咪都可以看見她臉上貼著「生人勿近」的標誌嗎?

  就在她心裏這麼想的時候,她聽見了聲音,轉回頭,看見了東光一走到她身後,才知道他的出現把小貓給嚇跑了。

  「小忍,現在才早上十點,妳怎麼不多睡會兒呢?」

  「光一叔叔比我晚睡,你才應該多睡一會兒。」她笑著從屁股下麵抽出一個墊子,拍拍墊子示意他坐下。

  「看妳那麼安靜的樣子,心裏在想什麼?」東光一從小看著這妮子長大,知道她不是多愁善感的料子。

  東忍抿住嫩唇,過了好半晌,才緩緩地開口問道:「光一叔叔,我是不是真的很不像女孩子?」

  「怎麼會?我們家小忍是全天底下最美麗的女孩子。」東光一被她的問題嚇了一跳,哈哈大笑地想蒙混過去。

  「只有你們會說這種話哄我。」她鼓起嫩頰,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這哪裡是在哄妳呢?我們家小忍確實是很美,只有不懂欣賞的男人才會看不見妳的美麗。」東光一拍拍她的頭,站起身,準備回屋子裏去,「乖小忍,不要想太多,光一叔叔還很累,先進去睡了。」

  說完,他立刻逃也似地走掉,心虛的不想回答她的問題,唉唉,從小教她懂車子,把她打扮得像小男孩,雖然有點對不起她啦!但他們可是一片苦心,以後她就會明白的。

  東忍納悶叔叔幹嘛急著跑掉,但沒細心想太多,聳了聳纖肩,眼角餘光冷不防地瞥見擱在桌上水瓶裏的白玫瑰,心裏不自主地想到了唐冽風。

  如果,在他離開前的最後一天,她有好好跟他說話就好了!至少,她的心裏不會存在著遺憾。

  那天,唐冽風家裏的人說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再回來東京,她想或許他根本就不會再來了!

  那是不是意謂著他們這輩子再也不會見面了?

  一思及此,東忍的心裏更悶了,她一張嫩白的小臉露出苦惱的表情,只有她這個笨蛋才會把只有見過幾次面的人掛在心上吧!

  他一定是不在乎她,才會不打一聲招呼就離開。

  雖然她特地將玫瑰帶回家,勤著替它換水,但它還是快要死掉了,雖然他修剪過的花朵可以維持很長的保鮮期,但終究還是會枯死掉。

  時間是會作祟的,他們現在的距離大概有十萬八千里遠,就算他現在還沒忘掉她,遲早也會忘掉,最後,將只剩下她一個人會想念那段時光,就如同她丟不掉這朵由他修剪過的白玫瑰一樣。

  想到只有她一個人在想念,她的心更悶了……

  *

  動彈不得。

  那大概就是大哥想要的目的吧!唐冽風沒料到他大哥這次是玩真的,竟然派出了天羅地網監視著他與身邊的人,讓他感到處處制肘,不過,大哥所能動用的手下,都是唐氏集團所雇用的人,而這個系統,從十幾歲開始,他已經摸透,甚至於玩弄於鼓掌之上。

  所以,在重重的防護之下,他依舊可以甩掉監視著的人,私底下與屈辛尼見面,聽取他的調查報告。

  他們所在的位置是一棟林子裏的小屋,屋畔有一片花田,一株株白色的野水仙在濕潤的土地上燦爛盛放,因為土壤的養分十分足夠,就連樹木都長得非常茂密,蓊鬱的綠色宛如潑墨般深邃。

  花了約莫半個小時的時間,唐冽風終於聽完了關於他二哥這三年來的生活報告,忍不住讚歎地笑了起來,「這幾年我二哥的生活過得真是精彩萬分,他想必是樂不思蜀,根本就不想回家了吧!」

  「二少爺在任何地方都待不久,半年前,他甚至在東京還當過牛郎。」當屈辛尼從部屬的報告中看到這項資料時,有點不敢相信。

  雖然唐堯風的外表確實是不容置疑地俊美,但是,他是被栽培來當唐氏總裁的人,牛郎這種職業與他給予人的高貴形象完全不符。

  「是誰?是哪家店可以請動我二哥替它做這種工作?」唐冽風也感到非常好奇,提到牛郎,他不自禁地想到東忍。

  一段時日不見,她過得還好嗎?

  「那個地方五少爺也去過。」屈辛尼微笑說道。

  「我也去過?「K2」?」他立刻就聯想起來,心裏不敢置信。

  「是的,大約是半年多以前,那家牛郎店發生經營危機,那陣子有黑道故意在營業時間上門鬧事,同業以重金挖走那家店裏大半數男公關,同時帶走了不少客人,是二少爺出面解決這件事情,讓那家店得以保存下來。」

  因為發生店裏男公關被挖角的事件,東忍那妮子才會到街上自己找人去上班嗎?他記得那天店裏的牛郎說到了「堯」這個名字,他們所說的人該不會就是他二哥吧?!

  「那現在的情況呢?」

  「二少爺嗎?他現在人在臺灣──」

  「不,我是說「K2」,現在店裏的經營狀況沒有問題了嗎?」他語氣不耐煩地打斷屈辛尼的話。

  對於跟東忍有關的問題,他發現自己比料想中還要擔心,怎麼?難道他並不只是想要逗著她玩樂而已嗎?

  「這一點我不清楚,需要再詳加調查。」

  「那就好好調查清楚,我要知道那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跟我二哥有關的、無關的蛛絲馬跡我都要徹底知道。」

  有一瞬間,他甚至於想要直接命人調查與「K2」相關的事情,得到的報告或許更直截了當一點。

  「是,屬下明白了。」屈辛尼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又開口道:「對了,五少爺,你離開東京之後,有人到家裏去找過你。」

  「是誰?」

  「我不知道,聽說是個女孩子,管家說你不在之後,她就離開了。」

  女孩子?是東忍嗎?

  生平第一次,他不懂自己心裏在想什麼。

  唐冽風站起身,轉首透過半掩的門縫望著濕地上那片迎風生姿的野水仙,心裏想到了東忍那張總是不肯服輸的細緻小臉,她就像這野水仙,明明看起來非常柔弱,卻又直挺挺地盛開綻放,一身傲骨卻又惹人憐愛。

  他說東忍不坦率,那他呢?何嘗不也沒正視自己的心情?!

  離開東京之後,他就一直在想她,分開的日子越久,她在他心中的影像竟然越顯清楚。

  是的,他會想她,他正在想她,心裏好想、好想再見到她啊!

  *

  明明知道現在是敏感時刻,明明知道他大哥的眼線佈滿他的生活周遭,而他根本就不應該輕舉妄動的,但唐冽風無法以理智說服情感,所以,他又再一次來到東京。

  後來,他果然接到了通知,在東京的管家說有人來找他,是個模樣白白淨淨的女孩子,聽到他不在以後,一臉失落地走掉了。

  雖然他心裏不能肯定,但那個女孩十之八九是東忍沒錯。

  又或者說,他希望來找自己的人是她。

  唐冽風下了飛機,坐車進東京都時已經晚上九點多,他走進「K2」,許多工作人員看見他都想打招呼,但是他示意他們噤聲,而許多來當男公關的牛郎們因為上班時間晚,所以並不是個個都見過他。

  他瞧見了東忍的背影,她正在跟店裏的服務生交代事情,他悄悄地走到她身後,揚唇勾起微笑。

  東忍覺得店裏的氣氛忽然變得有點奇怪,不只是店裏的工作人員,還有女客人們都在竊竊私語,似乎有事情發生。

  「剩下的事情我待會兒再跟你說。」她要面前的服務生先下去,轉身想把情況看仔細的時候,卻只見到一堵寬厚的男性胸膛,大剌剌地就擋在她面前。

  「好久不見,妳這個小老闆娘還是十分賣力能幹啊!」他低沉的嗓音含著笑意在她的頭頂上響起。

  熟悉的男性嗓音令她心口一震,東忍猛然揚起眸,看見了他帶著爽朗笑容的俊臉。

  「你……你怎麼會來這裏?」不對呀!東忍,妳怎麼說的好像要趕人似的,妳要對他打招呼呀!她在心裏暗暗地斥責自己的沒頭沒腦。

  「我聽家裏的人說妳去找過我,想來問問妳找我有什麼事情。」他黝黑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瞅著她。

  「我……我……」完了!一看到他的臉,她竟然全部忘光光了。

  笨東忍,妳趕快想一想,到底有什麼話可以拿出來說呀?

  怎麼辦?她根本就想不到,一看到他的臉,她竟然感動到想哭,她竟然沒用的只想要抱著他大哭一場。

  看著她一雙明眸有些泛紅,唐冽風有些納悶,定定地瞅了她一會兒,冷不防地伸出大掌,拍了拍她的頭。

  「不必勉強,等妳想到再說。」

  沒料到他會對她做出如此親密的舉動,東忍一瞬間有點愣住了,兩團紅暈不由自主地浮上雙頰,沒避開他的觸碰。

  「你怎麼會知道去找你的人是我?我明明就沒有留下自己的名字。」她很小聲地問,心兒怦怦地期待著他的答案。

  可是她突然又覺得自己的期待心理有點笨,難不成她期待他會回答說因為跟她有心電感應嗎?天啊!她光是想到這麼膩人的字眼都覺得肉麻。

  「我在東京認識的女孩子只有妳一個。」

  「那你在美國認識的女孩就很多嗎?」她沖口而出,沒來得及收住語氣之中酸溜溜的醋味。

  唐冽風聽出她語氣之中的不對勁,饒富興味地挑起眉梢,「妳想知道嗎?好吧!讓我告訴妳,我確實認識不少大女孩,她們一個個經驗豐富,讓我不得不對她們感到由衷心服──」

  「停停停!不要再說了,我不要聽你說自己的愛情史,這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不要聽。」

  「是妳自己要我回答的,現在妳不想聽了嗎?」

  「對,我不要聽。」她才不管他會不會說她是縮頭烏龜,但她就是不敢接受現實,就讓她再多為他的出現再感動一下下吧!

  他回東京來了!

  他掌心的溫度,讓她徹徹底底地瞭解到眼前的一切是真實。

  這時,有幾名結伴來店裏消費的女客人私底下商量好了,她們鼓起勇氣走過來,其中一人主動地勾住唐冽風的手臂。

  「小忍,店裏有那麼好的貨色,妳竟然留著自己用?太過分了!」水野貴美是店裏的老客人,跟東忍也很熟。

  「我……我才沒有自己用,他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她瞪著水野貴美勾住唐冽風的白嫩手臂,怎麼看都覺得刺眼。

  聽到她的回答,唐冽風揚揚眉,眼眸深處閃過一絲詭譎的光芒。

  「那讓他來陪我們吧!」另一個女客人也勾住唐冽風的手肘,笑咪咪地說道:「我看他不在紅榜照片上,一定是業績不好,我要開一瓶最貴的酒,幫他做業績,下個月他一定會上紅榜,我這樣做好不好?」

  最後一句話,她用著非常甜膩的語氣對唐冽風說。

  「但他不是我們店裏的──」東忍想要開口解釋,卻被唐冽風給揚手制止住了,她揚起俏眸,納悶地看著他到底想玩什麼把戲。

  「我很高興,美麗的小姐,今晚就讓我好好為妳服務吧!」他挽住她們的手腕,幾個人一起往侍者安排的位置走去。

  東忍瞪著他們的背影,感到瞠目結舌、不敢置信,他有沒有搞錯?!明明就是一場誤會,他為什麼不及時澄清就好了呢?

  她看見女客人們被他逗得嬌笑連連,不勝嬌羞地偎在他的肩上,心裏忽然冒起了一把無名火。

  算了!是他自己主動提議要陪客人的,無論發生什麼問題都不關她的事!反正,如果他成功地取悅了客人,增加了客人在店裏的消費,得利者是這家店,他休想她會乖乖把錢分給他!

  東忍心裏打定主意對他正在做的事情視而不見,轉身大步地往裏面走去,但進了門之後,還是忍不住用力甩上門板,在門後面焦躁的跳腳不已……

  *

  一整個晚上,東忍如坐針氈,最詭異的事情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為何要感到焦慮,椅子像是會咬她似的坐不住。

  晚上十一點,平常這個時候她通常已經回家去睡覺了!光一不喜歡她熬夜,這段時間就由他來暫代她的工作,好讓她可以安心睡覺。

  但無論東光一怎麼勸說,東忍總是能夠找理由留下來。

  反正她連坐都坐不住了,怎麼可能睡得著呢?

  她雙手抱胸,一臉沉重地站在角落,視線一直盯在唐冽風所在的那一區,幾個女客人都找理由過來,一個個對他投懷送抱,完全不管他穿著很輕便的休閒服,與店裏正式牛郎的打扮完全不一樣。

  「小忍,唐先生什麼時候來我們店裏工作了?」東光一找了空檔,終於忍不住過來向她詢問。

  「我怎麼知道!」她氣呼呼地回答,然後再也不吭半句話。

  東光一心裏覺得詭異,跟其他幾個兄弟互使了眼色之後,很識趣地離開了;反正,只要唐冽風對他家寶貝沒興趣,一切事情都好辦,就算他真的要來店裏上班也可以。

  東忍看見了唐冽風身邊坐了一個大胸部的女客人,瞧她故意抖動大胸部勾引他的樣子,看了真是令人作嘔。

  不過,擁有那麼大的胸部,唐冽風一定不會覺得那位女客人沒有女人味吧!她隨便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一定是這樣的!

  這時,翔太興匆匆地跑過來,在東忍的耳邊小聲地說道:「老闆,妳乾脆讓唐先生來我們店裏工作好了,他的反應很快,知道的東西又多,客人們都好喜歡他,而且他還會幫同事做業績,沒有一個人獨攬光環,要是他來店裏工作,不出一個月的時間,一定可以成為紅牌,轟動整個歌舞伎町,就像當初堯在這裏的時候一樣。」

  「閉嘴,他才不會來我們店裏工作。」

  「妳有向唐先生提過嗎?」

  「沒有,反正他不會來上班,就是不會。」她別過小臉,迅速地結束這個話題,反正,她就是不想看唐冽風跟別的女人有說有笑的嘛!

  「老闆,唐先生朝這裏走過來了。」翔太說完,對唐冽風點頭打了聲招呼,就跑回去自己的位置上,不再打擾他們。

  唐冽風走到她的面前,看她一臉氣悶的模樣,雖然明知道她生氣的原因,但還是佯裝關心她,「妳怎麼了?瞧妳一臉嚴肅,有什麼問題嗎?」

  「色鬼!你不要碰我!」她推開他朝自己伸來的手。

  「妳到底有什麼問題?」唐冽風的手頓在半空中,勾在唇邊的笑容看起來有點壞心。

  「有問題的人是你!色鬼。」

  「我?我做了什麼事惹妳不高興嗎?」他一臉無辜。

  「沒有。」其實是有,但她說不出口。

  東忍苦惱地繃著臉,她無法說出自己是因為看見他陪伴別的女人,而令她心裏感到不愉快,這種充滿獨佔性的言詞她說不出口。

  看她氣呼呼的可愛模樣,就像一隻被逗得張牙舞爪的野貓,唐冽風忍不住失笑出聲,她太好懂了!像她這麼像純潔白紙般的女孩,竟然可以在全日本最黑暗的角落生存下去,真是一個大奇跡。

  如果,他丟下她不管的話,她一定會出事的,就像幾個月前,這家店遭到同業惡意的攻擊,當初要不是她幸運找到了幫手,說不定現在這家店就會拱手讓人,而她,也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模樣。

  說不定,她會就像這家店一樣遭到攻擊,而無法自保吧!

