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簡介:
哪個人來給她一把開山刀?她要把這男人砍成八塊!
說起來都要怪她家裏那幾個頑固的老頭子
明明從小就把她當成未來的接班人養大
現在卻又要她大小姐隨隨便便找個男人嫁了
然後生下那個男人的孩子好當繼承人?!
哼!他們以為她會乖乖認命,任他們擺佈嗎?
被氣壞的她決定要當個「叛逆小女人」
大膽地跟著一個認識不到半小時的男人去尋歡作樂
結果就是──十個月後,她真的生下了個「繼承人」!
想當初她因為和孩子的爸最後鬧得不歡而散
自然也不會想到他竟然還敢上門來「認親」
而且他這一回還變本加厲,根本就是以欺負她為樂!
可惡啊......這個男人可是害她未婚懷孕的「罪魁禍首」
他要是再不表現出一點誠意,休怪她拿出看家本事

 

一刀砍死這個不負責任的男人!

 

 

 

 

 

楔子
 
  寂靜。
 
  
  默然。
  
  雖然在這個廳堂裏少說有十來個人,但是眾人無不噤著聲,屏著息,就怕發出一丁點兒聲響,會驚動坐在窗臺邊紅色軟椅上沉思的男人。
  
  他們此刻人在一座北京的舊王府裏,據說,這王府最原本的主人是康熙皇帝最疼愛的貝勒,因為在文革時代就被政府的高幹細心保留了下來,沒遭到破壞,所以無論是格局或是建築都保存得極為完好。
  
  幾年前,由「黑門」的長老出面,透過關係買下了這座貝勒府邸,稍做了整修翻新,如今,在陳舊的王府建築之中,隱藏著具有濃厚東方風味的低調奢華佈置,生活機能當然也是完全的現代化,因為受到不少組織中人的喜愛,所以這兩年來,「黑門」的幾次重要會議都是在這個舊王府邸召開。
  
  但此時此刻,這座王府邸的來源對他們而言根本就不重要,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弄清楚為什麼上一刻還談笑風生的蒼風老弟,突然間變得沉默寡言,他那副抑鬱寡歡的模樣,看了就教他們這幾個老人心情沉重。
  
  算起來,年紀已經六十有三的官有年與閔蒼風的交情最好,主要當然是因為他們閔蒼兩家已經是三代以上的老交情。
  
  在眾人的期待之下,官有年降低了音量輕喚道:「蒼風?」
  
  沒回話。
  
  「蒼風老弟?」
  
  喚聲一落,依舊只有沉默的空氣在廳裏回蕩,而閔蒼風依舊只是抿著薄唇,一瞬也不瞬地盯著窗外,陰鬱的臉色沒有絲毫改變,
  
  一見情況不對,眾人不由得心驚膽跳,轉頭圍成了一個圈圈,開始討論剛才是否有人說錯了話,或是做了不對的事,才會讓閔蒼風整個人變得不對勁。
  
  在他們「黑門」之中,誰都可以不對勁,就唯獨他不可以不對勁!
  
  倒也不是說其他的人就很好惹,但是他們門主龍齊天生就任性妄為,如果哪天不對勁變得善體人意,他們大概會樂得燒香謝神。
  
  他們家的參謀總長冷子淵聰明狡猾早就不是新鮮事,他這個人越是生氣,陰柔俊美的臉龐笑容就會越耀眼迷人,早就被他設計陷害慣了,是否不對勁對他們而言早就已經不重要了!
  
  而令揚天雖然冷淡,但倒還算是非分明,燕譽雖然像塊石頭般冥頑不靈,但心腸軟,只要順著他的性子,決計不會有大麻煩。
  
  但他們家的蒼風不同啊!他平常就是個大好人,凡是他們有任何麻煩,都可以找他幫忙,就算他們惹到了以上所說的幾個麻煩人物,他都有辦法把問題給解決得一乾二淨。
  
  不過,就是因為他平常是個大好人,所以一旦不對勁生起氣來,才真的是教人想要退避三舍,只求能夠全身而退。
  
  眾人七嘴八舌討論不出個肯定的理由,這時,官有年像是突然想到什麼大事,張口「啊」了一聲,好半晌忘記閉上嘴巴。
  
  「怎麼了?」眾人紛紛對他投以納悶的眼光。
  
  「我想起來了!會不會是......」官有年遲疑了一會兒,心想那件事情應該不致于成為閔蒼風不愉快的原因。
  
  「是什麼你快說啊!」眾人被他的欲言又止搞得更加心煩氣躁。
  
  「好好好,我說就是了。」官有年做出投降的手勢,接著說道:「我剛才收到了一張邀請帖,順手拿了進來,蒼風一聽見跟牧風島傅家有關係,就向我要了過去,你們覺得這是否就是他悶悶不樂的原因?」
  
  「牧風島傅家?蒼風什麼時候跟牧風島的人打過交道?」
  
  「是啊!只不過是張邀請帖,他為什麼要悶悶不樂?」
  
  「但他確實是看過帖子之後,才悶不吭聲,變成現在這副德行的呀!」
  
  「牧風島為什麼要發帖子?」
  
  眾人七嘴八舌地發表疑問,讓官有年好半晌沒法子介面說話,終於在眾人的疑問稍微告一段落時,才開口說道:「因為傅家有了第四代的子孫,傅家的幾位老爺子們都非常疼愛這個剛出生的晚輩,所以打算辦個滿月酒當做慶祝。」
  
  「那就更奇怪了,人家辦滿月酒宴,他為什麼要悶悶不樂?」難道,他們六欲不生,七情不動的蒼風老弟終於想婚了?
  
  但他們立刻就推翻這個想法,要是他真的想要結婚的話,只需要放出一點風聲,想要嫁給他的女人們還怕不如狼虎般撲擁而上?
  
  「難道是因為你拿到帖子,他沒拿到,所以心裏不高興?」這時,人們的眼光同時看著官有年以及一旁從未發話的閔蒼風。
  
  「會嗎?他和傅家有那麼好的交情,好到沒拿到邀請帖就生氣了?」與閔蒼風算是忘年之交的官有年越想越不可能。
  
  但這時眾人早就做出了結論,決定他們的好兄弟閔蒼風就是因為沒拿到請帖而心情不佳,也非常快樂地決定要助他一臂之力。
  
  「那還不簡單,在咱們之中挑幾個有面子的人,少說可以拿個幾張邀請卡回來吧!」
  
  「對對對,就這麼辦,回去請兄弟們幫忙,多拿個幾張回來,大夥兒還可以攜伴參加,共襄盛舉。」
  
  眾人相視而笑,心裏懷的鬼胎怕是只有他們彼此心知肚明。
  
  閔蒼風懶得理會眾人對他的討論,斂著眸,望著窗外湖畔一整排早就因為深秋冷風而微枯的楊柳,雖然柳葉的顏色還綠著,但是風一吹來,樹片沙動的聲響宛如千軍萬馬,在那石板地上,早已經鋪滿了被風吹落的枯葉。
  
  然而,這幅充滿了濃厚中國風味的景色並沒有映入他的眼底,在他的眼中浮現的是去年冬天,被濃霧鎖住的倫敦城,所想起來的,是那個總是愛穿黑色系衣服,並且難以取悅的女子。
  
  想不到,她已經生了個女娃娃,當了母親。
  
  一瞬間,當這個事實湧上他的腦海之際,他的心痛如刀割。
  
  在今天之前,他還以為自己已經將她給忘記了,如果曾經偶爾想起她,他就當作是對於一段過往的懷念。
  
  原來,他想要她的心情,一如初次見到她那一刻的狂騷悸動,絲毫未曾改變,完完整整地被封存在他心中不敢觸碰的角落。
  
  如果,他當初夠鍥而不捨地追上她,那麼,今天的結果是否就會不同呢?可是,他太輕易就放棄了追逐。
  
  那麼,此時此刻,在他心頭一刀刀劃著,強烈到幾乎麻痹般的痛楚,是不是就是他太輕易放棄的報應呢?
  
  但他能夠不放棄嗎?如果他們兩人繼續在一起的話,或許,今天的下場不是她殺了他,就是他為了自我防衛而錯手致她於死了!
  
  所以,錯誤的並非當初的不歡而散,而是兩人一時克制不了吸引彼此的本能衝動,終究,他並不是能夠陪伴她今生今世的男人......
 
 
第一章
 
  一年前香港
  
  花團錦簇,各色的鮮花,尤其是亮眼的玫瑰,將偌大的綠色庭院點綴得宛如最燦爛的春天。
  
  明明新娘子要的只不過是個很簡單的婚禮,新郎明明也答應了這個請求,但是眼前被花海所覆蓋的庭院雖然稱不上鋪張奢華,卻也跟「簡單」兩個宇扯不上半點關係。
  
  一直以來,「黑門」就是一個陽氣極重的組織,雖然並沒有嚴格規定只能由男人加入,但說也奇怪,上一代的幾個男人結婚之後都只生了兒子,偏偏他們都愛女兒,尚未結婚之前都說要好好栽培自己的女兒繼承家族事業。
  
  但老天爺似乎不願讓他們如意,最後,一個個老婆都生了兒子,就算再努力都沒法子生出半個可愛的小女娃讓他們疼,帶把的兒子多得簡直讓他們到了自暴自棄的地步。
  
  不過,所幸這些兒子們一個個都非常爭氣,陸續娶回美嬌娘,就連以為今生娶妻無望的龍齊都將在今日迎娶心愛的杜亮彤,相信再過不了多久,「黑門」一定會多了不少小娃娃,最好多生幾個白嫩嫩的小女娃。
  
  本來應該也是伴郎之一的閔蒼風坐在觀禮席上,他斯文白淨的臉龐泛著一貫的輕鬆笑容,一襲筆挺的黑色西裝充分地勾勒出他高大的體魄,一舉一動之間都散發著優閑卻性感的氣息,令在場的女人們忍不住一再地偷覷。
  
  就在這時,輕甜而美妙的結婚曲響起,穿著美麗白紗的新娘在長輩的扶持之下緩慢地步上禮壇,在這個令人喜悅的時刻,饒是冷靜自持的龍齊都忍不住揚著得意自喜的微笑,看著他美麗的新娘,那眸子裏的寵溺幾乎快要氾濫而出。
  
  原本說好了是由他來端戒台的,但是他奶奶卻極力反對讓他再當伴郎,她老人家說女孩子當過太多次伴娘就會嫁不出去,而他在當過燕譽與令揚天的伴郎之後,如果又當龍齊的伴郎就已經是第三次了!
  
  傳說,當過三次伴娘的女孩會嫁不出去,那當過三次的伴郎只怕會當一輩子的單身漢,閔家老奶奶說什麼也不會讓孫子冒這種險,而從小就是被奶奶帶大的閔蒼風當然不會想傷老人家的心,只好乖乖答應不當伴郎只觀禮。
  
  雖然他自己本來是不介意一輩子單身,但他奶奶沒見到他娶妻,只怕會死不瞑目,比起那些貪心地想要可愛小孫女的老頭們,他奶奶可是知足得很,只要他能夠娶個老婆回家,隨便蹦個子兒出來,她就已經心滿意足。
  
  比起這些一個個不是冷,就是狠,再不然就是聰明得過了分的兄弟們,他頂多就只能稱上是個最佳模範生。
  
  他沒有冷子淵俊美無儔的外表,雖然不少女人都愛他恰到好處的斯文相貌,他也沒有燕譽鐵石般的陽剛男人味,但那卻半點都不影響他的辦事能力,相反地,他的高配合度一直都頗受長老們的信賴,所以這些老人們也最愛告訴他一些「黑門」內部的秘辛消息,跟他這個小老弟分享一下,此舉等於間接讓他掌握到不少「把柄」。
  
  他想,最大的原因應該是大夥兒覺得他的脾氣太好,倘若他的性格與如冰般冷酷的令揚天相似的話,只怕他也不會如此吃得開,那位老兄除了對自己的女人沒轍之外,好像唯恐有人不知道他前輩子是座冰山來投胎的。
  
  婚禮過後,緊接著舉行的是一場小巧而且精美的宴會,因為參與的人只有親友與兄弟,所以場面特別的輕鬆愉快,但眾人也不敢太掉以輕心,畢竟這是「黑門」門主的婚禮,進出的人比平時複雜,是仇家上門尋釁的大好機會。
  
  閔蒼風好不容易才擺脫一群長老的灌酒,心想他們這群老人在想什麼,今天的新郎倌明明就是龍齊,為什麼他們要把目標放在他身上?!
  
  但是,就在他終於重獲自由,走到宴會的角落,看到一臉陰沉的龍齊喝著悶酒時,他大概就知道那群老人不敢輕惹新郎倌的原因了!
  
  就在他很識趣地要閃人之際,龍齊幽幽地開口了。
  
  「不過來向我敬杯祝福酒嗎?」
  
  閔蒼風頓了一頓,才緩慢地回頭,很仔細地讓自己臉上掛著不致於過分燦爛的微笑,「就算不喝這杯酒,在我心裏對你與亮彤的祝福並不會有所損減,希望你們可以白首偕老,永浴愛河。」
  
  說完,他仰首飲幹了杯裏的酒,順手將杯子交給經過的侍者。
  
  龍齊同樣也回了酒,但臉上深思的表情不改,兩人之間有半晌的沉默,而這沉默當然是因為龍齊等著被問,而閔蒼風裝傻不想開口的緣故。
  
  「問我在想什麼。」龍齊說道,專斷的口吻讓這句話成了肯定句。
  
  閔蒼風在心裏歎了口氣,只好很無奈地開口:「你在想什麼?」
  
  「還記得傅擁玉這個名字嗎?」龍齊露出滿意的微笑。
  
  在腦海裏的記憶庫裏搜尋了一會兒,閔蒼風終於想起這個名字的主人。
  
  「傅擁玉?你是說那個因為天資不凡,從五歲就被牧風島的傅家老爺們內定為繼承人的女孩?我聽說前陣子幾位老爺子在替她找結婚物件,不過她才幾歲,有必須那麼急迫嗎?」
  
  龍齊笑著搖頭,「女孩?蒼風,她才不過小你七歲,今年已經二十四歲了!這樣的年紀應該稱為女人,不再是女孩了。」
  
  「好吧!姑且說她已經是個女人,我聽說她的姿色出眾,再加上良好的家世,應該不需要傅老爺多事替她找物件結婚吧!」
  
  「除了姿色出眾,傅家的家世對於一般人而言,稱不上是良好吧!牧風島從幾百年前就一直是海盜聚集之地,這幾百年來,那個島上出了多少個令人聞風喪膽的惡徒,咱們也不是沒耳聞過,傅家在百年前佔領了牧風島,但那並不表示那個地方從此就改邪歸正,別忘了傅家也是海盜出身,只是傅家的領導人一直很聰明,懂得和氣生財的道理,二十年前宣佈金盆洗手,改做養殖海產的生意,以出口歐美為主,擁有全世界五成以上的市占率,但是那並不表示他們在黑道已經沒有影響力,只要傅老爺一開口,人們還是要賣他三分面子。」
  
  「那我想只要他們開了金口,要娶他們孫女的男人應該多如過江之鯽才對,又何需發愁呢?」
  
  「你以為傅擁玉肯乖乖就範嗎?」
  
  「什麼意思?」
  
  「一個從五歲開始就被嚴格訓練,無論是武術或劍道都有高手級的造詣,尋常男人她哪會看得入眼?我還聽說她射箭十分厲害,槍法也好得很,你以為不夠厲害的男人可以在她的身邊安然活過三天嗎?」
  
  「聽起來是個危險分子。」
  
  「所以,如果真要找人對付她的話,就必須找一個不會被她殺掉的高手。」這會兒龍齊唇畔的微笑耀眼而且燦爛。
  
  不過,那燦爛的微笑在閔蒼風眼底看來卻刺眼極了,他萬分戒慎地問道:「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蒼風,你應該覺得高興,在我要迎娶最心愛的亮彤之際,心裏還惦著你這個好兄弟呢!」他故意把話說得曖昧,臉上燦爛的笑容完全可以一眼就看出他此刻的好心情。
  
  「會被你惦記著一定沒好事。」閔蒼風抿了抿唇,他早就過了會因為主子的賞識而肝腦塗地在所不惜的年紀了!
  
  對於他的說法,龍齊絲毫不介意地笑聳了聳肩,反正他說的倒也是事實,若非多年知心的好兄弟還很難一針見血指出這個事實呢!
  
  但對方既然說得一針見血,他當然也只好開門見山,免得失禮於人羅!「我要你明天就出發到倫敦去,替組織辦件差事,幫我把一個人送離倫敦,別讓他被逮了。」
  
  「辦這趟差事,會與那位傅家千金正面交鋒?」閔蒼風危疑地眯細眼眸,從小到大,他奶奶不知道拿了他的八字去找過幾位道行高深的算命師,可沒有半個算命的說他會死於非命啊!
  
  「那就要看你這件差事辦得高不高明了!」龍齊頓了一頓,回眸看著自己美麗的新娘被眾人包圍祝福,白淨臉蛋上的微笑甜美如蜜,冷不防地,他轉頭對閔蒼風提醒道:「記住,就算兩方的人馬真的對上了,你要記得對方好歹都是如花似玉的女子,態度親切一點,免得讓人家說咱們『黑門』的人不懂得憐香惜玉,知道嗎?」
  
  「這是命令?」如果是命令,那他就只好照辦了!
  
  「不,是忠告。」龍齊搖搖頭,微笑地說完,轉過身走向他被人群包圍的新娘,知道也該是時候去解救她脫離眾人噓寒問暖的攻勢了!
  
  被一個人扔在原地的閔蒼風笑歎了聲,揚手召來侍者,從他的託盤上取了一杯金色的香檳,一仰頭就喝了半杯,心裏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好一個狡猾的男人!如果他是說命令的話,那他還可以在不想聽從時,來個抗命不從,頂多就是被按個違令的罪名,但他偏偏說是「忠告」,不聽從頭兒給的忠告,似乎就顯得自己不知好歹了!.
  
  閔蒼風解決掉另外半杯香檳,隨手將高腳杯擱在一旁的小幾上,起身穿過人群,往門外走去,心想他可能必須要好好想一想,才能夠在不被傅擁玉殺掉的情況之下完成任務,還能夠注意到要對她「憐香惜玉」了!
  
  *********
  
  那幾個頑固的老頭子,以為她會乖乖地束手就擒,任他們擺佈嗎?
  
  走在冬天的倫敦街頭,傅擁玉原本已經夠糟糕的心情變得更加惡劣,一連幾天的濃霧鎖住了這個城市的天空,讓原本個性就已經夠小心敏感的倫敦人一個個看起來更加陰沉憂鬱。
  
  她穿著一件剪裁服貼的白色襯衫,以及完全裹住她修長雙腿的黑色長褲,黑色的牛皮短靴,套著雙層防雨的黑色短外套,肩上掛著黑色的運動斜背袋,絕對的黑白兩色加上她臉上冷絕的神情,就算擁有嬌美的容貌,依舊讓人感到畏懼不敢親近。
  
  昨天晚上才剛飛抵倫敦,她沒有浪費半點時間,立刻就進行她想做的事情,對於自己想要的事物,她從來不曾感到遲疑與退卻,同樣地,只要她一旦做了決定,就沒有任何人能教她打退堂鼓。
  
  所以,四位爺爺想要利用斷絕金援與人手的方法,教她乖乖地聽話,根本就是白費心機,而那只是突顯了他們不夠瞭解自己一手帶大的孫女。
  
  說起來,她的家庭狀況很特別,平常人頂多就是一位爺爺和一位外公,但她有四個,其實他們當中沒有一個人是她真正的爺爺,只是當初爭不出個結果,只好讓她每個人都喊爺爺。
  
  每個人都以為爺爺們收養她,是因為她的天資聰穎,其實,她非常明白那是因為她的外婆,當年,他們四個人一起喜歡上她的外婆,但最後外婆沒挑上他們其中任何一個人,嫁了外公,生下她母親,幾位爺爺並沒有死心另娶他人,而是從最親近的血脈當中收了一個養子,也就是她的親生父親,非常成功地勾引她的母親,生下了她。
  
  聽說,當她出生之時,為了要爭當她的爺爺,傅家險些起了內鬥,最後決定每個人各認一股才肯作罷。
  
  為了要讓她成為傅家的繼承人,他們嚴格地訓練她,讓她絲毫不遜色于任何男人,但就在不久之前,他們卻挑了幾個男人,要她考慮嫁給他們。
  
  那一瞬間,她覺得好可笑!
  
  在把她當成男孩子扶養長大之後,突然間要她變回女性的身分,隨便找個男人嫁了,生下他的孩子當繼承人?!
  
  她辦不到!傅擁玉不願去細究辦不到的原因,究竟是她拒絕變回一個真正的女人,又或者是找個男人生下他的孩子才是讓她打從骨子裏發毛的理由,她心裏唯一篤定的是她絕對會反抗到底。
  
  這時,天空飄下了如細絲般的蒙雨,微弱得幾乎不能將人淋濕,傅擁玉懶得撐起背包裏攜帶的傘,加快腳步走在濛濛細雨之中。
  
  冷不防地,三名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擋住了她的去路,傅擁玉瞧清楚來人的長相,嬌顏依舊冷然,絲毫沒有驚慌。
  
  因為三人為首的中年男人面孔她熟悉得很,他的名字叫做劉秉,從小就是她的貼身保鏢,不僅身手矯健,處理麻煩事情也非常俐落,她很欣賞這個手下,但壞就壞在一點,那就是小事聽她的,但凡是與爺爺們意見相悖的大事,他就會選擇聽從老主人的命令。
  
  「小姐,請上車。」劉秉恭敬地說道,一輛黑色的轎車就停在他們身邊的路肩,他揚了揚手,身後一名手下立刻過去打開後車門。
  
  「讓開!」傅擁玉冷冷地說道。
  
  「小姐,請跟屬下們回去,老爺子們都很擔心小姐一個人出門,擔心小姐的安危。」
  
  「我說讓開你們沒聽見嗎?回去跟我爺爺們說,我事情辦完了就回去,如果他們有話要對我說的話,就等到那時候再說吧!」說完,傅擁玉側身繞過他們,就要往前走去。
  
  但劉秉立刻帶人再次擋住她的去路,依舊一臉恭敬嚴謹,「請小姐上車,別讓屬下們為難。」
  
  一抹淡然的冷笑泛上傅擁玉的唇角,她挑釁地揚起美眸,「讓你們為難又如何?難不成你想要跟我動手嗎?」
  
  「大老爺吩咐,小姐是千金之軀,斷然不能有所損傷,但要屬下們必須達成命令,不要辜負他老人家的期望。」劉秉說道。
  
  傅擁玉聽出了他話中的玄機,那就是在必要之時,他們可以對她動手,只是別傷到她,否則回去難以向老主人交代。
  
  這下子,她心裏的那口悶氣更難吞咽,想到一直以來疼愛自己的爺爺為了捉她,不惜讓這些人跟她動手,一思及此,她嬌美的臉龐如覆寒霜,「那你也聽我說說吧!你要嘛就打斷我的手腳,把我強押回牧風島,否則你們是絕對不可能如願以償!」
  
  話聲甫落,傅擁玉拔腿往來時的方向奔去,腳程飛快,而這時劉秉見情況不對,也立刻追了上去,在追逐之中,她為了要甩開他們的擒拿,雙方大打出手,只是劉秉等人不敢真的下重手傷害年輕主子,出手有所顧忌,但畢竟寡不敵眾,幾個回合下來,傅擁玉還是居於劣勢,眼看就要不敵。
  
  街道上原本就因為飄著細雨而顯得冷清,親眼目睹騷動的人們想要出手幫忙看起來好像被欺負的傅擁玉,但是在拳打腳踢之中,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該從何幫起,但還是有幾個大男人往他們這個方向過來,另外一邊則有人乾脆拿起手機打電話報警。
  
  傅擁玉遠遠就看見幾個男子撩起衣袖就準備加入戰局,心裏非但沒有高興,反倒暗叫了聲下妙,劉秉他們礙於不能傷她的命令,所以出手還不會太重,但是這些過來幫忙的人身手一定不如劉秉等人,也沒明令不能被打傷,最後絕對會被打得很淒慘。
  
  難不成,到時候還要她反過來救人嗎?
  