  她的運氣真的很好,竟然在那種危急時刻找到他二哥來幫忙,但他不以為她還能再有一次好運道。

  東忍惱火地瞪著他,覺得才剛被他取笑的自己,現在好像又被同情了!

  哼!他在同情她什麼呢?因為剛才抱了大胸部的女人,現在回來看見她這座「飛機場」,心裏忽然覺得她很可憐了嗎?

  唐冽風笑著回覷她圓睜的美眸,他想起了屈辛尼的調查結果,雖然半年前他二哥讓這家店度過危機,但是,根據種種跡象顯示,在暗地裏還有人在打這家店的主意,雖然他實在看不出來這家店究竟有何令人想要貪圖的好東西。

  因為想要保護她,所以他才不管自己的狀況,不顧一切再回到東京嗎?

  但他就是不想放著她不管,明明知道此舉可能會為自己帶來危險,但是他就是無法不管她啊!

  可她這妮子老愛跟他劃清界線,這可該怎麼辦才好呢?

  他要想個法子,好好解決這個困境,他相信自己很聰明,遲早,會讓她跟他變成「一國」的……


第五章

  走進大型書店,東忍心裏有點緊張。

  這當然不是她這輩子第一次進書店,平常休假的時候她也會來逛逛,但大多都是買些跟機車保養有關的書籍,再不然就是一些運動雜誌,常常都是搬了一堆書回家,而且每一次都是光明正大地走進來,然後理直氣壯地走出去。

  東忍忽然在文學小說櫃架旁停住了腳步,眼神很遲疑地看著十點鐘方向的平臺,看見了好幾個女生站在平臺前面,她們的手裏都挑了幾本書,似乎對那一櫃書籍非常熟悉。

  她以螃蟹步伐往旁邊移動了兩步,從女孩們之間的空隙偷瞄架上的雜誌書,封面人物清一色都是美麗可愛的女生,然後,她的視線停在某一本封面上,看到封面女孩的大胸部,她的心裏多了好多驚嘆號。

  哇!她的胸部真的好大!

  是不是只要買了這本書,回去照本鍛煉,她就可以擁有像這女孩一樣的大胸部呢?

  東忍抄起其中一本,匆忙地跑到櫃檯前,「我要買這本書。」

  「好的,總共是……」女店員被她兇神惡煞的模樣嚇了一大跳,但還是幫她把書結帳包好。

  東忍逃也似地跑出書店,然後在門口喘氣,她回頭看著還待在店裏的女孩,心想為什麼到書店裏來挑那種書,她們絲毫不會感到害羞呢?她卻心虛到想要挖個地洞鑽進去。

  到底是那些女孩子們不正常,還是她根本就有病呢?

  不管了,眼前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回去好好研究這本豐胸寶典……

  *

  這幾天晚上,唐冽風總是準時到店裏來,然後總有一堆女客人要指名點他坐台,他老兄也非常好脾氣地配合到底,再這樣下去,下個月店裏的業績冠軍就變成他了!

  而她呢?買了那本書,也已經過了一個禮拜了。

  可是,她的胸部卻還是沒長進。

  期待的心願落空讓她覺得生氣又失望,真想去控告出版這本書的商人,控告他們欺騙純情的少女心。

  不過,雖然她心裏已經開始覺得這本書有騙人的嫌疑,但是,她還是很不死心地只要一逮到時間,就將這本豐胸寶典捧在手上認真閱讀。

  她照著書上所教導的方法,每天晚上細心按摩自己的胸部,揉到都疼了,還是覺得成效不彰。

  如果胸部真的有大一點點,她覺得那根本就是被「揉」得腫起來,才不是真的罩杯升級了呢!

  她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看著書心裏很悶,忽然,一隻男性的大手伸到她面前,把她手裏的書抽走。

  「啊……」她被嚇了一跳,驚叫了聲。

  唐冽風隨手翻了下書本的內容,不一會兒,他低低地笑了起來,「如果看這種書,照著書上的方法去做,就能夠讓胸部變大的話,那我想街上一定到處都可以看到大胸部的女生了吧!」

  「你……你這個人怎麼像個冒失鬼一樣,要從人家背後過來也不出聲,你不知道這樣會嚇到人嗎?」她跳起來想搶回自己的書,但他把書拿得高高的,擺明瞭要欺負她個子不如人。

  「是因為妳不想讓我看到手上的書,所以才會嚇到吧?」他昂起下頷,壞壞地挑眉,很享受她的身子在他胸前磨蹭的感覺。

  她最討厭他這一點了,說話總是一針見血,老是讓她覺得好難堪。

  「把書還給我。」

  「妳想豐胸?」他完全不管她的抗議,斂眸覷了她的胸部一眼。

  東忍飛快地用雙手掩住胸部,擋住他的視線,「色鬼!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我知道自己的胸部很小,很沒有女人味,我自己承認總行了吧?」

  「我不覺得妳的胸部很小,妳想太多了。」

  她愣了一下,投給他一個擺明在睜眼說瞎話的質疑眼光,「你不要哄我,我才不會相信。」

  「妳不信?」話才說完,他一雙大掌冷不防地覆住她的胸部,突如其來的騷擾動作嚇了她一大跳。

  「你在幹什麼?你的手……快、快點放開啦!」她羞得臉頰泛紅,就像顆番茄似的,就連說話都變得結巴,猛然伸手將他推開。

  唐冽風退後了兩步,攤開雙手擺出投降狀,「冷靜一點,我沒想要吃妳的豆腐,而是想要用手幫妳量一量胸圍,妳的胸部真的不小啊!依我看來,妳的胸部尺寸大概是三十二吧!」

  聞言,她瞪圓美眸,一副深受侮辱的樣子,「你不要亂說話,我明明就有三十四吋,你這是在耍我嗎?一下子說我胸部不小,可是你說出來的尺寸明明就小得很可憐」

  「三十二,不過是C罩杯,算是小C,我看妳根本就是穿錯內衣才會顯得胸部很小,依照妳那麼纖瘦的骨架,有這種尺寸應該已經算很豐滿了,而且,妳還沒有男人,不是嗎?」

  「我的胸部跟男人有什麼關係?」她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把書本搶回來。

  唐冽風不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勾唇神秘地微笑,似乎他臉上賊兮兮的微笑就是給她的最好解答。

  「你到底想說什麼?」她被他那種眼神瞧得寒毛聳立,心裏直覺告訴她應該離這男人越遠越好。

  雖然從小到大她見過不少壞男人,但說不定,這個外表看起來可親又無害的男人,才真的是壞到骨子裏的惡魔。

  「妳想不想讓男人見識到妳的魅力?讓他們拜倒在妳的石榴裙下?」

  「我沒興趣。」

  「真的?」他戲謔的眼神覷了她手上的書本一眼,似乎在問她如果不介意的話,為什麼要看那種會讓胸部長大的書。

  「你不要用那種眼光看我,你那種眼神讓人覺得好討厭。」

  「如果妳心裏真的不介意,為什麼會覺得我的眼神很討厭呢?」

  「那當然是因為你是個色鬼!」只有色鬼才會喜歡大胸部的女生啦!東忍完全不管自己是否以偏概全,反正她就是要這麼說,「我問你,男人都很喜歡有女人味的女孩子嗎?」

  「至少,不是像妳這種樣子的,凡事不認輸,又愛逞強,打扮跟男孩一樣,認識機車的型號比化妝品多,必要的時候又不懂得撒嬌,妳說,這樣的妳如何教人憐愛呢?」他覷了一旁書櫃上擺了厚厚一迭雜誌,通常會買這些東西的大概都是愛玩車的男生吧!

  她的心口一螫,覺得自己被他的話批評得一無是處,別人怎麼說她都不介意,但他的話就是令她很受傷。

  「我就是不懂得該如何對人撒嬌!」東忍語氣很沖地吼回去,「反正,我就是不懂嘛!我就是不像女孩子,你想笑我嗎?沒關係,你笑啊!無論如何我就是這副德行,如果你笑破肚皮就算是活該吧!」

  一古腦兒地把心裏的話吼出來,她揚眸瞪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瞳此刻有些泛紅,強忍住眼淚不讓自己在他的面前示弱。

  她明明就已經很努力了,他竟然還這樣取笑她!

  看見她楚楚可憐的淚顏,唐冽風有一瞬間怔住了,胸口悶悶的,彷佛被人掐住了一樣,他從一旁抽過幾張面紙,遞到她手裏。

  「我不會笑妳,妳不懂的地方,讓我教妳,我是男人,絕對比妳懂得男人想要什麼樣的女孩,就讓我教妳,當做是我向妳賠罪,好嗎?」

  東忍緊緊地捉住手裏的面紙,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溫柔的笑臉,「你是認真的嗎?你真的要教我?」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在他面前如此激動失態,把自己一直以來都很介意的問題像抱怨似地吼給他聽,他心裏一定很錯愕,說不定覺得她很莫名其妙。

  但她就是控制不住。

  說不定,她真的比自己心裏想的更在乎他眼中的她。

  「真的、真的,我說的話都是認真的!」他重複著給予她的答案,想要加強她的信心,「要不然,咱們來勾小指約定?」

  看見他伸出來的小指頭,東忍忽然破涕為笑,「我們又不是小孩子,還勾小指當承諾,我覺得這樣好像大傻瓜。」

  唐冽風才不管她怎麼說,伸手勾住了她的小指,「就當咱們已經談好約定,不過……」

  東忍屏住呼吸,小指被勾住的親昵感覺讓她不由得怔了一怔。

  他頓了一頓,又問道:「妳到底是為了誰才想要變得很有女人味呢?」

  「不用你管。」為了一個喜歡大胸部的色鬼才想要改變自己,東忍覺得說出這種理由顯得自己很沒志氣。

  唐冽風聳肩笑笑,似乎已經猜到了答案。

  他不想逼她,沒辦法呀!誰教她可彆扭的呢!

  不過,她似乎還沒發現有人故意從中阻撓,灌輸她錯誤的觀念吧!這些人不讓她這妮子發現自己潛藏的女性魅力吧!

  不消多想,他也能猜到那些人就是看著她長大的叔叔們,真不知道他們心裏在想什麼,一個年滿二十歲的花樣少女,竟然把她打扮得像個男孩子般,真是埋沒了她天生的美麗光華。

  他接過她手裏的面紙,輕輕地擦拭著她頰畔的淚痕,心底對她的憐惜一瞬間全湧了出來,教他根本無力也來不及收拾。

  唉唉,誰教他偏偏就對一個愛彆扭的女孩動了心呢?

  先不管他想跟她變成「一國」的,由他親手將她調教成女人,似乎是一件前所未有的迷人任務呢!

  *

  首先,在她身上需要被改造的,就是穿著。

  相較于一般日本女孩的善於打扮,東忍的穿衣品味幾乎快要到了犯罪的地步,因為,她徹徹底底地糟蹋了自己的天生麗質。

  唐冽風將她帶到代官山的一家名牌服飾店,店內衣服的設計完全符合她這個年紀的女孩,走的是略帶成熟又不失可愛俏皮的風格。

  當東忍將辮子解開以後,其實是一個擁有烏黑長髮的美少女,因為常常編著辮子,所以頭髮的尾端有著很自然的卷度,美麗的程度完全不下於時尚雜誌上的任何一位模特兒。

  唐冽風終於明白東家幾個兄弟為何要用盡辦法將她打扮得很男孩子氣,他們想要將她的美麗給藏起來,不讓不肖分子給覬覦誘拐。

  「東忍小姐,請問更衣室裏面有很多好玩的東西,所以妳才捨不得走出來嗎?」他雙手交抱在胸前,靠在更衣室的簾子旁,笑笑地說道。

  他迷人的笑臉,教一旁的店員小姐個個臉紅心跳,他明明就不是那種充滿邪惡氣息的壞男人,露齒的微笑看起來甚至有些靦覥,但是,閱人無數的她們竟然心臟狂跳,久久不能自已。

  這時,東忍嬌嫩的嗓音怯怯地從裏頭傳出來,「我可不可以不要穿出去,我覺得自己變得好奇怪。」

  「不可以。」他斬釘截鐵地否定了她的提議,「快點出來。」

  「但是,我穿這種衣服真的很奇怪……」

  「抱歉。」唐冽風對著店員小姐微微頷首,然後撩起厚重的簾子,走進東忍所在的更衣室內。

  「你不可以進來──」看見他進來,東忍失聲驚叫出來,七手八腳地想要將他推出去。

  「我可以。」反正行不行都是由他來決定,唐冽風拉開她遮在胸前的小手,仔仔細細,從上到下將她打量過一遍,「請問,妳哪裡變得很奇怪?」

  她聽了他的話,解開了長長的辮子,如雲般的長髮披散在她的兩肩,讓她整個人變得好柔弱。

  「全部,我現在全身上下都變得很奇怪。」她一臉哀怨地回答,拉著不可能再更長的裙子。

  「確實是全部,不過是全部變美了。」他斂眸欣賞著她,伸手將她的長髮撩到纖肩後面,露出了整個玲瓏有致的膀子,手掌握住她的嫩臂,緩緩地遊移而下,一直到她的手指指尖。

  東忍屏住呼吸,他的撫摸讓她覺得自己的手臂赤裸裸的,在她心裏有某種很曖昧的情愫被挑逗了起來。

  「讓我看看,這件衣服合身嗎?」他俯下臉龐,視線越過她的背後,仔細地打量她身上每一吋細微,冷不防地一隻手掌按住了她的腰際,親昵的舉動讓她嚇得渾身僵硬。

  「慢著……」她困難地發聲,想要阻止他對她上下其手。

  被他的長指碰過的地方,不住地一直發燙,就像要從骨子裏面燒燙出來一樣,讓她忍不住心跳加快,全身熱烘烘了起來。

  「妳的臉好紅,發燒了嗎?」他以手背貼在她的額心上,另一手則按住自己的額心,比較兩人之間的溫差。

  天啊!求你不要……不要再碰我了!

  東忍吞了口唾液,緊張得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哽到,雖然被他碰觸到會渾身不對勁,但是她就是不想躲開,這種矛盾的心情讓她覺得折騰。

  「我沒有發燒,只是裏面有點熱,我只是覺得很熱而已。」她一邊找著藉口,一邊甩開他。

  「可是妳的臉頰真的好紅,沒事吧?」這次,他改摸她的臉頰,男性粗糙的掌心挲揉著她粉嫩的臉頰,就像在玩弄軟嫩的麵團似的。

  他當然想要碰她,不只這樣,還想要更多。

  最好是完完全全將她變成他的人,徹底地擁有她。

  東忍瞪著他,看見他一臉關心著急,好像真的很擔心她的樣子,那為什麼她會在他的眼底看見戲謔的笑意?

  他在笑她!

  假裝對她很關心,其實是在笑她嗎?

  「你覺得我這樣很好笑嗎?」東忍用力推開他,「覺得我穿著根本就不適合自己的衣服,這樣子看起來很好笑嗎?」

  唐冽風不以為意地揚起招牌笑容,「我承認自己是在捉弄妳,但並不會覺得妳現在的樣子好笑,相反的,妳現在看起來很漂亮,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好看千百倍,讓我好想親妳。」

  「你騙人!」老天爺!他犯規,他笑起來的樣子好好看!這教她怎麼能夠把持得住自己的心呢?

  「我沒騙妳,我真的想吻妳。」

  輕沉的嗓音甫落,他冷不防地低頭吻住她微張的嫩唇,品嘗到她甜美的柔軟,探入的舌尖碰觸到她濕嫩的小舌,起初,他只是輕輕地逗弄著她,感覺到她在閃躲,害羞著不肯讓他接近。

  「唔……」東忍輕吟出聲,纖手無力地揪住他的襯衫衣料,騙人!她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吻了她!

  對於她的一再閃躲,唐冽風心裏不太高興,大掌按住她的背,猛然將她按進自己的胸懷,更加深入地吻她。

  他的吻彷佛是突如其來的攻擊,讓她沒有招架之力,彷佛要吻進她的靈魂深處,讓她雙腿無力,冷不防地跪跌下來。

  唐冽風放開她的唇,及時地撈住她無力的身子,勾在唇畔的笑容有些邪惡,像極了剛幹過壞事的惡徒。

  她的唇嘗起來好美味,柔軟如緞,甜美如蜜,是他從未品嘗過的美妙極品,讓他才剛結束上一個親吻,下一刻就又想要吻她了。

  東忍喘息著,好半晌無法平復過來。

  她睜大美眸瞪著他邪惡的笑臉,這真的是唐冽風嗎?這不像她認識的他,他此刻大剌剌的笑容看起來就像藏在天使表皮下的惡魔。

  「現在,對我說過的話,妳還懷疑嗎?」唐冽風十根修長的手指穿進她如雲般的發瀑之中,將柔細的發絲攏到她的肩畔,斂眸覷著她一張小臉因此顯得更加白淨嬌美,回望他的美眸漾著蒙矓的水氣。

  她這妮子怎麼會以為自己不像女孩子呢?她美極了,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兒般,是這世界上最美的花朵,僅此唯一,稀有而且珍貴。

  東忍用力搖頭,感覺被他吻過的嘴唇在發燙,心口也隱隱地在發熱。

  「兩位,請問衣服有任何問題嗎?」待在外面的店員小姐終於忍不住出聲提醒他們。

  唐冽風低咒了聲,不高興有人來打擾他們,不過,這裏真不是一個調情的好地方,殺風景的東西太多了。

  「出去吧!我們真的在裏面待太久了。」他攬住她纖細的肩膀,一邊撩起遮簾,一邊對她說道:「明天,我教妳插花,我知道妳下午還要工作,那就明天早上十點,到我家來。」

  「我沒插過花,不知道要準備什麼……」

  「妳什麼也不需要準備,只要人到就夠了。」

  反正,他想要的,也只有她的人。


第六章

  這個房間約莫有十五迭榻榻米大,除了幾卷畫軸掛飾外,並沒有多餘的擺設,寂靜的空氣之中彌漫著沉香的味道,讓人聞起來覺得心情平靜。

  但是,此刻東忍的心情卻一點兒都不平靜,她身穿著一襲橙色的和服……這套質地上好的和服並不是她的,而是她到唐家之後,唐冽風要熟練的年長女僕幫她穿上的。

  她原本想要拒絕,因為她就連成年禮都是穿著很平常的褲裝,根本就穿不習慣像和服這種綁手綁腳的傳統服裝,但是,唐冽風說他拒絕教一個連基本禮貌穿著都不懂的學生,所以她只能乖乖聽話了。

  她跪坐在墊子上,只離他不到半迭的距離,在她的手邊擺著跟他身旁一樣的花材,他們面前的花器都是一樣的,她明明就是學著他的手法插花,但他所插的花自成景致,而她的花卻像快要死掉一樣東倒西歪。

  每剪斷一朵花,她就在心裏為它們默念阿彌陀佛。

  「把心靜下來,否則妳根本就看不見花的姿態,當然就更不可能將它們的美表現出來。」

  說著,唐冽風用剪刀修掉一枝紫色菊花的根部,細心地將它安插在底座上,然後才緩緩地側眸看著東忍。

  「我怎麼看它們,都覺得它們很美,可是,被我的手碰過以後,它們就不美了。」東忍噘起小嘴,悶悶地說道。

  雖然嘴裏沒承認,但東忍心裏知道他說的都是實話,他的眼睛好利,看出了她的心思不平靜。

  這個空間和氣氛明明就很寧靜,但她的心頭卻像有頭小鹿在亂撞,她果然不像女孩子,這個身體不像,就連藏在這身體裏頭的破壞狂靈魂都不像!

  唐冽風笑而不語,知道她的心裏又在胡思亂想了。

  東忍一雙美眸盯著他面前的花盆,語氣有些哀怨,「我們來交換彼此的手吧!被你碰過的花,都變得比原來的更美,我真希望有你的手,被那雙手碰過的東西,一定都會變得比原來美吧!」

  她說完這句話之後,有三秒鐘的時間,這個空間是完全無聲的。

  唐冽風瞇細黑眸,直勾勾地瞅著她,將她小臉上的表情完全盡收眼底,他的心口有著異樣的漣漪,一圈圈泛起,越來越不平靜。

  然後,他揚起微笑,放下手中的利剪,傾身往她靠過去,大掌扯住她和服交迭的襟口,微微裸露在那交口的白皙肌膚透出了誘人的年輕光澤。

  「那妳也希望讓我把妳變美嗎?妳想讓我碰妳嗎?」

  東忍盯住他臉上邪氣的笑容,冷不防地嚇了一跳,猛然想要起身,但久跪的雙腿卻麻掉了,她以手腕支撐著身子,心跳得飛快。

  「才沒有,你……把手放開啦!」因為要穿和服,所以她裏面沒穿內衣,少了托高的效果,她的胸部明顯地變得更小,所以不希望讓他碰觸。

  在她豐胸有成之前,她才不要讓他看見。

  她無法解釋這種倔強的心態,大概只能說是女人微妙的心理吧!

  唐冽風覺得她緊張兮兮的樣子好可愛,那雙澄亮如水的眸子永遠藏不住內心的情緒,讓他一眼可以望穿到底。

  「妳怕我看見妳的胸部嗎?妳真的很介意自己的胸部很小嗎?」他俯唇在她的耳邊低語。

  「我的胸部真的很小嗎?」他上次明明就說還好!她不服氣地瞪他,一臉氣呼呼的樣子。

  「妳想聽我說實話嗎?」他輕笑了幾聲。

  「啊……我不要聽!我不要聽!」她一邊大叫,一邊捂起雙耳,想要逃避對她而言最殘酷的事實,「我不管你要說我胸部有多小,我都不要聽!」

  看她像只小烏龜似地,想要把頭縮起來逃避現實,可愛的模樣讓他不由得大笑出聲。

  「妳說我的手會讓東西變美,妳想自己親身試試看嗎?」說著,他一掌探進和服的襟口,攫覆住她其中一團嫩乳,柔嫩的乳肌彷佛凝脂般,隨時都會融化在他溫熱的掌心似的。

  她倒抽了口冷息,沒料到他會突然做出這種舉動,弓起纖瘦的上半身,感覺到他的長指正在玩弄著嫩乳頂端的蕊心,一絲絲酸軟的快慰感覺從被玩弄的地方直鑽進心口,不斷地讓她全身發熱了起來。

  「不要……這種感覺好奇怪……」她無力地呻吟,但被他撫摸的愉悅快感卻教她無力掙脫。

  她明明就自己揉過胸部,想要讓它們快快長大,卻從來不曾有過這種曖昧的酸軟感,乳尖在他的揉擰之下變得繃翹,敏感的程度更加倍。

  「妳真的好小看自己,其實它們一點都不小。」他咬著她的耳朵,兩指輕撚著頂端的突起,一會兒揪起,一會兒撚弄,彷佛在耍玩著她似的,明顯地感覺她的身子敏感地變得僵硬。

  「唔……」她不信地搖頭,低咬著唇,整個人無力地陷落他的懷裏。

  唐冽風抽回手,解開她和服的外帶,只剩下錦繩系住了袍身,經過了一番扯弄,像是隨時都會松脫掉一樣,他勾起唇,扯開了她的衣襟,纖細的肩膀與小巧的嫩乳如春光乍現般展露在他面前。

  「唐冽風大色鬼!」東忍急著想要護住重要部位,但被他給擒住雙手,躺在他的身下動彈不得。

  她越是掙紮,赤裸的上半身就越是弓起,驀地,他的唇落在她的左胸上,不斷地往下啄吻,然後含住了她如櫻蕊般的乳尖,在他的唇內,小巧的花蕊有如一顆珍珠般,他不時地予以囓咬、吮弄,不片刻當他放開她時,那乳尖的顏色明顯地變得嫣紅,還烙著淺淺的齒痕。

  「唐冽風……」她覺得胸口好熱,但他沒放過她,濕濡的舌尖舔吻著她小巧而飽挺的胸部,被他舔過的乳房肌膚,一陣陣地發麻熱燙了起來,胸口竄起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直往下腹蔓延而去。

  唐冽風放開她的手,一雙大掌改揉弄她的胸部,此刻的東忍根本就忘了掙紮,陌生的情欲快感擄攫住她的心魂,讓她徹底被吸引迷住了。

  她夾緊雙腿,感覺一陣陣酸軟的空虛感佔據住下半身,她不斷地搖頭低吟,臉兒潮紅,「你不要一直揉我的胸部……會覺得很奇怪……」

  「什麼地方會覺得奇怪?」他抬起頭,明知故問。

  「我不說。」她咬住唇,死都不肯說出在他的玩弄之下,她女性的地方竟然會很有感覺。

  「不說的話,我就不停手囉」說著,他揪住她兩顆嫣色乳尖,壞心地揪玩著,以拇指抵住蕊心的頂端,刺激她最敏感的地方。

  「不要……我說,我說就是了。」東忍被強烈的快感給駭住了,她害羞地垂下美眸,小聲地說道:「下面……下面會熱熱的……」

  「妳也想要我揉下面嗎?難不成,妳不只有胸部發育不良,就連下面也發育不良嗎?」他故意調侃她,唇畔帶著壞壞的笑意。

  「唐冽風,你不要取笑我……」還沒等她說完,矜持的玉腿被他的大掌強硬地分開,身為女性最私密的地方隔著單薄的褲底被他撫弄著,他的拇指尋找到她兩片花壑的凹陷處,邪佞地擠入那處小凹陷之中。

  「不要碰那裏,不要……唔……」被人碰到那種地方,尤其是被男人的手肆無忌憚地碰觸著,這種羞赧的感覺教她想要挖個地洞躲進去。

  可是,好熱……被他碰過的地方,像著了火似的發燙著,但卻又有一股濕意從身子裏泄出,滋潤著乾澀潮熱的女性花瓣。

  「妳真的不要我碰?妳說這話是認真的?」他啄吻著她的唇,一手探進她的底褲之內,在柔軟的恥毛覆掩下,尋覓到她羞澀的花蕊,他以指腹左右輕揉著那小巧的蕊核兒,不片刻已經感受到充血的勃翹腫脹,從花穴裏氾濫而出的蜜汁也濡濕了他的長指。

  「當然……」東忍困難地吐出這兩個字,她感覺到胸口充滿了熱氣,就快要喘不過氣,她蹭動著雙腿,想要排解充滿她身子的強烈快感。

  「妳的反應讓人無法相信。」唐冽風邪惡地一笑,中指強硬地擠進她早已經濕透的花穴,她瑰嫩飽滿的血肉如嬰兒的小嘴般吸住他的手指不放。

  「啊……不要……」

  東忍感受到他的手指在她的花徑之中抽插著,黏濡的聲音令她聽了害羞到極點,嬌弱的呻吟不由自主地從她的嘴裏逸出。

  「我想妳這朵小花蕊應該熟透了才對,要不,怎麼會才一碰就流出那麼多汁液呢?」他壓沉了性感的嗓音,在她的耳邊邪氣低語道。

  「你胡說……」她感覺胸口被熱氣給填滿,舒服的感覺不斷地湧上來,一陣陣在她的小腹深處糾結酸軟了起來。

  其實,她知道說謊的人是自己,明明感受到羞人的愛液已經濕透了他的長指,但她還是嘴硬不肯承認。

  要她承認自己竟然感覺到淫蕩的快感,她就羞得恨不得立刻死掉算了!東忍呻吟了聲,不自覺地扭動纖腰,迎合他不斷掏弄進犯的男性長指,花穴裏嬌嫩的血肌被他的長指輾轉抽弄得酥麻濕熱,讓她完全無法保持冷靜。

  「我沒有胡說,是有人口不對心才對。」

  「我才沒有!」他沒指名道姓,倒是她自己對號入座了。

  「很舒服嗎?」

  「唔……」她咬住嫩唇,紅著小臉用力地搖頭。

  東忍很努力地想要克制住快感的熱潮淹沒理智,她纖細的指尖刮著榻榻米編織的紋理,感覺下身變得酸軟無力,卻又有一種渴望不斷地湧上,讓她無法自已地在他的身下扭動嬌軀,白嫩的肌膚泛著粉紅。

  小騙子!