  就在她分神之際,一隻男性的大掌從背後揪住她的背包,冷不防地將她往後一擒,飛揚起長腿正中其中一名就要欺近的手下,狠勁的力道將人給往後踢飛了幾步。
  
  劉秉見情況不對,身手明快地使出攻擊,傅擁玉深知他的武學深度,才正以為揪住她的人會被打得落花流水,卻沒想到對方的攻勢更快更准,一個出手就擊中劉秉的門面,打傷了他的嘴角,滲出了血絲。
  
  本來想要立刻還擊的劉秉才站穩腳,就立刻感到一陣暈眩,他心底暗驚,對方看似不重的一拳其實帶了綿柔的暗勁,把他打得頭昏眼花。
  
  閔蒼風勾唇一笑,見機不可失,捉著傅擁玉的手腕,「你還愣著做什麼?跟我走!」
  
  傅擁玉自始至終都處在一種震驚的情緒之中,從小到大,她沒見過有人可以打倒劉秉,最多就是打成平手,沒見過有人可以一拳就讓他居於劣勢。
  
  「不--」她低叫了聲,才正打算用力反抗,卻在下一刻被閔蒼風強悍的力道給懾服,當她回過神之際,雙腿已經隨著他而奔跑。
  
  他們跑過了轉角,遠遠地將追兵甩在後頭......
  
  *********
  
  冬天的冷風帶著濕氣,吹拂在逆著風奔跑的他們臉上,冰冷得教人感覺連毛孔都緊縮了起來,但是傅擁玉卻絲毫不覺得冰冷,被他大掌緊握住的纖手,溫熱的觸感灼燙得讓她感覺連心都暖了!
  
  她已經努力讓自己跑得夠快了,但是仍舊比不上他修長的雙腿所邁開的寬闊步伐,他給了她牽引的力量,讓她只能跟著他移動腳步,每當她揚起眸光,只能瞧見他高大的背影。
  
  有一瞬間,他讓她有一種錯覺,那就是他們兩個人仿佛是一體的,奔跑與跳躍,就像是與生俱來般,他們就該在一起。
  
  但她非常確定那只是一時間的錯覺。
  
  剛才,在一片混亂當中,她根本就沒看清楚他的長相,只是幾個短暫的瞥視,只記得應該是個東方人,根本還不足以讓她把這男人的身影記在心上,更何況什麼與生俱來的一體感?
  
  他們進了鬧區,混進了人群之中才停了下來,一瞬間,當被他握熱的手突然接觸到冰冷的空氣,傅擁玉才發現他已經放開了她。
  
  「謝謝。」道謝的同時,她揚起眸,真真正正地把他給看清楚。
  
  「不客氣。」閔蒼風輕撇了一邊的唇角,綻出一抹從容不羈的淺笑。
  
  好半晌,傅擁玉只是不發一語地瞅著他,他比她的第一眼記憶還要好看,俊朗的五官都在恰到好處的位置上,微笑的樣子很溫和,卻又不失迷人的深邃感,但往後最教她忘不掉的,大概可能是他低沉渾厚的嗓音吧!
  
  他的聲音會教人著迷,想要一再地聆聽。
  
  她深吸了兩口氣,試圖平復在胸口狂跳的心臟。
  
  熙來攘往的人群,吵雜的人聲,成了他們沉默的背景。
  
  閔蒼風斂眸笑視著她,雖然她穿著一身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黑色,但是那明豔的臉蛋卻因為奔跑之後而泛著如桃花般的嫣澤,那兩片丹紅色的唇瓣雖然因為喘息而有些乾燥,但還是誘惑他想要俯首品嘗,想要試試看是否一如看起來那般甜美醉人。
  
  一向就不習慣與人熱絡寒暄的傅擁玉,在半晌沉默之後,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我已經向你道謝了,你還不走嗎?」
  
  「俗話說送佛送上西天,我要看你平安抵達想去的地方,知道有人可以保護你不遭受到危險,到時候再走也不遲。」
  
  「不需要吧!我們又不認識彼此,你已經救了我,沒必要再浪費你的時間,請離開吧!」她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完全只想要教他離她遠遠的。
  
  沒錯,要不是他肯出手相救,她大概早就被劉秉他們給逮回去交差了,但那並不代表她必須對他這個「救命恩人」委身賣笑啊!
  
  「反正我的時間多得是。」他聳肩微笑的樣子像極了無所事事的痞子,但那副模樣卻又痞得非常迷人,「我想那些人應該不會放棄找你,如果你有任何安全之處可以待,我不介意當你的護花使者,把你送到想去的地方。」
  
  看他的態度越和藹可親,傅擁玉就不免心虛,覺得自己明明就討了好處,個性卻還如此不可愛。
  
  「我不想去任何地方......」
  
  「任何地點都可以,你不必客氣。」
  
  這個男人聽不懂拒絕的推託之辭嗎?傅擁玉咬了咬牙,心裏老大不高興,覺得今天任何人都在跟她作對,就連平時把她疼進骨子裏的爺爺們也一反常態,害她覺得全天底下的人都想把她弄得不痛快!
  
  但她偏偏就不!
  
  她就是要尋歡作樂,要所有人都失望!她仰起美眸,直勾勾地盯著他,「你知道有什麼地方可以飲酒作樂嗎?就送我去那種地方吧!」
  
  「你確定?」他挑起眉梢,似乎替她感到質疑。
  
  「如果你不想帶我去,我可以問人,一定也可以找到。」她的神情非常堅定,明明就是如花般嬌美的臉蛋,卻透露出如鐵石般不可屈撓的意志。
  
  「看樣子我是阻止不了你了。」閔蒼風笑聳了聳肩,揚手招了一輛黑色計程車,「上車吧!讓我帶你過去,要去那種可以飲酒作樂的地方,我想你會更需要一個護花使者。」
  
  遲疑只在她的心裏停頓了半秒鐘,傅擁玉坐上車,跟著一個隻認識了半小時,連名字都還不知道的男人一同前去尋歡作樂,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那還真的只有天曉得了!
 
 
第二章
 
  入了夜,氣溫降得特別快,寒冷的氣溫讓人們吐出的氣息成了白煙,傅擁玉坐在公寓前的階梯上,輕呵呵地笑著,雙腿因為酒精的餘威而發軟,沒有力氣可以支撐她站起來。
  
  不過,她也不打算站起身,心裏甚至於還有一個瘋狂的念頭,那就是她乾脆今天晚上就夜宿在這個樓臺上,捱不過寒風的侵襲就凍死算了!
  
  從小到大,她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狼狽不堪,她知道自己看起來就像鬧脾氣的孩子,拿著自身安危跟幾位爺爺賭氣。
  
  但他們又何嘗不是亂來呢?只想逼著她結婚,只想到下一個繼承人的著落,絲毫不理會她的個人意願,而他們越是想要操控她的人生,她就越想要搞破壞,想要讓自己放縱任性!
  
  「起來,你坐在這裏會凍死。」閔蒼風站在同一級階梯上,握住她的纖手,想要將她拉起來。
  
  「你怕我凍死嗎?沒關係,我可以寫遺書,我可以證明自己的死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她抬起美眸瞅著他,他的臉龐背著路燈的光芒,光與影勾勒出他俊挺分明的五官,讓他深邃的雙眸看起來就像是來自幽冥的黯星。
  
  「有沒有關係都無所謂,反正我不會讓你凍死,我的寓所在四樓,這棟房子是英國政府頒令要保護的老房子,不能破壞主結構,所以沒有改建,沒有電梯,你還有力氣爬樓梯嗎?」
  
  「沒有。」她直截了當地回答。
  
  「一點力氣都沒有?」他眉心微擰。
  
  「對,沒有。」她搖搖頭,笑咪咪地回答,一副他乾脆就好心讓她凍死在門口的模樣。
  
  閔蒼風輕歎了聲,他本來以為自己好心救了一個尋常的女孩,卻沒想到可能是惹到了一個麻煩,一個對於自己可能會凍死在門口而感到雀躍不已的麻煩,如果他夠聰明的話,應該要對她視而不見才對吧!
  
  但他不能,畢竟他是帶她去喝酒的罪魁禍首,如果她終究還是決定把自己凍死,那至少等她酒醒了之後再說!
  
  驀地,他朝著她揚起了一抹迷倒眾生的微笑。
  
  傅擁玉有一瞬間怔仲,雖然她不願意承認,但泛揚在他唇畔以及眸底的笑意確實會教人怦然心動。
  
  她想,她不只是醉了,還醉得非常厲害。
  
  只是令她不解的是,他為什麼要對著她露出如此「和藹可親」的笑容?
  
  就在她還在思考著這個問題的時候,他斯文俊雅的臉龐越來越湊近她,讓她的心跳更快,她瞪圓美眸,心想就算下一刻被他給吻住也不奇怪吧!
  
  然而,就在她心跳快到幾乎要停止的時候,兩人的唇交錯而過,他低下頭,下一刻,她纖細的身子伴隨著驚呼被扛上了他的肩頭......
  
  *********
  
  約莫十坪大的客廳裏開著兩盞臺燈,其中一盞是雕著花紋的古董桌燈,另一盞則是佔據在廳裏角落的立燈,兩盞燈同時都散發著溫暖的黃色燈光,更加突顯出傳統英式裝潢的低調優雅。
  
  閔蒼風深呼吸了兩口氣,雙手擦腰,斂眸看著在沙發上蜷成一團的傅擁玉,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扛著她爬了四層樓!
  
  尋歡作樂?快樂的人只有她,他只有辛苦照顧醉鬼的份兒!
  
  「要不要喝點水?」他問。
  
  「要。」她點點頭,顯得有點不好意思。
  
  閔蒼風一聲不吭地拿起幾上的水瓶,倒了杯水給她。
  
  接過水杯,傅擁玉小聲地道謝之後,轉過頭背對著他,才兩口就喝掉大半杯的水,喝了水才發現自己其實早就口乾舌燥,滑過喉頭的甘潤讓她舒服了一點,同時也醒了大半的酒意。
  
  她不敢回頭,不好意思面對他。
  
  對於一個才剛認識不久的男人,她簡直就是醜態百出,天啊!如果不是她的命留著還有些意義,還必須回去跟爺爺們交代,她還真想就此了斷殘生,免得在他面前丟人現眼了!
  
  「酒醒了嗎?」光看她不知道該如何回頭面對他的模樣,閔蒼風大概猜到她已經恢復了理智。
  
  那真是太好了!這下子就算把她丟到街上,也不怕她突發奇想要把自己給凍死,讓他當個接間害死她的殺人兇手。
  
  「醒了。」她點點頭,轉過身,還是低著頭沒看他。
  
  她本來想說自己根本就沒醉,但是從剛才差一點就任性凍死自己這一點來看,她根本就是醉得一場糊塗,還是別逞強說沒醉,省得再丟更大的臉。
  
  「給你一個忠告,以後沒人看著,千萬別喝酒。」
  
  「我不是常常都把自己弄得那麼糟糕的,我只是......」
  
  「心情不好?」他輕笑了聲,語氣有些嘲弄,「如果心情不好就可以把自己給弄死,我想這世界上要辦的喪事會比現在多好幾倍吧!」
  
  她覺得他在說她笨!
  
  他的意思一定是在說這世界上心情不好的人多得是,但荒唐到把自己弄死的人卻不多,而她卻差點不小心把自己給弄死,說起來,她還真是不如一般人!
  
  「不過,現在沒事了!」閔蒼風很快就替她找了個臺階下,「現在,你酒也喝了,也終於清醒了,該做的事情全做了,你該覺得愉快吧?以後別再做傻事就成了!」
  
  說完,他走進了房間,拿出了一件浴袍,丟到沙發的椅背上,「浴室在你的左手邊,你可以進去梳洗一下,把酒給徹底醒了,今天晚上我會很有風度的把床讓給你這位女士,我就睡你現在屁股下麵那張長沙發,我保證,你會完好無缺的走出我家這扇大門。」
  
  「你沒對我動過邪念?」她冷不防地問。
  
  「什麼?」閔蒼風有半晌的愕然。
  
  「你沒想過要我上你的床?」
  
  這次,他只是揚唇笑了,把原本晾在一旁的外套上了衣架掛進玄關的壁櫥裏,舉止之間依舊是一派的優雅從容。
  
  傅擁玉見他刻意忽略自己的問題,心裏有點氣惱,一手捉起他剛才丟過來的浴袍,站起身就要往浴室走去,但才走了兩步,就又停下來回頭看他。
  
  「你會娶一個不愛的女人嗎?只是為了要生孩子,你就可以娶她嗎?」
  
  他回眸,笑著搖頭,「不會,要是我能這麼將就一下,我奶奶大概就可以少幾分擔心,說不定孫子已經多得抱到手軟了。」
  
  「我就說嘛!他們老說我不聽話,本來我還會有點罪惡感,現在好了,我原來也不過就是頑劣分子之一。」
  
  閔蒼風看她露出滿意的笑容,有點飛揚跋扈,有點任性,卻又令人忍不住覺得可愛。
  
  替自己惡劣的心情找到一個出口,傅擁玉感覺快活了一點,拿著浴袍穿過起居室定進了浴室沖澡,迫不及待地想要洗去一身的酒味。
  
  當她沖完澡,穿上浴袍出來時,發現他已經不在客廳,循著聲響找到了出聲的來源,她走進了廚房,看見他正在熱牛奶,以及將烤過的吐司擱在白色的小盤上,另外也是烤過的司康餅,在盤子旁附上了柳橙果醬與鮮奶油。
  
  「沒想到一個男人的廚房可以弄出那麼多貼心的食物。」她在他身後開口,走進了廚房,牛奶的濃郁以及司康餅的甜美香味撲鼻而來。
  
  閔蒼風早就聽見了她的腳步聲,他沒回頭,一邊忙著手邊的工作,一邊笑著回答道:「幫我維持這棟公寓環境的老太太是個美食享受主義者,她堅信如果所有人都可以像她一樣享受美食,適時來一塊香甜的糕點,這個世界上會少了很多無謂殺戮,所以只要我在倫敦的時間,我的麵包櫃裏永遠都有加了不少奶油的英式吐司,還會有司康餅和她親手做的果醬,有時候是草莓醬,有時候是野黑莓,而這個帶著一點苦味的柳橙皮果醬是我稱讚過一次好吃,從此之後就成了常備品了。」
  
  聞言,傅擁五忍不住泛起一絲微笑,她想到自己從小就有四個爺爺的疼愛,所以,總是她稱讚什麼東西好看好吃,還不到隔天就會出現四份,而且好多東西都成為「常備品」,一直到她已經不喜歡了,爺爺們還是會繼續買來討她歡心,教她都不忍心澆他們冷水。
  
  這時,閔蒼風剛好端著盤子回頭,恰好看見她巧笑嫣然的臉蛋,有一瞬間,他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一樣不能動彈,心中的悸動強烈得幾近震撼。
  
  脫去了一身冰冷的黑色,她看起來比他想像中還要柔弱,被水弄潮的長髮披散在雙肩上,對她而言過於寬大的男性浴袍將她的身子襯托得更加纖細,領口露出她泛著紅潤的雪白乳溝,隨著呼吸的起伏透出勾人的媚態。
  
  「餅是要給我的嗎?」她以目光瞥了瞥他手裏其中一隻白盤,原本不覺得肚子餓,但聞到撲鼻的奶油香之後,她才發現自己比想像中饑餓。
  
  「對。」閔蒼風很快就反應過來,快得沒教她發現自己的失態,他將盤子放在小吧台桌上,替她拉了張高腳椅,自己也跟著一起在她的對面落座。
  
  傅擁玉拿起刀子切開司康餅,塗上了果醬,咬了一口品嘗之後笑道:「像這樣的美味,我會不吝惜多稱讚幾次,那你想是不是就會有十輩子也吃不完的果醬被擺在櫃子裏了?」
  
  「會,絕對會。」他大笑出聲,不斷地點頭,「費文太太絕對會為了你的讚美鞠躬盡瘁,使盡畢生的絕活。」
  
  傅擁玉又咬了一口餅,故作漫不經心地品嘗著,其實,他沉厚的笑聲讓她的心跳像鼓聲一樣咚咚地作響著,每一聲,都震進她心坎兒裏的最深處,震得她連指尖都發麻了起來。
  
  「你的身手很好,看起來武術造詣並不淺。」她不會天真到以為他的身手好,只是單純地練過空手道或柔道。
  
  「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他聳了聳肩,一副對她的稱讚不以為意的樣子,「武術的基礎確實很重要,不過如果想要功力進步,最好有一票厲害的兄弟跟自己打架,打多了,武功不知不覺就好了。」
  
  他從小就跟像龍齊、冷子淵這種厲害得像怪物一樣的人長大,想要身手不好也很難吧!
  
  「那我沒有兄弟跟我對打,我豈下是一輩子都不會進步了?」她沒覺得他謙虛,反而覺得他說這種話是在踩她痛處。
  
  聞言,他笑著搖頭,淡淡然的,「女人的武術不需要好,如果她的男人夠愛她,會拚了命的保護她。」
  
  有一瞬間,像是有一根羽毛飄上她的心湖,激起了很淺的漣漪,非常的微弱,但她就是能夠感覺到。
  
  她拿起刀子,在司康餅的另一邊塗上鮮奶油,分成幾口吃完了它,緩慢地開口,漫不經心的語氣彷佛只是隨口問問:「除了保護之外,你會如何對待一個自己很喜歡的女人?」
  
  「有多喜歡?」他沉銳的眸光盯著她的唇,同樣是糕餅的碎屑,沾在她的唇畔看起來就特別美味。
  
  「就......很愛她。」
  
  「有多愛?」
  
  「你......」傅擁玉惱火地瞪了他一眼,覺得他似乎存心要戲弄她,但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還是深吸了口氣,把那口氣給吞忍了下來,「當然是很愛、很愛,愛到你沒有她會不想活,愛到可以為她賭命,失去一切都無所謂,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比她更重要。」
  
  「你所說的這種愛情聽起來很危險。」他失笑不已。
  
  「我只是假設,你會如何對待她呢?會......用什麼方式抱她呢?」
  
  「那是我跟那位女子之間的事,跟你好像沒有任何關係。」他勾唇一笑,立刻就看見她嬌顏一沉,起身準備走人,他伸手及時將她給按回椅子上,「幹什麼急著走呢?我只說跟你沒關係,但沒說不告訴你呀!」
  
  「我現在不想知道了!」
  
  「但我現在想告訴你了。」
  
  「我不想聽,你說得對,這跟我半點關係都沒有。」她氣呼呼地說完,想要起身卻拗不過他強悍的力道,仰起美眸,抿著唇火大地瞪他。
  
  閔蒼風斂眸笑視著她,眸底泛著溫和的光芒,「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讓我想要為她賭命,但我說過要回答你這個問題,我可以為你好好想一下。」
  
  「要想多久?」
  
  「那就要看你想知道多深入,想要多貼近真實。」
  
  「當然是越詳盡越好。」
  
  「有些細節很難詳盡說明。」
  
  「那就做給我看!」
  
  「對手呢?總不是教我一個人自己演戲吧!」他笑著搖頭,「那太可笑了,恕我拒絕。」
  
  「那就在我身上做!」
  
  「每一個細節?」
  
  「對,每一個細節,你都可以在我身上做!」
  
  「我看你的酒意似乎還沒全醒。」他四兩撥千斤,輕笑了起來。
  
  「你真的沒有......就真的沒有對我動過一絲邪念?連一點點都沒有?」她氣呼呼地質問,心裏不太願意接受自己可能比想像中沒行情的殘酷現實。
  
  「其實有。」
  
  他抬起眸,灼熱的目光像是盯住老鼠的毒蛇,張開口,以輕沉的嗓音說出了真正的答案。
  
  剛才不回答她,是因為他心虛。
  
  「你再說一次。」她顫著聲,心跳得飛快。
  
  他沒回答,直接以大掌按住她的頭,湊唇吻住了她,在她的唇間,他嘗到了果醬的甜、奶油的濃,以及司康餅的香,而除此之外,還有一種獨屬於她的馥鬱芬芳,他狠狠地吮吻那兩片如花瓣般的唇,想要把她的一切占為已有。
  
  傅擁玉為他強悍的力道感到震驚,她以為自己會被揉成碎片,他陽剛的氣息卻又像羽毛般不安分地輕撓著她的心口,一陣陣地,酥麻進她骨子裏。
  
  他的吻更加地深入,但骨子裏騷動的靈魂卻在嘗過甜頭之後,變得更加不安分,驀地,他有力的長臂一抬,將她整個人拉了上來,跪坐到吧台桌上,沒來得及移開的杯盤被擠了下去,一時之間,清亮的破碎聲充滿了這個空間。
  
  沒料到他的擁抱如此激烈,傅擁玉驚呼了聲,想要掙脫他,得到一點緩衝的空間,卻在下一刻被按向他,柔嫩的雙唇被狠狠地蹂躪著。
  
  但令她心慌意亂的並不是疼痛,而是從他身上源源不絕傳到她肌膚上的溫度,那溫熱的感覺不斷地浸潤她,讓她不由自主地輕顫著。
  
  「我嚇壞你了嗎?」他放開了她的唇,柔聲輕語著。
  
  她搖搖頭,不想承認害怕,不願讓他知道她的膽怯,「我沒事,只是不習慣,對於這種事......我很陌生。」
  
  他沒開口,揚唇淡淡地笑了,放緩了動作,大掌輕撫著她微熱的臉頰,輕吻著她,另一手則探進她的浴袍之內,握住了一隻豐盈的嬌乳,以兩指輕撚著她瑰嫩的乳尖,立刻惹起她的呻吟。
  
  「唔......」她沒喊出聲,但身子有一瞬間明顯的僵硬,像是有電流竄過她的血脈之中,但舒服的感覺讓她完全不想避開。
  
  她為自己的淫蕩感到羞恥,因為她竟然想開口要他多碰一點。
  
  「很舒服,是嗎?」他笑說道。
  
  就在這同時,他又加入了另一手,以手心承住她嬌乳的重量,慢慢地加重揉捏的力道,以虎口夾住頂端的莓蕊,與另外一邊同樣步調地玩弄著,下片刻,微微敞開的浴袍之中,隱約可以窺見嫣紅繃俏的兩枚乳蕊,像櫻花似地將她雪白的乳房點綴得嫵媚極了。
  
  「唔嗯......」她咬著唇搖頭,臉上的紅暈就像染了困脂般動人。
  
  他輕笑了聲,並不介意她的否認,張嘴湊含住她胸前一隻櫻花色的莓蕊,仿佛想從那顆小果實吸出甜美的汁液般,不時地以牙輕咬著。
  
  「別......」她抗拒著,但態度卻一點都不堅定,一絲絲酥麻的快感不斷地鑽進她的心坎兒裏,讓她的小腹微熱著,在這個時候,被他齧咬的疼痛已經微不足道了!
  
  閔蒼風的大掌探進她的雙腿之間,那私密誘人的禁地被單薄的底褲所包覆著,看起來更令人想要一探究竟,深入地、放肆地褻玩,直到她放棄所有的矜持,出聲討饒為止。
  
  起初,他愛撫著她細嫩的大腿內側,緩慢地逼近底褲的邊緣,在慢條斯理地品嘗她的顫抖之後,他探進她的底褲之內,長指觸碰到她因為淋過浴而仍有些濕潤的柔軟恥毛,但當他再深入時,感覺到另一種不同於水氣的濕潤藏在她瑰嫩的花瓣之中,引誘著他做更過分的事情。
  
  而他也確實照辦了!他玩弄著她幼嫩的女核,在一次次的撚揉之下,那小巧淫媚的核蕊開始變得濕潤而且多汁,撐開了羞澀的花苞,讓他更加順利地可以深入褻玩。
  
  先是一根手指,再來是第二根,逐一地擠進她水嫩的花穴之中,抽插著她濡著蜜糖般的狹縫,劍弄著她逐漸充血的柔褶。
  
  傅擁玉緊捉著他肩上的衣料,緊緊地揪著,卻無論她多麼用力,湧聚在她胸口的熱潮仍舊像是快要爆炸一樣,越來越教她難以忍受。
  
  卻在這時,他抽回褻玩的長指,隨即盈上的空虛感覺教她更加難以忍耐,就像是她的身子裏藏著野獸,此刻正因為不滿足而騷動不安。
  
  「到床上去。」說完,他將她抱進懷裏,就像是在抱著剛出生的小嬰兒般疼愛嬌寵。
  
  一路上,他們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她輕喘著,渾身微顫,本來以為他很冷靜,沒有一絲毫因為欲望而有反應,但當她碰觸到他昂藏的軀體時,才感覺到他跳得十分強而有力的脈動知道他並不冷靜,相反地,在他胯間勃起的男性象徵正抵著她,那賁張硬實的觸感教她心兒羞然。
  
  進了房內,他一腳勾上房門,像個易碎的寶貝般將她放在大床上,傅擁玉看著以深藍色為主調的房間陳設,那沉穩的調調一如這男人給人的感覺。
  
  他沒給她太多時間思考,幾乎是粗魯地扯掉身上的襯衫,只穿著一條長褲的高大體魄在一舉一動之間散發著性感的氣息,然後,長褲接著被脫掉,那修長的雙腿沒有一絲毫的贅肉,而在他胯間昂揚的欲望象徵更是......可觀。
  
  想到是那副結實的身軀要擁抱自己,傅擁玉差一點就不能呼吸,她怯怯地揚眸,看見他俯身覆落在她身上,斂眸沉銳地凝視著她。
  
  他拉下她的手,讓她握住他胯間熾熱的昂揚,當她柔嫩手心碰觸到他的那瞬間,一陣幾近高潮的戰慄泛過他的腰脊。
  
  「感覺到了嗎?就是這東西要進入佔有你的身子,這可憐的傢夥已經因為太想要你而痛得要命了!」
  
  傅擁玉有半晌不能呼吸,手心在發燙著,但是他賁張亢挺的男性卻更灼熱,就像是火一般要燙傷她的手心。
  
  她想要放手,卻被他給按住。
  
  閔蒼風笑著搖頭,分開她的雙腿,以昂揚的前端抵住她水嫩的穴口,那狹窄瑰嫩的花縫正不斷地收縮著。
  
  「它要進去的地方,是這裏。」他像是在引導著她,緩慢卻堅定地挺進她,那小穴兒像是有吸力般,緊緊地吸銜住他的陽剛。
  
  他不急著完全進入,只是淺淺地磨蹭著瑰嫩的入口,一手握住她飽滿的嬌乳玩弄著,另一手則探到兩人交合之處,撚弄著她被撐開的花核。
  
  一開始,傅擁玉感覺到被撕扯的疼痛,纖手緊握住他的昂揚,不敢放手,不願想像被他完全佔有會是多麼痛不欲生。
  
  但隨著他一次次撥弄,疼痛漸漸地和緩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安分的渴望,她無助地呻吟著,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那想要被他完全侵犯佔有的欲念就像被水浸潤的墨色,在她的心裏不斷地擴散。
  
  「還是不肯放開嗎?」他附唇在她的耳畔輕語著,好幾次,那歙動的唇瓣都故意碰觸她柔軟的耳垂,「不相信我可以讓你更快樂嗎?」
  
  他溫柔的耳語每一個字都像是甜美的餌食,引誘她上鉤,終於,她再也忍不住內心最本能的渴望,鬆開了對他的枷鎖,讓他完全貫穿她的身子。
  
  初一瞬間的疼痛讓她不自主地喊叫出來,但他沒給她太多的時間後悔,開始一次次深入而且猛烈的抽送,越來越快,像是失去控制的猛獸般,貪婪無饜地不斷索求。
  
  他們沒有太多的話題可以談論,越來越喘促的呼吸聲是他們最好的交談,讓他們可以完全瞭解對方的欲望有多麼急切。
  
  傅擁玉感覺自己融化了,與他緊緊地結合成一體,她再也不能思考,只能無助地、狂歡地感受這個男人在她體內的存在!
  
  當高潮來臨之時,她不由自主地哭喊出聲,弓起嬌軀,求著他要饒,敏感緊繃的身子已經不能再承受更多的快感。
  
  已經數不清在她美妙的花穴之中來回了幾次,經過了多少時間,但閔蒼風清楚的是每一秒鐘對他而言都是極致的喜悅,他再也忍捺不住發洩的衝動,埋首開始一陣狂烈的抽送之後,大掌按住她的俏臀,深深地埋入她腫脹瀲濫的花穴之中,激射出火燙燙的欲焰。
  
  從那一晚起,他們幾乎有整整兩天的時間沒出過大門半步,其間,費文太太來過一次,但閔蒼風只讓她在門口放下帶來的食物就要她先離開。
  
  他們就像竊賊似地偷偷摸摸把兩大袋的食物偷抱進來,他們的行動非常小心翼翼,沒讓前腳才剛離開的費文太太有機會看見只穿著一條短褲的他,以及只套著一件寬浴袍的她。
  
  他們只花了很短的時間準備簡單的食物,然後在床上享用這些「戰利品」,但有更多的時間,是他在品嘗她的滋味,而她也在不知不覺之中熟悉了他每一寸軀體烙在她肌膚上的感覺。
  
  但總是不夠......在激情的擁抱之中,他們不斷地在喘息呻吟,卻又像是在歎息,因為無論再多次的魚水交歡,總是教他們感覺不夠,本能的欲望讓他們想向彼此討取更多。
  
  或許,就算讓對方的骨血都與自己融成一體,只怕那空虛的饑餓感覺還是不能夠被滿足吧!
  
  所以他們只能不斷地向對方索求,不斷地、不斷地,直到他們都找出可以解決的辦法為止,直到他們都感到滿足,不再需要對方為止......
 
 
第三章
  
  最後,他們並沒有找出解決的辦法。
  
  一直到今天早上,離開床鋪時,他依舊是滿心的戀戀不捨。
  
  只是看著她嬌美的睡顏,他的下半身就開始有了騷動,想要吻醒她,放肆地、狂熱地擁抱她,直到最後一絲力氣用光為止。
  
  一連幾日的陰霾,終於在今天早上有了一點改變,迎面而來的冬風依舊濕涼,但灰色的天空烏雲飄散,湛藍的天空在雲層之後若隱若現,宛如害羞的少女般令人見之猶憐。
  
  但無論他對她多麼依依不捨,主子交代的正事還是必須要辦。
  
  那天,他得到的任務就是保護徐啟華可以平安離開倫敦,因為「牧風島」已經發出了通告,要道上的人都識趣一點,千萬別出手保徐啟華,否則就是跟他們「牧風島」過不去。
  
  所以,龍齊吩咐他必須以個人名義行事,雖然他們心裏都知道這個徐啟華不是好人,但是也不知道是哪裡生了好狗運,徐家在數十年前曾經幫過龍家,前陣子徐家的本座親自登門拜訪,要龍齊無論如何都得保住徐啟華一命。
  
  因為是以個人名義辦事,不能動用「黑門」的一兵一卒,否則對傅家難以交代,但那並不代表他一個人就辦不成事。
  
  「閔爺,您交代的事情都辦好了,就等著您一句吩咐。」俱樂部的經理笑著定過來,低沉的音量恰如其分。
  
  「嗯,把他送走吧!能有多遠就送多遠。」
  
  「是。」經理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這時,俱樂部的擁有者,熟悉的朋友都叫他老瑞休,已經年屆七十的敦胖身子絲毫看不出遲緩的樣子,他從另外一扇門走進來。
  
  「蒼風,既然你要做的事情已經辦完了,那就過來陪我們這些老朋友喝幾杯,我特地要人開了幾瓶珍藏的好酒要跟你喝個過癮呢!」
  
  說完,老瑞休不管他是否答應,半是邀約半是強迫地把閔蒼風拖到另一邊的起居室,在那裏面已經有好幾個老朋友在等著,每個人說起來都算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閔蒼風沒再推辭,知道自己確實應該跟這些人好好喝一杯,要不是他們的幫忙,也下會那麼快就找到徐啟華,並且順利地將他送出英國。
  
  他揚起一抹燦爛的微笑,接過侍者遞上來的酒杯,走入這群老朋友之中,與他們熱絡寒暄了起來。
  
  如果人脈就是金錢,那他絕對是坐擁金山銀山!
  
  不過,這可不是憑空得來的,老祖宗有句話說得好,「肋人為快樂之本」,閔蒼風覺得這天底下再也沒有比這句話更中聽的諺語了!
  
  他向來不吝於在別人有需要的時候給予幫助,幫了人之後,確實很容易得到快樂,尤其在對方「知恩圖報」的時候,會更教人發現助人的快樂真諦。
  
  *********
  
  白色的落地窗外,藏在灰色烏雲之後時而露臉的藍色天空,一如她此刻曖昧難懂的微妙心情。
  
  傅擁玉白淨的臉蛋依舊掛著難以親近的冷豔表情,纖瘦的身子仍被純粹的黑色包裹住,只有在斂眉抿唇之時,微微地透出難得一見的嬌羞,那當然不是因為她面前這些人的緣故,而是在她被一張斯文俊秀的男人臉龐給占去了全部的心思,昨兒個夜裏,他有力溫暖的懷抱仿佛還烙在她的肌膚上,似乎會成為她永生都難以抹去的痕跡。
  
  「小姐。」劉秉喚了聲。
  
  「嗯。」傅擁玉悶哼了聲,嬌麗的容顏依舊是一派冷然,「如果你們的目的是捉拿我回去跟幾位爺爺交代,那就死心吧!在我還沒完成要做的事情之前,我絕對不會回牧風島。」
  
  英國人一直都是綠地的擁護者,大大小小的公園遍佈整個倫敦市,在閔蒼風的寓所前就有一個小公園,她一腳踩在綠色的草皮上,試著它的柔軟度。
  
  「不,那天小姐誤會了屬下的意思,幾位老爺派我們幾個人來倫敦,不單純是為了要請小姐回島上,而且也是為了幫助完成小姐想做的事。」
  
  「爺爺他們--」
  
  「是的,老爺們和小姐同時得到消息,知道徐啟華人在倫敦,他們幾位老人家怕小姐一個人會鬥不過他,所以特地要我們過來幫忙。」
  
  「那......事情進行得如何?」
  
  「有高手介入,對方帶走了徐啟華,據可靠的消息指出,徐啟華應該會在今天被送出英國。」
  
  「是誰?」
  
  「是『黑門』的閔蒼風,他派手下把人給帶走了!」
  
  「閔蒼風?向來都沒聽過這男人在管事,我還以為他是閒人一個呢!他為什麼要出手救人?牧風島早已經向各門各派打過招呼,說徐啟華咱們要了,誰也不准出手千預,否則就是存心與牧風島作對,『黑門』當然也沒吭聲反對,時至今日憑什麼出面與咱們過不去呢?」
  
  「這一點屬下們不清楚,但是,有一件事情小姐不能不知道。」
  
  「你說吧!我聽著。」她繃著俏顏,語氣冰冷,想到有人跟自己作對,心裏就悶到極點。
  
  「前兩日,出手幫助小姐甩掉屬下跟隨的男人,就是閔蒼風本人。」在傅家待了不算短的時日,劉秉見識過的人當然也不少,閔蒼風雖然不常露臉,但是他在道上的名氣也算不小,很多在臺面上的大人物都相當挺他。
  
  一瞬間,傅擁玉的腦袋一片空白。
  
  「不可能!」她斷然地否定,嬌嗓之中充滿了抗拒。
  
  她定定地看著劉秉,想從他的眼神之中看出說謊的心虛,但她失望了,心裏也覺得自己可笑。
  
  她竟然為了一個才認識不到三天的男人,懷疑跟隨自己多年的護衛,劉秉向來是對她忠心耿耿的,絕對不會拿她的安危開玩笑......
  
  *********
  
  傅擁玉不知道自己為何還要留在這間公寓。
  
  或許是因為她打從心眼兒底不願意相信他就是閔蒼風,那個出手救走徐啟華的男人吧!
  
  她想要證明他不是,而他也最好不是!
  
  傅擁玉沒有開燈,站在窗邊的角落,看見閔蒼風下了車,在路燈的照映之下,她可以將他帶著笑意的俊臉看得一清二楚。
  
  他當然可以得意地笑了!傅擁玉諷刺地心想,在這場競爭之中,他是個大贏家,當然是滿面春風,不可一世了!
  
  閔蒼風下了車,轉頭仰望寓所的窗,原本以為會看見燈光暖暖地亮著,卻沒想到只看到了一片漆黑。
  
  他心下一驚,幾乎是飛步地沖上樓梯,以最快的速度開門。
  
  傅擁玉聽見開門的聲音,緩慢地回眸看著門口,正好與他焦急的眸光對個正著,她抿著嫩唇,看著他的神情仿佛這個男人不過是陌生人。
  
  「我以為你走了。」他松了口氣,露出了笑容。
  
  「在跟你把話講清楚之前,我不會走。」她淡淡地說道,身上一色的黑幾乎與室內的黝暗融為一體,「我必須代替傅家向你要個交代,閔蒼風先生。」
  
  她話落的那一瞬間,室內的空氣仿佛凍結了般,閔蒼風渾身一震,臉色有些微的蒼白。
  
  「你知道了?」他沒想到衝突會發生得那麼迅速,唇畔泛著苦笑。
  
  「傅家請求道上兄弟賞臉,不要插手管傅家與徐啟華之間的恩怨時,『黑門』並沒有提出異議,為什麼現在又出爾反爾,說話不算數了?」
  
  「『黑門』沒有出爾反爾,徐家的先人曾經給了龍家一個人情,所以這次我是代替龍齊門主,以私人的立場出手的。」
  
  「說的倒好聽。」她冷笑了聲,「把他交出來。」
  
  「人我是不可能交出來了!徐啟華已經在我的安排之下,被偷渡出境,現在或許在一個不知名的小島上享受著碧海藍天,過著舒適愜意的生活了!」
  
  「舒適愜意?他不配!」她咬牙切齒,一臉憎惡,「你一定知道他在哪裡,快告訴我!」
  
  「恕我難以從命。」他定定地看著她,平靜的眸色之下掩藏著一絲火光,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跟她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話聲甫落,她抄過手邊一座小臺燈揚手朝他砸過去,卻被他巧妙地避開。
  
  落地的破碎聲在闐黑的空間裏顯得特別刺耳,傅擁玉出手朝他攻擊,每一招都淩厲得像要致他於死一樣。
  
  閔蒼風已經很刻意在閃躲,不想與她正面衝突,冷不防地,他揚起手,以為她會出招抵擋,卻沒料到直接擊中她太陽穴的位置,那落下的力道之猛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沒想過要下那麼重的手,很痛嗎?」有生以來,他從未像此刻如此慌張過。
  
  他想要接近她,檢查她的傷勢,卻被狠狠地揮開。
  
  「別讓我再見到你!不然我一定會殺了你,一定會殺了你!」低吼的同時,她的耳膜還是嗡翁作響,就像是快要聾掉一樣。
  
  好痛!她的太陽穴不斷地傳來該死的疼痛,她咬牙切齒,不敢相信他竟然下那麼重的手!
  
  然而,在她心底深處的隱隱作疼,比被打的地方還要令她難受!
  
  他溫存的輕喃仿佛還在她的耳邊縈繞,在他們纏綿之時,他是如此呵護地愛撫著她,那些記憶都還新得像剛烙上的印記,在她的心裏熱燙著。
  
  但好痛......因為曾經是如此地被溫柔對待,所以被打傷的臉頰就更加地疼痛起來,痛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別再出現在我面前,否則--」心口的一陣揪痛讓她再也說下下去,她咬咬牙,揚眸恨視了他一眼,匆匆地抄起背包,奪門而出。
  
  就算只是多一秒,她都無法再繼續待下去了!
  
  閔蒼風最後一眼看見的是她的深惡痛絕,她看他的怨恨眼光,竟然比一把刀插在他心上還要疼痛。
  
  他想張口喊住她,卻只是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半個字都說不出口。
  
  反正她一定不會相信。
  
  她絕對不會相信他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只為了能夠彌補她,只要能夠稍減她的疼痛,就算是要剜了他的心,他只怕都甘之如飴吧!
  
  反正,這顆心留在他的胸腔裏也沒什麼意義了,從今以後,也只是多了為她犯疼的毛病罷了!
  
  *********
  
  希斯洛機場的大廳裏人來人往,有人是腳步緊張地準備趕飛機,有人則是依依不捨地來送親朋好友,也有人才剛剛抵達,高興地投入了親人的懷抱。
  
  既然已經知道沒辦法將徐啟華帶回牧風島,傅擁玉昨天與大爺爺通過電話,他要她無論如何都先回去再說,至於結婚的事情,他們已經決定不會再逼她,至於原本談定要與同樣也是轉型開跨國公司的鴻虎幫繼承者相親一事,也全都不算數,雙方說好了她回去之後,如果有深入交往的意願再說吧!
  
  所以眼下她沒有任何理由留在英國不回去,而現在的她一身疲憊,只想要回去牧風島好生休養一陣子。
  
  傅擁玉在隨扈的護送之下進了機場,一切的手續早就辦好了,就等著坐上飛機回牧風島。
  
  忽然,她看見了熟悉的高大身影,轉眸定睛,看見了閔蒼風,他一身的輕裝簡便,幾個來替他送行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看樣子擁有「黑門」成員的身分讓他挺吃香的嘛!
  
  「小姐,時間到了,咱們該上飛機了。」劉秉在隨側出聲說道。
  
  「嗯。」她點點頭,再看了閔蒼風俊挺的側顏最後一眼,那一瞬間,在她瞳眸深處泛映著光芒,分不清楚是眷戀或是憎恨。
  
  或許兩者都有吧!
  
  如果,這男人不曾讓她心動過,或許在她心底對於他所做所為的憎恨就不會加倍強烈,可以把他當成一般的敵人對待了!
  
  他們之間所有共用過的甜蜜,在那一瞬間都變成了猙獰的傷口。
  
  那天,他打在她臉上的傷有多痛,她的心就有多難受!
  
  傅擁玉深吸了口氣,不允許自己再胡思亂想,轉身離開。
  
  閔蒼風眼角餘光瞥見了一縷熟悉的纖影,他轉眸定定地看著女子的背影,是她!真是神奇,只是背影就讓他的心裏篤定那名女子就是傅擁玉。
  
  無數次的擁抱,早就讓他將這個女子的每一寸細微都深記在腦海之中,只怕是他窮餘生也不會忘記的吧!
  
  他們在一起得太快,卻也同時分離得太過倉卒,還有好多話、好多事,他們都沒有機會一起共同享有了!
  
  但分開了也好,他根本就沒辦法忘記那一天,雙方打鬥時,他的掌刀不慎落在她臉頰上的狠勁,他絕對不會因為自己不是存心傷害她,就輕易地原諒了自己,因為,他根本就不該動手的!
  
  那天,打在她臉上的傷有多痛,他的心就有多難受!
  
  趁他們還能分開時,就這樣散了吧!
  