  唐冽風勾起一抹邪惡的微笑,沒拆穿她的謊言,加入了拇指揉按著她充血敏感的嫩核兒,並且加快了在她花穴之中抽送的速度,感覺她的嫩肌因充血而變得腫脹嫣紅,緊緊地吸住他的長指不放。

  他一掌握住她小巧的腴乳,低頭含吻舔弄著頂端粉色的蕊心,不片刻就察覺到她的身子變得更加緊繃,吸銜住他手指的嬌穴不斷地湧出花蜜,彷佛潰了堤似地在她的下身濕濡一片。

  「唔嗯……」東忍叫喊出聲,突然襲來的高潮讓她全身無力顫抖,她刮著榻榻米的指尖幾乎感到疼痛。

  唐冽風執起她的小手,心疼地輕吻著她的指尖,「別捉傷自己,妳可以發洩在我身上。」

  東忍嬌顫顫地盯住他的俊臉,看見他悉數地吻過她的指尖,被他吻過的手指好像突然間都不痛了,熱熱麻麻的感覺讓她心底也跟著暖了起來。

  「想跟我做愛嗎?」他低沉的嗓音從她的指尖後面輕震而出,一雙深邃的眼眸直勾勾地盯住她的小臉不放。

  聽見他露骨的邀請,她臉紅了。

  更難受的是她的心臟,在聽到他的話那一瞬間,她感覺心口被緊緊地揪住,差點就無法喘過氣。

  「想。」她的回答比她的思考更快了一步。

  說不定,跟他做了以後她會後悔,但她可以更肯定的是,如果她現在不跟他做愛,她會更後悔。

  唐冽風深深凝視了她一眼,猛然俯下長身覆住了她,他扯掉自己身上的衣物,也同時扯掉綁住她袍子的細錦帶,敞開了袍子,她玉白的身軀宛如堆雪般完全暴露在他面前。

  此刻,在他體內強壯的雄性本能完全被挑起,胯間的男性象徵脹硬得幾乎令他疼痛,他伸出大掌分開她的雙腿,讓她雙腿之間冶豔的花朵盡入眼底,紅豔豔的她,散發著誘惑男人的淫媚光澤。

  東忍心裏好緊張,她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雖然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仍舊有些害怕。

  唐冽風捧住她圓嫩的俏臀,將僨張的欲望抵住她嬌嫩的花穴入口,起初,是緩慢地迫進,她狹窄的緊窒壓擠著他,讓他有種快要瘋狂的衝動。

  「痛……」她從來都沒有想到男人的那裏竟然如此巨大,如灼熱的硬杵般正撕裂著她最柔軟的花徑。

  東忍捉住他強健的手臂,指尖在他的肌膚上刮下了幾道血痕,她咬著唇,被貫穿的撕裂感讓她想要尖叫,這時,他猛然一個沉身,大掌用力地將她按往自己,處子血膜破裂掉的感覺從兩人交合之處傳來。

  「啊……」她終於忍不住喊叫出來,小嘴立刻被吻住。

  好痛……她覺得自己快要暈過去了!

  但他吻住她的唇,卻溫柔得令她捨不得就這樣昏死過去,她貪婪地回吻他,汲求他更多的柔情。

  唐冽風略作抽身的動作,然後開始在她狹窄的花穴之中律動起來,每一次抽身,再次貫穿時,總是沒根而入,將她瑰嫩的花穴完全地填滿。

  「唔唔……」她的呻吟含糊地從他的唇間逸出,身子仍舊一陣陣抽搐似的疼痛,但是,只要一想到在她身體裏面的人是他,她就覺得可以忍受。

  他一次又一次的貫穿,速度越來越快,火熱的摩擦讓她的體內越來越敏感,酥麻的快感直鑽進她的腦門,讓她快要無法忍受。

  「不……」她掙開他的唇,喊出聲,不斷被侵犯的律動讓她無法穩住自己的身子,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被玩弄的娃娃,不斷地隨著他而晃動。

  「唐冽風……不行……我已經快要受不了……就快要……」她沒有意識地嬌吟著,感覺有一股熱潮就要在她的體內爆炸開來。

  她已經分不清楚此刻充斥在體內的感覺究竟是痛苦抑或者是快感,只覺得血液的流速不斷地加快,他在她體內的火熱律動也越來越猛烈而且迅速,彷佛要將她整個人都搗毀一般。

  唐冽風感覺到她收緊了下身的肌肉,緊緊地包覆住他亢熱的欲望,像是擠壓般的飽嫩觸感讓他瀕臨了爆發的界線,修長的雙臂擁住她的身子,兩人如蛇般交纏在一起,交合的律動像是失去了控制般,越來越激烈。

  東忍弓起嬌軀,被拋上了高潮的頂端,神智一片混亂,就在這時,他快速地在她不斷痙攣的花穴之中深深地抽插了幾下,男性的背脊一陣戰慄,下一瞬間,灼熱的雄性種子已經注滿她的花壺深處。

  過了半晌,他才將回軟的男性從她的身子抽出,看見她的身子明顯地因為他的撤退而顫動了下。

  唐冽風斂眸瞅著她躺在他的身下不斷輕顫的模樣,一頭如雲般的秀髮披散在榻榻米上,白皙的肌膚上泛著嫣色的紅暈,被他愛撫過的地方都還殘留著淺淺的紅痕,胸口因為喘促的呼吸而不斷地上下起伏著,和服上好的緞料半掩住她美麗的嬌軀,欲露還羞的姿態讓她渾身散發出一種誘惑著男人感官的清純淫媚。

  她半瞇著眸,看著他的眸光充滿了迷蒙的水氣。

  「妳真該看看現在自己的樣子,好美。」

  「騙人……」在激情的叫喊過後,她的嗓音有些啞了,但聽起來卻有種異樣的性感味道。

  她別過小臉,羞得不敢看他,揚起長睫望著一地被他們弄亂的花朵,此時,她終於發現了內心真正的想法,她並不是羡慕他有一雙神奇的手,而是羡慕被他碰過的花兒。

  她也想被他碰觸,就像花兒一樣被呵護。

  在她的心底,渴望當屬於他的花,是他在世上僅此唯一的花兒……


第七章


  後來,他們又做了一次,這次已經分不清楚是誰採取主動了。

  在沐浴過後,東忍換回自己的衣服,走出房間看見唐冽風時,心裏覺得有些尷尬,明明該做的事情,他們一件也沒漏了,但是,現在再看見他俊美的臉龐時,她心裏更不好意思了。

  「為什麼不看我?」唐冽風走到她面前,低頭探看她垂下的小臉。

  東忍不服氣被他調侃,一抬頭卻正對他的視線,她鼓起勇氣不再逃避,「如果,只是如果……我的胸部一直都是這副模樣,沒法子再長得更大,你會不會不喜歡我?」

  「誰說我喜歡大胸部的女生?」他挑挑眉,一臉納悶。

  「你明明就喜歡!」她可是親眼看見的!

  唐冽風無奈地歎了口氣,一雙大掌捧住她小巧的臉蛋,正視著她,「妳這妮子怎麼老是對自己沒自信?妳胸部大不大,我根本就一點都不在乎,小忍,好好看看自己,長大吧!」

  「長大?你這話是在說我很孩子氣?」

  「是有一點。」

  她氣得把他推開,後退了幾步,滿臉不服氣地瞪他,「你不要說我孩子氣,我才沒有。」

  「在那些男人的嚴密保護之下,妳確實很孩子氣,但這個結果就是他們想要的,我想他們半點都不會介意吧!」但可苦了他呀!

  「你說的是光一叔叔他們嗎?」

  「對,妳擁有一群足以讓閒雜人等都望而生畏的叔叔,我想,妳就算到了三十歲,也都是這樣孩子氣吧!」

  「你說錯了吧?如果光一叔叔他們保護我的話,就不會讓我接管店裏的事務,讓我當老闆了!」

  「妳以為他們讓妳當老闆,是因為妳可以獨當一面?」

  「對。」她用力地點頭。

  「才怪,他們只是想要就近監視妳。」看她一臉不以為然的表情,唐冽風歎息了聲,「那妳知道自己為何一直沒人追嗎?」

  「我……不知道。」他的話一針見血地刺進她的心坎裏,雖然很想反駁他,但是她卻無話可說。

  她很沮喪地垂下臉蛋,為自己的無話可說感到很可恥。

  「好吧!就讓我們來做一個很簡單的測驗。」唐冽風說道。

  「什麼測驗?」她好奇地抬起頭。

  「妳去告訴他們,就說有男人要求與妳交往。」

  「為什麼?」

  「妳不要問那麼多,照我的話去做就行了。」

  「可是,如果他們問起想跟我交往的男人是誰,我該怎麼說?」

  「那就當做是我要追求妳好了,如果他們想知道的話,妳就說是我要追求妳,知道嗎?」

  「你真的想追我嗎?」明明該做的,全都跟他做了,但她的心裏就是沒有自信他會喜歡她!

  「好女孩,問題不要那麼多。」他笑著伸出雙手按住她的小腦袋,像在對待可愛的小狗般揉了揉她細軟的頭髮。

  東忍屏住了呼吸,感覺他的氣息離得好近,心臟跳得好快,彷佛就快要跳出喉嚨一樣;他真狡猾,竟然用這種方法逃避她的問題,讓她不知道該如何再開口問他,好狡猾的男人!

  「去問吧!妳會得到答案的。」同時,也會嚇壞他們。唐冽風在心裏笑著想道,卻沒打算把最後一句話告訴她。

  *

  「追求?!」

  這兩個字驚天動地的從東光一的口中被吼出來,幾乎快要把東家的屋頂給掀掉了,沒料到叔叔的反應會如此激烈,東忍被嚇了一大跳。

  「是誰?是哪個臭小子那麼不自量力,竟然說想要追求妳?」東光一與兩個兄弟虎視眈眈地盯住小寶貝。

  「他沒有不自量力。」她忙不迭地搖頭,很鄭重地否認這種說法。

  「說要跟妳交往,怎麼不能說是不自量力?也不照照鏡子,看自己長得哪副德行,竟然想要跟我們家小忍交往?」

  「他長得……還滿好看的。」她覺得自己必須說句公道話,唐冽風確實是一表人才,以他的條件來看,等再過幾年氣質更成熟了,只怕會成為迷死大票女人的絕世好男人。

  「好看有什麼用?難不成他也是當牛郎的?小忍,妳不會是被他的外表騙了吧?聽光一叔叔的話,男人的外表不重要,能力比較重要。」

  「他還滿厲害的,我覺得他還挺聰明的。」

  「小忍,妳為什麼要一直替他說話?難不成,妳……妳已經被他給吃了?他把妳給吃了?」

  一時之間,濃濃的煙硝味四起,她瞪圓美眸,看著從小撫養她長大,從來不曾對她凶過,就連重話都沒說過半句的叔叔們,一個個像吃了炸藥似的,恨不得將這棟房子給拆掉。

  她從來不曾見過他們這種模樣,難不成,唐冽風說對了?!

  她以為自己既自主又獨立,其實這認知與事實有出入,她根本就是被保護在溫室裏的花朵?

  「小忍乖,快點告訴光一叔叔,那個臭小子是誰?」

  她吞了口唾液,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開口,總覺得她現在如果老實說出來,唐冽風說不定會被他們給撕成碎片吧?

  「他……光一叔叔,你們先不要生氣,冷靜下來聽我說。」她覺得自己還是快點說明這只不過是個測驗吧!

  「冷靜?我們現在都很冷靜,快點說,他是誰。」雖然臉上充滿了微笑,但他根本就是咬牙切齒。

  「我不要。」她用力地搖頭,神情充滿了戒備。

  雖然唐冽風說可以報出他的名字,但是,她覺得如果在這種危機一觸即發的情況之下把他說出來,擺明瞭是要陷害他嘛!

  「小忍,我們不會對他做出任何傷害的事,妳難道不相信叔叔嗎?快點說,他叫什麼名字啊?」

  說謊!她才不相信如果真的說出來的話,唐冽風會平安無事;她想起來了,在她中學時代,曾經有一個男同學好像也喜歡過她,不過,有一次來她家,恰好她不在,是叔叔們替她招呼的,但隔天這個男同學就避得不見蹤影。

  她搖頭,打死不肯說出唐冽風的名字。

  東光一不悅地瞇細眸,「妳為什麼要護著他?難道,妳很喜歡他?妳已經愛上那個臭小子了?不可以!妳不可以愛上他!」

  「我有喜歡的人,這有什麼不好?」她心裏已經充滿不安了,不想再聽見別人說她不可以愛上唐冽風!

  「小忍?」東家三兄弟看見她眼圈泛紅,不由得愣住了。

  「有喜歡的人不對嗎?難道,你們希望我變成老太婆還是沒人愛嗎?因為你們存心要我沒人愛,所以故意把我打扮成跟男孩子一樣,希望我一直都沒人要嗎?」

  「小忍,妳聽我說,外面太多壞男人,我們只是想要好好保護妳,不讓妳被那些壞男人傷害,所以……」

  因為他們從以前就是「壞男人」,當然知道那些人心裏在打什麼主意,在她走進他們生活之前,他們並不以為那種哄騙女人的方式有什麼不對,但現在只要想到有男人要用同樣的方式欺負他們的寶貝,他們就打從心裏發毛。

  東光一心想,這會不會就是所謂的報應呢?

  「我不要聽,我偏就要喜歡他,我討厭你們,討厭光一叔叔、討厭啟介叔叔、討厭雅人叔叔,我全部都討厭!」

  說完,她轉身頭也不回地跑出家門,不想再多跟叔叔們多爭執半句,她不想再聽,她什麼都不想再多聽了!

  *

  有生以來第一次,她竟然跟光一叔叔吵架了!

  從她出生到現在,他們比任何人都要疼愛照顧她,把她當成親生女兒一樣,讓她根本就沒感覺到自己是個棄兒。

  就算母親在她十二歲時去世,他們也沒讓她感覺到自己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兒,去年,她短大畢業,不知道該找什麼工作的時候,他們把經營已久的店交給她打理,為了讓他們覺得自己沒有所托非人,她很努力做好老闆的工作。

  但是,今天她竟然為了那種小事跟他們吵架!

  「唐冽風……」

  「怎麼回事?妳怎麼了?」

  唐冽風被她那張哭得唏哩嘩啦的小臉給嚇住了,他沒想到才剛分手不久,再次見到她竟是哭得如此淒慘的模樣,兩眼紅腫,淚水和鼻涕橫流,差點沒毀了那張原本清秀的臉蛋。

  「我好壞……我討厭自己……我真的好壞!」

  「先不要哭,有話慢慢說。」他將她帶到沙發上坐好,提供了整盒紙巾讓她可以擦眼淚。

  「我和光一叔叔他們吵架了。」

  「只是吵架而已?那也沒什麼,妳光一叔叔那麼疼妳,他一定會原諒妳的,別哭了。」

  「可是,我說了不好的話……我竟然跟光一叔叔說我討厭他……」

  「妳真的說了那種話?」慘了,那老傢夥只怕會傷心到死。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敢情這妮子跑到他這裏來,就是為了要他回答這個問題嗎?

  算了!她遇到問題,第一個想到求救的人就是他,關於這一點他應該高興才對。唐冽風將她摟進懷裏,柔聲問道:「他們知道妳來我這裏嗎?」

  「不知道,我沒說就跑出來了。」

  「那妳快點回家去,他們應該都急著在找妳。」

  「他們才不會,我讓他們那麼失望,他們現在一定都不喜歡我了。」

  「這麼多年來,他們費盡心思保護妳,可見妳在他們心裏占了很重的分量,他們絕對不會輕易就不喜歡妳,放心吧!」

  「你是認真的嗎?不要騙我。」

  「不騙妳,把眼淚擦一擦,進去洗把臉,我帶妳回家去。」

  唉唉,雖然表面上說得輕鬆,但唐冽風心裏清楚得很,他怕是有一場硬仗要打了!