  「蒼風,該上飛機了,有空再多來看看我們這些老朋友,如果你遇上麻煩,捎個訊兒過來,我們這些老哥兒們一定隨時都能幫上你的忙!」體型微胖的老瑞休呵呵地笑說道。
  
  「謝啦!我不會客氣的。」他笑著回答,接受了幾個老朋友的擁抱之後,再張目尋找,已經完全失去了她的蹤影。
  
  他笑歎了口氣,帶著似有若無的苦澀神情與淡淡的思念,轉身,從另一個方向,離開。
 
 
第四章
 
  很多人都喜歡計畫人生,但人生的無常卻總是教人計畫趕不上變化。
  
  炎炎夏日的京都,那晴朗的天空總是藍得教人炫目,躲在那綠色樹梢後的雲朵也總是雪白無瑕,軟呼呼的像棉花糖般,教人險些忘了在豔陽下的空氣是熾熱的,蒸得讓人每一寸毛孔都可以感受到那狂飆的高溫。
  
  但在這種炎熱的天氣,熱氣悶得散不出去的京都盆地之中,那些老頭們就是可以覓得一塊清靜之地,也難怪他們敢在這種鬼天氣之中,把各方黑道人馬召集來此,也不怕這些危險分子一個耐不住炎熱,火爆地打起來。
  
  兩路大樹夾道的綠蔭小路上,囂張的蟬叫聲幾乎淹沒了嬰兒車輪子轉動的聲音,傅擁玉推著車子,緩慢地散著步,希望可以把女兒給哄睡。
  
  她這小妮子就像天生的好奇寶寶,那一雙又圓又黑的眼睛總是四處張望,對於見到的每個東西都感到興趣,相較於她的不安分與好動,別的嬰兒的動作在傅擁玉眼底都乖巧到幾近緩慢。
  
  這小傢夥就是她人生裏最大的「無常」。
  
  從英國回到牧風島之後,她好像忽然清醒一樣,才發現自己做了一件多麼愚蠢的事,竟然不顧後果,跟一個幾乎算是陌生的男人發生關係。
  
  所以,老天爺好像是為了報應她的愚蠢,真的讓她懷了這個已經拗了她半個下午還不肯午睡的小妮子!
  
  「呀呀答......」嫩嫩的童音正在說著無意義的音節。
  
  傅擁玉已經很習慣這個小鬼自言自語了,想到爺爺們在得知她懷孕之後,一個個大受打擊的模樣,向來就有高血壓毛病的三爺爺還到專屬醫院去住了一段時日,四爺爺則是請了心理醫生回來替幾個兄弟開導一下。
  
  後來,他們終於消化了這個「打擊」,只求她告訴他們孩子的父親究竟是誰,一個個咬牙切齒的模樣好像想宰了那個染指他們寶貝孫女的臭男人。
  
  但她鐵了心沒告訴他們說究竟是哪個男人留了這個種,就當做這小娃兒是童話故事裏的桃太郎,不小心讓她撿到了,所以她就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把這顆桃子生下來,乳名就取作小白桃。
  
  本來,她以為這孩子出生之後會落得媽媽不疼,爺爺不愛的地步,沒想到這妮子生得還挺討人喜愛的,沒多久就讓幾個曾爺爺忘記她的父親是被他們恨得牙癢癢的「臭男人」。
  
  再次確定她女兒沒有半點睡意之後,傅擁玉很沮喪地抬起頭,望著已經走了一大半的鋪石路,沒預料到會見到閔蒼風的出現!
  
  閔蒼風揚起一抹淺淺的微笑,先看了看躺在嬰兒車裏的孩子,然後再抬眸看著她,有一瞬間,映在他黑眸深處的笑意溫柔得教人心碎。
  
  一陣微風襲來,為京都熾熱的天氣添了一絲舒暢的涼意,傅擁玉瞪著面前的男人,細緻如玉琢般的嬌顏充滿了陰霾,如果能夠把這個男人卸成八塊,她絕對不會客氣的只砍成七塊!
  
  那陣風從她的指尖拂過,吹到了他的身畔,揚動了他的襯衫下擺,閔蒼風一動也不動地直視著她。
  
  就在分別一年又六個月之後,她又出現在他面前,光看她瞧著他的眼神,讓他十分篤定,這女人對他有深仇大恨,如果可以把他砍成八塊,她絕對不會手下留情只分成七塊!
  
  「你來這裏幹什麼?」她硬著聲說道,這棟日式的屋宅是屬於傅家的,除了受邀的客人之外,閒雜人等絕對不允許進入。
  
  「來這裏當然是為了辦正事。」他從胸前的口袋拿出了一張精緻的小卡,那是今次參與商會的人才擁有的通行證。
  
  「我還以為『黑門』的勢力已經夠廣,財源已經夠多,不需要過來跟我們這些小人物們分一杯羹了!」
  
  「永遠也不會有人嫌錢多,更何況這次老爺子們的提議讓『黑門』裏許多主子輩的人感興趣,所以我們沒道理不過來參加這次盛會。」
  
  「我不以為爺爺會歡迎你們。」
  
  「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敵人,這是永遠不變的道理。」閔蒼風微笑,明白傅老爺子們江湖上行走久了,自然懂得是非利害關係,與「黑門」為敵,對「牧風島」半點好處也沒有。
  
  更何況這次的跨國計畫如此龐大,能多個幫手自然是件好事。
  
  傅擁玉看見他說話的同時,眼光落在孩子身上,她平靜地沒有反應,想當做今日與他的相遇不過是萍水相逢,擦身錯過了,就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
  
  「孩子多大了?」他笑著問,看見女娃兒也同時在對著他笑。
  
  「剛滿七個月。」
  
  「真可愛的女孩,長大了一定像你是個美人胚子。」他與女娃兒四目相對,驀地,小女娃綻出一抹恨不得甜死人的微笑,瞧得他心都忍不住快融化了,讓他忍不住脫口而出,「我可以抱抱她嗎?」
  
  傅擁玉有一瞬間的遲疑,最後點了點頭,「可以,只要她肯讓你抱的話,我沒有意見。」
  
  她抿起嫩唇,看著他笑著張開了雙手,要抱起小白桃,只見那張小臉充滿遲疑,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了母親一下,最後還是乖乖地讓他給抱進懷裏。
  
  「真可愛的小東西。」閔蒼風讓她的小手握住一根長指,那過分白皙的嬰兒肌膚更顯出他男性手背的粗獷紋理。
  
  「不小了,她現在已經有七十公分高,醫生說她在嬰兒排行榜裏面已經有前十名的實力,在學會走路之前,她最好不要再長高,否則我怕自己會抱不動她,說不定會抱到手斷掉。」傅擁玉冷哼了聲,正好對上女兒一直望著她的可愛眼神,大概是發現母親在說自己,撒嬌似地綻開笑臉。
  
  閔蒼風轉眸看著傅擁玉,在看見女兒的笑臉之後,只見她原本冷淡的臉色立刻變得和緩,但還是沒好氣地撇了撇唇角,對著嬰兒稚氣的小瞼嗆聲道:「對啦!就是在說你啦!還笑?!」
  
  看見母親在跟自己說話,小白桃手舞足蹈,笑得更開心了!
  
  「你們母女兩人的感情真好。」他忍不住笑歎道,弄不清楚在心裏微澀的滋味是羡慕還是護嫉。
  
  「好?哪裡好?我跟她沒交情啦!」說著,她瞪了女兒一眼,發現她還是像只小狗般哈哈地笑著,以為母親在跟自己玩遊戲。
  
  「在我眼底看來,你們的感情就是很好,好到讓我羡慕這孩子的父親,他真是全天底下最幸運的男人。」他輕笑了聲,眸色黯然。
  
  「那不關你的事。」傅擁玉硬著聲說道,刻意淡然的目光停留在女兒身上,看她一會兒摸著他的臉,一會兒把小臉靠在他的肩上,一會兒又用著無牙的小嘴咬著他的臂膀,俯瞰著石子地,好奇地目測著自己離地的高度。
  
  「是不關我的事,但你們一定可以過得很好的,是不?」他銳利的眸光筆直地盯著她,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還是會為了她而心動,竟然還是希望她過得快樂,就算要陪著她走完這輩子的男人並不是自己也無妨。
  
  他說這些話是在試探她嗎?
  
  該死的!他應該要知道自己是孩子的父親才對!
  
  但他不知道!為了要生養小白桃,這些日子以來她受了一堆苦頭,這些他也全都不知道!
  
  聞言,傅擁玉心口窒了一窒,顫著唇想開口說自己當然會過得很好,但是,把孩子生下來的痛,餵養孩子的辛苦勞累,在這一瞬間爆發開來。
  
  冷不防地,她一腳往他的下盤踢去,心裏氣惱得管不了女兒還被他抱在懷裏,發洩似地一昧攻擊著他。
  
  「你這個可惡的男人!可惡!可惡!」
  
  「你為什麼突然打人?住手!」閔蒼風非常小心地護住懷裏的小白桃,不讓她受到半點傷害,卻也因此捱了傅擁玉幾個拳腳。
  
  「我就是要打你,不讓你也痛幾下,我不甘心!」
  
  「不要打了!小心你的女兒!」閔蒼風在心裏暗咒,她這個瘋婆娘,就算他們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也不需要讓自己的女兒也蹚渾水吧!
  
  「我的女兒?!她就不是你的女兒嗎?反正你的身手不是很厲害嗎?你最好給我保護好她,不然我就跟你算帳!」
  
  她越說心裏越氣,要不是女兒還被他抱著,她一定會狠狠一拳打爛他那挺直的鼻樑,一腳踢斷他的命根子。
  
  她明明就不是哀怨的棄婦,也不允許、更不想承認自己是個棄婦,但是此情此景卻讓她恨不得棒打他這個薄情郎!
  
  「你在胡說什麼?」閔蒼風單手抱住寶寶,揚起另一隻長臂擋住她的長踢,雖然接下了攻勢,但是她的力道之狠,還是讓他忍不住痛得咬牙。
  
  但在他的眸光深處,卻簇動著詭譎的笑意。
  
  「你竟然還敢擋我?你這男人難道不覺得心虛嗎?你做錯事,難道就不覺得心虛嗎?如果你夠有良心的話,就應該好好站著讓我打!」本來,她已經決定忍下這口氣,就當做兩人今天的相遇不過是偶然,只要她不說,他就永遠都不會知道小白桃是他的女兒。
  
  然後,他繼續走他的陽關道,她過她的獨木橋,但是她只要一想到要把小白桃獨力撫養長大,想到他不必負半點責任,以後說不定還會娶別的女人生其他的小孩,她就嘔得想要殺人!
  
  為什麼她就必須如此辛苦?一個人可憐兮兮的把孩子撫養長大?
  
  為什麼她當初要決定生下他的孩子?!如果一切重來,如果一切都可以重新來過的話......該死!她還是會決定要把小白桃生下來啦!
  
  他擒住她一隻纖細的手腕,無論她多用力想抽回都不放開,俯眸與她四目相對,幾乎要抵住她俏挺的鼻尖。
  
  「把話說清楚,她真的是我的女兒?」
  
  傅擁玉抿起了嫩唇,別開充滿怨念的美眸,反倒半個字兒都不說了。
  
  「把孩子還給我。」雖然她根本就不想開口跟他說話,但寶寶被他抱在懷裏,她也只能開口把孩子要回來,
  
  不過......那個小叛徒!明明就是個要睡覺的時候就會鬧彆扭的小孩,竟然睡了,而且還在他的懷裏睡得那麼香甜,簡直教人無法原諒!
  
  雖然,他那堵寬闊厚實的胸膛她也不是沒躺過,確實是舒服得會教人上癮,被他擁抱的感覺很安心,仿佛只要在那個懷抱之中,就算是天塌下來都不需要擔心,沒想到她女兒小小年紀,倒是挺識貨的......慢著!
  
  傅擁玉低咒了聲,心想她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麼,那男人是他們傅家的天敵,無論他的懷抱再舒服溫暖,都不關她的事!
  
  當然,這也不關他們......不,是她女兒的事!
  
  「回答我的問題,現在大堂裏都是各方前來的道上兄弟,我想你應該不願意引起騷動才對。」他聳了聳寬肩,一臉只要她不介意,他當然也不會有意見的配合表情。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挑起秀致的眉梢,似乎非常篤定他不能拿她奈何的表情。
  
  「如果她不是我的女兒......」閔蒼風斂眸笑瞅了懷裏甜睡的嬰孩一眼,那溫柔的神情教傅擁玉忍不住覺得妒嫉,然後,他聳了聳肩頭,似乎已經在心裏有了篤定的答案,無論她承認與否都無所謂了,「當初我們分手得太快,如果再多給我們彼此一點時間,或許我就不會錯過了。」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們沒有正式交往過,當然也沒有所謂的分手。」她硬聲地反駁,一雙美眸卻因為他灼銳的盯視而心虛地別開。
  
  「我以為你應該有點喜歡我,才會跟我上床。」他唇畔泛起一抹淺淺的微笑,巧妙地掩飾了眸底不悅的陰沉,心裏責怪自己在機場那天沒想得太清楚,否則他也不會走得那麼決絕,「如果你告訴我有孩子的話,我一定會娶你。」
  
  「可是我絕對不會嫁給你!」說完,她想伸手抱回孩子,卻被他給閃開,讓她如晶玉般的瞳眸映著慍色,「你到底要不要把孩子還給我?」
  
  「至少等她醒過來,在她醒過來之前,陪我到那邊的石椅上坐一會兒,咱們有些事情該聊-聊。」
  
  「我們無話可說--」
  
  「別惹我生氣,我大可以把孩子抱走,不把她還給你。」
  
  「你不敢!」
  
  他挑起眉梢覷了她一眼,唇畔輕揚的淺淺笑痕,仿佛在警告著她不要想考驗他的耐心,他半點都不介意說到做到!
  
  「生女兒我也有一份,你不能一個人獨佔她。」
  
  「一份?你以為孩子是個西瓜,還真能剖開讓兩人平分嗎?」
  
  「我不管,如果不能平分,那就共用,我絲毫都不介意跟孩子的母親一起撫養,既然已經讓我知道她的存在,就不可能教我放棄她。」
  
  她在兩人之間拉開的距離,剛好讓他可以將她看得非常清楚,那頭原本及腰的長髮修短了一點,但是依舊閃亮如絲,如水瀑般披泄在她的纖肩上,柔美的身影依舊纖細,但是多了一絲從前沒有的腴嫩。
  
  「你的爺爺們知道孩子的父親是我嗎?」
  
  「不知道。」她搖搖頭,立刻一臉正色地警告道:「你不可以讓我爺爺知道你就是孩子的父親,絕對不可以,你記住了嗎?」
  
  「為什麼?」他很好奇想知道原因。
  
  「反正就是不可以!」她斬釘截鐵,一口回絕。
  
  「我不能知道理由嗎?」他伸出大掌執住她肩畔的一束青絲,那如絲緞般的感覺教他無論如何都摸不膩。
  
  他親昵的舉動讓傅擁玉心頭一赧,沒閃身避開,只是瑟縮了下,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努力地捺住心頭的狂跳,「你不需要知道理由,總之你不能說就是了!」
  
  「好,我明白了。」
  
  他微笑地點頭,看著她一臉嚴肅的表情,仿佛如果他不照她的話去做,就會發生天崩地裂的大事一樣,教他哪能夠不點頭答應呢?
  
  傅擁玉得到他肯定的答覆之後,明顯地松了口氣,露出放心的表情,在今天之前,她沒讓任何人知道孩子父親的身分,無論她的爺爺們如何利誘威逼,她就是不肯吐出半個字兒。
  
  或許是怕幾個爺爺把他給剁成八塊吧!
  
  說也奇怪了,她明明也恨他恨得牙癢癢的,怕是把他剁成八十塊或八百塊都難以洩恨,卻無論如何都不想讓爺爺們對他動手。
  
  所以,果然她還是很恨他。
  
  傅擁玉揚起美眸,直勾勾地盯住他俊挺的側顏,她果然恨這個男人恨到不親自動手宰了他,會心有不甘......
  
  *********
  
  京都大會散了之後的隔天,傅擁玉與女兒被送到了香港,就像是直送行李般被丟進了閔蒼風的住所。
  
  這個男人很沒天沒良地擁有一棟位置和環境都很良好的宅邸,傅擁玉恨恨地心想,忍不住想到就算小白桃要在這裏長大,也絕對不成任何問題。
  
  但眼前的重點不在這裏,而是在於她們被送來香港的原因!
  
  「傅老爺子們吩咐絕對不可以讓你們母女倆感到任何不方便的地方,所以依照你們在牧風島上的生活習慣,所有的東西用品一應俱全。」閔蒼風臉上堆滿了笑容,歡歡喜喜地迎接他的嬌客們。
  
  「你明明就答應不告訴我爺爺!」傅擁玉抱著女兒,冷著聲,沒打算讓他用笑容蒙混過去。
  
  「我沒說自己是孩子的父親,只是告訴他,我們兩個曾經在一起。」
  
  「那才不過是幾天的時間,根本就不算是在一起!」
  
  「咱們連孩子都有了,有必要爭執這一點小細節嗎?」
  
  「你--」傅擁玉咬牙切齒,怒火直往心上冒。
  
  誰來給她一把開山刀,她要將這男人砍成八塊!反正當她打算生下寶寶的時候,就沒打算讓孩子有個爹了!
  
  「我不以為爺爺們會輕易就答應把我們送過來,畢竟當初就算是以龍家的立場出面,但畢竟是你親自把徐啟華送走,至今他還下落未明,關於這件事情你又該怎麼說?」她挑起眉梢,逼問的語氣沒有絲毫留情。
  
  他聳了聳肩,似乎不覺得這是個大問題,「我知道這件事情對你很重要,我已經答應你爺爺,在近日之內,絕對會給他們一個滿意的交代。」
  
  「難道你想當『黑門』的叛徒?」可恥!
  
  「為了你,就算當個叛徒也無妨。」他笑了,眼底的溫柔像兩缽清水。
  
  「卑鄙!我不會跟一個叛徒在一起,今天你可以為了我當叛徒,改日說不準你又會為了誰而背叛我!我傅擁玉不屑跟你這種人在一起!」
  
  閔蒼風笑而不答,不急著替自己的清白反駁她,確實,在他的內心深處有個衝動,若是為了她,就算與天下人為敵都無所謂,但他還是決定不說出口,反正她也不會相信他的真心。
  
  就在這同時,小白桃看了看父親,又看了看母親,小嘴裏喃喃自語,蠕動著沒有意義的音節,最後,她別開小臉,乖乖地趴在母親的肩上,小手把玩著她的衣袖......
 
 
第五章
 
  「哇哇......呀呀呀......噫噫噫噫......」
  
  嬰孩的哭聲不只是萬分慘烈,簡直可以說是驚天地、泣鬼神了!而這哭聲就是出自小白桃的小嘴裏,她哭得臉兒通紅,晶瑩的淚珠子噙在眼眶邊,好幾次哭岔了氣,聲嘶力竭的模樣險些教人以為抱著她的閔蒼風不是她的父親,而是有著十世宿仇的敵人。
  
  「不哭,小乖乖,別哭喔!」閔蒼風被女兒的哭聲弄得心慌意亂,比起面對千軍萬馬,女兒的哭聲對他而言更具破壞力。
  
  「噫呀......呐呐呐......呀呀......」一雙白嫩的小手就像爪子般捉著父親的臉頰,像是在抗議似地對他喊著。
  
  這時的閔蒼風真希望誰來賣他一台嬰兒語言翻譯機,看著女兒淚汪汪的眼睛,知道她一定有話想說,說不定是餓了,說不定是身子哪裡不舒服,但是,她的語氣聽在他的耳裏,就像是外星話般無法理解。
  
  原本在院子裏散步,聽見女兒哭聲的傅擁玉走到起居室,就看見一個大男人差點就向不過才幾個月大的小娃兒投降。
  
  她伸手從閔蒼風的懷裏接過小白桃,才接過來不到一秒鐘,那雙小而白嫩的手臂就緊抱住她不放,嚎啕的哭聲變得斷斷續續。
  
  「乖乖,不哭了,沒事了。」她輕聲哄著女兒,果然不到半分鐘,小白桃就不再哭了。
  
  「我只是看她睡醒了,想要抱她,沒想到--」閔蒼風說起來還心有餘悸,在初聽到小白桃淒厲的哭聲之時,他以為自己弄傷她了。
  
  傅擁玉頓了一頓,仔細上上下下地檢查了女兒一遍,「她的尿布沒濕,一個小時前我才喂她吃過奶,所以應該也不是肚子餓了,結論只有一個,但我不確定你想不想知道。」
  
  「你說吧!什麼結論?」
  
  「那就是她不想讓你抱。」她的語氣非常平靜,因為她只不過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不可能,我第一次見到她那天,她還在我懷裏睡得很甜,怎麼可能是不想讓我抱呢?你確定她不是因為不舒服才會哭鬧嗎?」他非常堅持地拒絕相信,試著想找出各種可能存在的原因。
  
  「我想,你那天的運氣大概很好吧!」傅擁玉聳了聳纖肩,斂眸覷著女兒梨花帶淚的笑顏,唇畔勾起一抹微笑,「你瞧她現在笑得那麼開心的樣子,像是身體不舒服嗎?」
  
  「這......」
  
  「你不服氣?還想再試試看嗎?」
  
  「不必了。」他並不是太容易放棄,而是不忍心再聽見女兒那撕心裂肺般的哭聲,那會教他感到心疼。
  
  看見他臉上的微笑帶著些許落寞的神情,傅擁玉抿了抿唇,感覺自己好像在對他落井下石,誰都可以看出他是把女兒給疼進骨子裏了,但疼愛的女兒卻偏不肯被他抱著,對他而言,只怕再也沒有比這個殘酷事實更大的打擊了吧!
  
  「我想,她剛才睡得不多,還需要再多睡一會兒。」
  
  「嗯。」他遲疑了半晌,點了點頭。
  
  「那我把她抱進房間睡覺了。」
  
  「好,不知道她睡飽心情好了之後,肯不肯讓我抱呢?」他放緩了語氣,堆滿了討好的笑容看著小白桃。
  
  「我不知道,那就要看她肯不肯了。」
  
  說完,傅擁玉抱著孩子轉身走向睡房,她不想再說更重的話,這男人已經夠痛心了,根本不需要她再在傷口上多補一刀。
  
  閔蒼風沉竣的眸光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傅擁玉抱著女兒的背影,直到她們進了房門裏還不肯移開,心裏的悵然沉重得教他難以承受。
  
  從來,他就沒有任何非要不可的人或事物,擁有了也好,失去了也罷,他從來就不曾因為擁有或失去,而感到歡喜或悲傷。
  
  而這一對母女,他最愛的玉兒和可愛的小白桃,卻徹徹底底地顛覆了他的人生,他是如此渴切地想要擁她們入懷,用盡一切努力呵疼這兩個他最愛的女孩,但她們卻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碰不得的人。
  
  他笑歎了聲,試圖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下那麼苦澀,揀了一張最靠近房門的軟椅坐下,抿著唇,不發一語地聽著門內傳來傅擁玉輕柔的哄聲,以及那顆小白桃的牙牙童音,在他的耳朵裏成了最美妙的天籟。
  
  到底要到什麼時候呢?他想。
  
  究竟要到什麼時候,他,才能成為她們之間的一分子呢?
  
  *********
  
  最疼愛的女兒不肯讓他抱,一讓他抱上手就大哭。
  
  閔蒼風花了好幾天的時間,才讓自己能夠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但就算他已經接受了事實,只要一想起來還是會覺得內心受傷。
  
  但在他充分閱讀過國內外的相關書籍,以及詢問過醫生及育兒專家之後,知道了一個令他心裏更難過的事實。
  
  嬰兒在還不懂事之前,一切都是看母親的臉色行事。
  
  讓母親露出笑臉的人事物,是令他們可以安心的,但讓母親露出防備不安的東西,就立刻被他們貼上危險的標誌,危險的東西如他想要親近的話,當然是哭得亂七八糟了。
  
  但他還是不死心地要討她這個小娃娃的歡心,除了買新衣服和新玩具之外,他還很樂於為她做牛做馬。
  
  雖然總是在不到幾分鐘的時間內,她就會開始大哭,開始想找媽媽,只有在傅擁玉的陪伴之下,小白桃才肯稍微讓他親近,而所謂的「親近」,其實是坐在母親的懷裏,用著像是在打量稀世動物般的眼神望著他。
  
  生平第一次,他嘗到了一種名為「絕望」的失敗感,對於一個不滿周歲的小娃娃,他無助地想要歎息。
  
  但或許真正教他想歎息的,是一直躲藏在小娃娃身後,不想真正面對他的女子,他們之間的距離,才算是他真正的「絕望」。
  
  在這種令人沮喪的時刻,他根本就不想見任何人,但卻偏偏每個人都想來打擾他。
  
  最近不知道從哪裡來了個瘋子伍烕,在「黑門」之中算是新崛起的角色,但論地位論身分,也不過是個二流角色,但他卻到處放話,說他在一年半前,背著組織在倫敦做不法勾當,根本就是一個叛徒。
  
  還有他奶奶,不知道從哪裡聽說自己有了金孫,拚了老命似地想從美國趕回來,最後是他拜託她身邊的老管家千萬要擋住,才沒讓這位老人家在這種敏感的時刻回來湊熱鬧。
  
  再來,就是他覺得一直會出現,但至今尚未登門拜訪的某一號人物。
  
  「你來幹什麼?」
  
  閔蒼風沒好氣地看著冷子淵那張勾著邪惡笑意的俊臉,早就知道他這位少爺遲早會上門來「噓寒問暖」,但此時此刻,他實在沒心情見客。
  
  「沒事就不能來嗎?」冷子淵揚唇,一抹淺淺的微笑將他俊美至極的臉龐點綴得邪惡迷人,非常大搖大擺地帶著老婆范陶陶和兒子走進閔家大廳,「我身為你的好朋友兼好兄弟,當然要來關心一下,畢竟你現在跟傅家千金住在一起,我當然要過來探望一下,才好回去跟幾位兄弟交代你的近況,也順道看看你是否需要幫忙。」
  
  「幫忙?淵少,我想你是想來看我是否還存活著,你所謂的『幫忙』是替我收屍吧!真是謝了。」閔蒼風沒好氣地回道。
  
  從小到大,幾十年的交情早就讓他把這個男人看透了!冷子淵向來是以玩弄同門兄弟為樂的不良分子,哪有可能會存好心要替別人解決麻煩?!
  
  「不客氣,畢竟當了幾十年好兄弟,這一點忙我還幫得上。」
  
  「我心領了。」閔蒼風苦笑,聽見了女兒的牙牙學語聲,轉過頭就看見傅擁玉抱著她正走下樓梯。
  
  原本看見有客人在場的傅擁玉轉身又想上樓去,卻沒想到一旁的范陶陶把才剛滿周歲的小兒子丟給丈夫,熱絡地走上樓梯去把她們母女兩人給帶下來。
  
  「好可愛喔!」
  
  范陶陶看著小白桃發出讚美的歎息聲,歎息的成分居多,雖然她兒子也長得不賴,但她老公實在太過俊美了,生出來的女兒也絕對會有國色天香的本錢,在她的懇求下,冷子淵是很樂意配合啦!但就是沒有好消息傳出來。
  
  「謝謝。」傅擁玉笑著頷首,沒法子對范陶陶擺出嚴肅的臉色。
  
  「她叫什麼名字?」
  
  「傅甘夏。」傅擁玉語氣冷淡地說,似乎故意要讓人知道孩子跟著她姓,與閔蒼風半點關係也沒有。
  
  冷子淵聽出了弦外之音,泛起了一抹輕淺的笑容,但他親愛的老婆大人倒是半點都沒感覺。
  
  「甘夏?」范陶陶眨了眨美眸,回頭看著丈夫:「淵,我覺得這兩個字好耳熟,究竟在哪裡聽過呢?」
  
  「在日本有一種叫甘夏的橘子,前兩天你才吃完一整盒從日本限時空運來香港的甘夏果凍,忘記了嗎?」冷子淵唇畔的笑容抿得更深了,心想這妮子非但沒聽出人家話裏的含意,追究的重點偏離得教人覺得好笑。
  
  「對啊!甘夏果凍好好吃,甘夏糖也好吃。」范陶陶雙手捂著臉頰,口水都快要流出來,但還是忍住把口水收回去,問道:「既然她的名字叫甘夏,那小名是不是就叫小橘子呢?」
  
  「不,叫小白桃。」
  
  「為什麼?甘夏明明就是橘子!」
  
  「沒有為什麼,當初老婆婆在河裏撿到的不是橘子,是桃子,所以她就叫小白桃。」傅擁玉說話的表情依舊淡然,並沒有打算對范陶陶解釋前因後果。
  
  「老婆婆?為什麼小橘子變成小白桃會跟老婆婆扯上關係呢?」
  
  「如果你不想跟老婆婆扯上關係,那也可以說是老爺爺。」看著范陶陶一臉迷惑的表情,傅擁玉故意把話說得更撲朔迷離。
  
  「這件事情跟老爺爺又有什麼關係?」范陶陶哭喪著臉,為什麼孩子的小名會跟兩個老人扯上關係?孩子明明就是她跟閔蒼風生的啊!
  
  冷子淵低低地笑了,他原本是不想開口,但是看著自己親愛的老婆明顯地被玩弄了,他實在不能夠坐視不管。
  
  但就在這時,兒子掙脫了他的懷抱,用著蹣跚的步履走向閔蒼風,張開小手要讓叔叔抱。
  
  閔蒼風笑歎了聲,如他所願地將這個小傢夥抱進懷裏,說起來也諷刺,比起自己的女兒,他對冷家這個小毛頭更加熟悉。
  
  小白桃原本就一直在注意跟自己差不多大小的男娃娃,就在她看見閔蒼風把他抱進懷裏,親熱地逗玩著時,驀然大哭了起來。
  
  小女娃號啕的哭聲淒厲極了,好像被搶走了最心愛的玩具,才不到一會兒功夫,一張小臉已經佈滿了淚痕。
  
  「怎麼了?」傅擁玉一時慌了手腳,她沒聽過女兒像現在這樣哭號過,怎麼哄都沒辦法讓她平靜下來。
  
  「她在妒嫉。」冷子淵笑了,一針見血地說道:「幾個月前,我家的兒子也幹過同樣的事情,也不過就是陶陶抱他去打預防針的時候,順手抱了別人家的小孩,想當時他也是這樣在哭。」
  
  說完,他從閔蒼風的懷裏接回兒子,說也奇怪,才不過剛把兒子抱回來,小白桃就不哭了,伸手呀呀地要閔蒼風抱。
  
  傅擁玉無奈只好把女兒交出去,但對於這個理論嗤之以鼻,「不爭氣的小妮子,到底在哭什麼呢?不過就是自己的父親抱了別人家的嬰兒,有什麼好難過的?反正他是她父親的事情又不會因此而改變!」
  
  閔蒼風卻笑了,燦爛得合不攏嘴,「她確實不需要難過,因為我對她的疼愛絕對不會因為任何事而改變,但是我開心,因為這證明在她心裏,知道我與別人不一樣,她認得我了。」
  
  「這樣很了不起嗎?」她挑眉睨了他一眼。
  
  「是的。」他堅定地看著她,輕沉的語氣之中藏著熾烈的情感。
  
  在他的心底深處非常明白,這不過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他真希望有一天,她也能為他爭風吃醋,哪怕只是一點點怨懟的表現,只要對她而言,他能與別人有一點不同,就已經令他心滿意足了!
  
  *********
  
  今年夏天香港的天氣特別炎熱,就連坐落在半山腰上的宅邸,迎面吹上的風都挾帶著一絲惱人的燠熱。
  
  閔蒼風站在庭院的欄杆邊,眺目望著幾乎融成一色的天空與海洋,臉上輕鬆愉快的表情半點都不受炎熱的天氣影響。
  
  「閔爺,你說這伍威應該如何處理?」多年來都跟隨在閔蒼風身邊辦事的張肇對於這件事情比主子更關心。
  
  「按兵不動。」閔蒼風實在不想讓這件壞事影響他的好心情,想到那天女兒哭著要他抱的可愛模樣,他就忍不住心生愛憐,「我倒想看看他究竟想玩什麼把戲,他以為憑自己的力量,可以把我撂倒嗎?」
  
  一直以來,他就不愛爭權,但卻是最接近權力核心的關鍵人物,難道那個伍威以為把他拉下這個位置,就能夠接近龍齊,成為重要的一分子嗎?
  
  「我知道了。」張肇雖然想採取更激烈的行動,但是既然主子如此吩咐,他也只好奉命行事了。
  
  「雖然我要兄弟們別輕舉妄動,但記得一點,別讓他有機會靠近玉兒與孩子,她們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說完,他揚揚手,示意張肇可以離開了,轉身仰眸看著二樓打開的視窗,白色的窗紗隨著風輕輕舞動著。
  
  他揚唇笑了,心想奶奶的叮嚀似乎不再那麼刺耳了,結婚生子想起來就是一件挺令人興奮期待的事情,至於「結婚」與「生子」的順序,只要時間點捉得對,就半點都不重要了!
  
  *********
  
  因為意外地懷了孕,生下了小白桃,傅擁玉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過問集團的事務,事實上,現在主掌大權的人依舊是她幾個爺爺們,自從父親去世之後,他們就很積極要把她栽培成接班人。
  
  但最後,他們還是想要為她覓得良婿,四爺爺曾經意有所指地想告訴她一些話,似乎想要讓她知道他們做出這個決定的理由,但總是沒能說出口。
  
  她喂著女兒吃親手調理的副食品,綠色的蘿蔔泥以及南瓜泥的顏色實在令人難以聯想到美味,但這小傢夥向來不太挑食,好喂得很。
  
  小白桃一邊吃著,一邊玩著玩具,吃到一半,就連玩具也吸引不了她的目光,她爬到傅擁玉身上,借力站了起來,伸手想要扯母親手上的小碗。
  
  「不可以,乖乖坐回去。」傅擁玉沉著聲說道,卻又怕她一時站不穩往後倒栽,只好伸手把她摟進懷裏。
  
  小白桃似乎早就料到母親不可能不理她,呵呵地笑著,沾著紅黃色蔬果泥的小嘴熱絡地貼到博擁玉的臉頰上,與其說是親吻,倒不如是說亂咬一通。
  
  好不容易把女兒從身上剝開,傅擁玉大半張臉蛋上已經被沾滿了食物,而剛從外面進來的閔蒼風恰好就見到這副情景,深情的眸光停留在她的臉上,心猿意馬地湧起想吻她的衝動。
  
  又或者,他想要的不僅僅只是親吻而已。
  
  直至今日,他尚未找到可以戒除她的方法,豢養在他心底的那頭野獸,沒有一天停止過饑渴的哀鳴。
  
  傅擁玉看見他走進來,沒有特別的反應,繼續喂著女兒吃東西,雖然沒有刻意感覺他的存在,但是就是能夠知道他一直站在門邊,眸光銳利地盯著她。
  
  終於,她再也按捺不住,脫口而出,「我們在倫敦時,從一開始你就知道我是誰了?」
  
  一秒鐘的沉默,漫長得像是幾個紀元。
  
  淺淺的笑痕泛上閔蒼風的唇畔,他聳了聳寬肩,揚起眸正視她的逼問:「事到如今,是或不是還有那麼重要嗎?」
  
  想也沒有多想,傅擁玉揚起纖手,將手裏的小碗砸到他的胸口,紅黃色的泥汁頓時將他白色的襯衫染了一大片,看起來有點觸目驚心。
  
  「當然重要!」她沉住語氣,不想讓大吼聲嚇到女兒,但激動的語氣卻因為壓抑而有些顫抖,「如果你不是一開始就知道,那至少表示你不是一開始就打算要騙我!」
  
  「我不想跟你打。」對於那一晚發生的事情,他仍是心有餘悸。
  
  「你以為我還會輸你嗎?」她所使出的每一個招勢,都像是在他的預料中一樣被巧妙地化解。
  
  「你還手啊!你不還手是在侮辱我嗎?你是不是認為我就算用盡全力也打不過你?」
  
  「不,我沒這個意思。」他逐一地接下她淩厲的攻勢,笑容開始變得有點吃緊,她的武術底子確實不弱,想要只以防守就結束這一場爭執,他必須要更加努力才行啊!
  
  就在這時,小白桃發出了好開心的笑聲,那清脆的笑聲同時震住了他們,兩人不約而同地轉頭。
  
  「小白桃笑得很開心。」他說。
  
  「她大概以為我們在玩遊戲。」
  
  「你覺得這是好現象嗎?她才八個月大,看父母械鬥比看童書高興,你不會擔心嗎?」
  
  「我沒想過要把她教成小淑女。」她輕哼了聲,覺得他只是在轉移話題。
  
  「那也不需要把她教成會逞兇鬥狠的暴力女吧!」
  
  傅擁玉抿著嫩唇,好半晌沒說話,她轉眸看著閔蒼風,看見了他充滿憂慮的眼神,「那你想要怎樣?」
  
  「想來我們也沒有深仇大恨,非置對方於死地不可。」他筆直地覷著她,泛起一抹討好的笑容,「人家說言教不如身教,小孩的學習力是很快的,為了不讓女兒以後拿著槍亂指人的腦袋,咱們先休戰吧!」
  
  雖然傅擁玉心有不甘,但為了女兒的教養問題,還是只能乖乖地接受他的提議,反正她已經篤定了要把這個男人剁成肉醬的時機已經不會太遠了!
 
 
第六章
 
  「我要回家。」
  
  一整個下午都待在「黑門」總部之中處理雜事的閔蒼風,晚上一回到家,才剛走到書房門口,就聽見傅擁玉以近乎哀怨的語氣對另外一端說道。
  
  他在門口停下腳步,神情沉靜地繼續聽她說下去。
  
  「他騙我,他一開始就騙我,大爺爺,我不要待在這裏......如果你們不想讓我回家的話,我就想辦法帶小白桃離開這裏,無論去什麼地方都強過這裏!」說完,她沒再給對方回話的機會,掛斷了線路。
  
  閔蒼風待在門口一動也不動,靜止了約莫幾分鐘,眸光深沉得有如幽冥的詭色,簇動著陰沉的光芒。
  
  看樣子,他不能再任由嚴重的事態繼續發展下去,如果他再繼續視而不見,他會失去她!
  
  他推門而入,不著痕跡地將門給順手帶上。
  
  傅擁玉看見他進來,不知道剛才她在電話中所說的話,他究竟聽到了多少,但是她不在乎,淡淡地別過美眸,無語地看著臺燈溫暖的光芒。
  
  「如果你想要回家,為什麼不跟我開口呢?」他開門見山地說道,不想再遮掩,不想再讓應該爆發的衝突被藏在平和的假像背後。
  
  「如果我跟你說了,你就會讓我走嗎?」她倒是有些訝異他會這麼坦白地開口,抬起眸直視著他。
  
  「不是讓你走,而是帶你回去,然後,我們一起回來。」他雙手優閑地插在褲子的口袋上,靠在門板上,含笑的眸光一直鎖在她身上。
  
  「如果我回去了,就不會再回來!」她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默著聲沒開口,希望他自己自動自發地從門後讓開。
  
  「我會帶你回來,無論用任何手段,我都會讓你回到有我在的地方。」他可是半點都沒打算要「自動自發」。
  
  「你倒是對自己很有信心嘛!」她冷笑,出手要推開他,但才一伸手,就被他給牢牢地擒住纖腕。
  
  「我當然對自己有信心。」他聳肩笑笑,臉上輕鬆的表情沒有改變,但是握住她手腕的大掌卻絲毫沒有松放的意思,「我知道自己的能力極限在哪裡,你說對了,我很有信心,就算是你使盡了畢生絕學,也打不過我。」
  
  「把你這些話給我收回去!」她咬著牙,眸中閃出了怒火。
  
  閔蒼風的笑意更深了,她最好生氣,最好是憤怒到失去理智,如果無法將她激到那種地步,將會有太多事情被他們擱在原地,無法有任何進展。
  
  「為什麼要把話收回去?我說的只不過是實話。」他輕佻地執起她肩畔的一束發絲,好像絲毫不把她的怒氣放在眼底。
  
  「放開我。」
  
  「等你打得過我再說。」
  
  傅擁玉怒哼了聲,也不管自己是否疼痛,硬是將發絲從他的手裏扯回來,那粗魯的力道似乎就算沒了這束頭髮,也好過被他給執握著。
  
  「以後不准你再隨便碰我!」她冰冷的語調讓每一個字都像是被拋擲而出的冰珠子,存心要砸疼人似的。
  
  「你這擺明瞭是在強我所難啊!」他笑咪咪地說道,唇畔的笑痕裏收斂著危險的氣息,「我心裏想要做的事情,誰也不能阻止。」
  
  「沒有人可以阻止,但我可以不配合!」說完,她使出吃奶的力氣想要推開他,但他就像是沉了鐵,根本就撼動不了。
  
  這男人,簡直就是得寸進尺,難不成想吃定了她?!
  
  她曲起手肘,既狠又快地往他的胸口一頂,反正是他說就算她用盡全力,也打不過他,所以她也不必手下留情。
  
  閔蒼風以雙手擋下她的攻擊,差一點就躲不過她的飛踢,這妮子果然半點都不留情,看來真的被他氣壞了!
  
  看他擋得輕鬆簡單,傅擁玉惱火地眯細了眸,抄起書桌上的一個紙鎮扔了過去,雖然並不是扔得特別用力,但他仍舊是輕鬆地避開。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是手下留情,只是那個紙鎮掂在手裏好沉,要是真的砸到他身上,絕對會疼死的!
  
  一來一往的打鬥,其實根本就只是他守她攻,難道就真的如他所說,就算是她使盡了全力,也打不過他?
  
  她猛然旋身,揚起了一記飛踢,還來不及反應之時,就見他被踢倒在地上,有一瞬間,她愣住了,因為她明明就看見他來得及阻擋,說不定還是回她一手,可是他卻倒下了,那結實的倒地聲聽起來就知道他摔得不輕。
  
  「認輸了嗎?」她一腳踩在他的胸前,斂眸冷睨著他。
  
  閔蒼風揚起笑痕,語帶玄機地說道:「我早就認了,只是你不懂而已。」
  
  他冷不防地伸出大掌擒住她踩在胸前的纖細腳踝,將她的腳往上一拉,湊唇在她的纖踝上輕吻著。
  
  「放手......」她倒抽了一口冷息,用力地想要從他的掌握之中掙脫,但他的大掌就像焊烙在她踝上的鐵環,緊緊地圈住她不放。
  
  「老天爺似乎真的很疼愛你,讓你連這麼微不足道的小地方都如此美麗。」他輕談喃著,親吻著她的腳踝,感受她白嫩的肌膚所帶來的柔膩觸感。
  
  「不......」她困難地發出抗議的呻吟,他的唇、他的舌在她的肌膚上緩慢地移動著,那曖昧的滑膩感差點讓她喘不過氣。
  
  她用力地想要掙脫他,但是他的掌握就像是焊烙在她身上的枷鎖,似乎只要這只腳還在她身上的一刻,就無論如何都擺脫不掉他。
  
  閔蒼風緩慢地坐起身,他的吻不斷地往上侵略,起初是小腿,然後是柔膩白皙的大腿內側,他張牙輕咬,放開時已經在她的肌膚上擱下了一排淺紅色的牙痕,那位置隱匿得教人覺得曖昧。
  
  雖然還是抗拒著,但是她抵抗不了身子裏誠實的欲望,以及被他親吻時所帶來的無助戰慄。
  
  「快住手,我不要......不要你碰我。」她的聲音虛軟無力,雙手按住他的頭,十根纖指揪住他的短髮。
  
  但他半點都不為所動,撩起她的裙擺,以挺直的鼻尖抵住她的內褲底部,像是膜拜般親吻著那幽秘地帶,伸出舌尖循著布料上細微的凹痕輕舔著,不片刻,一股濕潤的氣息盈潤而出。
  
  傅擁玉感覺就快要呼吸不過來,她用力地喘息,想要從空氣中多吸取一點氧氣,好讓自己的腦袋不致於一片空白。
  
  她恨自己有了感覺!他甚至於沒有直接愛撫她,只是親近她,就讓她有了如此潮湧的欲望。
  
  她該離他遠一點的!越遠越好!
  
  但閔蒼風可不允許她把這個想法付諸實現,他猛然將她拉了下來,讓她坐到他的身上,幾乎是粗暴地扯去她的底褲,讓她的下半身赤裸裸的,宛如一片春色令他心神迷醉。
  
  他的手掌從她的衣衫下擺探進去,強悍地握住她左邊的嬌乳,隔著胸衣撚著嬌嫩的乳尖,而另一手則負責侵略她雙腿之間的私處,當他探進她的花瓣之中,尋找到幼嫩的花核,以及那狹窄的蜜縫時,已經感覺到她渴望的濕意。
  
  他一次次深淺地撚弄著,時而用力,時而又輕柔得像蝴蝶在吸吮花蜜一般,不到片刻,已經教她快要瘋狂。
  
  她喘息著,纖細的身子不由得開始輕輕地顫抖。
  
  好空虛......那空虛的感覺就像火般煎熬著她,讓她覺得無助,同時也讓她焦躁不已。
  
  「你或許永遠都不會明白這一年來,我有多麼想要再次擁抱你。」他一邊輕喃,說得心痛,一邊咬著她雪白的耳廓,張嘴將那柔軟的耳垂含進唇間,而在她的下身,男性的長指一次次地深入勾剜搗弄她羞秘的花徑,隨著不斷的玩弄,嬌嫩的花瓣變得充血腫脹,加倍的敏感。
  
  「唔......」她咬牙輕吟出聲,一陣陣難以按捺的戰慄隨著快感不斷地湧上,快要不行了......雖然難以啟齒,但他真的弄得她好舒服。
  
  這一年多來,她又何嘗不是想著他呢?
  