  *

  從東忍跑出去之後,東家就像一個熱油鍋,而東光一幾個人就像泡在熱油鍋裏的螞蟻,一個個急得團團轉,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們打了無數通電話,大概只要認識東忍……不,甚至於跟她只有過幾面之緣的人,大概都接到了他們心急如焚的電話,但是,他們得到的結果都是令人失望的,這些人都沒見到她。

  此刻,整個東家死氣沉沉,只剩下三個男人的歎息。

  「大哥,這些年來,我們的做法真的錯了嗎?」東啟介遲疑了半天,還是問出了這件心事。

  他們家的小忍明明就是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卻被他們幾個叔叔給教得像個男孩子,到了二十歲還沒交過半個男朋友,她身邊的同學卻不知道已經換過幾個男人了,她還是那老樣子,被人取笑太男人婆,有點不正常。

  「我不知道。」東光一喪氣地說道,「不過,如果小忍不喜歡我們管她太多,以後,我們不管她就是了,她想做什麼都隨便她吧!」

  要不,她再來一次離家出走,他們的心臟可受不了。

  這時,他們聽見了門外有車子引擎停止的聲音,又聽見有人打開車門,三個兄弟互覷了一眼,便爭先搶後跑出去開門。

  「小忍!」

  看見他們心愛的寶貝就站在院門口,遲疑著不敢走進來,東家三兄弟感動得幾乎快飆淚。

  第一個恢復冷靜的人是東光一,他看見小忍的手緊緊地捉著身邊的男人,似乎非常依賴他,那個人就是唐冽風。

  「要追小忍的人,就是你?」他立刻就得到了這個結論。

  「沒錯。」唐冽風笑著點頭。

  「你這臭小子,離小忍遠一點!」東光一將心肝寶貝拉開,瞪著唐冽風的表情彷佛他是一隻從水溝裏撈上來的臭蟲,「謝謝你送我們家小忍回來,請回吧!恕不遠送。」

  他根本就已經忘記在東忍回來之前,曾經說過什麼話了。

  「光一叔叔……」東忍低叫了聲,她緊握住唐冽風的手硬是被扯掉了。

  唐冽風扯開一抹燦爛的笑容,大男孩般俊朗的外表顯得十分迷人,他似乎並不介意被當成「臭蟲」對待,但俯首湊在東光一耳邊輕語時,眸色忽然變得深沉,可見他並不是一點都不在乎。

  「東先生,我勸你早一點接受我在小忍身邊的事實,把她從你們身邊帶走,對我而言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你……你這是在恐嚇我嗎?」東光一咬牙切齒,但在寶貝面前,只能跟著乖乖壓低聲音。

  「我只是在述說一個事實,一個你只能接受不能拒絕的事實。」

  東忍沒聽見他們在說什麼,只是很堅定地宣告自己的立場,「光一叔叔,如果你把唐先生趕走的話,那我也要離開。」

  「小忍……?」聽到從小呵護長大的寶貝要跟男人跑掉,東光一心裏詫異,忍不住哀叫了聲。

  「是唐先生要我回來,跟你們把話說清楚的。」她深吸了口氣,在眾人的注視之下,緩慢地開口說道:「對不起,小忍不該說出那種話,我不是真的討厭你們,請你們原諒我,可以嗎?」

  「小忍!」男人們……除了唐冽風之外,個個聽到她剛才說的話都是熱淚滿眶,彷佛那是他們這輩子聽過最美妙的話語。

  東光一心不甘情不願地瞪了唐冽風一眼,決定先停止這場戰爭,「看在你幫我們把小忍找回來的份上,進來吧!」

  「等一下!」東忍冷不防地喊住正要進屋的家人。

  「怎麼了?小忍,不要擔心,我們都不會怪妳的,快點進屋子裏去,不要在外面吹風。」

  「有件事情我一定要跟你們說清楚,唐冽風,你也聽著,這些話我如果現在不說出來的話,以後我一定沒勇氣再說出來。」她走過去拉住唐冽風的大掌,揚起眸定定地看著東光一等人,大聲說道:「我喜歡他,如果他也喜歡我的話,我想……我想跟他在一起。」

  她話聲甫落,院子裏陡然安靜到極點。

  唐冽風面對突如其來的告白,錯愕得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感覺到她握住他的小手手心有些出汗,似乎非常緊張。

  東光一等人則是驚訝得下巴差點掉下來,他們的小寶貝……剛才真的對男人大膽地說了愛的告白了嗎?

  東忍側首瞥了身畔的男人一眼,看見他抿著唇沒開口,心臟陡然漏跳了半拍,她忍不住啟唇小聲問道:「為什麼你不說話?你不喜歡我嗎?」

  「妳想聽我說什麼?」

  「說……我想聽你說喜歡我。」

  「好,我喜歡妳。」

  「你──」東忍瞪圓美眸,心想他是鸚鵡嗎?那句話擺明瞭只是在重複她的話而已,根本就聽不出半點真心誠意,「你真的喜歡我嗎?」

  「我真的喜歡妳。」他說的是實話呀!她到底是不滿意些什麼?

  聽到他只是再度重複她所說的話,東忍不死心還想再問,但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沮喪地打消這個念頭。

  好吧!至少他沒有否定她的問題,她就應該高興了!

  東家三兄弟太震驚了,所以根本就無法好好反應,一個個呆若木雞。

  他們的小寶貝真的談戀愛了!她有了男人,還說想要跟他在一起,這真是打擊,天大的打擊,「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失落感濃濃地籠罩住他們……


第八章

  雖然東家三兄弟表面上接受了東忍的決定,但私底下卻不斷地找唐冽風麻煩,似乎想要藉由欺負他的過程得到情感發洩。

  不過,通常最後敗陣下來的人都是東家三兄弟,他們根本就玩不過一直都在玩謀略的唐冽風,只是不自知而已。

  為了東忍,唐冽風的反應已經算夠客氣了,只希望這三個男人別再傻傻地招惹他,否則後果他不負責。

  最近幾天,唐冽風發現不尋常之處,他知道在東忍身邊似乎有股不安分的勢力在蠢動著,但是,卻弄不懂他們所欲為何。

  「妳認識那些人嗎?」

  唐冽風與東忍站在店門後,循著他們的眼光望出去,可以見到三個看起來像華人的男人在街道的另一邊,不斷地走動,視線不住地往這裏瞧過來。

  「不認識,不過也是在町裏活動的人。」她見過他們幾次。

  「他們在「K2」附近已經徘徊一段時間,在那裏也有一個他們盯哨的地方,全都是針對這家店而來的,妳確定自己真的不認識這些人嗎?」他的手下將詳細情形都告訴他,這令他感到有點憂心。

  「當然確定!我最會認人了!光一叔叔從小就訓練我要識人不忘,這樣才可以正確喊出客人的名字,她們來店裏才會覺得自己被重視。」

  「好好,我知道妳說的都是實話。」唐冽風笑瞅了她一眼,再轉眸望向那幾個男人時,眼底出現了一抹深沉的光芒。

  無論如何,這些人絕非善類,十之八九是潛藏的敵人。

  「我說的本來就都是實話。」她噘起嫩唇,悶悶地說道,抬頭看見他眼神變得有點奇怪,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看到的還是那幾個男人。

  「冽風,你還有問題嗎?你覺得他們要對「K2」不利嗎?」

  「妳以為他們不會嗎?」

  「你太多心了!歌舞伎町裏本來就有很多中國人,尤其是在經濟泡沫化之後,很多日本金主從這裏抽資,那時候有很多中國移民過來,還有很多中國幫派分子在這裏落地生根,幾年下來,歌舞伎町簡直就快要變成他們的大本營了!我想他們不過就是其中幾個閑來無事的中國人,你到底在擔心什麼?」

  「這就是妳心裏的想法?」

  「那當然,如果他們想找「K2」麻煩,早就上門來鬧場,把我們店里弄得不能安寧,要不,就是把我們的紅牌重金挖走,存心把我們搞垮。」

  「聽妳說的好像是自己的經驗一樣?」

  「這當然是我的親身經歷,我永遠都忘不掉農以安那個大壞蛋,不過他不是大陸人,是臺灣人,要不是老天有眼,讓我遇到又帥又厲害的堯,只怕現在「K2」已經被迫出脫轉售了!所以我說你太小題大作──」

  她話才說到一半,冷不防地被他給摟進懷裏,狠狠地給吻住嫩唇,他大掌捧住她的後腦勺,強硬地撬開她兩片瑰色的唇瓣,放肆地以唇舌蹂躪著她如蜜澤般的檀口,一直過了久久,直到將她的雙唇給吻腫了才放開。

  東忍氣喘咻咻,好半晌無法從暈眩中回過神,她揚起美眸看著他的臉龐,眸光顯得有些蕩漾蒙矓。

  「你……你為什麼要突然吻我?好痛,你故意欺負人。」她捂住被他吻得有些疼痛的小嘴。

  「妳剛才說了什麼話?」他捧住她的小臉,語氣柔柔輕輕的。

  「我說你太小題大作。」這個男人該不會那麼小器吧?

  「上一句,妳上一句話誇獎了別的男人,還用了非常高興而且懷念的語氣,是不是?」他盯住她亮晶晶的美眸,眼神顯得有些危險。

  「我……我是說了那種話,可是……那跟你吻我有什麼關係?」她露出一臉委屈,氣惱地回瞪他。

  「因為我是妳的男人。」他臉上的笑意驀然消失,語氣之中充滿了濃濃的不悅,仔細聽起來還有些酸味。

  起初,東忍有些迷糊,完全無法把兩件事情兜起來,「所以,你也要我稱讚你嗎?因為我沒有稱讚你,所以你生氣了?」

  唐冽風一瞬間哭笑不得,知道她這妮子完全搞錯重點了!

  「妳自己好好想一想。」說完,唐冽風掉頭往裏面走去。

  東忍轉頭愣愣地盯著他的背影,小嘴還有些發燙,殘留著被他吻過的感覺,可是心裏卻是迷糊的。

  他說,因為他是她的男人,所以不准她誇獎別的男人……這兩件事情似乎有點關聯性,可是她一時之間卻想不透。

  如果,換個方式來說,因為他是她的男人,所以她不准他在她面前誇讚別的女人,這一點心理她倒是能懂,因為她心裏會酸酸的,就像翻倒了五味醋,所以她不喜歡聽他說起別的女人……慢著!

  他在吃醋嗎?

  「你在吃醋!」她在他身後大聲地叫道,引起了一旁工作人員的關注,「你不要我誇獎別的男人,因為你會吃醋,對不對?」

  唐冽風苦笑回眸,神情有些無奈,「知道就好,別那麼大聲嚷嚷。」

  「不會吧?你真的在吃──」

  大大的「醋」字還在她的嘴巴裏沒被說出,她一張小嘴就被他給捂住,整個人被攬進了休息室,砰地一聲,門從裏面被反鎖上了。

  *

  「看我吃別的男人的醋,妳很高興嗎?」

  東忍不停地搖頭,纖細的身子深陷在沙發的座椅內,她怯怯地揚起眸,看著正以黝暗眸光盯著她的唐冽風,他雙手支撐在椅背上,壓沉的臉龐幾乎已經快要貼近她的鼻尖,讓她想笑,卻又不敢真的咧開嘴。

  可是,當她知道他會吃別的男人的飛醋時,心裏真的覺得好高興。

  「妳沒有嗎?可是,我覺得妳看起來好像很得意的樣子。」他不悅地冷哼了聲,說話的唇只差幾釐米就要碰到她的小嘴。

  「親我。」她小聲地說,眼眸的焦點落在他的唇上。

  聽到她的請求,唐冽風頓了一頓,冷不防地站起身,與她拉開距離,居高臨下地俯瞰著她。

  「我不要親妳,除非妳能讓我自動投降。」

  東忍氣惱地瞪了他一眼,「你欺負人,我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樣才能讓你投降,你擺明瞭欺負人!」

  「待在這些牛郎們身邊那麼久,身為他們的老闆,妳難道從他們身上沒學會半點取悅人的功夫嗎?」

  「可是他們的客人都是女的……」

  「一樣,男人和女人被取悅的道理都是相通的。」

  「就像你讓我高興……是一樣的嗎?」她怯聲地問道。

  她的視線正對他的腰際,一隻柔白的小手從他硬實的腹肌往下挪移,按住了他胯間已經微硬的男性象徵。

  「妳想做什麼?」他按住她的小手,悶吭了聲,本能的征服欲望從他腰脊深處如烈火般竄上。

  東忍感覺他在她的手裏迅速地變硬變大,亢實的頂端抵在她的手心裏,彷佛有生命般顫動著,她嬌怯地拉開他褲子的拉鏈,小手探了進去,心跳得飛快,當她看見他僨張的昂揚進跳在她面前時,心口緊了一緊。

  她覺得自己好色,看見他的欲望象徵熾熱地勃起,她的心底竟然有一絲旌動,想起了被他擁抱的快樂。

  「我可以……吃它嗎?」她揚起長睫,不確定地問道。

  「妳真的知道自己在問什麼嗎?」唐冽風的眸色一黯,充滿了濃烈的欲望色彩,低沉的嗓音也因此變得沙啞。

  東忍沒回答他這個問題,將小臉湊近他,伸出粉嫩的小舌,輕舔了下前端的勃挺,然後,鼓起勇氣含住了他令人害羞的昂揚,他好大,才不過含了一半,就已經頂住了她的喉嚨,讓她感到呼吸困難。

  「含不進去就不要太勉強自己。」唐冽風咬住牙關,感覺到她柔嫩的小舌蹭動著他,舌蕾摩擦的感覺讓他的背脊禁不住顫動了下。

  「唔……」她發出了抗議的低鳴聲,輕輕地搖頭,不想就此打退堂鼓,頓了一頓,開始做出交送的律動,每一次的吞入,幾乎都抵住了喉嚨。

  明明是取悅著他,但她的身子卻在發熱,雙腿之間被男人侵犯過的記憶被喚醒了,酸軟的快感一陣陣地從小腹深處湧了上來。

  驀地,她一時氣換不過來,放開小嘴,被噎住的感覺讓她咳嗽了起來,整張臉兒都被嗆紅了。

  唐冽風笑歎了聲,坐到沙發上,抱住她,替她拍背順氣,「妳這妮子還是很愛逞強。」

  「我可以。」東忍不服氣地說道,氣呼呼的小嘴立刻被他吻住,但他卻不讓她再有任何輕舉妄動,靈活的大手剝掉她身上的衣服,愛撫著她的身子,玩弄著她小巧的嫩乳,感受她在掌心間的腴潤。

  「唔……」她忍住了呻吟,煎熬的感覺越來越難耐。她想要他抱她。

  「明天我要出一趟遠門,等我回來東京再打電話給妳。」他放開她的唇,改親著她雪白的耳垂,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輕震著。

  「你又要回美國了?你又要離開了嗎?」東忍被他所說的話給震驚了,她轉頭正視著他的眼,擔心之情盡露眼底。

  「不,我這趟要去臺灣,有些事情要辦,可能需要多待幾天。」

  「你還會回來嗎?」

  她的心裏忽然覺得害怕,怕他會像上次一樣突然消失不見,東忍凝視著他勾著微笑的臉龐,如果,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這張臉,她實在想像不出自己會有多失落……以及悲傷。

  「我剛才不是說過了,等我回來東京,會再打電話給妳。」

  「那……等你從臺灣回來之後,你會留在東京嗎?會一直留在東京嗎?」東忍心急地拉住他寬大的手掌,不讓他有機會搶先說出否定的答案,「你會留下吧!你會吧!」

  「妳想要我留下來嗎?」他反握住她柔嫩水滑的小手,她的肌膚很白皙,他低頭吸吮著她手腕內側的嫩膚,才一下子就留下了淺淺的紅痕。

  「我……」她咬著唇,用力地點頭。

  「既然想要我留下來,妳應該說些什麼?」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我只想要你留下來。」

  「對了,就是這句話,說妳想要我。」

  「我當然想要你,因為我喜歡你,唐冽風,怎麼辦?我真的好喜歡你,真的好喜歡,我……我愛你。」

  沒料到她會突然說出愛語,唐冽風有一瞬間反應不過來,怔愣了大約兩秒鐘,他捧住她的後腦勺,瞅著她白淨的臉蛋,從她澄亮的瞳眸之中看見了真實之光,看不見謊言與欺騙。

  她是真的喜歡他,或許,已經到了無法自拔的地步了吧!