  她甚至還夢過兩人做愛的情景,在夢醒之後,殘留在她底褲上的濕意誠實地說明瞭她的渴望,但失落卻也同時伴隨而來,無情地扯痛她的心。
  
  「進來......我的身體裏......進來!」
  
  她幾乎已經無法判斷自己正在想什麼,逸出唇間的話語就像是沒意識的呢喃,但或許那才是她最由衷的真心。
  
  「說你要我。」
  
  「你......不要逼我。」
  
  「說要我,說你想要我佔有你。」
  
  「我......」她恨恨地咬牙,臉上的紅暈更添了三分,在她身子裏的騷動就像有千萬隻蝴蝶在飛舞,她按捺不住那熾熱的狂騷,纖細的嬌軀不自覺地在他的身下淫媚地款擺著,「佔有我,求你......無論你要對我做什麼都可以,求你,現在......快點進來,快點!」
  
  他輕沉的笑聲像是嘲弄般在她的耳畔響起,但她已經不再在乎了,此時此刻,她只知道自己渴望著要他。
  
  閔蒼風將她放倒在地毯上,看著她一頭柔軟如絲的秀髮披散在伊斯蘭風情的瑰麗圖騰上,襯得她白皙的容顏更加嬌豔。
  
  他一刻也不願意再拖延,釋放胯間早就已經腫脹疼痛的男性象徵,分開她的雙腿,一個挺身,擠入她已經水蜜滿盈的嬌穴之中。
  
  「啊......」她輕喊出聲,初時被侵犯的疼痛教她難以適應。
  
  「你這個妖精!」他苦笑地低咒了聲,一記挺身,再度狠狠地貫穿她柔軟的嬌軀,「究竟是為什麼呢?為什麼我總是要不夠你?」
  
  「唔......」她弓起上半身,幾近痛苦地蹙起秀致的眉心,感覺最幼嫩的花心深處正被用力地頂著,那強悍的力道仿佛快要貫穿她的靈魂。
  
  「是不是將你玩壞了,我就能夠滿足?」他低細的輕喃像是最甜蜜的催魂曲,一個字一個字地從他唇間逸出,「你說,是不是?」
  
  他大掌按住她俏挺的臀瓣,猛然又是一記長刺,深深地、深深地埋進了她瑰嫩的花苞之中,兩人之間緊密地結合,再也沒有一絲毫的距離。
  
  沒有距離,是他這幾百個日子來最渴望與她的「距離」。
  
  就只差一點,就成了他今生絕對不可能達成的願望。
  
  激動與狂喜就像海潮一樣湧上他的心頭,他再也按捺不住早就潰決的熱欲,擁著她雪白纖細的胴體,一次次的抽送律動都像是要將她給弄壞似的。
  
  她咬著唇瓣,無力地搖頭,喘息著無法開口,只能無助卻又愉悅地敞開身體,迎接他一次又一次的進犯佔有。
  
  就在極致的喜悅如潮水般淹沒她之前,她再也沒有辦法抗拒內心的欲望,張開一雙纖細的臂膀圈住他的頸項,隨著他的律動而不停地起伏。
  
  不停地、不停地交歡,一次次的糾纏,在他們心中的狂熱就如同第一次見到彼此那般不能收拾。
  
  在這瞬間,他們只是貪婪追尋歡愛的野獸,操縱他們的,同時也是令他們感到不解的,就是為什麼這個女人(男人)可以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摧毀掉他們心中全部的理智?
  
  男人與女人的身軀緊密地交合著,幾乎要融成一體,女人再也承受不了更多的歡愉,在一瞬間的緊繃高潮之後,無助地輕泣出聲......
  
  *********
  
  激情過後,情欲的餘歡就像蜜糖般,濃濃膩膩地沾黏著她,讓她渾身無力,沒法子動彈,但內心的羞恥卻讓她想要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推開他,保持與他之間的距離。
  
  但他總是有辦法巧妙地化解她的抵抗,他抱起她穿過書房的小門,來到他的房間,將她擱在床上,也跟著一起躺下來,一雙有力的長臂根本不需要花費吹灰之力,就已經順利地將她給擁進懷裏,長指梳弄著她的發絲,寵溺的神態宛如他們早就已經是甜蜜的愛侶了!
  
  算了!傅擁玉輕喟了口氣,已經再沒有更多力氣與他對峙了,只要她心裏明白他們之間的恩怨,或許身體的本能讓她不爭氣地向他求歡,但是,她的心卻護得好好的,他絕對沒法子接近奪取。
  
  就算是再一次離開他,她也絕對能夠全身而退!
  
  她枕在他厚實的膀子上,美麗的眸子半眯著,幾乎只要她肯閉上眼睛,就可以沉沉睡去。
  
  在今天之前,她幾乎都快要忘記了被他抱在懷裏有多舒服,只有在夜深人靜,午夜夢回的時刻,她才會稍稍地回憶起來,那一夜,被他佔有的身子明明就那麼疼痛,她卻還是能夠在他的懷裏睡得很安心。
  
  「我們在京都重逢的時候,你似乎對於我有孩子的事情不太訝異。」她挪動了下身子,不太適應與他肌膚熨貼著的親昵感覺。
  
  這段日子他們爭端太多,談話太少,她想問他的問題太多,一時之間卻不知道從何問起,但在這種時候不說些話,她心裏會覺得尷尬。
  
  「對於早就知道的事實,我當然不會感到訝異。」他揚唇笑了,話才一說完,就看見她立刻抬起眸子盯住他。
  
  「你什麼時候知道我有了小孩?」
  
  「孩子滿月的時候,我聽說本來應該有一場滿月宴。」
  
  「是我幾位爺爺想辦,但被我堅持取消了!」結果幾個老人家哀怨的表情,讓她只好答應舉辦一個只有親人參加的慶生會。
  
  小寶寶真是一個具有魔力的小東西,明明在小白桃出生之前,幾位爺爺對這寶寶懷著很大的敵意,把讓她懷孕的那男人的帳,全算到孩子頭上,幾個老人都是一副出生之後絕對不會疼愛孩子的決絕模樣。
  
  但事實就是在小白桃出生之後,幾個老人家把她疼進骨子裏,在傅家已經待了幾十年的朱管家說幾位老爺子那股疼愛勁兒,半點都不輸她當年出生的時候,甚至於有過之而無不及呢!
  
  閔蒼風勾起一抹興味的笑容,說道:「還好你取消了,不然,孩子的滿月宴說不定會變成『黑門』人的大聚會。」
  
  「為什麼?」她疑惑地眨了眨美眸。
  
  「也不知道究竟是誰放出風聲,說我想要滿月宴的邀請帖,結果『黑門』上下動員總共拿到了近百張的請函,有人是替我拿的,有人則是拿著自己想去看熱鬧,他們似乎都很好奇為什麼我會對一個孩子的滿月宴如此熱中。」
  
  「為什麼?」她問出了「黑門」眾人沒問出口的疑惑。
  
  「我想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話出的同時,他的眸色變得黝黯。
  
  「你就沒想過自己是孩子的父親?」
  
  「我想,以你那麼恨我的程度,就算是懷了我的骨肉,你大概也會決定不生,何況,誰也不能保證你在離開之後,沒遇到比我更好的男人。」他泛起一抹苦笑,搖了搖頭。
  
  「你難道不會算日子嗎?你以為在那麼短的時間之內,我就能再找到別的男人,跟他上床生小孩嗎?」
  
  「我--」
  
  傅擁玉一臉氣憤,冷不防地翻過身,跨坐到他的腰上,雙手用力地捧住他的臉頰,眯細美眸,惡狠狠地瞪著他,「你真的以為我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跟哪個男人都可以上床嗎?!」
  
  「當然不是。」閔蒼風揚唇苦笑,心想如果她的手裏有一把刀,她絕對會用那把刀將他給閹割洩憤。
  
  但看見了眼前的美景,似乎就算被她給閹割了都無所謂呢!她雪白的身軀宛如瑰玉般一絲不掛地映入他的眼底,飽滿的嬌乳隨著一舉一動而晃顫著,生出了如春光般的波浪,而雙腿之間的重點部位讓被單給遮住了,只露出了修長的玉腿,卻是教人更想入非非。
  
  「可是你從來都沒有想過孩子可能會是你的,所以,在你的心裏明明就覺得我可能會隨便跟別的男人上床!」她氣紅了雙眸,一雙纖手就像揉著麵團似地捏著他的臉頰,看著他俊朗的五官因此而變形,她才感到有一點得意。
  
  「如果,你不是個隨便的女人,卻跟我上了床,還生下我的孩子,那是不是代表對你而言,我是特別的呢?」
  
  聞言,她倒抽了一口冷息,驀然地瞪圓了美眸,腦袋裏因為他的話而變得一片空白,好半晌無法回神。
  
  他是特別的?
  
  因為他對她而言是特別的存在,所以,她才會跟他認識短短一天就跟他上床,才會知道懷了孕卻沒想過要把孩子拿掉?!
  
  「才......才不是!」她吞吐地說著連自己都覺得心虛的回答。
  
  但心裏卻有另一個聲音用力地反駁她。
  
  是的!這男人是特別的,否則不會在她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就已經深深地將他的臉容給印在腦海裏。
  
  是的!這男人如果不特別的話,她又怎會如此意亂情迷,將自己委身於他而沒有絲毫的後悔呢?
  
  他是特別的!要不然,明知道他是藏匿保護徐啟華的敵人,她卻還是一意孤行,把小白桃給生了下來。
  
  每一次,當她想到自己所生的是他的女兒,那小小的身子裏有她與他的骨血緊密地結合著,一股親密的感覺就不自覺地油然升起。
  
  閔蒼風聽得出來她不過是在嘴硬,但最後還是決定由得她繼續否認兩人之間的特別情愫,反正就算不說出口,那特別的情感仍舊存在於他們兩人之間。
  
  「那麼,你沒想過我會有你的孩子,沒想過要找我,那麼,我們會在京都重逢,只是偶然嗎?」
  
  「不,不是偶然。」
  
  「你明明就不相信孩子是你的!」所以,她才不相信他是特地去見她的,這個狡猾的男人,她才不會被他騙了!
  
  「對,我只是懷疑孩子是我的。」他含笑的眸光邪惡地在她赤裸的嬌軀上流覽著,決定不了自己究竟應該從何處下手,「知道你懷孕生子的消息時,我確實大受打擊,可是在之後的幾個月裏,我派人打聽了不少關於你的事情,最後我發現孩子的父親始終沒有露面,我就想,會不會根本就沒這個人呢?」
  
  「我又不是聖母瑪麗亞,讓我懷孕的男人當然存在!」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微惱的表情讓細緻的容顏看起來更加嬌美動人。
  
  「哈哈哈......」閔蒼風聞言大笑,執起她白嫩的纖手,湊在唇邊輕吻著,「是,那個男人當然存在,所以我開始懷疑,那個男人會不會是我呢?畢竟,在我之前,沒有別的男人碰過你,那麼,會不會在我之後,也沒有第二個男人碰過你純潔的身軀呢?」
  
  傅擁玉咬著唇,不知道應該回答是或不是,除了他之外,確實沒有別的男人碰過她,但是如果她回答不是,好像會讓這個男人感到洋洋得意。
  
  閔蒼風一眼就看穿了她微妙的掙紮心理,其實他對於她的答案並不是太在意,因為事實就是她只有他一個男人。
  
  只要他是她的獨一無二,那便已然足夠!
  
  就在這時候,一個邪惡的笑容躍上他的唇畔,他伸出大掌按住她白嫩的大腿,愛撫著往內側的敏感地帶遊移。
  
  傅擁玉咬著嫩唇,無法壓抑一陣酥麻的快感從骨子裏泛起,無論經過多少次,她還是無法對他的碰觸沒有感覺。
  
  他的手探進被單之中,在那層疊的絲料之中,尋覓到她羞人的女苞,撩人的長指分開她瑰嫩的花瓣,以拇指的腹心撚弄著她莓果般的小嫩核,幾乎是在碰觸的那一瞬間,她的身子竄過一陣觸電般的戰慄。
  
  「唔......」她抿住唇瓣,不讓自己發出羞恥的呻吟。
  
  才剛被侵犯過的秘核兒依舊有些充血腫脹,比平常的時候更加敏感,所以他的玩弄也就更難以忍受,強烈的快感讓她泫然欲泣。
  
  「喜歡我這樣碰你嗎?」他邪氣地笑問,沒停止對她的撫弄。
  
  傅擁玉起初不願意回答的,她瞪圓美眸氣惱地看著他,但矜持維持不了多久,很快就在他的褻弄之中敗下陣來。
  
  她抿著嫩唇,沒回話,就當作是默認了。
  
  閔蒼風勾唇綻出一抹邪熾的笑容,大掌捧起她回俏的雙臀,將她整個人騰空抬起,往他已經勃起的亢熱一按,加熱鐵般的男性貫穿她柔軟的花穴,幾乎是立刻地又掀起另一番雲雨......
 
 
第七章
 
  微風徐徐,吹拂著翠綠色的樹梢,鳥兒的叫聲如搖籃曲般,把人哄得昏昏欲睡,這麼美妙的天氣讓平常好動不肯乖乖午睡的小白桃,幾乎不需要太花力氣哄騙,就甜甜地入睡了。
  
  傅擁玉慶倖自己做了讓人抱嬰兒床搬到院子裏的決定,在這棵宛如長者般的大樹下,根本就不需要架傘,墨綠色的涼蔭已經足以讓人心曠神怡。
  
  她坐在白色的藤編長椅上,纖手支頤,斂眸看著在嬰兒床上睡到「不省人事」的女兒,心裏還是有千萬個質疑與不信,同時也難以想像這個小傢夥是從她的身體裏分出來的。
  
  這小傢夥同時也是閔蒼風的「分身」,而且確確實實地在長大著!
  
  一聲歎息伴著微笑從傅擁玉的唇間逸出,她輕著聲,像是呢喃般對著熟睡的女兒說道:「你這顆小桃子可真有本事,讓所有人都情不自禁愛上你,哪天你乾脆也教教媽咪我應該如何攏絡人心吧!」
  
  仿佛聽見母親對自己說的話,睡夢中的小白桃咯咯地笑了!
  
  「你這是在暗示媽咪笑容不夠多,要像你一樣愛笑,才會讓人喜歡嗎?」傅擁玉輕笑了聲,搖搖頭,覺得跟一個不會說話的嬰兒對談已經夠可笑了,更何況那個嬰兒還是睡著的呢!
  
  她躺回長椅上,抬頭看著天空,陽光從樹葉細縫間篩落,宛若碎金般璀璨醉人,也格外地誘人入眠。
  
  在她的耳畔,有蟬聲,有鳥鳴,那是夏天特有的交響樂,被風吹動的樹葉沙沙聲卻像海浪一樣,讓她也跟著載浮載沉,不自覺地放鬆了防衛的戒心。
  
  原本,一直被她抗拒著,用盡所有力氣都要排除在外的想法,隨著浪潮的聲音一起飄進她的腦海之中,此刻想來,似乎也不再如此令人深惡痛絕。
  
  被閔蒼風疼愛的感覺很好。
  
  被他擁抱的感覺也很好。
  
  什麼都不做,就只是被他陪伴著,似乎也會是令人幸福陶醉的生活。
  
  如果,當初不發生那件事情,如果她決定留在閔蒼風身邊,與他結婚,與他一起養兒育女,她的人生就會變成現在這個情況吧!
  
  想到與他一起許下永生永世都不分離的承諾,她竟然覺得一顆心都甜蜜了起來,最後,她也只能歸咎於這徐徐的暖風把她的腦袋吹得都不正常了!
  
  她應該多想想兩人三不五時就動起拳腳、針鋒相對,多想想那個男人欠她的交代,到現在都還沒有著落!
  
  想著,傅擁玉不知不覺地沉入夢鄉,她作了一個夢,因為夢見了閔蒼風,所以她絕對不會稱它為美夢。
  
  她夢見了他對她好,好到讓她完全放棄了要與他對抗,忘記了自己應該要向他討回的公道,嬌羞地答應要與他共度一生一世!
  
  「不行,不可以......不可以!」
  
  傅擁玉被自己急切的喊聲給驚醒,她猛然坐起身,不斷地喘息,絲毫沒有剛作完美夢的幸福感,有的只是滿滿的驚恐。
  
  惡夢!天大的惡夢!
  
  如果不是發了惡夢,她怎麼可能會答應要與閔蒼風共度一生一世?!
  
  確定剛才只不過是一場夢之後,傅擁玉松了口氣,沒發現自己的內心並不如想像中抗拒。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轉頭望向嬰兒床,想要看看女兒醒過來了沒有,卻發現嬰兒床是空的。
  
  「小白桃?」
  
  她急忙地掀開被單,更確定嬰兒床上是空的,再開口,嬌嫩的嗓音已經因為緊張而失聲:「你出聲啊!你快點出聲讓媽咪知道你在哪裡啊!」
  
  傅擁玉旋身看了庭院一圈,四周是如此地寧靜,就連蟬鳴鳥叫都停歇,四周的空氣靜滯得令她快要喘不過氣。
  
  不會的!不會的!小白桃一定只是在某個地方,她不會不見的......
  
  *********
  
  當閔蒼風接到電話趕回家,看見傅擁玉的第一眼,就被她極度慘白的臉色給震撼了,在她永遠都是一副冷然的美麗臉蛋上,在那一刻卻佈滿了倉皇與不安,她努力地忍住了噙在眼眶上的淚水,卻壓抑不住從骨子裏泛出來的冷顫。
  
  「她不見了......我在她身邊......只睡了一下,再睜開眼......她就不見了!她不會走,她還不會走,可是她不見了!」
  
  傅擁玉捉住他的衣袖,努力地撐住自己的雙腿,不讓一陣陣宛如潮水般湧上的恐懼將她給吞噬殆盡。
  
  閔蒼風伸出大掌輕撫著她冰涼的臉蛋,試圖讓她覺得溫暖一點,她脆弱的表情讓他覺得心痛,讓他寧可天天夜夜都看見她冷若冰霜的臉色,也不願見她這副不安憔悴的樣子。
  
  「玉兒,冷靜一點,孩子不會有事,我已經派人出去找她,也請龍齊下令要出動『黑門』的部眾,絕對不會讓犯人把孩子帶出香港!」
  
  「這是報應,一定是報應,一定是我經常說她不可愛,說自己不想要她,所以老天爺才會把她帶走,不想讓我當她的母親了!」
  
  「你不要胡思亂想,小白桃不會有事的。」
  
  「我沒有亂想,一定是的......」
  
  「我不准你亂想,傅擁玉,我向你保證,一定會把我們的女兒帶回你身邊,所以,從這一秒鐘開始,把裝在你腦袋裏的糟糕想法都丟掉。」
  
  她仰起美眸,看見他一臉正色地盯著她,似乎要望進她的心坎兒裏,親手把她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給揪除丟掉。
  
  「可是如果......」雖然有他的保證,但她的心裏依舊是充滿了不安。
  
  「沒有如果,她一定會回到我們身邊,一定!」
  
  有了他強力的保證,在這一瞬間,傅擁玉心口脹滿了熱氣,湧上了想大哭一場的衝動。
  
  就在這時,閔蒼風的手機鈴聲響了,他飛快地拿起接聽,總是平靜的臉色此刻帶著一絲擔憂的緊繃。
  
  「孩子找到了!」在手機那端的人是冷子淵。
  
  「在哪裡?是誰帶走了她?」
  
  「在告訴你答案之前,你和傅小姐都必須先冷靜一點。」
  
  話筒那端凝重的語氣讓閔蒼風的心陡然一沉,「孩子出事了?」
  
  「孩子沒事,有問題的是把她帶走的人。」
  
  「到底是誰?」
  
  相較于這對父母的著急,冷子淵一貫的悠淡嗓調倒是沒有改變,「先別著急,我已經命人把孩子連同『犯人』一起帶往你家了,到時候你們自己看著辦吧!只求別鬧出人命就好了!」
  
  *********
  
  站在大廳裏的是一字排開,一個個面帶歉意的老人,在其中一人懷裏抱著軟呼呼的小白桃,她見到了母親,咧開小嘴露出燦爛的笑容。
  
  偷走小孩的犯人,是傅家的四位老爺。
  
  「玉兒。」傅家老太爺好聲地叫喚。
  
  「別叫我。」傅擁玉則是沒好心情回答。
  
  「玉兒乖孫女,有話好好說,爺爺們都老了,承受不起太大的刺激啊!」這次說話的是傅家二老爺,依舊是一副討好的嗓音。
  
  「刺激?各位老人家見過的大風大浪,已經多到這天底下再也沒有任何事情可謂是『刺激』了吧!」說完,她冷冷地掃視了他們一遍。
  
  那一記冷如冰刀般的掃視讓四個老人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冷顫,他們「含辛茹苦」把這個寶貝孫女養大,當然不會不曉得她的個性有多麼剛烈。
  
  「話怎麼可以這樣說呢?」傅家老四笑呵呵地說道,一直以來,他就是四兄弟裏最圓融的,也是跟傅擁玉最親近的。
  
  「是啊是啊,前兩天主治醫生才說我的心臟不好,血壓也不穩定,最好是別太激動,如果你太大聲罵我,我就會覺得很難過,心情就會很激動,很激動就會很危險,聽我這麼說,玉兒,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吧!」這次換常常上醫院掛病號的傅家老三在討饒。
  
  「不懂。」她冷冷地說道,這次連看他們一眼都懶了。
  
  「玉兒乖乖,看在幾個爺爺含辛茹苦把你養大,你就不要太計較嘛!」
  
  「對呀!對呀!我們只不過是太想這顆小桃子,想帶她出去兜兜風,所以才會抱她出去玩一會兒嘛,」
  
  「因為想見她,所以你們就把她偷偷抱走?!」不說還好,一說起來傅擁玉就火大,「你們是當我死人嗎?要把孩子抱走,難道沒想過跟我說一聲嗎?」
  
  「我們看你睡得很香,想說只是出去兜一圈,沒想到......」
  
  「沒想到?你們沒想到的事情可多了!你們以為我不會擔心嗎?你們知不知道......」她緊握住閔蒼風的手,用力得連筋脈都浮了出來。
  
  想到以為失去小白桃的那一刻,她仍然心有餘悸。
  
  在這一瞬間,她好想破口大駡,還想要大開殺戒,內心的激動像是傾泄的浪潮,幾乎讓她沒有招架之力,心跳劇烈得讓她險些喘不過氣。
  
  忽然,一陣耳鳴,她開始聽不見周圍的聲音,她看見每個人都一臉擔心地看著她,好像她隨時會不支暈倒過去一樣。
  
  她才不會暈倒!傅擁玉冷笑了聲,那種軟弱的行為她傅擁玉才不會做!絕對不會!那為什麼連閔蒼風看著她的表情,都心急得好像她是稍微用力就會被捏碎的娃娃呢?
  
  但她還是聽不見他們的聲音,耳邊只有嗡嗡嗡的響聲,接著,是他們臉上憂心的表情開始變得像是失焦的畫面,慢慢地變得模糊。
  
  最後,襲上她眼前的是一片無窮無盡的黑暗,在要往後倒落之前,她伸出手想要求救,想要捉住任何一根可以支撐住自己的浮木,在那一瞬間,強而有力的掌握緊縛住她冰涼的纖手。
  
  對了!就是這種溫暖的感覺,那一天,在下著冷雨的倫敦街頭,那個男人就是這樣握住她的手,帶她跑過了大街小巷,從那天起,這種再也沒出現過的悸動心情,總是讓她懷念得心都痛了!
  
  不要放開......
  
  她想張口出聲,想要他別再放開她了!
  
  但她用盡了力氣也說不出半個字,黑暗終於取代了全部,擄獲了她......
  
  *********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秒鐘,或者是一世紀,黑暗漸漸褪去,白色的光芒如霧般映在她的眼簾上。
  
  傅擁玉緩慢地睜開雙眼,有好半晌的時間,她回不過神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也不知今夕何夕,只有殘存在心底深處的一點刺痛,在她剛醒過來的那瞬間,螫痛了她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讓她終於有了實感的是小白桃,那白嫩嫩的小臉湊得好近,張開無牙的小嘴咬著她的臉頰,小舌頭和滿滿的口水不一會兒就讓她的臉濕了一小片。
  
  「醒了?」閔蒼風替她把孩子抱開,不讓那張小嘴繼續進行攻擊。
  
  「嗯。」她點點頭,看著他俊朗的臉龐,好半晌無語。
  
  小白桃可不管父母之間正流動著含情脈脈的氣氛,一會兒滾到左邊,扯了扯父親的袖子之後,又滾回右邊去一臉「叩」到母親平坦的肚子上,軟綿綿的床鋪成了她最佳的娛樂場所,笑呵呵地玩得不亦樂乎,絲毫不知道就在不久之前,她的媽咪因為擔心她的失蹤而心急如焚、肝腸寸斷。
  
  然後,這小傢夥似乎發現母親在看著自己,很快樂地抬起小臉,投給母親一抹燦爛如花兒盛開般的微笑,似乎存心要把傅擁玉的心給融化似的。
  
  傅擁玉也笑了,只是笑容之中有些苦澀,因為生平第一次她發現了自己的倔強,發現了自己永遠都是口不對心,她從來就不承認自己喜愛女兒的心情,但當她失蹤不見的那一瞬間,才發現這個小傢夥早就是她的心頭肉,無論她多麼想要切割這段關係,對這小傢夥的疼愛早就如血肉般深植在她的心底。
  
  她揚起美眸,看著一直是在注視著她的閔蒼風,他也是她不肯屈服的「倔強」之一。
  
  無論她多麼用力否認,如何用力想要擺脫他對自己的影響力,這男人的存在也早就如一顆發了芽的種子,當她想要拔除那惱人的枝椏時,才赫然發現紮在她心裏的根已經深得與她的靈魂合而為一。
  
  「有些話,我們好像早就應該聊一聊了,是不?」他微笑。
  
  「你想說什麼?」
  
  「任何事,任何關於你和小白桃的事。」
  
  「任何事?你想要聽我的不甘願嗎?」傅擁玉咬牙,恨恨地說道。
  
  「為何不甘願呢?」有一瞬間,他怔了。
  
  「其實,我本來打算一輩子都不讓你知道她的存在,讓你直到死掉之前,都不知道原來你有一個女兒。」
  
  「那又為何改變心意呢?」
  
  「就跟你說我不甘願嘛!」她氣急敗壞地吼他,只差沒有把他的耳朵揪起來,吼得他再也聽不見。
  
  「小聲點,會嚇到女兒。」他一臉平靜地說,臉上的表情仿佛她只不過是個不懂事的小孩。
  
  這下子傅擁玉不只想吼得他聽不見,還很想把他那張似乎很無奈的笑臉給扯掉,但為了不嚇到孩子,她還是乖乖地把飆高的音量按捺了下來,嬌美的臉蛋因為壓抑而顯得哀怨萬分,只差沒有哭出來。
  
  「我沒想到自己會生小孩......」說著,她忍不住埋怨地瞪了他一眼,「我根本就不喜歡小孩,我不懂為什麼會有媽媽喜歡自己的小孩呢?生小孩明明就很痛,痛得我覺得自己會死掉,每個人都跟我說她很可愛,到底哪裡可愛啦!明明就是一個讓我痛到快死掉的磨人精!」
  
  是的!是磨人精!要不,怎麼只是不見這小傢夥的蹤影,就讓她的心慌亂不已?傅擁玉看著女兒笑咪咪的小臉,無奈地歎了口氣。
  
  閔蒼風可以看得出來她很想動手打人,其實他半點也不介意給她當「沙包」發洩一下,比起她把孩子生出來的痛苦,只不過捱她幾拳幾腳,算起來還是便宜他了呢!
  
  「但在我眼底看來,她無論如何都可愛極了。」
  
  「對,她沒有不可愛,其實,我從來都沒有真心覺得她不可愛,我只是不喜歡她長得像你。」她低細的嗓音像極了喃喃自語。
  
  閔蒼風斂眸直勾勾地覷著她,把她每一寸細微的表情都看得仔仔細細,他沒開口打斷她,也忍住了沒伸手碰觸她,就算他心裏有多不舍她此刻脆弱的表情,但他終究還是忍住了。
  
  「對我,難道你就真的沒有一點感情嗎?」他定定地瞅著她,不放過她一絲毫細微的表情。
  
  因為對他沒有感情,才會希望孩子不要像他嗎?
  
  就算,跟他只有一點點的相像,都令她如此不願意嗎?
  
  望著他認真的眼眸,傅擁玉有一瞬間心揪得喘不過氣,她咬住嫩唇,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她對他怎麼可能會是沒有半點感情呢?如果真的對他沒有半點感覺,她才不可能讓他擁抱,如果只是一宿貪歡,那倒也好,但是離開之後,每每想起他這個男人,心口就疼得像被鞭子笞疼一般。
  
  在她以為女兒失蹤,以為再也見不到她時,在早已經淹沒她理智的慌亂之中,還有一絲悵然。
  
  因為,她失去的不只是孩子,還是與他之間的「羈絆」。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她的心就一直都是矛盾的、掙紮的,愛他?不愛?這個問題是她一直都不敢正視,也不敢尋求解答的。
  
  「我累了,讓我再多睡一會兒吧!」
  
  這就是她給他的回答,別過眸,將嬌美的臉蛋藏在軟枕裏,她知道自己遲早要給他答案,但她還需要一點時間。
  
  閔蒼風把女兒從床上抱起,斂眸直勾勾地看著傅擁玉纖細的背影,抿著唇忍耐著沒再開口,咄咄逼人一直都不是他的個性。
  
  是的,再讓她多睡一會兒,多逃一會兒,反正無論她逃到天涯海角,他都絕對會緊緊地捉住她不放!
  
  *********
  
  那天他問她的問題,她一直沒給他答案。
  
  但是說他們之間的關係沒有變化,那倒也不儘然。
  
  至少,她不再像刺蝟一樣抗拒他的碰觸,也願意在晚上讓他進房,待到小白桃入睡為止。
  
  而這小傢夥有人陪著玩,哪裡捨得睡覺,一直到時鐘指著晚上十一點半的位置,她才玩到累翻昏睡過去。
  
  「她到底是哪來那麼多精力呢?」閔蒼風笑視著女兒天使般的睡臉,滿臉儘是寵溺與不舍。
  
  「誰知道?我想只有天曉得吧!」傅擁玉聳了聳纖肩,折好有著透氣孔的藍色小被單蓋在女兒身上。
  
  閔蒼風知道自己該是時候離開了,他凝視著博擁玉,深邃的瞳眸之中泛著柔煦的光芒,不同於看著女兒時候的寵溺,而是一種更深沉的愛戀。
  
  「晚安,祝你有個好夢。」說完,他站起身,就要往門口走去。
  
  「你不留下來嗎?」她揚聲喚住了他。
  
  閔蒼風驚訝地回眸,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親耳所聞,而傅擁玉也不敢置信自己竟然開口留住他!
  
  但此時此刻,她想到的並不是自己做了件蠢事,而是害怕他會拒絕,根本就不想留下來,要是如此的話,她還真的是做了件蠢事!
  
  「你是認真的嗎?」他定定地瞅著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她卻不敢正眼看他,怕被他瞧出羞怯的赧色,「你家的床實在大得不像話,除了讓我和小白桃一起睡之外,應該還可以再多容納一個人,就算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應該也不成問題。」
  
  「我可以把你這番話當成是對我的邀請嗎?」
  
  「是邀請,不過只針對睡覺這件事,沒有其他的意思。」
  
  「我知道,我還沒有那麼禽獸。」說完,他冷不防地將她擁進懷裏,附唇在她的耳畔邪氣地低語:「可是,我真的不能碰你嗎?無論如何都不行嗎?」
  
  「對,不行。」說完,她對著他綻開一抹如花般燦爛的微笑,但接下來所說的卻是最殘酷的禁句,「要是你真敢動手,我就把你轟出去!」
 
 
第八章
 
  從那一天之後,閔蒼風幾乎每天都過來跟她們一起睡,然而,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他們兩人一天的開始是被一雙小腳給踢醒的!
  
  才不過早上八點鐘,小白桃已經醒過來,她睜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花了兩分鐘的時間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後小小的身子翻了過來,俐落地坐起,看了看睡在她身邊的閔蒼風和傅擁玉,開始展開行動。
  
  小白桃先踢了踢母親,發現踢了幾下沒有動靜之後,又踢了兩下。
  
  好痛!傅擁玉暗咬了咬牙,還是決定繼續裝睡,只是心想那妮子真的當他們是死人嗎?沒想到那雙白胖胖的小腿還挺有力的!
  
  只是,到底是誰教這妮子可以用這種暴力的方式喊人起床的?明明在半個月前,她還是一個挺安分的小孩,每天起床就先玩玩自己的手腳,等她咬完每一根小手指、小腳趾之後,起碼也過了半個鐘頭。
  
  這時,如果再沒有人起床哄她,就會發出還挺可愛的哭聲,這時候再起床哄她,就會看到那張白嫩的小臉明明還噙著淚水,卻綻出安心的微笑,就會讓人想要好好抱一下這個小傢夥。
  
  但現在那個可愛的小傢夥竟然變成了會行動的「兇器」!
  
  難道,真的是因為他們三不五時就在她面前動手,讓她有樣學樣,把她給教壞了嗎?
  
  但她才不要起床!就算是要起床,那個人也應該是閔蒼風,讓小白桃磨一磨他,免得這男人把全部的精力拿來對付她!
  
  只是,她昨晚已經跟他說好,決定兩人就算醒了,也要裝睡不理這個小傢夥,讓她放棄以暴行虐待自己的父母,改掉她這個要不得的習慣!
  
  閔蒼風也醒了,忍住不張開眼睛,就在這時,小傢夥的攻勢突然全部暫停,開始手腳並用地往床尾爬去。
  
  她到底想幹什麼?
  
  傅擁玉睜開眼睛,納悶地與身畔的男人對望一眼。
  
  我不知道。
  
  閔蒼風搖搖頭,斂眸注意著女兒的一舉一動,就在這時,小白桃好像發現了動靜,回眸對著父母露出甜甜的微笑,卻也在同時一隻小手滑脫,一個重心不穩往床邊栽下去。
  
  「危險!」
  
  「小心!」
  
  兩人驚喊了聲,不約而同地伸手撈住女兒就要往下墜的小身子,就只差一點點,她可愛的小腦袋就要栽到地板上,看得他們的心臟差點沒停掉。
  
  看著她小姑奶奶還笑得像花兒般燦爛,絲毫不知道父母差點被自己給嚇死,一雙小手像猴兒似地攀住了父親的臂膀,咚地一聲掉到了他的腿上,突如其來的跌勢沒嚇著她,小腦袋反倒枕著父親的腿,抬起頭,揚起圓圓的眼睛,朝著母親露出甜美迷人的微笑,那張無牙的小嘴咧得可大了!
  
  「你會不會覺得養小孩有時候對心臟不太好?」
  
  「會,明明就是個軟綿綿的小傢夥,卻讓我寧可與高手過招,也不想被她給嚇得手足無措。」
  
  「可是,有時候又會覺得他們很可愛。」就像現在,那張小臉笑得比蜜糖還要甜膩,教人瞧見心都融化了。
  
  「對,就算面前有著金山銀山,也讓人覺得不若這小傢夥重要。」他看著女兒溺愛地笑了,為了這小妮子,教他就算把心掏出來都願意,區區世俗的東西怎麼換得了這寶貝呢?
  
  「那如果......」傅擁玉忽然住了口,沒讓想問的話逸出唇畔,如果在這種時候問他她有沒有比小白桃重要的問題,是否會顯得她很可笑幼稚?
  
  「嗯?」他揚起眉梢,笑視著她欲言又止的嬌顏。
  
  傅擁玉聳了聳纖肩,拉著女兒的小手,選擇不迎視他審視的眸光,「沒什麼,我突然忘記自己要問的話,不過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算了,當我什麼都沒說吧!」
  
  閔蒼風斂眸直視著她,她確實什麼話都沒說,但就是因為她沒把話說出來,越想用一些無關痛癢的話語掩飾心虛,才教他心裏感到詭譎,覺得她好像想藏住某些真實的情緒。
  
  傅擁玉看著女兒小小的身子在父親的身上滾來滾去,很慶倖自己沒問出口,她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才不會跟一個出生幾個月的嬰兒爭風吃醋。
  
  閔蒼風當然會比較疼小白桃,因為她是他的親生女兒,那父女連心的血緣關係是誰也切斷不了的。
  
  為了自己的父親抱別人家的嬰兒,這小妮子都還哭了呢!
  
  那年紀小小卻威力無窮的獨佔欲,把她的爹地逗得可樂了,自然也就更疼愛她這個女娃兒了!
  
  在這個小妮子面前,她傅擁玉算什麼呢?現在,就算沒了她,他們父女兩人也可以相處得非常好。
  
  傅擁玉咬咬牙,很克制地不讓自己吃女兒的飛醋,但一種在心頭不斷流竄的焦躁感卻是她壓抑不住的。
  
  她顧不得閔蒼風的錯愕,翻身下床,沖進浴室裏,用力地潑了自己一臉冷水,試圖讓自己好好冷靜下來......
  
  *********
  
  經過幾天的沉澱之後,她冷靜了。
  
  而她也確實該冷靜下來了。
  
  再過十天,下個月的初二,就是她父母的忌日,也是聞蒼風承諾要給傳家「交代」的最後期限。
  
  而徐啟華與傳家的恩怨也確實是該有個交代的時候了!
  
  十年前,就當她的父親積極地在拓展業務,擴張他們傅家的事業版圖時,徐啟華勾結他們內部的手下,私吞了一筆好大的交易金額。
  
  本來商業上的事情,當然應該以商業手段來處理,但徐啟華的家族也是出身黑道,侵佔款項也是用了骯髒的手段,所以她的父親決定以道上的規矩來辦他,據幾個爺爺的說法,當初她父親並不想置徐啟華於死地,仍想給他一條活路走,所以下的手段並不夠狠毒。
  
  如果說她的父親有錯,那就是千不該萬不該對那個卑鄙小人手下留情,被逼得走投無路的徐啟華起了殺心,製造了一場車禍,同時殺了她的父母,然後開始了逃亡的生活。
  
  而一年多前,他們得到可靠的線索,知道徐啟華落腳在倫敦,改了姓名,就在好不容易可以把人逮到的時候,就被閔蒼風給插手破壞了!
  
  傅擁玉站在窗邊,看著閔蒼風抱著小白桃在院子裏散步,那小傢夥看到什麼東西都想捉,小手裏已經捉了一片綠色的葉子,應該是閔蒼風摘給她的。
  
  小傢夥想咬樹葉,但閔蒼風怎麼也不讓她咬,最後從她手裏把葉子抽走,立刻惹起她一陣抗議的叫喊。
  
  他笑著哄她,最後兩個人的身影消失在偏門的方向,聽那由遠而近傳來的牙牙童語聲,就知道他們往這裏走過來了。
  
  聽見了開門聲,傅擁玉回頭看著他們父女,冷冷地抿著唇沒說話。
  
  閔蒼風幾乎是立刻就發現了她的不對勁,他眯細銳眸,仔細地打量著她,此刻,在她臉上的神情令他感到熟悉,就像是當初在倫敦的那一夜,他們分手的那一夜,她最後看著他的表情。
  
  小白桃對著母親露出近乎諂媚的甜笑,一雙小手張得大大的,整個小身子都靠過去討著要她抱。
  
  傅擁玉對於女兒的示好視而不見,冷冷地別過眸,就當做沒看見。
  
  「呀呀......」小白桃發出聲音,好像在叫著傅擁玉回頭,白嫩嫩的小臉上還是堆滿了笑容,以為母親只是在跟她玩遊戲。
  
  這次,傅擁玉則是來個聽而不聞,依舊一臉冷淡。
  
  「她要你抱。」閔蒼風再也看不下去,將孩子抱到她面前。
  
  「為什麼要我抱?你不是正抱著她嗎?」
  
  這時,小白桃主動伸出手,整個小身子都快要偎到傅擁玉身上,但卻沒有期待的擁抱,她開始不安地叫著,然後變成了大哭。
  
  「快點抱她。」閔蒼風沉聲說道。
  
  「我不想抱她,就讓她哭吧!」
  
  他捉住她一隻纖細的手腕,擱到小白桃淚汪汪的小臉上,「你說這話不是認真的,抱著她,跟她說沒事了,說你喜歡她,讓她安心。」
  
  「你為什麼不自己說呢?」說完,她用力地抽回手,轉身跑了出去。
  
  在她的身後,號啕的嬰孩哭聲淒厲得令人聞之鼻酸,她忍住了不讓自己心痛,不讓自己回頭。
  
  但如鮮血般淋漓的心痛,再一次讓她深刻地體會到小白桃在她的心底已經紮了好深的根。
  
  如果,總有一天她被迫要把孩子交給閔蒼風,她真的能夠放手嗎?
  
  *********
  
  傍晚,天邊的夕陽燦爛得令人為之炫目,但是瑰麗的光芒映進屋子裏卻嫌薄弱了點,傅擁玉坐在起居室裏的長沙發上,她坐在最角落的位置,背對著窗戶,動也不動地像座石化的雕像。
  
  閔蒼風推門而入,走到她面前,伸手托起了她小巧的下頷,仔細地端詳著她,如果可以的話,他想一眼望穿她的靈魂與思想,想知道她究竟在想什麼?
  
  猜心,聽起來頗浪漫的兩個字,其實挺折騰人的。
  
  傅擁玉揮開他的手臂,冷冷地問:「孩子呢?」
  
  「哭累睡著了,你真殘忍,明明知道她離不開你的。」
  
  「為了將來著想,我當然要給你們父女兩人多一點機會單獨相處。」她垂下眼簾,不讓他覷見她泛紅的眼眶。
  
  她沒哭,只是想到女兒號啕的哭聲,不免覺得心酸。
  
  「什麼意思?」他沉著聲,語氣不善。
  
  「我想把她讓給你--」她話還沒來得及說完,纖細的手腕就被他冷不防地握住,有力的大掌近似鐵鉗一般握疼了她。
  
  「你再說一次。」
  
  「我想成全你,把孩子給你--」他驀然收緊的力道讓她忍不住疼得咬牙,她昂起美眸看著他,看見了他黑眸深處宛若暴風的前夕,正迅速地凝聚著陰霾,蓄勢要將她給吞沒。
  
  「剛才的話,我要你、再、說、一、次!」他低沉的嗓音吐出了仿佛鐵刻的字句,既冷又硬,如利刃般不惜將她割得傷痕累累。
  
  一直以來,受傷的人總是他!
  
  他試著不在她面前表現出任何苦澀的情緒,不讓她覺得難受,但每一次,他的心都在接受她的拒絕之後變得鮮血淋漓,而她不需要對他做任何事,只要她肯對他綻放笑容,便可以讓他心滿意足。
  
  傅擁玉試圖掙脫他的掌握,但卻連另一隻手腕都被他握住,他蠻橫的力道讓她以為自己的腕骨會斷掉,痛得她不由得瑟縮起來。
  
  「反正你只是要孩子,所以我成全你,難道錯了嗎?」她氣急敗壞地大吼道:「我們不就是在進行交易嗎?你把徐啟華交給傅家,不就為了要得到孩子?她現在認得你了,你高興了嗎?」
  
  「是,我高興,我當然高興。」他冷笑了聲,淡薄的嘲弄意味讓他的臉龐看起來冷酷嚴峭,「你說這是交易嗎?我沒忘,在下個月初二之前,絕對會給傅家一個滿意的交代,但這個日子有那麼重要嗎?重要到讓你迫不及待想要到人質,不惜放棄女兒?」
  
  「那是我父母親的忌日!十年了!我們就等著這一天,到底有什麼不對?」她雙手握拳,咬牙嘶吼著。
  
  聞言,閔蒼風為之一愣,他確實有想過這個日期的背後有著含意,卻沒想到那是她父母親的忌日。
  
  半晌的沉默之後,他緩慢地開口說道:「我要你弄清楚一點,我們不是在交易,就算你沒把孩子給我,我也會想辦法把徐啟華交出來。」
  
  「你們門主肯讓他被交出來嗎?他是龍家救命恩人之後,不需要付出一點代價,成嗎?」
  
  「沒有辦法做到的事情,我不會承允。」說完,他往門口走去,在臨門而出之際,他突然回過頭,「孩子我只有一半的份,如果你想離開,我不阻止你,但小白桃我要一半,我不要多,就一半,在你離開之前,就想辦法把小白桃平均分成兩半,一半你的,一半我的。」
  
  「孩子又不是西瓜,哪有可能切得平均?你的那一半和我的那一半早就在她的身上結合了,誰也分不開!」傅擁玉惡狠狠地說,誰敢動她女兒一根寒毛,就等著被她給砍成八段!
  
  「是,誰也分不開,就像我們的人生一樣,在我們一起製造她的時候,就已經註定沒辦法被切開了,不是嗎?」
  
  「這世界上多得是生了孩子卻分開的父母,我們也不過就是其中一對,沒什麼了不起。」
  
  「但我孩子的父母不會分開。」說完,他不再給她任何反駁的餘地,轉身拂袖而去。
  
  他必須要先離開,否則再多留一秒,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老天爺似乎對他開了一個大玩笑,讓他碰上了一個棘手的女子,而她棘手的原因不在於她的兇悍,而是讓他就算已經氣到想掐斷她美麗的纖頸之時,還是忍不住湧起想要吻她的衝動......
 