  從未料到這輩子竟然會有人如此依戀著他,她這個沒有自信的小東西,卻有自信自己如此愛他。

  「我會回來,然後,我會為妳留下。」向她允諾的話語才甫落地,他的唇已經吻住了她的,霸道地扯掉她身上僅存的衣褲,分開她修細的玉腿,亢熱的昂揚突刺進她柔軟水膩的花穴裏。

  忽如其來被充滿的飽脹感讓東忍嬌喊出聲,她伸手勾住他的頸項,身子幾乎快要被折成兩半,完全將兩人交媾的畫面看得一清二楚。

  唐冽風無法按捺住心裏想要她的強烈欲望,挺腰開始在她狹嫩的水穴裏律動,猛烈的進犯彷佛要將她玩壞似的。

  東忍不住地搖頭,火熱的快感充滿她全身,一陣陣宛如熱潮般快要將她淹沒,他猛烈的律動摩擦著她瑰嫩的內襞,讓她變得越來越敏感,她幾乎可以感覺到花穴深處的嫩肉充血而且腫脹,緊緊地吸銜住他不放。

  「不行……不可以……快要壞掉了……不要再……嗯啊……」她不能再承受更多了,她快要瘋掉了。

  「不要掙紮,感受我,感受我在妳身體裏的存在。」他溫柔地低語,猛然一個挺身,完完全全地沒入她。

  「可是……」

  她咬住唇,輕呼出聲,驚訝地感覺到他埋在她花徑之中的男身更加僨張硬實,充滿了火熱的力量,飽脹的感覺幾乎都快要將她給撐疼了!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東忍一點印象也沒有了,只記得自己不斷地喊叫,被他緊緊地抱進懷裏,狂歡的律動讓她根本就分不清楚彼此,她在他的懷裏攀上了高潮,接著,是他如野獸般的悶吼,一股暖熱注滿她的花壺深處,迷眩的感覺讓她久久不能自已……

  「你不可以騙人,我等你回來。」他們躺在長沙發上,而她偎在他的懷裏,渾身沒有力氣,被他緊緊地擁抱,動彈不得。

  她認真的表情令唐冽風失笑不已,伸手揪住她翹挺的鼻尖,語氣促狹道:「等我回來,再好好「折騰」妳嗎?」

  她瞪了他一眼,害羞地將小臉埋進他的胸前,心想只要他回來,無論他想怎麼折騰她都可以。

  隔天,唐冽風搭了早班的飛機前往臺灣,去見唐家老二唐堯風,去執行他一直以來就應該進行的制裁行動。

  按照計畫,他大概只會在臺北停留半個月,所有的變數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應該可以順利把二哥帶回去才對,但他沒料到的是短短幾天的分離,卻差點讓他永遠失去東忍……


第九章

  在處理他二哥這件事情上面,唐冽風承認自己是做得過分了點,不過,最終的結果卻是令人滿意的。

  但他沒有想到,當他抵達成田機場,打電話給東忍時,竟然聽到她出了車禍,此刻人在醫院,那一瞬間,他差點沒有嚇得心臟停止。

  「小忍!」

  他沖進了病房,東家幾個兄弟為了要處理她住院的手續,以及接替她在店裏的工作,所以並不在裏面,確定她沒事之後,就已經先離開了,不過,實際上是東忍要他們走開的,因為,她不想看見他們為她如此擔心。

  「怎麼回事?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唐冽風來到病床邊,上上下下地在她身上打量過一遍。

  「你不要凶嘛!我也不想發生車禍呀!」一段時間沒見到他,再次見到竟然是他如此嚴肅的表情,東忍瑟縮了下纖肩,怯怯地說道。

  「我不是凶妳,我是心裏著急,快說,這件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從她在電話中的語氣聽起來,他知道事情有點不單純。

  東忍深吸了口氣,過了半晌,才緩緩地開口說道:「我今天早上去買東西,碰到了一群人……我不知道那些人是誰,他們跟我要一樣東西,可是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們到底在說什麼,我心裏好怕,騎上車子想要甩掉他們,沒想到他們開車追在我後面,我騎得很快,沒注意到前面的路況,所以一個不小心就……」

  看她一臉心有餘悸的樣子,他就忍不住心疼,坐到病床邊,抱住她有些發抖的身子,「好了,不要再說了,我都知道了。」

  「那些人到底是誰?他們還會再來找我嗎?」

  「不管他們是誰,都不會再出現了。」

  「為什麼你會這麼肯定?」

  「因為我就是能。」他憐愛地輕吻下她的額心,「睡吧!妳一定受了不小的驚嚇,需要多休息。」

  「你沒來之前,我一直都在作惡夢。」

  「不怕,一切都沒事了。」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能如此肯定,但我相信你。」

  「乖女孩,快睡。」

  東忍對著他扯開一抹燦爛的笑容,緩慢地閉上眼睛,松了心之後,她發現自己真的是倦了,在沉入夢鄉之前,她小聲地說道:「真的好可怕,我是真的希望那些人不要再出現了。」

  「放心吧!不會了,他們沒那個命。」他的音量很低,彷佛不想擾醒她般輕聲細語。

  看著她平靜的睡顏,唐冽風撫著她手腕上包紮的傷口,雖然醫生一再保證她只受了點輕傷,沒有內傷以及腦震盪的危險,一切大可放心,但是,他的胸口依舊怒得快要發狂。

  這次是她好運,沒傷得太嚴重,那下次呢?

  如果哪天她的好運用盡了,是否就代表她的小命該休?!

  他不要賭她的好運,他只知道自己會保護她,不論用什麼方法,都要將一切的危險從她的身邊徹底隔離!

  *

  六月半的天空,陰霾得像透了唐冽風此刻的心情,前兩天東京開始下雨,正式進入了梅雨季,今天下了一整個早上的雨,直到半個小時前才稍稍停止,但天色仍舊沉重。

  唐冽風在院子裏聽取著手下的報告,經過他義父的同意,在唐家各地的宅院裏都有他的眼線,他想聽取的資料無論在何地都可以順利地得到,不必怕被兄弟們發現他與陌生人有接觸。

  「五少爺,你交代的事情都處理好了,另外,您要的資料已經擱在房間,關於白家的事情,資料上都有很詳細的記載。」

  「嗯,你下去吧!」他揚手要人退下,轉身信步往屋子裏走去,一進屋,沒想到就與唐厲風打照面。

  「大哥?!」唐冽風露出訝異的表情,雖然事前根本就沒得到他大哥要來日本的消息,但他的眼線早就給了通知。

  「你很訝異見到我嗎?冽風,怎麼這次出來還是不見你來跟我打聲招呼呢?」唐厲風的語氣有點不太高興,但隨即聳肩笑笑,「算了,你二哥回紐約了,不想聽聽看你二哥是怎麼提起你的嗎?」

  「二哥說了什麼?」他臉上依舊掛著招牌微笑。

  但唐厲風不會再被這無害的笑容給騙了,他輕喟了聲,「果然義父安排的制裁者真的是你,冽風,你真的是我的好弟弟,這些年來,被安排要監視我們幾個兄弟,在必須時動手除掉我們的你,究竟是如何看待我們這些人的呢?」

  「你們都是我的兄弟,有錯嗎?」

  「你真的會動手嗎?」

  「大哥,什麼動不動手?你說的話很深奧,把我給搞迷糊了。」

  「如果,我們這些兄弟們的存在真的妨礙到唐家的利益,你會動手將我們除之而後快嗎?」

  「大哥說這種話是想要試探我嗎?」

  「姑且當做是對你的試探,你的回答呢?」

  「我的回答,存在你們心上。」他以四兩撥千斤的方法,將問題本身又丟回到發問者身上。

  唐厲風瞇細眼眸,盯住五弟笑嘻嘻的臉龐,從那張臉上看不出有任何危險的氣息,而就是這張臉令他做出生平唯一的誤判。

  他竟然曾經覺得這個五弟無害而且可親,被溫和表相誤導的他並沒有嗅出藏匿的殺機,或許,只能說唐冽風太精明,將自己隱藏得太好了。

  「你的意思我懂了。」只要他們心裏沒有背叛唐家的意圖,他這支死神的鐮刀就不會擱到他們的脖子上。

  唐厲風相信以義父善於謀略的心計,絕對在私底下給予了老五足夠的實力,好讓他可以在必要時有足夠的能力除掉他們幾個兄弟。

  就連他這個當家的人,大概都難逃例外。

  「如果大哥的問題都問完了,那我現在可以去辦自己的事情了嗎?」他背著手,微微偏首的樣子像極了乖弟弟。

  但唐厲風知道他的乖順只是表面,「去吧!我會在這裏待幾天,下個禮拜就搭飛機回紐約,但你想做的事情,我不會妨礙你。」

  「謝謝大哥成全。」

  唐冽風微笑頷首,越過大哥的身旁就要走出門,他的手下已經將傷害東忍的人做了料理,接下來,他應該處理的就是在背後指使的主謀。

  就在他走到門口時,唐厲風忽然揚聲喚住了他,「當初,義父應該有給你選擇吧!你為什麼會選擇接下這個任務?」

  此話一出的同時,唐厲風看見他的背影明顯地頓了一頓。

  「我只是想,這種苦差事反正一定有人要做,我不介意那個人是自己。」唐冽風聳了聳肩,臉上的笑意不減,信步離去。

  唐厲風瞇起深邃的眸光,盯著五弟遠去的背影,身為唐家的制裁者,想當然應該是冷血無情的人,但或許,當初願意接下這件任務的唐冽風,才是他們兄弟之中最心軟的人。

  但在那一刻來臨之時,他真的下得了手嗎?

  這個問題,唐厲風只希望這一輩子都不會得到答案。

  *

  叮咚。

  聽到電鈴聲,東光一打開門,沒想到會見到自己最討厭的傢夥,一看到唐冽風那充滿笑意的臉龐,整張臉就忍不住拉下來。

  「哼!你這臭小子來幹什麼?我家小忍不在家啦!」雖然心裏不爽,但東光一還是把人請進家裏面。

  要是讓小忍知道他們把他趕出去,只怕會很不諒解他們。

  唐冽風與他隔著桌子對峙而坐,「我知道她今天去廠商那裏談批貨的價錢,今天我來這裏,主要是想找你談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哼!明明就是個外人,竟然對他家小忍的去向如此清楚,真是令人不爽到了極點,東光一才正打算反唇相稽,卻看見他認真的神色,心裏打了一個突,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不會說,想要娶我家小忍吧?」

  不可以!如果這小子真的要向小忍求婚,他絕對不答應!小忍可是他們的心肝寶貝,今年才剛滿二十一歲,他們可沒打算讓她這麼早就嫁出去!

  「我還沒想到要跟她結婚。」唐冽風語氣冷淡地回答。

  「什麼?!」東光一氣呼呼地跳起來,聽到他竟然沒想到要娶小忍,心裏不是松了口氣,反而是燒起了一把怒火,「你跟我們家小忍在一起,竟然不想娶她?怎樣?她哪裡不好?你為什麼不要她?」

  「我沒有不要她。」

  「那你為什麼不娶她?」東光一沒發現自己根本就在替東忍逼婚了,也忘記自己根本就不想讓唐冽風這麼早就把她娶回去。

  「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情,不需要向你報備。」

  「什麼?不需要向我報備?!」東光一的心就像被利箭穿刺過去,差點重傷不治,「你這個臭小子,我可是一手撫養小忍長大的長輩,你竟然說不需要向我報備,你……你實在太過分了!」

  「就是因為你是帶大小忍的人,所以我才會想來問你,我想,除了你之外,沒有人可以回答這個與小忍切身相關的事情。」

  只有他才能回答?東光一聽到這句話,心裏忽然又好過多了,忍不住一臉洋洋得意,「你想問什麼?說吧!既然只有我才能回答,想必除了我以外,沒有人可以回答你了吧!」

  唐冽風抿唇微笑,心裏知道自己剛才說的話對他還挺受用的,不想告訴東光一其實他可以派人去調查,一樣也可以獲得真相。

  「我想問你小忍的身世。」

  東光一瞇細眼睛,充滿質疑地看著他,「你問這個做什麼?她叫東忍,是我們東家的心肝寶貝,如果你敢欺負她的話,我們絕對會給你好看,你知道這一點就夠了。」

  「不夠,只知道這一點,我無法好好保護她。」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以為她出了車禍,你沒收了她的重型機車,換了台小綿羊給她,就可以免除掉她的危險了嗎?如果是,你未免太天真了。」

  「臭小子,你才幾歲,輪得到你來說我天真嗎?」

  「但你就是天真,她有危險,你看不出來嗎?」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我家小忍怎麼會有危險?」聽到這個爆炸性的宣告,東光一差點沒嚇得跳起來。

  「她這次車禍不是意外,小忍告訴我,因為有人追在她後面,所以她才騎快車,不小心撞上路邊的欄杆,我查過了,這些人跟白家有關係,應該是分家那方面的人,你現在肯告訴我,到底小忍跟白家是什麼關係了嗎?」

  東光一頓了一頓,知道眼前不是「個人恩怨」的小問題,他的臉色一正,開始娓娓地道出東忍的身世……

  *

  「我回來了!」

  東忍一進門,脫下全罩式安全帽,甩了甩濕透的長髮,她整個人就像只落水狗般,彷佛花了九牛二虎的力氣才爬上岸,正努力在甩幹毛皮。

  唐冽風走出玄關,正好看見她這副淒慘的模樣,臉色驀然一沉。

  「你怎麼會在這裏?」她嚇了一大跳,看著他在這家裏一派優閑的樣子,應該已經待了很長一段時間了吧!

  這才是教她最訝異的事情!光一叔叔雖然沒對她說任何話,好像已經默許她與唐冽風之間的關係,但是,她心裏可清楚了呢!光一叔叔心裏才不是接受唐冽風,而是將他當成空氣一樣視而不見。

  但無論如何,每次唐冽風一來家裏,光一叔叔就巴不得他快點離開,難道,光一叔叔把唐冽風當成空氣的程度,已經到了就算他在家裏晃來晃去,都可以看不見了嗎?