 
第九章
 
  也不知道閔蒼風是哪來的本領,居然真的說動了徐家的當家,答應把徐啟華給交出去。
  
  只有閔蒼風自己心裏明白事情的道理很簡單,他不過就是透過關係,給了徐家不少好處,讓他們以後在東南亞辦事可以更方便一點,而他所做的不過就是斡旋當地的幾大家族,同意給徐家一點方便。
  
  比起擺在眼前的利益,徐啟華根本就不算什麼,他本來就是一個令人頭痛的麻煩,要是有人肯替他們解決了倒也輕鬆。
  
  「別怨任何人,是我決定把你交給傅家。」在把徐啟華交出去之前,閔蒼風決定跟他把話說清楚。
  
  已經逍遙了好一陣子的徐啟華沒想到自己會有今天的下場,他滿臉倉皇,不敢相信地看著閔蒼風,「為什麼?因為傅擁玉是你喜歡的女子,所以你要我把交出去討她歡心?」
  
  「你可以這麼說,我沒有反駁的立場。」
  
  「龍齊先生呢?他不替我說話?」
  
  「他說了,只要我能夠讓他不欠徐家人情,他就不管。」
  
  「不!不行!」徐啟華倒退了好幾步,幾年的渾噩生活已經讓他倍顯老態,比實在年齡更大,「傅家人不會留我活命,你應該知道後果才對。」
  
  「我知道,但我管不了,如果你真的被她殺了,下了陰曹地府之後,記得跟閻羅王說,你的命記在我的帳下,跟玉兒沒有關係,等我下去之後再一起慢慢的算!」
  
  「你就真的那麼愛傅擁玉?」
  
  他揚唇笑了,對於這個問題他只是笑而不答,但心裏早就有了答案。
  
  她想要的,他就想辦法給她!
  
  不計代價,只要能夠討她歡心就行了!
  
  他退出門後,揚手要人將徐啟華帶走,在他轉身離去之際,還不時地聽到徐啟華的求饒聲。
  
  對於那悲慘的哀號聲,他無動於衷,傅擁玉也從來沒在他面前說過失去父母親有多麼悲傷,但只是看她紅著眼,說著初二是她父母親的忌日時,那模樣已經夠教他心痛了!
  
  冷不防地,就在他走出大門之際,一把銳利的刀子閃著白光朝他揮過來,他一時閃避不及,無情的白刃已經在他的身上劃出了血紅的刀口......
  
  *********
  
  盛夏的陽光如碎金般從樹葉的縫隙之中跌進苔原上,徐風微微地吹著,院子畔的小白花迎風搖曳。
  
  和室裏一大一小的人兒正在午憩,她們酷似著彼此的臉蛋同樣都是恬靜的表情,涼爽的風輕吹著,連原本囂張的蟬叫聲也都跟著平歇了許多。
  
  忽地,傅擁玉的眉心蹙起,臉上的表情也開始變得不安。
  
  猛然驚醒,她臉色蒼白地坐起身,一身冷汗涔涔。
  
  雖然微風帶著暖意,但她身上卻仍舊不斷地冒出冷汗。
  
  她夢見了閔蒼風,夢見他一身都是血,
  
  那觸目驚心的血跡就像是花朵般開在他的身上,不斷地、不斷地擴大,她想接近他,替他止住血,但卻總是越想接近他,就離他越遠!
  
  「不會的......絕對不會的!」她雙手交握,抵在額心喃喃自語著,「他不是真的受傷,只是我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而已!」
  
  是的!她從昨兒個晚上就心神不寧,自從聽爺爺們說閔蒼風不負對他們的承諾,要在明天將徐啟華送回「牧風島」,從那之後,他的身影就一直在她的面前浮現,就像鬼魅般對她糾纏不休。
  
  可是,她心裏明白得很,糾纏著她的並不是閔蒼風,而是她真正的心情,是她不由自主會想念他的真心。
  
  明天,就是約定要將徐啟華送到的日子,到時候他們又能夠見面了!
  
  再見到他的時候,她應該對他說些什麼呢?
  
  想著,她斂眸看著睡得正香甜的女兒,伸出一根食指擱進她微握著的手心裏,就像反射動作般被握住了!
  
  傅擁玉苦笑,她是否能學學女兒單純的心眼,明天見到閔蒼風之時,能否老實地說出自己真正的心情?
  
  見不到他的時候,想念他。
  
  夢到他受傷的時候,心都快碎了!
  
  是否能夠就像女兒單純握住自己的手那般,只是緊緊地抱住他,什麼都不再重要了呢?想著,她輕歎了口氣,既期待又害怕明天的到來......
  
  *********
  
  咚!
  
  銳箭彈弓而出,正中紅心。
  
  傅擁玉再抽了支箭,拉開滿弓,下一刻,長箭便如虹般射出,再次射中紅心,只比上一支箭略偏了點,那淩厲的狠勁讓人不免猜想她是否把靶上的紅心當成是在射某人的腦袋。
  
  閔蒼風沒來,把徐啟華送來的另有他人!
  
  就在她苦惱了那麼久之後,卻沒見到他,心裏的失落感沉重到讓她不願意承認,自己竟然比想像中還要思念著他。
  
  此時,在被拉門分隔的另一端廳裏,傅家四位老爺正與「黑門」派來的代表談話,對方既然如約交出了徐啟華,以後雙方還會是生意夥伴,他們當然不會怠慢貴客。
  
  只是令他們訝異的是,前來的人並非閔蒼風,而是冷子淵,他不改一派俊魅的風雅,優閑地品著茗茶。
  
  「我想,應該有人會好奇怎麼會是我把人送過來吧?」冷子淵不負眾望,已主動開口。
  
  廳與廳之間的拉門並未完全密合,大約還留下一片拉門大的空隙,那是四爺爺吩咐下人留的,雖然沒有說明,但是意圖卻是顯而易見。
  
  「傅家上下確實以為會出面的人應該是閔蒼風先生。」傅家老太爺笑呵呵地說道,心裏知道寶貝孫女兒想見的人當然也是他才對。
  
  「他出了點事,而我欠他一個人情,所以要來替他辦成這件差事。」冷子淵陰柔地笑了,很技巧地藏住了不悅的臉色。
  
  他當然半點都高興不起來!想他堂堂「黑門」的參謀總長,向來只有使喚人的份兒,沒想到竟然會有被威脅來當「跑腿」的一天!
  
  原因當然是那個閔蒼風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幫了他一個大忙!在這道上,「有恩不報」之人會被可恥地視為沒義氣之人,所以就算他心不甘情不願,還是必須跑一趟「牧風島」交人以示報恩!
  
  「出了點事?是什麼事情?」四太爺一句話就問出了重點。
  
  「蒼風受傷了,傷得還不輕,那個伍威果然是個瘋子,竟然想要親自動手替組織殺掉蒼風,說他是大叛徒,要殺了他立功。」說著,他的臉色變得陰沉至極,說到自家家門之中出了敗類,當然不會太高興,而那個敗類指的當然就是後來被打得半死,逐出「黑門」永不錄用的伍威!
  
  開什麼玩笑!竟然想殺掉他們家的好兄弟閔蒼風,也不稍微探聽一下,要是沒人肯在他們這些一個個脾氣又硬又臭的男人之間充當協調者,「黑門」的高層豈不是每天都要鬧冷戰?
  
  而這協調者當然不是人人可以當得成,沒有一點本事,還真的說不動他們這些拗脾氣的傢夥,而這個有本事的人只有閔蒼風當之無愧了!
  
  不過,閔蒼風所受的傷真的有那麼嚴重嗎?
  
  傷勢是否嚴重,對冷子淵而言並不是重點,反正來此之前,他早就決定把輕傷說成重傷,把重傷說成奄奄一息。
  
  他裝作不經意地轉頭,看見傅擁玉極力想要掩藏的擔心表情,冷子淵勾唇邪魅地笑了,誰說只有閔蒼風那傢夥可以不著痕跡地幫人,事成再拿來威脅人家報恩呢?
  
  他就偏偏也要給那個傢夥一個人情,以後需要的時候,再要閔蒼風「做牛做馬」來報恩了!
  
  他受傷了!
  
  不只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是真的受傷了!
  
  而且,聽說還傷得不輕!
  
  那會不會有生命的危險呢?會不會呢?
  
  昨天冷子淵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是利箭一樣刺痛她的心,讓她坐立難安。
  
  她該不該去見他?該不該呢?
  
  就算不是她自己想去,也應該替小白桃去探望一下,好歹他都是她的親生父親,如果他出了什麼事,小白桃會很傷心難過的!
  
  傅擁玉不斷地在心裏找藉口,就是不願意承認自己究竟有多擔心閔蒼風的傷勢,恨不得立刻插翅飛奔而去!
  
  「玉兒。」傅家四太爺走進和室,在他的身後跟隨著一名端著茶湯與點心的女傭,他揚揚手,要女傭放下茶點之後就離開。
  
  「四爺爺。」傅擁玉喚了聲。
  
  「嗯。」四太爺在孫女兒面前落座,替她倒了杯淡茶,分了塊糕點到她的盤子上,「吃點東西吧!你從昨天下午就沒吃過什麼了,想事情歸想事情,別把自己的身子給搞壞了。」
  
  「我沒在想事情。」傅擁玉立刻反駁道。
  
  「有在想就說有在想,坦白是在自己心底,也是讓自己可以好過一點。」他也替自己倒了杯茶,輕啜了口,才又緩慢地說道:「就像我們這幾個爺爺,也老是在想事情,想的事情不難,也不過就是想自己老了,總有一天會撒手人寰,到時候留著我們這個寶貝孫女兒一個人怎麼才好啊?」
  
  「四爺爺......」
  
  「所以我們就想要替你找個好歸宿,至少,在我們這些老頭子們都走掉的時候,還有個人陪你開心。」
  
  聞言,傅擁玉哽咽,眼眶泛紅,曾經她是如此地不諒解爺爺們的逼婚,但那只是因為她還想不通,要是爺爺們可以照顧她一輩子,她有沒有嫁娶對他們根本就不重要!
  
  「去吧!我們已經先派人把那顆小白桃送去了,你這會兒過去,可以說是要把女兒接回來,瞧,這不就是個好藉口嗎?」四太爺調皮地對孫女兒眨眨眼,伸手把點心盤往她更推近了一點,「快吃完,車子在外面等著,別愁著眉,很快你又能見到他了!」
  
  *********
  
  庭院裏的大樹下,涼風徐徐,男人與嬰孩就一起坐在草坪上,很仔細認真地研究每一根草的生長方向。
  
  小女娃又是冷不防地一個「叩」頭,張嘴就想咬住小草,男人嚇了一跳,飛快地把她抱起來,非常認真地對她教育不可吃「生」食的道理。
  
  傅擁玉走進院子,看見的就是這副好笑卻又令人心暖的情景,聽著一個厲害又精明的男人用循循善誘的口吻,告訴女兒她不是小牛,所以不能吃小草,吃了肚子會鬧疼的認真表情,她就忍不住莞爾。
  
  只是小女娃能聽懂嗎?只見她張著一雙又黑又圓的大眼睛,同樣也非常認真地看著父親,最後,當她伸出小手,想要捉住父親歙動的薄唇,好奇這麼多話到底是如何被說出來的,傅擁玉就知道女兒根本就不懂。
  
  閔蒼風轉眸看見了她,唇畔泛起了溫柔的微笑,「你來了。」
  
  「嗯。」她點點頭,忍住了想要探問他傷勢的衝動,說著口不對心的話語,「孩子在你這裏,我能夠不來嗎?」
  
  「我想也是。」他站起身,沒將孩子交給她,而是放到一旁的嬰兒床上,塞了個玩偶到女兒的手裏。
  
  「你的傷......沒事吧?」她遲疑地開口,看見他左邊的臂彎上裏著長長的繃帶,範圍之大令人觸目驚心。
  
  閔蒼風順著她的視線看了傷口一眼,聳了聳肩,「是流了不少血,不過我想死不了,應該就是沒事吧!」
  
  半晌的沉默,他們只是定定地看著對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徐徐的微風輕吹著,讓他們僵持的局面看起來更像是含情脈脈。
  
  「以後,可以讓我偶爾看看小白桃嗎?」他笑著說,語調中伴隨著輕歎,「我不想跟你爭了,孩子不是西瓜,分不了一人一半。」
  
  「你真的不會把孩子從我身邊搶走?」
  
  「不會,我怎麼可能忍心對你做出如此殘忍的事呢?」
  
  聞言,傅擁玉感動得亂七八糟,忍不住撲上去緊緊地抱住他,將嬌顏埋在他的胸前,悶悶地說道:「原來你人真的很好,先前聽說你個性好,我還不信,現在我終於相信了!」
  
  「說!到底是誰在你面前胡說八道,你一定要告訴我!」閔蒼風撇了撇嘴角,明明就被她誇獎,心裏卻沒半點喜悅,「你真的以為我不搶走孩子,只是因為個性好?」
  
  「難道不是嗎?」她昂起美眸,疑惑地問道。
  
  這女人!他暗惱地低咒了聲,但修長的臂膀還是忍不住牢牢地擁緊她,讓她柔軟的身軀契合地貼在他的胸前,「我必須先跟你說明一點,我的個性不好,非但不好,而且還惡劣得很。」
  
  「哪有?如果你的個性惡劣,為什麼大夥兒都喜歡你,還把你誇得天上有、地上無一樣,難不成他們都被騙了?」
  
  傅擁玉眨了眨美眸,直勾勾地瞧進他深邃的雙眸之中,想找到他說謊的心虛,但她沒找到心虛的神情,反而被一種詭譎的笑出息給迷惑了。
  
  「他們......真的被騙了?」她遲疑地說出自己所得到的結論,「你是說這麼多年來,就連最聰明的冷子淵都被你騙了?」
  
  「只要騙得過我自己,就不怕騙不倒別人。」趁她不注意之時,他在她白嫩的臉頰上偷了個香。
  
  「如果你不是個性太好,才會不忍心搶走孩子,那到底是為什麼呢?」
  
  「我不是不忍心搶走孩子,而是不忍心傷害你。」
  
  「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我愛你。」
  
  有好半晌的時間,傅擁玉的腦袋裏一片空白,他方才所說的每一個字她明明都能聽懂,但從他口中說出的一刹那間,她卻突然變呆了,無法確定他所說的話是否就是字面上代表的出息思。
  
  「你對我所說的話有疑問嗎?」他勾唇笑了,看著她呆呆的樣子,其實也是挺可愛的。
  
  她是他生命中遇見最奇特的人兒,什麼靜如處子、動如脫兔,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多變,這妮子生起氣來像瘋婆娘,單純的時候又「耗呆」到讓人想要好好地疼愛她一下,如果問他最愛她哪一個模樣,大概就是躺在他懷裏時,那嬌豔欲滴如花兒般的絕美姿態吧,
  
  「你再說一次。」對,讓他再說一次,她好仔細地再聽一遍,才能夠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閔蒼風並不急著照她的話做,只是定定地看著她,一雙大掌捧著她俏麗的臉蛋,就像是捧著珍寶般充滿了呵護疼惜。
  
  傅擁玉感覺一顆心臟如鼓般狂跳不止,不停地吞著口水,緊張地等待他的回答,但他卻故意要把時間拖得像老太婆的裏腳布般冗長,讓她一個人等得乾著急,或許他剛才說的真是實話,他這男人的性格果然不太好。
  
  說不定,他才是所有人裏面性格最有缺陷的那一個!
  
  「我說......」才說了兩個字,他又閉上了嘴,故意頓了一頓,長指勾著她柔細的發絲,享受那如緞般在指間滑泄的感覺。
  
  她又吞了口唾液,一顆心陡然被提到最高點,當他那張性感的薄唇再度閉上時,被提高的心臟又掉了下來,讓她氣得想要給他狠狠的一拳,最好打扁他挺直的鼻樑,好讓他受點教訓。
  
  但她不敢動手,生怕兩個人又打起來,找不到說話的機會,他當然就不會再對她說出剛才那句話了!
  
  「我愛你,很愛,很愛!愛到沒有了你,我會不想活,愛到為了你,就算惹得天怒人怨也無所謂,而事實上,我確實也已經惹得天怒人怨了!你總不忍心在我失去兄弟信任之後,連你也失去了吧?」他裝出一副可憐的模樣看著她,想要博取她的同情。
  
  傅擁玉抿著嫩唇,搖了搖頭。
  
  看見她搖頭,閔蒼風整張俊臉都快垮下來了,「不會吧?你真的忍心讓我一無所有?在我那麼愛你的情況下,你真的忍心?」
  
  「你不會一無所有。」她忍俊不住地笑了,也知道他是在故意逗她的,伸出一雙纖臂勾住他的頸項,將嬌羞的臉蛋埋在他的頸窩裏,歙動著柔嫩的唇瓣,說了幾個字。
  
  我也是愛你的,好愛、好愛你呢!
  
  她在他的耳邊輕悄地說了這些話,柔軟的像是天邊的雲絮。
  
  幾乎是立刻地,她被他騰空抱起,被狠狠地吻住了剛才吐出愛語的小嘴,閔蒼風難以用言語說出此刻內心的狂喜,只是非常清楚地知道,這將是他今生聽過最美妙的語言......
 
 
尾聲
 
  什麼承諾,什麼天長地久,都不算數啦!
  
  果然天下的烏鴉一般黑,這個世界上沒有半個男人可以信任!
  
  傅擁玉嬌顏沉冷,牽著兒子的小手,瞪著也正牽著女兒小手的丈夫,雙方對峙如打仗前的軍隊,一雙兒女的臉上都是無辜的,不過倒也習以為常,反正他們父母也已經不是第一次拿他們當籌碼了!
  
  他們父母的吵架理由千奇百怪,有時候連喝湯的方式都可以讓對方有意見,這次好像是因為他們全家出遊想去的地方不一樣,雖然他們並不明白這一點小事究竟有什麼好吵的,也不明白為什麼爹地平常那麼疼愛媽咪,卻老是喜歡激她生氣,這算是大人之間玩的無聊遊戲嗎?
  
  「卑鄙小人,竟然偷偷摸摸挖我牆角。」她眼神有點埋怨地看了女兒一眼,這妮子明明就說無論如何都會站在她這邊,沒想到被閔蒼風稍微煽動一下,就很沒義氣地宣告背叛。
  
  「你還不是一樣嗎?把兒子從我方陣營挖走,咱們算是半斤八兩而已。」閔蒼風微微一笑,眸光泛著溫柔,「既然咱們兩人各搶到一個小孩,那這局咱們是不是就算平手了?」
  
  其實,他並不是真的很想跟她吵架,但她氣惱的嬌俏模樣實在太迷人了,所以每次只要她想要挑起戰端,他也會樂得奉陪。
  
  傅擁玉得意地挑起眉稍,緩慢地搖頭:「不,我贏了。」
  
  「為什麼?」
  
  「因為我有兩個!」
  
  「兒子女兒咱們兩人各搶到一個,你怎麼會有兩個?玉兒,你就認清現實,讓咱們講和吧!」他倒是挺意外她會想用這種說法耍賴。
  
  「你的意思是我說謊想要賴皮嗎?」她冷笑了兩聲,斂眸瞥了自己平坦的肚皮一眼,「另一個在我的肚子裏,我想,就算你有通天本領,也沒辦法說服我肚子裏的寶寶站在你那一邊吧!」
  
  好半晌,閔蒼風只是張著嘴,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但兩個小孩的反應倒是挺快的,歡喜地圍繞住傅擁玉,小心翼翼地摸著她依舊平坦的小腹,笑得合不攏嘴。
  
  看著他們母子三人快樂的模樣,閔蒼風一個人落單被扔在旁邊,心裏好不是滋味,「我可不可以也過去你們那邊?」
  
  「不行。」
  
  「咱們好歹是相親相愛的甜蜜夫妻,你總要給我一個改過自新,棄暗投明的機會嘛!」
  
  「誰跟你相親相愛了?站住!」她喊住他前進的腳步,以纖指在雙方之間劃了一條界限,「不准你越過這條線。」
  
  「要是我越過了呢?」
  
  「那咱們恩斷義絕,老死不相往來吧!」狠話她撂慣了,也不介意再多跟他說幾句。
  
  「可是,就算我乖乖待在另外一邊,你也不會跟我說話吧!」他說著,一邊以輕快的步伐走向她,似乎絲毫不把她的警告給聽進去,才不過轉眼之間,已經來到她的面前,長臂一伸,霸道地將她摟進懷裏。
  
  狠話他聽慣了,也不介意偶爾漏聽個幾句。
  
  「你幹什麼?放開啦!」
  
  「不放開,除非你答應我跟你們站在同一邊。」他以可憐兮兮的語氣求情地說道:「自己一個人一國好寂寞呢!」
  
  這時,他們一雙已經情義配合演出到底的兒女再也捺不住想玩的心情,手牽著手跑開了,反正鬧到最後這對父母總是會講和,到時候他們也會因為不能欣賞兒童不宜的「十八限」畫面而被支開。
  
  既然如此,他們還是識趣早點走人吧!
  
  況且,他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清點自己的寶貝,看看到底要拿什麼寶貝送給未來的弟弟或妹妹,請他或她跟自己當好朋友。
  
  「現在,咱們是一國的了?!」他還是讓自己看起來很可憐,很努力地想要博取妻子的同情。
  
  本來還繃著嬌顏不打算理會丈夫的傅擁玉,看見他裝出一臉「楚楚可憐」的表情,終於忍俊不住,噗哧一聲失笑出來。
  
  看著妻子巧笑嫣然的美麗模樣,閔蒼風心裏充滿了愛憐,俯首吻住那張愛笑的小嘴,緊緊地擁著她,因為她是他費盡了千辛萬苦才找到的寶貝。
  
  傅擁玉乖順地偎進丈夫的懷裏,說真的,她已經忘了為什麼原因而吵架,反正那一點也不重要,反正轟轟烈烈地吵完架之後,他會更疼愛她。
  
  但她也不是永遠都是那麼壞,那麼任性,至少,她會在每次吵過之後,再多愛他一點點,雖然她已經開始困擾了,因為她現在已經夠愛他了,那不斷加上來的滿滿愛意,怕是已經足夠讓她愛他到下輩子了!
  
  跟這個男人相戀到來生,聽起來就是個不錯的主意,但為了不讓他知道了太過得意,她才不告訴他呢!
  
  但閔蒼風會不知情嗎?一抹神秘詭譎的光芒閃過他的眸底,知道從今以後他的人生再也不會缺乏樂趣。
  
  她就像一隻倔強而且珍貴的母獸,或者有著會置人於死地的利牙,以及會傷人的爪子,但他半點都不介意,他已經知道該如何寵愛並且馴養著她,讓她成為只在他懷裏撒嬌的小野貓......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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