  「先不說這個,妳難道沒看氣象,不知道今天會下雨嗎?」他走進浴室裏扯了一條大巾子出來丟到她頭上,像擦小狗般揉著她濕透的長髮。

  「我知道啊!現在是梅雨季節,不下雨才是稀奇事呢!」

  「那妳還騎摩托車出去?妳是想要考驗自己的身子骨有多強壯嗎?」他的語氣幽幽淡淡的,聽不出他內心的情緒。

  但她可聽出來了,他正處在不太高興的狀況之中,她揚起美眸,正視他冷淡挑起的深邃雙眼,嘻皮笑臉地想逗他,「我光一叔叔沒把你趕出去耶!他是不是也有點喜歡你了?」

  「絕對不是這個原因。」唐冽風冷哼了聲,心想東家三兄弟大概是這世界上最恨他的人,因為他這只披了羊皮的狼,最後還是吃掉了他們的寶貝。

  「那為什麼……?」

  「他會把我留在家裏,是因為他有事出去,而我有要事找妳。」他看她的頭髮幹得差不多了,就停手用毛巾包住她,臉色變得嚴肅,「我聽說前陣子妳爺爺曾經送給妳一個很名貴的漆器盒子,是不?」

  「對,他派人送來的,是一個很漂亮的盒子。」當初接到這個禮物時,她與叔叔他們都感到很訝異,但沒見盒子有異狀,他們就把東西留下來了。

  「把盒子拿給我看。」

  「在我房間。」她咚咚地跑上樓,等她下來之時,手上已經多了一個盒子,他們從玄關移到客廳去,她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在桌上,「就是這個,他只給了我這個東西。」

  唐冽風打開盒蓋,裏面只放了一幅畫軸,他抬起頭,對東忍問道:「放在這盒子裏面的鑰匙呢?」

  「鑰匙?不,爺爺給我的葵盒裏面只有一張畫,並沒有你所說的鑰匙。」

  「妳說這話是認真的?」

  「你以為我會騙你嗎?」

  唐冽風聞言頓了一下,這妮子確實不會騙他,她的心思單純到玩不起那種高明的遊戲,但在這個事件之中,確實有人說謊,那個人就是明知道葵盒很重要,卻還是把它交給小忍的人。

  該死,白景松那只老狐狸!

  東忍看著他的臉色頓時變得陰沉,心裏有點怕怕的,「你生氣了嗎?我真的沒騙你,從一開始在這葵盒裏面就沒有鑰匙,不是我拿走的……」

  看她拚命地想要解釋,一張小臉呼呼地漲紅了起來,可愛的表情讓他突然失笑出聲,臉龐上的戾氣也跟著消淡了幾分。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傻小忍,妳不要緊張,我當然相信妳,不過,我要妳把這個葵盒交給我,如果它繼續留在妳手上,咱們的生活就絕對不會有安寧的一天。」

  看見他笑了,她的心裏也跟著松了口氣,一雙美眸盯著雕工精美的盒蓋,納悶地問道:「因為盒子裏面沒有鑰匙,所以它就變得很危險嗎?」

  「不,無論這盒子裏有沒有鑰匙,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罪惡,我要將它物歸原主。」說著,他將盒子從她手上拿走,他的心裏太擔心她,就連這個罪惡之物多在她手上擱兩秒,他都無法忍受。

  「你要把它還給爺爺?」

  「沒錯,妳猜對了。」

  「不要不要!這個葵盒是爺爺難得送我的禮物,如果我把它還回去,他會覺得不高興的,我不要!」

  她伸手把屬於自己的盒子搶回來,跳起身一溜煙地跑開,退到房間的另一側,用力地搖頭,「爺爺送我這個盒子的時候,我好不容易才覺得他有一點喜歡我,我不要把這個禮物還給他,我不要他老人家討厭我。」

  「傻女孩。」唐冽風輕歎了聲,覺得自己好像遇上了一個很大的麻煩,偏偏他還對這個「麻煩」感到沒轍。

  東忍噘起嫩唇,不高興自己被他當成傻瓜。

  「妳想要禮物,要多少我都可以送給妳。」

  「那才不一樣。」

  「我送的禮物,比不上妳爺爺嗎?」

  「才不是這樣,你不要把我的話弄擰了,我只是覺得爺爺會送我東西很難得,如果辜負了他老人家的心意,那就太不應該了。」

  「心意?就算他送給妳一顆定時炸彈,都比這個禮物好多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這個盒子那麼漂亮,拿去鑒定說不定很值錢呢!」

  「管它值不值錢,這都不是重點,聽著,原本保存在這個葵盒裏的鑰匙,決定了誰會得到自家祖傳寶物,現在白家分家的人覬覦這份祖傳家產,誰的手上有這個葵盒,誰就倒楣。」

  「可是這個盒子裏面沒有鑰匙。」

  「妳總算捉住重點了,這就是白景松的心機所在,他會將這個盒子給妳,擺明瞭就是要敵人來找妳,但這裏面沒有鑰匙,妳根本就交不出他們想要的東西,因為要保住自己的繼承人,所以白景松才把危險丟給妳,這下子,妳都聽明白了嗎?」他不想讓自己說出如此殘忍的話,這會傷了她的心。

  「那麼,我死掉就沒有關係嗎?」東忍斂下美眸,神情黯然。

  一切疑問全都說通了!上次,那些人想跟她要的東西就是這個盒子,為了達到目的,他們甚至不惜置她於死地。

  她摻揉著淡淡哀傷的語氣讓他心痛,唐冽風狠厲地擰起眉心,決定要讓白景松為她的悲傷付出代價。

  「把東西拿來,讓我送去還給他。」

  「我也要去,我要親自去還他,有些話我想要當面問他。」她迎視他挑眉覷著自己的眼光,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堅強。

  「妳想問他什麼?」他看穿了她堅強之下藏匿著悲傷。

  「我想問爺爺,問他是不是真的很討厭我,要不然,他為什麼要將這麼危險的東西交給我,讓我身陷在危險之中,你說呢?他真的很討厭我嗎?」

  「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妳自己當面問他吧!」

  東忍驚喜地睜圓美眸,興奮地握住他的手,「你這麼說是要帶我去囉?你會帶我去吧?」

  她總是無法偽裝自己的情緒,她的喜怒哀樂,鮮明得就像刻劃出來的臉譜一樣,閃耀得令他替自己感到自慚形穢。

  他微笑頷首,溫柔地吻上她粉嫩嫩的臉頰……


第十章

  這是東忍生平第一次踏進白家。

  雖然規模比不上唐家在東京的宅邸,但是占地不小的面積,以及細心修繕過的日式庭園,都可以窺探出白家的財力雄厚,不可小覷。

  唐冽風牽著她的手走進來,從大門到院子,再到屋子裏,到處都是寂靜無聲的,裏裏外外有幾個黑衣男人,他們看見唐冽風到來,都恭敬地頷首。

  「你認識這屋子裏面的人嗎?」東忍跟在他的身後,納悶地問道:「白老先生真的說我可以進來嗎?」

  「放心吧!我已經打過招呼了。」他微笑的語氣之中帶著一絲詭譎,感覺她的手心有些發涼,回頭問道:「妳很緊張嗎?」

  「嗯。」她用力地點頭,「我沒來過這裏,而且只見過登在報紙上的爺爺,你說他如果見到我,會不會很訝異?」

  「他會,而且應該感到內疚才對。」

  唐冽風這句話說完,他們已經踏進了大廳,裏面也有幾個黑衣男人,在他們之間坐著一名年約六十多歲,頭髮已經半白的老人。

  這個人就是白景松,是東忍的爺爺。

  老人看著唐冽風,眼光充滿了敵意,唐冽風確實來打過「招呼」了,他打招呼的方式就是撂倒白家的保鑣,將他軟禁在這裏,等著自己帶著東忍過來。

  「你到底是誰?是分家那邊的人派你過來的嗎?你想殺了我嗎?」白景松一見到他,立刻忿忿地喊道。

  東忍沒料到一進門就聽到祖父的叫喊,看他的樣子似乎無法離開那張座位上,好像被迫坐在那兒不能動。

  在他們來這裏之前,唐冽風到底做了什麼?

  「你害小忍差點被殺掉,單就這一點而言,你確實應該被千刀萬剮。」當唐冽風說出這些殘忍的話語時,臉上依舊掛著迷人至極的笑容,就像個年輕的大男孩般,爽朗而且無害。

  「你不是白家的人,你是誰?」白景松沒記憶自己招惹過像他這樣棘手的人物,他的手下一個個都是厲害的角色。

  「說起來,咱們還算有一點交情。」唐冽風冷笑了兩聲,「我姓唐,名字叫做唐冽風,是唐家的老五,我的義父唐勁你應該很熟悉吧!」

  雖然白家在日本紮根已久,不過跟唐家有點合作關係,白景松這些年來與唐家都保持著聯絡,似乎還想找機會利用唐家深厚的影響力,撈一點好處。

  「你是唐家人?」白景松不敢置信地搖頭,「不可能,現在唐氏當家的人是你大哥,他怎麼可能讓你做出這種事?」

  「我不聽命于我大哥,他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那……唐勁呢?你的義父,你總不能說自己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吧!」看見唐冽風臉上出現了一絲猶豫,白景松知道自己捉到他的弱點了,他冷笑了兩聲,表情非常得意,「你不能傷害我,我和你義父算得上有點交情,如果我出了意外,你對他會很難交代。」

  「你說這話是在威脅我嗎?」唐冽風忍不住大笑了起來,覺得他的得意看起來好可笑,「白老先生,你以為這種簡單的事情只有你想得到嗎?我確實還得賣義父幾分面子,不過,來這裏之前,我就已經致電詢問過義父,他話說得很明白,他說只要我能善後,一切由我決定。」

  「不可能!唐勁不可能說這種話,他還有用得上白家的地方,絕對不可能斷白家的後路。」

  「沒關係,就算白家人都死了,也還有小忍在。」他這句話說得很坦白,俊朗的眉目之中充滿了滿不在乎的笑意。

  他笑咪咪的表情讓白景松不寒而慄,他一直以為唐家最令人害怕的養子應該是唐厲風,在面對敵人的時候,唐厲風總是毫不留情,凡事以唐家的利益為第一優先考量。

  但他或許錯了,世人也全都錯了!在唐家,唐冽風才是教人最應該提防的養子,他擁有一張男孩般的迷人笑臉,讓敵人還沒來得及看到他的爪子,就已經嗚呼斃命,絲毫沒有存活的餘地。

  看見老人突然變得蒼白的臉龐,東忍忽然覺得他好可憐,她沖上前去,擋在唐冽風與他的手下面前。

  「我不要爺爺死掉,不要白家任何人死掉。」她用力搖頭,揚眸盯住唐冽風,如她所料,他真是個惡魔,他的心眼兒比想像中還要狡猾,可是,她還是喜歡他,喜歡得要命。

  「為什麼不讓我殺他?他想殺妳,記得嗎?」唐冽風眉心微蹙,儒雅俊秀的臉龐此刻看起來有些嚴肅。

  「他沒要殺我,他只是把危險丟給我。」說完,東忍捂住耳朵,大喊著不聽他的訓話,「我知道你要跟我說那都一樣,可是我不聽,不聽!」

  唐冽風瞪她,這妮子明明就知道都一樣,竟然還替那老頭說話?!

  這時,從外面走進來的屈辛尼看見老闆為了一個小丫頭傷腦筋的模樣,心裏覺得驚奇,但好笑的成分居多。

  「那妳到底想要怎樣?」他無奈地歎了口氣。

  東忍微微地把雙手從耳朵挪開,小聲地說道:「我要你答應我,不可以殺掉白家任何人。」

  「除了把人殺掉之外,還有很多法子可行。」唐冽風不屑地冷哼了聲。

  她瞪圓美眸,質疑地看著他,似乎不太相信他的話,怎麼可能?她就想不到還有什麼別的辦法!

  「東小姐,老闆沒騙妳,方法真的還有很多。」屈辛尼好心地替她解惑。

  「不可以!無論你們還有什麼方法,都不可以用在白家人身上!」東忍再次捂住耳朵,一徑地大叫道:「我知道你要說我笨,但是我不管,不管!」

  她也知道他想罵人了嗎?很聰明嘛!唐冽風冷笑了數聲,「好吧!隨妳的便,妳想用什麼方法解決,我都聽妳的。」

  得到他肯定的回復,東忍笑咪咪地,一臉滿意地點頭,朝他做出九十度的鞠躬,「謝謝你大人有大量,沒罵我是笨蛋。」

  「妳覺得我只會罵笨蛋嗎?」他咧齒微笑,和藹可親得近乎怕人。

  東忍覺得這話題再進行下去,絕對大大不妙,她趕緊轉頭,看著白景松,咳清了喉嚨,遲疑地問道:「爺爺,我可以叫你一聲爺爺嗎?」

  「隨便妳。」白景松被剛才的情況給嚇到了,他說不定有一個很了不起的孫女,竟然用那種態度面對唐冽風這個可怕的男人。

  「我想問你,你真的那麼討厭我嗎?你真的恨我……恨到就算我被殺掉,你也無所謂嗎?」

  「我不知道。」白景松心虛地避開她的注視,一直以來,他不曾正面注視過這個孫女兒的臉,從來就不知道她眼底的神采如此誠實而且正直,彷佛寶石般閃耀著光亮,教他不由得為自己的心機感到慚愧。

  唐冽風注意到老人的臉色變得古怪,他可以猜出老人此刻的心思,因為他自己何嘗不是一樣呢?東忍那一雙總是毫不掩飾的美眸,那真誠的光亮教他們這些老狐狸們無法逼視。

  「對不起,我知道自己的存在讓你很困擾,可是,我還是想要活著,在這個世界上有一些人,讓我想要為他們而活著。」

  說完,她伸出白皙的小手握住唐冽風厚實的手掌,以行動告訴他,他就是那個她想要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理由」。

  唐冽風被她這個真心而單純的舉動給撼動心魂,他執起她的小手,湊在唇邊輕輕地一吻。

  雖然剛才快要被她氣炸,不過,她只要做出一個貼心的舉動,就可以讓他完全原諒她。

  東忍本來就沒有想要從祖父這裏得到答案,但她已經把想說的話全說了,心裏也像是松了口氣般快活不少。

  「冽風,我們回家吧!我現在好想見光一叔叔他們幾個人,我們回去好不好?」她拉住他的手,倒退著往門口步去。

  「就這樣走了?妳不處置這個老傢夥了嗎?」他跟著她的步伐走,往白景松的方向使了個眼色。

  東忍揚起美眸,瞥了老人一眼,然後笑著搖頭,「這位老先生並沒有做錯,他只是不愛我而已,我不能勉強他愛我,也不能怪他不愛我,但我現在不在乎了,所以,他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唐冽風凝視著她白淨的嬌顏,從她的臉上看見了如玉般溫潤的笑意,她的心裏似乎還有悲傷,但是,她的表情卻不像是在說謊。

  她是真的不在乎了。

  「好,我們回家吧!」唐冽風笑著說道,回眸瞅著白景松,示意屈辛尼把東西交還給他,「這個危險的東西還給你,我已經讓外面的人知道小忍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有我在,那些想要東西的人不敢再來找小忍,但你呢?我就不能保證了,不過,你應該感謝她,是她讓你還留著這條命。」

  說完,他揚手要部下跟著一起離開,宅子裏就只剩下白景松一個人嚇得臉色慘白,見唐冽風走掉之後,他急忙地捉起電話,撥下了號碼。

  現在唐家當家的人是唐厲風,他好不容易才要到這個可以直接找到唐厲風的電話號碼,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派上用場。

  話筒那端傳來低沉的男人嗓音,白景松忙不迭地說道:「喂,我是白景松,我有事要見你們義父,請你安排讓我見他!請馬上安排讓我見他。」

  「白老先生,正好你打了這通電話過來,我有些話要告訴你。」唐厲風低沉的嗓音夾帶了冷淡的笑意,「剛才舍弟冒昧打擾到你,真是不好意思。」

  唐厲風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五弟的監視之中,但他又何嘗不是一樣呢?他們只能說是彼此,彼此吧!

  「他還差點殺了我!他……唐總裁,請你安排,我要見唐勁先生,我要把所有的事件完完整整的告訴唐勁先生。」

  「很抱歉,我義父並不想見你,他有些話要我轉告給你,他說,像你這種連血親都狠得下心誅殺的人,他不想再見到你,而且,唐家與白家的合作關係,從這一刻起正式終止,這個決定就當作是他要給我五弟的一項大禮,白老先生,您多保重了。」

  「唐總裁,不,不要掛電話,我還有話要說──」白景松不死心地對著已經斷線的話筒大喊,絕望的嗓調在宅子裏響徹不絕。

  這時,唐冽風與東忍已經走出了白家,他們上了車,可是東忍伸手制止了車隊前進,她坐在車子裏,探頭望出車窗外,看著跟隨他們出來的一票黑衣人,回頭小聲地問道:「這些人……真的不是臨時演員嗎?」

  「不,他們真的是我的手下,專門替我辦事。」她的問題好可愛。她從出來的路上就一臉好奇,原來是以為他請了臨時演員來幫襯。

  「你到底是什麼人?我知道唐家,知道你們家做很大的生意,可是,你看起來不像生意人,他們……你的手下也不像。」

  「我確實不是生意人,但也談交易。」他將她從車窗邊拉回來,示意前座的屈辛尼可以開車了。

  車子平穩地往前駛去,東忍坐在車裏,像是第一次見到唐冽風似的,他還是笑笑的,露出了一排整齊的雪白牙齒,充滿陽光氣息的臉龐根本就與剛才撂狠話的男人搭不上邊。

  「我問你,你殺過人嗎?」她小聲地問,揚眸怯怯地盯著他。

  唐冽風微笑不語,似乎在笑容之中已經給了她答案。

  「我好像運氣真的很不錯,在危急的時候,好像都能找到好幫手啊!」她知道自己是不該再問了,他不會說的,他將永遠都會對她有秘密,可是,她知道這卻不影響他們之間的關係。

  就在她心裏有這個念頭時,驀然間,她看見了他藏在笑臉之後的表情,有些無奈,有些悲傷。

  她忽然撲進他的懷裏,緊緊地抱住他,感受他胸膛熾熱的溫度,聽著他有力的心跳,「我不管你是誰,我還是喜歡你,想跟你在一起,可以嗎?你說說,我可愛嗎?這樣的我值得讓人去愛嗎?」

  她細微的語氣彷佛還是充滿了濃濃的不確定感,剛才,她才告別了為了自己利益,不惜犧牲她性命的祖父,在她的心裏,還有著哀傷。

  「我的小忍值得,絕對值得,否則,不會讓我如此深愛妳,瘋狂似地想要愛妳。」話聲甫落,他已經吻住了她的唇,修健的雙臂緊緊地擁住她,彷佛要將她整個人給揉進結實的胸膛裏,將她完完全全變成他的。

  他不能告訴她與義父之間的協定,他永遠都將是藏在光芒之下的陰影,而他能肯定的是,所有的危險從今天開始,再也不會找上她了!

  *

  「小忍!」

  東家三兄弟一見到東忍進門,忙不迭地撲上前去,六隻眼睛不約而同地將她仔細打量過一遍,將她翻過來轉過去,想確定她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叔叔,我很好,有冽風在保護我,我根本就不可能會有事。」東忍終於忍不住出聲抗議,小臉上掛著幸福的笑意。

  雖然,在白家,她的身分只是不被需要的私生女,但是,在東家裏,她可是三位叔叔的掌心寶貝,他們毫無條件地疼愛她,光是這樣,她就已經可以稱得上是非常幸福了。

  現在,又多了唐冽風給予她的疼愛,她的幸福根本就只能用「無敵」兩個字來形容了吧!

  東光一瞥了她身後的唐冽風一眼,低咳了聲:「你這臭小子,雖然我還是很不喜歡你,不過,這次的事情……有勞你的幫忙啦!」

  「不客氣。」

  雖然這個道謝來得心不甘情不願,但唐冽風還是很樂意接受。

  看見他臉上泛著淺淺的微笑,一張大男孩般無害的臉上如沐春風的表情,老二東啟介心裏有點不太爽快。

  「你不要以為跟小忍在一起,就可以取代我們這些叔叔在她心裏的地位,你休想,小忍小時候的尿片可都是我們幫她換的,這種特別的交情,你就算努力一輩子也比不上。」

  「啟介叔叔!」這種事情也拿出來說嘴!東忍羞得快要無地自容。

  東雅人微笑地點頭,三兄弟中以他看起來最斯文有氣質,但他心裏也很不爽從小疼到大的寶貝被突然冒出來的男人給搶走。

  「她那白嫩嫩的小屁股,真是可愛啊!」他語氣閑涼地笑說道。

  「對對對,還記得她十二歲的時候,還跟我們一起去洗溫泉嗎?我記得我們是去了別登,她還跟我們一起泡大眾池呢!」東啟介高興地笑說道。

  言下之意,是他們早就把她的身體看光光囉?

  唐冽風挑了挑眉梢,沒動聲色。

  哼哼,把他的女人身體看光光了,竟然還有膽量來向他挑釁?

  東光一瞥了他一眼,看見他臉上依舊掛著微笑,根本就對他們挑釁的話語不為所動,這令他心裏更不爽了。

  「不只是別登溫泉,小忍可是陪我們泡過日本各大溫泉,她跟我們感情可好的哩!」東光一替兄弟補充說明。

  喔,泡遍了日本各大溫泉,可見看過她的身體不只一次囉?唐冽風勾在唇畔的笑意更深了。

  看他臉上越來越笑容可掬,東忍心頭發麻,拉住他的手往外走,「光一叔叔,我想到還有事情要辦,唐先生要陪我出去,現在就要出去,你們忙吧!」

  「喂!小忍,幹嘛要這臭小子陪妳,讓光一叔叔陪妳去吧!」

  「不用!不用!有他陪我就好了!」東忍一邊喊著,一邊拉著唐冽風出門,不敢讓他再多留在家裏片刻,生怕會出事。

  不是他會出事,而是她幾個叔叔會倒大楣。

  東光一滿臉哀怨地看著心肝寶貝拉著男人走掉,女大果然不中留,現在有了男人就不要叔叔了!

  東忍心裏才沒想到什麼「女大不中留」呢!她提醒自己一定要記得告訴光一叔叔他們,千萬不要輕易招惹唐冽風,藏在他無害笑容下的危險程度,絕對遠大過於核子彈爆炸吧!

  他們走到了門外,東忍才停住腳,揚起眸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叔叔們說的話,你沒放在心上吧?」

  「當然沒有,那些玩笑話我聽過就算了,怎麼可能會放在心上呢?」他聳了聳肩,笑著把她的長髮撩到肩後,俯首輕吻了下她的耳朵。

  「真的?」那他臉上的笑容為什麼還是如此詭譎,令她不由得一陣陣毛骨悚然了起來。

  「當然是真的,我可愛的小忍,我不介意,一點都不。」說完,他不讓她再有機會說話,強硬地吻住她的唇,肆情地吮吻著她的甜蜜。

  既然東忍都已經是他的女人,他應該來個既往不咎才對,不過,他應該要想辦法提醒一下這些叔叔們,現在跟她「一國」的人,是他才對!

  雖然東忍心裏覺得不對勁,但在他的熱吻之下,早就已經是七葷八素,根本就沒有神智去思考……


尾聲

  寧靜的早晨,鳥語而花香。

  平常,早上八點的時候,這屋子裏總是靜悄悄的,因為平時東家三兄弟都是清晨才剛從店裏回來,吃完早餐,梳洗完畢,躺上暖暖的被窩已經睡進夢鄉,不省人事了。

  客廳牆上的時鐘指標跳到八點的位置。

  驀地,一扇扇房門被猛然打開,東家三個男人像見鬼似地跑出來,個個臉色蒼白到了極點。

  「水……救命……我快要溺死了……」東光一一手按住了喉嚨,一手往前伸,似乎想要找人救命。

  「不行了……我快要不能呼吸了……救命……」東啟介手腳並用地爬出來,也是一副快要窒息的樣子。

  「大哥……二哥……」東雅人一走出房門,就腿軟地跪在地上。

  在樓上聽到聲響的東忍匆忙地跑下來,看到的就是三位叔叔一副快要死掉的樣子,「光一叔叔,你們怎麼了?」

  「小忍?這裏是天堂嗎?我們都已經死掉了嗎?能在天堂見到妳最後一面真好……」東光一忽然想到不對勁,急得跳了起來,「不行!小忍,妳還那麼年輕,天堂不是妳要來的地方,快點回去!」

  「光一叔叔,你是睡傻了嗎?」

  「不行!不行!妳快點回去!」他用力地想要把她推走。

  「回去?我已經在家裏了,光一叔叔你要我回去哪裡?」東忍一輩子都沒想到她親愛的叔叔竟然要把她趕出家門。

  「家裏?對呀!這天堂怎麼長得跟我們家那麼像?」東啟介環視了天花板一眼,語氣納悶地說道。

  「因為這裏不是天堂,你們在家裏!光一叔叔,你們到底是怎麼了?」她擔心地看著他們三個人。

  「我夢見自己被人用鐵鏈綁住,腳下綁著大石頭,要被沉入東京灣……啊!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東光一掐住自己的脖子,溺水的記憶彷佛又全部回籠,他的臉色慘白,彷佛真的快要死掉一樣。

  「我也是夢到東京灣──」東啟介與東雅人異口同聲地說到一半,驚訝地面面相覷。

  這時,唐冽風從門外走進來,出乎尋常地,東家的大門竟然沒上鎖,他走進了一團混亂之中,來到東忍身旁。

  「小忍,這裏發生什麼事了?」

  東忍一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救命的繩索,急忙地拉住他,「你來得正好,光一叔叔他們睡傻了,一直以為自己上了天堂,他們以為我也上了天堂,死命的要推我回去。」

  「如果妳現在上天堂,妳要留在我身邊,否則,我會很困擾的。」他長臂環住她纖細的腰肢,俯唇在她的耳邊低語道。

  「先別貧嘴了,叔叔他們到底是怎麼了?看他們這個樣子讓我好擔心,你覺得他們需不需要看醫生呢?」到了醫院,她該怎麼對醫生說叔叔他們睡了一覺以後就發瘋了呢?

  「不必了,他們只是作了夢,現在人不都好好的嗎?」

  「可是……」

  「只要他們以後別亂說話,做錯事,就不會再作那種被人沉進東京彎的惡夢了。」說完,他沒等三個男人反應過來,就拉著她上樓。

  「你怎麼知道他們夢到自己被人沉入東京灣?」東忍一邊跟他上樓進房,一邊疑問,忽然,某個念頭電光石火閃進她的腦海裏,「唐冽風,你不會……不會真的把光一叔叔他們……」

  「妳說什麼?」唐冽風看著她,揚開一抹很燦爛和氣的微笑,「我把他們怎麼了嗎?」

  「呃──」

  東忍忽然住了口,看著他那張無害的笑臉發愣,她做不到,明明就知道這個男人的心思像惡魔一樣精明,但是只要看見他露出那種迷死人不償命的微笑,就會覺得自己如果把罪過推到他身上,是一件很罪大惡極的事情。

  「聽著,以後只能跟我一個人洗澡,聽到了嗎?」

  啊啊,他果然還是很介意那件事情!

  東忍覺得自己不問清楚不行了,「不行,你先回答我,你真的沒有對光一叔叔他們做出那種事情吧?」

  被沉入東京灣耶!光想到就覺得很可怕,如果,他們不是作夢,而是真的被……她光是想到就覺得可怕。

  「什麼事情?我對他們做了什麼?」唐冽風語氣輕輕淡淡的,擺明瞭就是以四兩撥千斤,讓想要逼問他的人一點著力點都沒有。

  「如果不是你的話,還會有誰……?」

  「小忍,妳懷疑我嗎?我不喜歡妳懷疑我,妳沒有吧?」他的臉上明明就掛著笑,看起來卻很危險。

  「我……沒有。」她飛快地搖頭,表示自己根本就沒有那種想法。

  嗚……用這種方法堵住她的嘴,真狡猾。

  「真乖,我的乖女孩。」唐冽風大掌輕撫著她柔軟的長髮,嗅著她身上比花兒還香的馨息,「妳一定很好奇我為什麼一早就來找妳吧?我想,妳應該會想知道這個消息才對。」

  「什麼消息?」

  「昨天,義父已經允許讓我留在日本一段時間。」

  「一段時間是多久?」她迅速地眨了眨美眸,生怕他說出一段短到根本就來不及讓兩人好好相處的時間。

  「久到……我把妳娶回家為止。」他低頭沖著她咧嘴微笑,迷人的男孩臉龐看起來有些捉弄的意味。

  她抿著唇,好半晌說不出話來,但是,嘴角的笑意卻像漣漪般不自主地泛開,她將小臉埋進他的胸膛,讓他用一雙強健的臂膀將她緊緊抱住。

  嫁給他呀?讓她好好考慮一下……

  或許,在他們心裏早就知道答案是什麼了吧!

  「你不可以真的把叔叔他們沉進東京灣裏。」她小聲地警告道。

  「不會了。」他笑笑地揉著她的長髮,頂多嚇嚇他們而已啦!

  「那就好。」得到他肯定的答復之後,她松了口氣。

  雖然,他這個男人偶爾有些專制,有些獨裁,再加上一點點得理不饒人,還有那麼一點點霸道,加上多得讓人數不清的手段,不過……東忍笑咪咪地抱住他厚實的胸膛,小臉上掛著幸福的笑靨。

  不過呀,她還是喜歡他,因為,他是這天底下對她最溫柔的暴君……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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